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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老板把肉片湯端了兩碗上來, 放在兩人面前。

淡淡霧氣氤氲而上，被風吹散。

祁野爽朗的道了聲‘謝謝老板’，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 放到雲裳面前的碗上。

擡眸。

雲裳的背脊挺得筆直，頭卻低垂着，猶如一株長在陰暗中、終年不見陽光的小草。

絲毫沒有之前那不擇手段, 柔弱卻不失張揚的性子。

祁野一驚。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雲裳, 了無生氣。

“發生什麽事了？”

雲裳沒有說話，抓着手機的手卻死死握緊。

自己名不見經傳的母親？呵呵，真好笑！

“裳裳！”

祁野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微微攥了攥：“我們從小長大，有什麽是不能對我講的嘛？”

雲裳睫毛顫了顫。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柔和道：“我們見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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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祁野，還是回答電話裏的母親。

“我在你學校門口, 你來，我認得出你。”女人道。

“裳裳。”祁野松手：“不方便也可以不講, 誰還沒點秘密呢。你要是忙, 就去忙吧。”

她舀了一顆圓滾滾冒着熱氣的丸子, 放在嘴邊吹吹, 遞到雲裳嘴邊：“喝點兒再走，幾分鐘的事情, 不過分吧。”

也許這幾分鐘雲裳就會冷靜那麽一些, 就算是不想說, 也會好受一點。

她不像祁野那麽陽光開朗，有什麽不爽都會發洩出來。

但這樣一直默默承受, 又能承受到什麽時候？

“二十分鐘。”

雲裳挂了電話。

擡頭張嘴把祁野遞過來的丸子湯吃到嘴裏。

明明不怎麽燙, 她卻哈着氣，手使勁扇着, 眼淚在眼眶內打轉。

她不是想瞞着祁野，她就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母親到底有什麽臉來找自己？

她就是不甘心從小被抛棄，所以憋着滿腔怒火想要發洩。

可是當看到祁野遞過來的丸子，她又覺得一切都沒那麽重要了。

見就見呗，也沒什麽，最起碼可以讓自己更加清醒。

她咽下丸子，虛虛瞪了祁野一眼：“想燙死我啊，你現在就我這麽一個發小，燙死了以後沒人欺負你了。”

“別介。”

祁野知道雲裳心情轉陰為晴了，“打死你我就沒床伴了，這剛跟你磨合好……”

“好啊。”

雲裳眼淚都被憋回去了：“你就是拿我當床伴是不是？”

祁野總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破開她的彌補烏雲，灑下點點陽光來。

每一寸光，她都想接住。

“你怎麽還倒打一耙了呢。”

祁野無語：“明明是你先讓我做你床伴的，那現在咱倆不是應該互為床伴？”

“哼。”

雲裳喝了半碗湯，喝不下了。

怔怔地看着祁野：“你說，如果有一個人，一直以來都對我非常非常不好……如果她道歉，而我不接受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

“不會。”

祁野斬釘截鐵道：“所謂破鏡難重圓，就算道歉了，曾經的傷痕還在。你可以選擇接受，你也有權利拒絕。”

雲裳松了口氣。

祁野又道：“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我吧？我可沒惹你，一直都是你招惹我。”

雲裳白了她一眼：“這家湯味道不錯，下次再來吃，我先走了。”

祁野頭都沒擡地吸溜着湯，恍若不在意雲裳離去。

但雲裳走後，她還是結了賬，起身跟了上去。

遠遠地，看着雲裳在學校門口躊躇了一會兒，上了一輛黑色邁巴赫。

雲裳上了車的後座。

她別過頭，從車玻璃上還是看到了女人。

即使坐着，都比雲裳高一個頭。

不同于祁野的肆意蠻狂，這個女人很內斂，尤其是一副金絲邊眼鏡戴上，非常溫文爾雅。

讓人忍不住就想卸下防備，更別說讨厭起來。

當然，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不是雲裳的話。

而且，單單是這樣看，劉茹其實配不上這個女人。

“裳裳。”女人開口，聲音比電話裏溫潤。

“我姓雲。”

雲裳回頭：“雲裳！”

“司空尚。”司空尚也道。

算是正式認識了。

司空尚，雖然沒有明家那麽顯山露水，在京都也不起眼。

但雲裳是學經濟的，她當然知道全國有名的代表企業家。

司空尚，就是其中之一。

崛起非常快，短短二十年，就在小半個中國有了自己的産業鏈，穩固之後，才殺回了京都。

裳，尚……

說不是刻意的都沒人信。

這名字取得，外婆是想以後親生母親尋來，好相認嘛？

外婆總是給自己留後路，卻不知道，她壓根也不想要。

“對不起，裳……”

“雲裳！”

“雲裳。”

司空尚從善如流道：“對不起，現在才來找你。”

雲裳沒有回答，靜靜地看着她。

明明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但那平靜的眼神卻讓司空尚不知如何開口。

要從哪裏說起呢？

“前段時間，聽說你在明家繼承人的生日宴上鬧了下，她是為了劉家財産吧。”司空尚道。

雲裳知道司空尚說的‘她’是劉茹。

“看來你很了解她。”雲裳道。

“是呢。”

司空尚推了推眼鏡：“要不然，怎麽能騙到她。”

很誠實，誠實到雲裳想要諷刺的話都說不出口。

司空尚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不堪？我也這樣認為。當初，我也是個窮丫頭。她以為是她包養了我，但其實……”

她欲言又止。

雲裳明白，高明的獵人，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劉茹以為她引誘了司空尚，殊不知，是她落入了司空尚的陷阱，成了她的踏腳石。

雲裳興致缺缺：“你找我來，是為了講你和她之前的事情？那你是找錯聽衆了，我對你和對她，都沒什麽太大興趣。”

司空尚淡淡一笑，盯着雲裳的臉：“我以為，你會更像她。但實際上，你更像我。不是長相，而是……”

她掃了一眼雲裳心口，同樣有一顆淡漠的心。

雲裳轉身去拉車門，司空尚按下了車鎖。

“之前是我錯了，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有一個孩子，只是我沒有勇氣承認。”

“但是你大鬧明家繼承人的生日宴，我看到了你……只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兒。然後就再也忍不住，想要來找你。”

司空尚說話不疾不徐，非常溫和：“以前，我只以為錢，才是最重要的，騙了她的錢，然後一路摸爬滾打，到了如今這個地位。”

“以前，我不敢認，因為我沒能力。”

“可是現在你看……我已經回來了，再也不是當初乳臭未幹的窮光蛋。”

她聲音清潤中帶着傲意：“就算劉茹算計了劉家財産，但你是我的女兒，你可以擁有我的一切，比明家多更多！裳裳，我後悔當初沒認你回來，現在，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說是後悔。

但那金絲邊眼鏡後面的雙眼，卻暗藏着勢在必得。

雲裳微微驚訝，似是感動。

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司空尚一愣。

“司總，您該不會是……不太行，不孕不育了，所以才來找我的吧……你這……有病，得治。”

司空尚嘴角抽抽：“你這丫頭……”

劉茹也不是這樣的呀。

自己更是能裝。

她這是随了誰。

“我現在想彌補你，回來我身邊吧，好不好，我的女兒……”

聽着她自來熟的口吻，雲裳眸色一寒。

“司總，無論你之前跟劉茹有什麽瓜葛，是否跟我有血緣關系，但你應該知道，生恩沒有養恩大！所以，我不會離開我的外婆。”

“但雲阿姨現在身體，怕是照顧不了你多久，我可以派人照顧她……”

“不用。”

雲裳神色淡淡：“我現在很好，你最好不要出現，攪亂我現在的生活，更不要騷擾外婆。否則，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現在，請開車門！”

交談并不順利。

但司空尚卻不是會為難別人的人。

她嘆息了一聲，知道無須逼得如此緊迫。

“我送你回學校。”

到了學校門口，司空尚打開了車鎖：“以後，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略顯卑微，和讨饒的姿态。

雲裳下車，關門前再次冷淡道：“我剛才說的話，是警告！”

砰——

車門關上。

司空尚推了推眼鏡。

雖然雲裳現在羽翼未豐。

但司空尚知道，莫欺少年窮，畢竟曾經誰也不會認為她這樣不光彩的三，也能有成為人上人的一天。

而且剛剛她看出來了，這個女兒的性子，更多的像自己。

柔軟只是她的外表，皮囊下隐藏着一顆不屬于任何人的野心。

雲裳慢慢走回到學校。

見了司空尚，怎麽說呢。血脈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她一見司空尚，就知道她真的是自己母親，兩人長的真的很像。

但她心裏翻不起一絲波瀾。

甚至覺得索然無味。

就像祁野說的，破鏡難重圓。

就算現在回來，給她金山銀山，能彌補這二十年的缺失？

再說，她有外婆，她不缺愛。

更何況，現在還有祁野。

她已經很關心自己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心動。

只要試探到她的心意，她就表白……

走着走着擡頭，卻發現同學對她指指點點。

京都大學門口，豪車絡繹不絕，一輛邁巴赫不足以讓大家對她訝然吧。

她沒在意。

剛到宿舍樓下，就看見黃莺焦急地等在這裏。

雲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兩次整頓宿舍的人，讓同宿舍的黃莺忌憚的同時，還想着在不違背底線的情況下，幫她一把，給自己換取一塊免死金牌。

“雲裳。”

黃莺焦急地走過來：“你怎麽才回來呀，出大事了。”

“？”

雲裳疑惑：“怎麽了？我不就去吃個飯的工夫……”

“論壇都炸了，就知道你平常不怎麽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所以才在這裏等你。你先別上去，走，去圖書館看完再說。”

“不用看，上去吧。”

雲裳很少挑事，但也不是個怕事的。

“你看看再說嘛。”

黃莺急得跳腳，“我都頂着被針對的危險了，你怎麽這麽油鹽不進。一眼，就一眼！”

她把手機伸到雲裳面前，雲裳不看也得看。

是林夕的實名帖子。

但不是道歉的。

是一段錄音。

林夕：“大家都是同一個宿舍的，洗發水完了借用一下你的也沒關系吧，大不了我們給你買上。”

王媛：“就是啊雲裳，你不要欺人太甚。不就一瓶洗發水嘛，至于嗎。”

雲裳：“噢，忘了，剛才我給洗發水裏面加了點好東西，你的東西。”

王媛：“啊，我的脫毛液……雲裳，我要殺了你！”

雲裳：“第一次給別人當小三，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我就敢讓你退學！看看你這保研資格還能不能留得住！嗯，如果你扇自己耳光的話，或許能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下午的聊天，被錄音了。

前面的內容還算正常，但最後一句，直接被剪輯成了別的意思。

立馬就把受害人雲裳，變成了雲裳仗着是有錢人包養而嚣張跋扈，霸淩同學。

那個人還是非常厲害的人物，誰敢惹她，誰就要退學。

雲裳氣血上湧，本來白皙的小臉氣得漲紅。

而底下的點贊和評論一溜煙往上蹿。

雲裳随意劃拉一下。

【就說剛分化成O一個月就拒絕了好幾個A的表白，不就長得好看一點，那麽能裝！原來是學校的魚太小，想要吊個大的】

【這次的确夠大，剛才在學校門口看到了，邁巴赫啊！雖然不是非常非常貴，但也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

【上次還裝柔弱逼着王媛她們道歉，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怪不得論壇爆了，說她養魚，一O吊三A，比電視劇還狗血，她都不澄清】

【那都不是事兒，這不是才攀上大關系了嗎】

【水性楊花，勾三搭四，被人包養還這麽明目張膽】

樓主林夕實名爆料——

“我不過是勸了她幾句，就被針對威脅，我實在太害怕了。我又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子弟，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保研資格，一家人都瞪着我出人頭地，我沒辦法。”

“我昨天真的自扇耳光了。”

配圖：臉腫的林夕。

“而且，我還是跪着扇的。”

配圖：膝蓋青紫的林夕。

“她讓我滾出宿舍，我也滾了。但她還不放過我……大家一個宿舍的，我本來不想這麽做，可是我好害怕，大家救救我，救救我……”

【天啊，勾三搭四水性楊花都是輕的，這是什麽新型校園惡霸】

【包養我的大佬是李剛】

【可憐的林夕不要怕，我們都站在你這一邊】

【雲裳滾出宿舍，不是被大佬包養了嘛，怎麽不滾出去住？】

【該不會人家就是玩玩她吧哈哈哈，剛才車上沒十幾分鐘就下來了，估計對方不是Alpha】

【這麽虛她都能看得上？】

【怪不得上周日日夜不歸宿，天啊……】

【保護我方林夕】

【雲裳回來了，在樓下】

看到這裏，黃莺唰地抓回手機，轉身就跑：“我盡力了，再不溜我就要陪着你被圍攻了。”

她關系跟雲裳又不是特別好，能在這時候提醒已經不錯了，還到不了身先士卒的地步。

“好你個林夕！”

雲裳目光冷肅地迎上一衆指責的目光，踏進了宿舍樓。

她不懼風雨。

隔壁警校。

祁野吃太飽了，遛着彎回到學校。

剛到宿舍樓下，也被人堵住了。

“我的天啊野姐，你下午不是說約京都校花去吃飯了嗎，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又是宋金鳳。

“你這一驚一乍的是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就你那小白花，又被校園帖子網暴了。”宋金鳳急得跳腳。

祁野眉頭一皺。

不愧是姓宋的。

及時雨！

每次她咋咋呼呼來都沒好事。

祁野卻很淡定：“這有啥，三天一小爆，五天一大爆，人紅事多，有什麽稀奇。”

再說雲裳知道了也不見得會在乎。

她都不看帖的。

估計也就是剛才被豪車接走了，又被傳出什麽小三之類的話。

過幾天也就下去了。

“老天爺你咋這麽淡定，野姐你再不過去，那小白花怕是要碾落成泥，化作春泥更護花了！”

“這話是這麽用的？你別騙我讀書少。”

祁野還是不以為意。

直到矮她半頭的宋金鳳把手機怼到她臉上。

标題特別醒目——

<求救！！！實名求救！！！>

副标題：<京大校花被包養，搬出大佬身份，欺壓宿舍同學，公正何在！>

祁野奪過宋金鳳手機就走。

宋金鳳哎呀一聲：“我的手機，我轉你我轉你！”

祁野腿長，走路生風，宋金鳳小跑一段路，追到了校門口才拿回手機。

但祁野已經聽完了事情原委。

一段錄音，前面聽得是沒什麽問題。

最後一句：第一次給別人當小三，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我就敢讓你退學！看看你這保研資格還能不能留得住！嗯，如果你扇自己耳光的話，或許能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乍一聽就是嚣張跋扈。

但實際上，前言不搭後語，語調都不太一樣，顯然是拼湊的。

但祁野是因為熟悉雲裳所以才分辨得出來，不認識的人壓根不會理會這些細節，指不定怎麽說她。

加上那個叫林夕的一場苦情戲演得是凄然不已。

說自己是窮苦人家孩子，引起大部分家庭一般的學生共鳴。

又說自己跪着扇耳光道歉，突顯雲裳為虎作伥的綠茶婊姿态。

不僅博得了同情，還把雲裳推上了風口浪尖。

從之前的校園女神，變成了衆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