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真賤,真賤,真賤

第21章  真賤,真賤,真賤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想到午後就要把朋友們送去車站,溫晚飯桌上一陣長籲短嘆,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

她生日,左葉本來不想提那事,看她滿臉氣嘟嘟,還是沒忍住。

“誰讓你自己一個人跑這鬼地方來。”

兩座城市各為省會,經濟發展程度不相上下,溫晚要是直接跑首都,跑超一線城市,說想鍛煉自己,大家都能理解。

“這不等于一個茅厮換坑拉,左邊拉大的,右邊拉小的,根本多此一舉嘛。”

謝舒毓真服了,“吃飯,你能不能別說這些。”

左葉說你甭管,就問是不是這個理。

話糙理不糙,理是這個理。

謝舒毓說:“但你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興許她有什麽難言之隐。”

“小碗,你究竟有什麽難言之隐。”左葉直接問了。

溫晚沒來得及出聲,謝舒毓把話接過去,“既是難言之隐,就不會輕易宣之于口。”

左葉嚴重懷疑這人智力有問題,“大姐,我是幫你問的,你倆最好,平時想見見不到,是誰抓心撓肝難受啊。”

“那謝謝你的好意,謝謝。”謝舒毓拍拍她肩膀,“真的謝謝你,葉子,但這事已經過了,就不提了。”

左葉盯着謝舒毓看半天,恨鐵不成剛,幹脆把前妻姐提溜出來,“那就都是董益君的錯,把小碗拐跑,連家都不回了。”

“其實……”溫晚不想背後說人壞話,“跟小君沒關系。”

“你聽聽,還小君呢。”左葉撞撞謝舒毓胳膊,“人護着,不給說。”

謝舒毓悶不吭聲,許徽音給左葉嘴裏喂了塊肉,“乖,吃飯。”

左葉無所顧忌,她們關系好着呢,再說這兩個悶葫蘆,她要不幫忙,那些事能揣一輩子,從現在一直揣進棺材裏。

其實她真不是個多話的人,是這兩位姐姐太沉住氣,親成那樣了還憋着,她要不在現場就算了,她親眼目睹全程,實在不能理解,都這種程度還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你跟前妻姐到底怎麽回事。”左葉問溫晚:“你怎麽就跟人跑了,連你的家都不要了。”

轉過頭問謝舒毓,“你呢,到底是不是直女,是直女你幹嘛跟人親嘴。”

小桌臨窗,窗外一棵高大的櫻桃樹,估摸有些年頭了,三四層樓那麽高,滿樹繁花随風紛揚如雪,飄飄灑灑。

四人對坐,沉默如海。

許徽音看左葉,左葉看謝舒毓,而謝舒毓在等,等那個吻之後,溫晚給她的一個交待。

哪怕邀請的信號只是螢火般微弱。

許久,溫晚終于出聲。

“葉子你誤會了,她沒親我,是我逼她,我強吻她的。也是我沒膽量才借人擋災,本來,這周大家來給我過生日,開開心心,我惹出這麽一檔子事,太不應該,我向大家道歉。”

她雙手合十,低頭閉上眼睛,虔誠地,“對不起。”

“小晚,你別說這些,我們都朋友。”

隔着長桌,許徽音輕輕握住她手腕,“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葉子也絕不是責怪你,只是看你跟小筷子那麽多年,不忍心你們繼續疏遠。”

“沒疏遠啊。”謝舒毓反手撐椅坐直身體,明明是笑着,眼底有細微的水光。

她接受道歉,接受成為溫晚的護盾、铠甲,替自己最好的朋友阻擋世間所有惡意入侵。沒不開心啊,她所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小晚跟董益君之間,再怎麽樣都是她們私事,她不想說就別老追着問了,不管誰對誰錯,事情已經過去,其中細節……”她一個字也不想知道。

謝舒毓緩了幾秒,“葉子,算我求你。”

左葉一下覺得很沒勁,“算我多管閑事,行吧,我吃飽撐的。”

她猛地起身,實木椅與地面摩擦出尖銳嘯音,空氣中淩冽的一道,終結談話。

溫晚小心側過臉,看向身邊人。童年的小茉莉永遠保持它與生俱來的那份清雅堅貞。

在外,謝舒毓幾乎從不失态。無關自矜,她只是太過擅長忍耐,也許在無人的角落,也會放任思念和回憶的鋒刃細細切割心房,遍地血紅。

這些日子,情緒起起伏伏,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但想到即将到來的分離,心中更多難舍。

因這份濃濃的眷戀,謝舒毓感到絕望。

獨一份的愛和縱容,她幾乎把自己所有能給的都給出去了,此生她還有希望喜歡上別人嗎?還有希望擁有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嗎?

奉獻越多,越是不甘,越是不甘,越無法停止試探,盡管每一次都失望而歸。

——““跟小君沒關系。”

——“是我沒膽量,才借人擋災。”

“沒事。”謝舒毓盡量堆個輕松的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所以你也千萬不要因此而感到內疚。”

其實她們之間,根本用不上這麽多客套話,倒顯得生分。

刻意為之,更像是一種自我告誡。

無形的匕首在胸腔緩慢攪動,沒有傷口,卻滿地黏稠的鮮紅。

謝舒毓語氣故作輕快,“上樓去收拾東西吧,葉子和阿音四點的車。”

溫晚沒動。

心中濃濃的失望上湧,她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層灰色的霧,面對謝舒毓數年如一的“溫柔體貼”,她所能做的,唯有順從。

順從對方心意,遠離,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用距離來降低預期,弱化傷害。

積怨成牆,她們合力添磚加瓦,越砌越高。

溫晚笑了下,是職場常用的虛僞假笑,“你想多了,我才不怕你生氣,這些事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

她咬牙切齒,“畢竟我們那麽多年的關系。”

“是。”謝舒毓跟着點頭笑,“你也別過分擔心,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太熟,你這張臉再漂亮,那麽多年我也早就看膩了。”

溫晚嗤出一聲響亮的音節,“就是可憐葉子,總替我們瞎操心。”

“她确實誤會了。”謝舒毓補充。

轉身,溫晚上樓。

一樓大廳中間對門是塊平臺,左右步梯齊通往二層,溫晚努力保持優雅儀态,腳下不疾不徐,直至轉入謝舒毓視線死角,她才加快步伐,鋪深色短絨地毯的走廊,足跟用力跺出氣急敗壞的悶響。

來到房間門口,她上下一摸,才發現自己沒房卡。

雙手握拳,想啊啊大叫發洩,不斷撫胸順氣,溫晚忍了又忍才壓下滿肚子髒話。

返回大廳,謝舒毓還在原來位置,悠閑翹腳,滿臉好整以暇,顯然恭候多時。

面對溫晚質疑,謝舒毓故作恍然大悟,輕拍了下腦門,“忘了這茬。”

“走吧。”她站起身,小幅跺腳抖抖褲腿,“我們一起上去。”

真賤,真賤,真賤。

溫晚跟在後頭罵,想把她鞋踩飛。

這個五味俱全的周末終于快要結束,下午三點,溫晚從莊園開車直接送她們去高鐵站,來時候怎麽樣,走的時候還怎麽樣,大家分別擁抱。

輪到謝舒毓,卻連手都不想握,溫晚眼睛裏直接沒這人了。

送左葉和許徽音進站,旁邊人一動不動,溫晚再是不想理會,此時也不得不問:“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你問她呗!”左葉扔下這句,頭也不回進了安檢閘機。

“小筷子改簽了。”許徽音說:“昨天淩晨發消息跟我說的。”

頓了頓又補充,“她想多陪陪你,改簽到晚上八點那班。”

這個周末,謝舒毓數不清被打了多少次臉,她轉過身,面對候車大廳前廣場上熙攘的人流,極少如此刻這般,感覺自己是自然界中的一名異類。

她背道而馳,無可救藥。

八點的車,差不多十點到,打車回住處後,洗完澡馬上就得休息,明天一早趕去雜志社上班。時間卡得死死。

心中百感交集,溫晚送走許徽音,閘機口默默站立許久,“你後悔嗎?”

謝舒毓兩手揣兜,雙目空空。

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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