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們分手吧
第66章 [我們分手吧。]
眼下的局面, 溫晚顯然是早有預料,也知道謝舒毓每周來來回回這麽跑有多辛苦。
說是心虛也好,心疼也罷, 這次她專程準備了禮物, 期間也曾多次努力壓制自己的脾氣。
本來一切應該進展得很順利, 這周見面前她準備充分,把自己也當作禮品精美包裝,做了好幾個全身項目。
都怪那個小綠茶。
“我知道你辛苦嘛。”溫晚在榻榻米上挪,挨去謝舒毓身邊,攬着人胳膊, “愛情需要真誠, 但确實也需要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手段,所謂調情,對吧。”
“而且你之前也答應過我, 要給我時間的,才過去多久。你覺得辛苦,我也可以過去找你啊,去你宿舍玩, 不打擾你,待在你身邊就好。”
今天周末, 吃完飯再過幾個小時, 謝舒毓就要走了。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俏皮眨眨眼,很知道自己的優勢, 不輕不重捏着謝舒毓的耳垂, 往人脖子裏吹氣。
“要不待會兒我們回車裏,試試在車上, 嗯?”說話的時候,引着人的手四處游移。
謝舒毓幾乎要被說服。
再低頭,看到手邊戒指,更覺刺眼。
30分,50分,1克拉,跟鑽石的大小沒關系。
交換對戒環節,本該出現在她們的結婚典禮,現在卻擱置在油腥點點的烤肉餐桌。
世人大多奉行及時行樂,謝舒毓恰恰相反,她更為渴望長久的安穩,好比帶盆土的綠植和鮮切花之間的區別。
前者,只要悉心呵護,未來必然是一片綠蔭光景,後者,再是浮華燦爛,也無法阻擋時間推移帶來的衰敗死亡。
一時歡愉,不能滿足。
“那你說,你準備在這裏待到多久?”謝舒毓問道。
“又來。”還沒怎麽哄,溫晚就開始不耐煩,撒開她手,“從小到大,我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起床,寫作業,吃飯,人家越是催促,我就越是毛躁。”
她開始埋怨謝舒毓,“你要不催,說不定我早就回家了,我在這裏也很不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但你老這樣,家裏人也合起夥罵我,把我說煩了,逆反心逼出來了。”
這可真是夠離譜的。謝舒毓皺眉,“你是小學生嗎?”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被人指揮領導。”
溫晚歪着身子坐在那,捏一雙巨長的筷子翻肉。
謝舒毓直勾勾看着她,第一次意識到,做朋友和做戀人是兩回事。
做朋友你順着她就好,反正不是每天見面,不用跟她過日子,享受當下,無所謂分開後她生活中的一切,她吃飯慢吞吞,她洗澡的時間特別長,她喜歡搶在你前面去上衛生間……
做戀人,更為嚴格,你會忍不住想控制她,對她産生一個又一個要求,她的優點被放大,她的漂亮可愛,她的古靈精怪。她的缺點同樣。
惱怒時,幾乎把她批判得一無是處,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她真的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嗎?
那她眼中的我,應該也是差不多的,大家都在互相忍受對方。
誰也沒有多壞,誰也沒有多無辜。
不存在決定對錯,這世上不是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那你還要我等到什麽時候?”
謝舒毓問,向她讨一個準确的時間。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餘生那麽長,我也想體驗些不一樣的,否則感覺一輩子就定性了,可我明明還那麽年輕。”
溫晚似乎把結婚這件事想得特別恐怖,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圈那些已婚同學的糟糕經歷看得太多。
謝舒毓更不能理解,“又不要你生小孩,你怎麽就定性了,你有喜歡做的事,我會攔着你嗎?”
“你現在就在攔着我,我不想回家,你非逼着我回家。一回家我天天挨罵,你是優等生,乖孩子,從小到大,你把我襯托得一無是處,因為你,我挨的罵還少嗎?”
溫晚說她記得特別清楚,每年期末,學校開表彰大會,給優等生發獎狀,她回家必定挨罵。
為什麽人家小筷子總有三好學生獎狀,你什麽也沒有。
“甚至連老師也這麽說,你跟謝舒毓在一起玩,你怎麽就沒學到她身上半點的好。”
“到現在,家裏人還是經常把我們拿出來比較,你在雜志社當插畫師,你多厲害,我給別人打工我就是傻狗,明明大家都是社畜,還分出個高低貴賤來了。”
一口氣說完,溫晚摔了筷子,爬去坐在牆角坐着,“你不是非要我說出個所以然,我現在說了,你滿意了不。”
“問題是我要滿意嗎?”
謝舒毓始終心平氣和,“我只是希望你說出你的顧慮,我們一起面對,解決。你總不能一輩子在外面,永遠不回去了,你忘了你之前怎麽跟我說的,現在好,到手了,就不在乎了是嗎?”
“你哪兒來那麽多反問句,哪兒來那麽多大道理,既然在一起,你就不能多順着我點。”溫晚撐身質問。
“我還怎麽順着你,我工作那麽忙,每周搭車過來找你,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你體諒過我?”謝舒毓反問。
“那你別來。”溫晚賭氣。
謝舒毓視線變得茫然。
溫晚恐慌,嘴上卻還是不饒人,“怎麽,後悔了,想跟我分手。”
沒有立即回答,謝舒毓起身收起那個戒指盒。
她知道溫晚的脾氣,她一走了之的後果,就是戒指盒被丢進垃圾桶,或是小區馬路對面那條河。
帶走戒指盒,保留一份羁絆,也确實是心疼錢。
謝舒毓把碗裏最後幾片肉吃了,“不用送,這次我自己回去,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吧,我也不是跟你賭氣,下周确實有很多工作要忙。”
猝不及防,溫晚眼眶酸了一下。
所以戒指都擺出來了,她還是不明白,給兩句好聽話,正兒八經求個婚就那麽難。
“我戒指都給你買了!”她大聲吼,下半句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好像根本沒搭上線,各想各的。
溫晚騰地站起,又一屁股坐下,“行,你走,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我告訴你,你根本沒什麽了不起。”
“我沒什麽了不起。”謝舒毓起身去拎包。
來的次數多了,她在溫晚這座城市暫時的家,留下一堆的換洗衣服,也會把很多自己的快遞寄到這裏,比如拖鞋牙刷之類。
她盡量弱化距離感,随身的帆布包裏只有耳機、充電機、身份證和紙巾等。
沒有行李,好像就沒走多遠。
溫晚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她曾經努力鑽研過。
但溝通真的是特別特別需要考驗耐心的一件事,來來回回跑,她有時覺得特別不公平,為什麽總是我來找你。
當然,現實問題也不能全盤否定。
宿舍小,條件差,四處冷冷清清,廚具欠缺,連飯都沒辦法做,現在烏玫來了,更多不便。
謝舒推開門穿上鞋走出去。
前臺結完賬,她回頭,溫晚氣沖沖追出來。
不想在店裏吵,謝舒毓加快腳步,下樓走到店外人行道。
再次回頭,那濃豔的一抹卻遠去了,朝反方向,往停車場,提裙落荒而逃,有晶瑩的淚意在日光下閃爍。
謝舒毓朝前走了幾步,想追過去的。
是不是戀愛中的人都會變這樣,變得擰巴,明明可以好好說話的,明明兩三句就能說清楚的,但就是不想直說,希望對方懂得。
可誰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
謝舒毓沒跟別人談過,做朋友和做戀人也完全是兩碼事。
戀愛到底要怎麽談,她不會。
學敏姐說,兩個人在一起,磕磕絆絆是難免的,還說吵架其實是好事情,說明對另一半還有期待,雙方都不是死水一潭。
可沒說吵架的時候該怎麽辦。
那些所謂過來人經驗,好像也不是特別适用。
拿起手機,謝舒毓想給溫晚發消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從早到晚話講都講不完,還經常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你追我趕的。
是距離。
于是更堅定,把她拉回身邊的決心。
周一下午,謝舒毓主動聯系房屋中介,詢問進度。
“随時可以簽約,就等姐的消息。”那邊回答。
擔心被騙,謝舒毓網上找了些視頻學習,周二下午,房産中介親自開車來接,房東也到場,三方一起把合同簽了。
中介說,最多半個月就能拿到房産證。
她們分開的第一個周末,謝舒毓坐在宿舍的小房間裏畫圖,窗簾緊閉着,她不分白天黑夜,把自己完全丢給工作。
期間,沒有電話信息。
她們分開的第二個周末,房子全部手續辦完,只差房産證。
給緋紅的稿件完成一半多,暫時可以松懈下來,她們分開的第三周,臨下班前兩個小時,謝舒毓左思右想,還是買了張無座票。
溫晚當真有本事,她不找她,她也可以一直不找她。
誰也不找誰,那距離結束還有多遠。
總要有人妥協。
下車,溫晚家附近超市買了菜和肉,謝舒毓進樓道,按密碼鎖的時候,不知道是提東西走一路,手上有汗,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連續三次試錯,密碼鎖狂響。
她把塑料袋放在腳邊,大拇指捏着褲縫線搓了幾下,猝不及防,門從裏面打開。
一堆鮮豔的紅男綠女坐在客廳餐桌邊,齊轉頭朝她望來。
“你是……”開門的女生手指着她,皺眉,陷入記憶漩渦。
聞到濃烈的火鍋香氣,謝舒毓都沒來得及看清餐桌邊到底坐了幾個人,其實有沒有她要找的那個,說聲“抱歉”,決然轉身離去。
人家早說過的,她不缺朋友,也不缺人給她做飯。
電梯裏,謝舒毓給她發信息。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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