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哪有天生合拍的兩個人
第13章 哪有天生合拍的兩個人
出門的時候,溫晚特意選了身上這條裙子,華麗裙擺,襟前大開口,腰身沒有一處多餘,需要時時保持完美儀态。
她對着鏡子掐腰,原地轉了個圈,問謝舒毓“好不好看”。
三月下旬,天氣還有點涼,謝舒毓擔心她感冒,“實在穿想裙子的話,要不換件長袖,我記得你有,後背有蝴蝶結那件,也很漂亮。”
溫晚手指戳戳裙上花朵,“可只有這件有玫瑰。”還是紅玫瑰。
昨晚有人送她玫瑰,她沒收,今天她把自己用心整理包裝成束,也有自己想送的人。
“現在早晚溫差有點大。”謝舒毓提醒。
“晚上我再換呗。”她拎起裙擺,蹦蹦跳跳,“我就要穿這個。”
謝舒毓想了想,說“也行”,背包裏多塞一套衣服。
終于到心心念念的獻花環節,溫晚滿懷期待,以為看在她生日的面子上,謝舒毓不會拒絕。
她還是高估自己在人家心裏的重要性了。
“那吃午飯的時候,左葉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否認。”溫晚強忍淚意,質問。
“我當時就說了,另想辦法。”謝舒毓後背抵牆,也沒辦法做到完全理直氣壯,可她更不能接受自己對溫晚的種種非分之想。
“可你後來就沒有堅持了!”溫晚大聲控訴,“你分明就是默認,現在又反悔。”
“對,我反悔了。”謝舒毓語速極快,“我做不到。”
“為什麽?”溫晚不解。
重複回答一個問題讓謝舒毓感到有些無力,她深吸氣,耐着性子,“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是我也不可以嗎?幫我的忙也不可以嗎?”溫晚央求。
但她知道,計劃無法展開了,她期待的一切都不可能發生,當時的氣氛已經過去,即便她大哭大鬧,逼得謝舒毓無可奈何就範,強扭的瓜不甜,事件的發展早就違背預期,不再是她心之所往。
完了,全完了,這個生日,這個美好的周末。
她們好不容易見一面,卻鬧得那麽難看。
後退幾步,裸露的後肩抵靠在冰涼的牆壁,溫晚脫力,緩緩滑坐在地,呼出的氣息變得沉重而艱澀。
“謝舒毓,在你心裏,我是不是特別惡心。”
她擡起頭,心口劇烈抽痛,淚水迅速堆積在眼眶,像隔了層磨砂玻璃,視線裏的謝舒毓變得陌生而遙遠。
“跟女的不清不楚,跟男的也不清不楚,連我的床你都覺得髒,只有我哭的時候,你才會感到不忍心,強忍不适,用你的善良哄騙我。”
她頹坐在一片盛開的玫瑰園,被花枝上鋒利的尖刺割破手腳,眼淚無法停歇,心中的血淹沒胸腔,幾乎窒息。
“我知道,你心裏一直都很看不起我,覺得我家是暴發戶,我們全家都沒文化,我更是個很不檢點的女的,明明對人家沒感覺,還是一下就被追到,那些男的也是,總纏着我……”
說不下去了,溫晚雙手捂住臉。
在外人看來,她家境好,從小不缺錢花,人又長得漂亮,父母也極為疼愛,無論她做什麽決定都表示支持,她的人生簡直完美。
謝舒毓面前,她卻一點自信也沒有,一次次把自己貶入谷底。
“你沒說錯,我就是很髒,就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謝舒毓無可奈何撐額,好生氣,還是放低了姿态,跪坐在地。
“你說到哪裏去了,又開始說這些話。”
無數遍,第無數遍,謝舒毓不厭其煩。
“什麽暴發戶,什麽不檢點,不要再說這些,你很好,你很完美,真的,為什麽總是這樣說呢。”
謝舒毓取來紙巾,小心為她擦拭面頰濕漉,“別哭了,妝哭花就不好看了。”
“要那麽好看有什麽用!”溫晚啞着嗓吼出來。
人家又不喜歡。
“你的生日聚會嘛。”謝舒毓為她整理滑落的衣肩,“今天還特意穿了條漂亮裙子。”
說到裙子,溫晚更覺可笑,猛一把推開謝舒毓,跌撞跑去一邊,反手摸到後背拉鏈,就要把裙子脫下來。
謝舒毓不防她突然發力,像只被踹翻的烏龜,費力爬坐起,她裙子已經脫到一半,拉鏈卡在半截,怎麽拽也拽不下,兩手胡亂撕扯,氣急敗壞,坐在床邊一通亂打亂捶,發絲被眼淚糊得滿臉。
什麽紅玫瑰黃玫瑰,她就應該找個垃圾桶,麻溜把自己塞進去!
謝舒毓大步沖到床邊,迅速拉上窗簾,這一次毫不猶豫,傾身把她抱進懷中。
唯有密不透風的擁抱,才能制止她的歇斯底裏。
眼淚浸透肩頭厚實的衛衣布料,謝舒毓身上穿的這套是早上才換的,因為偶爾會在溫晚家過夜,她專門給她買的,她喜歡的款式和材質。
道歉沒有意義,溫晚也不是真的需要,謝舒毓手掌落在她冰涼的後背,扯了被子把她包得嚴嚴實實。
迷糊了,謝舒毓真有些迷糊了,溫晚那些話,是想聽見她的反駁,還是發自內心的……
對自己的惶恐、蔑視。
如果是後者,謝舒毓痛心。
她是那麽好的溫晚,分開幾年,怎麽變得這般小心翼翼。
“有時候真想不明白,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并不厭煩,謝舒毓閉上眼睛,用力抱緊她,感受她難以平複的激烈心跳。
她哭到全身發熱,渾身顫抖,那麽可憐,那麽傷心。
愛哭鬼。謝舒毓在心裏偷偷罵。
幸好,她還有辦法讓哭包安靜下來。
自己惹哭的只能自己哄,許久,兩條手臂都微微發麻,謝舒毓低頭去看,溫晚小小一團縮在懷裏,不掉淚了,只是紅着眼睛抽抽搭搭。
謝舒毓伸手檢查,“還好裙子沒壞。”
溫晚有個壞習慣,喜歡砸東西,她們以前吵架,溫晚大小姐脾氣控制不住,會亂打亂砸,謝舒毓幾次明确表示過不喜歡,溫晚這幾年已經非常克制,沒有一次再犯。
實在忍不住,她就砸床,無能狂怒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可愛。
這世上哪有天生合拍的兩個人,都是無數次血淋淋的碰撞磨合出來* 的。
謝舒毓有時感到絕望,她哪裏還有時間和耐心像對待溫晚這樣對待另一個人呢。
如果她們不能長長久久,所有人都是将就,而她不願将就。
“我會努力嘗試的。”謝舒毓到底還是心軟了。
“我不要!”溫晚帶着哭腔大聲說:“嗟來之食,不稀罕。”
“那不是白鬧騰了。”謝舒毓歪頭,戳她軟軟的臉蛋。
“什麽?”溫晚大眼睛兇狠睜圓。
謝舒毓沒忍住笑出聲,“好了,對不起嘛,又惹你不開心。但以後真的別再那樣說自己,即便是從內心真實的不認可,就當是為我,別再說了,會形成一種很可怕的心理暗示的。”
溫晚沒吭氣。
“我親一下,你就乖乖聽話,好不好?”謝舒毓哄小孩的語氣。
溫晚揚起臉,腮幫圓圓鼓鼓,淚濕的眼亮晶晶。
拂開她額前濕軟的亂發,謝舒毓俯身,一吻落在她眉心。
摸摸腦門,溫晚不太滿意,又大發慈悲想,也行。她确實沒有力氣再哭第二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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