66 中貴人15

第066章 中貴人15

“這纨绔子據說近日來心情不爽利, 夜夜都去酒樓裏喝酒,通宵達旦。家仆和酒樓裏小二只能等第二日早晨去找他,将他送回家中。若提前進去了, 此人便大發雷霆, 對其拳腳相加。”

“嘶——湯閣老的脾氣這麽好,怎麽生出一個如此暴虐的兒子來?且他如今年歲不小了,還無所事事?湯閣老也不管?”

“嗐,湯霄是閣老晚年好不容易得來的小兒子,看他跟看親孫子差不多,愛且來不及, 哪裏忍得下心管教呢?于是一直放縱着, 卻不料放縱成白發人送黑發人, 天人永隔了!”

“據說今晨湯府的家仆去酒樓專為湯霄空出的雅間拎他回家, 進門時見到湯霄倒在桌上, 還以為他喝醉睡着了,湊近了些, 才聞到血味, 定睛一瞧,一把匕首正沒在他家少爺心口處,淌出的血把半件衣裳都浸透了, 很是駭人。那老仆登時發出一聲慘叫, 差點沒連滾帶爬逃走。”

“啧啧啧……”有人意味深長地說,“難怪大理寺中,那些大人物的臉色很不好看。自家魁首的親兒子死了,還是慘死!可不如喪考妣嗎?易黨之人卻也冷着張臉, 一點瞧不出高興的神色。”

這些人都是大理寺中沒什麽姓名的小吏,幾乎不引人注目, 躲起來議論高官大員,嘴上毫不留情。就算駱希聲在場,他們也沒顧忌。

“嘿,他們為什麽不高興?你說湯閣老的兒子死了,顯然被人殺死的,最能想到的兇手是誰?除了易黨之人,誰膽大包天敢殺閣老之子,焉知九族夠不夠他揮霍?現今嫌疑最大的,便是戶部尚書家的大公子,禮部郎中辛義華!此人能言善辯,更有一目三行、過目不忘之能,在易黨中地位不低,堪為易閣老最為得意的心腹弟子!”

有人用一種看好戲的語氣道:“看來湯易兩黨,要你死我活了!”

大理寺中縱然有湯易兩黨站隊之分,可顯然分不到他們頭上,大佬們的恩怨情仇與他們無關,至多只能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談。所以這種能令朝野動蕩不安的大事情,完全不能令他們惶惶不安。

駱希聲聽着,有些唏噓,昨日他剛見過湯霄,被那驕狂的閣老之子一頓鄙夷,雖然很不喜歡他,但一個活生生的人,昨日還見過,今晨卻已經沒了,生死無常,令人感慨。

感慨過後,駱希聲将此事抛之腦後,專心致志地核驗大理寺官員的名冊,這種專門為難他的小事情也要做好,為日後升官發財做好鋪墊。

湯霄、湯黨與易黨之人的事情裏,沒他的事,他最需要做的是躲避風雨,明哲保身。而且,就算此前惹來許多人注目,這件事發生後,應當沒人有心思想起他了。

早朝過後,駱希聲把名冊核驗完畢,正打算将名冊送至上司桌上,順便去食肆裏拿幾個剛出爐的饅頭填填肚子——早上上值時,食肆通常未開,只能忍着腹中饑餓等早朝過後。

餘光瞥見一片雪白的衣袍,在大理寺中或綠、或青、或緋的顏色中十分突出,引人矚目。駱希聲眼皮微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加快腳步,打算立刻遠離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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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評事駱聽——”駱希聲腳步微頓,僵硬地轉過身來,就見前方不遠處立着位白衣虎袍、扶刀靜立的龍虎衛,身旁跟着一名身形稍稍佝偻,兩鬓霜白的老人。

那老人一身緋衣,腰環金帶,面容再熟悉不過,正是駱希聲早朝時偷偷窺看過的湯沃湯閣老!

他此刻出現在大理寺內,意味着什麽,駱希聲已經心有預料。

果然,駱希聲走到路慎思面前,掀袍跪下,就聽他口述天成帝旨意,說他思維敏捷、頭腦缜密雲雲,十分不走心地誇了一通,然後當頭壓下驚天重任——要他負責審理湯霄案!最好三日便查出真兇。

湯沃眼底青黑,一晚上的功夫頭發白了一半,顯然受到的打擊不輕。面對駱希聲,他竭力保持溫和的笑容,隐去眼中濃重的戾氣,深深彎腰俯身,以一介慈父的心情請求駱希聲:

“駱大人,犬子無辜慘死,真兇逃之夭夭,老夫悲痛難當,恨不得立刻随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去。可一想到真兇還逍遙法外,便不能安寧,夜不能寐。還望駱大人還我,還我那可憐兒子一個公道。湯某,不勝感激。”

駱希聲連忙扶住他:“閣老言重了。駱聽一定全力而為,不負陛下重托。”

心頭卻哂笑,你應該知曉你兒子昨天才把我圍住為難一番,現在托付給我,是真的放心了?

又不住哀嚎,很想立刻收拾包袱逃離京城。直覺告訴他,這突如其來的泰山重任背後,一定少不了冷芳攜的事,不然天成帝好好的,怎麽會想起他這個芝麻小官?

果然,向路慎思示意,回去拿東西的時候,駱希聲聽到同僚們竊竊私語。

“今日朝會,陛下本想點刑部與京兆尹共審,哪知道那位忽然站出來,說大理寺中也有一位斷案如神、秉公執法的官員……湯閣老不敢反駁,于是陛下依照那人的心意定下人選。真是荒唐……”

見到駱希聲,那些從前明裏暗裏排擠他、諷刺他的同僚卻露出憐憫的神色,罕見地對他展現出善意。冷面待他之人,還露出一個笑容。

顯然他們現在發覺了,原來中貴人并不看重他,相反,對他還抱有惡意。畢竟這不是個好差事,在龍虎衛的協助下搜羅一位兇手不難,難得是其中牽涉了湯易兩黨,事涉黨争,稍有不慎就會卷入其中,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何況他還招惹上了中貴人。

今日還能見到駱希聲,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只能在午門觀刑時再看到他了。

駱希聲不知道同僚們憐憫中又帶着此人必死的複雜心情,整理好情緒,拿上他平日辦事所需之物,就立刻奔到大理寺外。原地只留下路慎思一人,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很是冷漠。

“走。”

直接就要開始查案了。

案發之地位于與星連居齊名的芳歇樓裏,因發生了兇案,酒樓裏的客人全空了,街外也是一片冷清,除了幾個吸着鼻涕好奇地往裏看的小童,就是一隊帶刀的龍虎衛。

芳歇樓的掌櫃候在門外,看到駱希聲和路慎思,忙把他們迎進去。不過,駱希聲敏銳地察覺到,掌櫃雖然神情和動作都很惶恐,眼神卻很平淡,有種無懼于湯霄之死帶來風雨的坦然和從容。

這很奇怪,畢竟一位閣老的兒子死在酒樓裏,閣老還是出了名的愛子如命。兇手雖然不一定與酒樓有關,但此事過後,酒樓一定會被湯沃遷怒,能不能繼續開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怎麽掌櫃還如此冷靜?

還未思考清楚其中存在的問題,駱希聲剛剛跨過門檻,腳步一頓,愣在原地。

只見滿目凄涼的酒樓裏,一名緋衣男子坐在正中央,披着雪白色的披風,領口的絨毛簇擁一張清豔冷淡的臉。

此人一手縮在披風底下,一手端着瓷白酒杯低飲,駱希聲走進了卻沒有嗅到酒味,裏面裝的是清水。

“來了?開心嗎?”冷芳攜擡眼看他,眼中神光鮮活靈動,雪白絨羽随之搖晃,仿佛一只狡黠的小狐貍,笑得不懷好意,“這種一飛沖天的好機會,平常少有人能遇到。即便遇到,也不一定能抓住。你要好好把握。”

說完,端起瓷杯又抿了口水,弄得紅唇濕漉漉的,像剛被人親吻吮吸過。

冷芳攜待人向來只是淡淡,如今對他露出這種仿佛作弄一位好友般的親昵神色,駱希聲痛并快樂着。一時哀嚎,盯着對方陷在絨羽中的側臉,很有種伸手揪一揪、捏一捏的沖動。

一時想求饒,讓他別作弄自己了。

心頭思緒萬千,忍不住沉溺在冷芳攜唇角淡淡、俏皮的弧度中。

湯霄包下的包間位于芳歇樓三樓左邊,因窗外便是貫通京師的禦河,每到夜晚便燈火輝煌、歌舞升平,衣着鮮亮的小娘子、小郎君,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皆可謂美景無邊,因此一晚便價值千金。湯霄眼也不眨包了這麽久,可見湯氏家財之豐厚。

雅間外有兩名帶刀龍虎衛值守,見到冷芳攜與路慎思皆拱手行禮、十分恭敬,對駱希聲則漠然無視。

推開門來,刺鼻的酒味混雜着未散的血味沖入鼻腔,冷芳攜眉梢只不過微微一動,路慎思便走到他面前,替他遮住氣味。黑壓壓的身軀遮蓋了大半光線,冷芳攜瞥他一眼,待習慣了氣味後,方邁步而出。

只見一張圓形酒桌,鋪着緞花的錦墊,桌面、地上一地的酒壺和酒液,滿目狼藉,湯霄的屍體還留在原地,埋頭倒在酒桌上,若不是側面看去看到心口處的匕首,和被血液浸透的衣袍,真要以為他是睡着了。

在冷芳攜觀察案發現場時,駱希聲已經将目光放到雅間中一處較為突兀的擺件中——一個漆色木櫃。駱希聲打開來看,發覺其中放的都是一些卷軸,被黃帶好好地束住,一捆又一捆。

解開一個,打開來看,是一幅畫,用淡墨繪出一個緋衣的背影,衣袖翻飛,雖然用筆寥寥,也能窺見畫中人飛揚的姿态。畫卷右上方寫有兩個飛揚的大字——湯霄。

湯閣老之子在書畫上的造詣顯然不低。

駱希聲眉頭微皺,總覺得這緋衣人有些古怪,便又打開一個,還是類似的畫……他将剩下的全數攤開,裏面要麽是人的背影,要麽是一雙極為漂亮有神的眼睛,要麽是捏着花枝的手,要麽是紅豔的薄唇。

看着看着,眉頭越發緊皺,直到看完最後一幅畫,駱希聲恍然大悟,才發覺萦繞在心頭的古怪之意到底是什麽——

太熟悉了。

這畫中人,駱希聲越看越覺得像極了冷芳攜!

可湯霄怎麽會畫他?還畫了如此多,如此用心,如此……用情。

寥寥數筆就能将冷芳攜的身體部位勾勒得如此清晰,如此傳神……湯霄,他到底觀察了冷芳攜多久,以至于旁人只是看一眼,就能意識到畫中人的身份。

駱希聲僵在原地,捏着畫軸有些不知所措。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拿給冷芳攜看,是一種亵渎。

可是後者已經發現他的不對勁,徑直走過來,微微一側身,就看到了攤開的畫卷內容。

冷芳攜挑眉:“……這是?”

明明是搜羅出的湯霄的遺物,駱希聲卻有種看豔情圖被本人抓住的尴尬感。他想立刻合上畫卷,在冷芳攜涼涼的眼神下,不敢擅動,只能硬着頭皮說:“應該是湯霄留下的東西。”

冷芳攜頗感興趣,拿出其他的畫卷一個個攤開來看。他意識到裏畫中人的身份,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

路慎思看到他手裏畫卷上含着冷光的妩媚眼睛,跟被針紮到一樣收回眼神,垂眸冷冷道:“癡心妄想。”

冷芳攜很疑惑:“我從前見過他嗎?”

之前他在樓下等着駱希聲,未曾上樓來,也就不知道雅間裏除了湯霄的屍體,竟然有這麽多與他有關之物。可搜羅過往的記憶,他似乎從未與那個驕狂不成器的閣老之子打過交道。

本人困惑不解,路慎思不假思索地說:“湯霄此前在百藥書院讀過書,比你晚一年入學。那時他的性格就很古怪,仗着父親的身份在書院中橫行霸道,還與你發生過沖突,想與你一較高下,後來發現你文采飛揚,遠非他所能企及,便作罷了。”

“你三元及第,大魁天下時,湯霄曾鼓動湯沃聘你為師,後來不了了之。”

冷芳攜笑了:“你知道得那麽清楚,我卻不記得了。”

他想了下,對照着路慎思說的內容,腦海裏終于浮現出一張倔強青澀的面孔。

那時南留書院的老師和學生來游學,與百藥書院在春山流泉之上操辦一場春日宴。美其名曰欣賞春日美景,其實是一種變相的鬥詩宴會,兩院弟子交往嬉鬧之餘,暗含比試之心。

文人之前的鬥争很少發展到肢體上,多是默不作聲、風雅從容的,身着輕薄瀾衫,頭佩花冠的學生們或坐于岩石,或依靠松柏,或仰躺屈腿,你來我往,以詩相和,以詩相鬥。

冷芳攜當時挨着沈質坐,拿了根幹淨的毛筆沾泉水在岩石上練字,逢有旁人挑釁,頭也不回,幾乎不假思索,提筆在石上作詩。

沈質則在一旁低頭捏着藤條,曲成環狀,将野花配在其中,紮出一個鮮妍嬌美的花冠,輕輕壓在冷芳攜的發頂。

“師兄!”冷芳攜略感不自在,晃晃腦袋,想着沈質一番好意,便沒有取下花冠。

湯霄便是在宴會正酣時出現的。一身沉悶嚴肅的玄色衣袍,發冠嵌玉,日光下熠熠生輝,在放蕩不羁的兩院學子中格格不入,更兼神情陰冷,渾身散發出不可親近的氣勢,使得沒人敢靠近他。

冷芳攜眯着眼睛練字,聽到一旁有人議論,說此人言行狂妄,常在課上起身頂撞老師,還經常指着同學的詩作文策逐條批駁,大有輕蔑不屑之意。不過,他的文采确實出衆,在經學一途更功底深厚,是以雖然都看他不怎麽順眼,卻沒人對他所作所為置喙。

他只當聽着玩的,被議論的人卻徑直走到他面前,擋住了巨大岩石。

“嗯?”冷芳攜輕飄飄看他一眼,“有何貴幹?”

旁人口中常常大放厥詞的狂人,面對他時卻有些緊張,嘴唇緊緊抿着,眼睛先是直愣愣盯住他,又在他平靜的回視中敗下陣來,飄忽不定。

“你,你……”湯霄當時說話也磕磕絆絆,叫冷芳攜以為他口有疾,心想無非又是一位來與他鬥詩之人,招手讓他挪開,不等湯霄說完,便沾水揮筆,寫下一首詩。

冷芳攜道:“可以了,走吧。”

他還想認真練一練字,不耐煩與旁人翻來覆去地鬥詩。

湯霄就這麽被他趕走了,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離開時稀裏糊塗的。

現在方明白,湯霄當時找他,或許不是為了鬥詩。

不過,這是冷芳攜能夠想起的,與他打過的唯一一次照面。自春日宴後,除了偶爾會聽說有位湯姓師弟格外狅悖之外,再也沒有見過他。

走到屍體前,冷芳攜伸手,捏住湯霄的下巴。屍體僵硬,觸手冰涼,彌散着陰寒氣息,還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

冷芳攜觀察他的五官,比之從前,湯霄的長相越發陰骘,縱然閉着眼睛,也不難想象睜開眼時的傲慢刻薄。

一個才華橫溢的小師弟。

可惜了。

冷芳攜思緒淡淡,松開手指。

可你最終不僅一事無成,還做盡了惡事,成為別人除之而後快的禍害。

……

查案之事由駱希聲主導,路慎思為副手,冷芳攜只當來看戲,什麽都不插手。

駱希聲此前只處理過一些街坊鄰居、雞毛蒜皮的小事,殺傷人命的案子只在案卷裏看到過,從來沒有到現場勘驗、詢問的經驗。但聖旨已下,就由不得他不行,維持平靜的神色,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觀察屍體狀态、查看雅間內的痕跡。

他手裏拿着一本小冊子,帶着一根炭筆,一邊查看,一邊記錄。

這種看似經驗豐厚的狀态很能唬人,被他叫來詢問的酒樓小二被唬住了,表情誠懇,一五一十道:“那位爺進雅間之前,曾與另一名客人發生過争執。對,那位客人穿着紫衣,眼尾有顆小痣,我聽別人說,是在禮部當值的一位大官哩。他們吵了什麽,我沒敢靠太近,沒聽清楚,只是看那兩位臉色不好,那位爺的臉都漲紅了,覺得他們應該在吵架。”

“後面那位爺進雅間,那位客人買了壺酒就走了。可是奇怪的是,一個時辰左右,樓裏客人走了大半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那位客人,還以為他落了什麽東西,剛想說話,他就面色匆匆地離開了。”

辛義華的第二次露面,還有芳歇樓中的一位歌女作證。由此看來,他的嫌疑頗重,難怪易黨之人臉色不好了。

就算不是辛義華殺的人,湯沃憤怒之下,也極有可能殺之洩憤。在易黨人看來,湯霄那是什麽不中用的東西,死就死了,辛義華卻是他們極為重要的力量,許多人視之為下一任魁首,用他換湯霄,虧大了!

在駱希聲受命前,辛義華與一杆人等已經被帶到诏獄之中,就等他提審。

但他不着急,想要将案發現場調查得仔細一些,不要有絲毫遺漏。駱希聲直覺人不是辛義華所殺,兇手另有其人,線索就只能在芳歇樓內尋找。

他分別叫來掌櫃、小二、幫廚等人,一個個問詢,從他們當夜的行蹤軌跡、見過的人乃至于做什麽事是在什麽時間,問得十分詳盡。再将他們的回答對照,總算拼湊出昨夜芳歇樓裏的情形。不過光靠這些還遠遠不夠,雅間內外一些古怪的痕跡,以及當夜出入的客人更需要關注。

駱希聲很想凝神靜氣,一口氣把事情解決了,最好今晚就找出兇手,趕快甩掉這動辄掉腦袋的麻煩事。想是這麽想,卻總是忍不住走神,原因在于身旁的緋衣人始終盯着他看,眼也不錯,好似他身上有什麽新奇物件。

眼神涼涼的,說不上冷,卻絕對算不上有熱度,讓駱希聲心頭惴惴,總以為自己哪裏沒做好,或者是頭發衣服哪裏出了差錯,顧前顧後,頗為患得患失。

駱希聲自認臉皮很厚,從不把別人的看法和議論放在心上,端看他面對同僚排擠時的坦然狀态就知道他心态如何了。但他偏偏難以忽視冷芳攜的眼光。

這嚴重影響了他的做事效率!

記錄好證詞和他從中看出的關鍵所在後,駱希聲深吸一口氣,背着手走進後廚,一臉嚴肅地端出一疊點心和一碗熱烘烘的果飲,放在冷芳攜跟前的桌上。

“你坐下,吃點東西。”駱希聲鼓足勇氣,冷巴巴地說,“不要跟着我,幹擾查案。”

話音剛落,他就在心裏後悔,懷疑前一秒的自己被什麽奪舍了,居然有膽子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也不怕冷芳攜一個眼神,直接被路慎思拖下去暗中處理了。

但說都說了,再後悔也于事無補。駱希聲只能故作坦然,一臉面無表情。

冷芳攜對着桌上的東西,仔細端詳一番,在駱希聲忐忑不安的注目下,竟然真的給面子吃了幾口。

頓時,心口提着的氣松下來。

被如此縱容,駱希聲也更有動力查案了。

這一幕,路慎思全部納入眼底,看着安靜用果飲的緋衣人,他垂下眼眸,掩住洶湧的陰沉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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