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嶼哥我疼
第21章 嶼哥我疼
“砸了我的碗轉身就跑沒了,一群渾小子……以後都是社會上的渣滓……”
裴嶼飛身經過一家面館,老板正罵罵咧咧收拾着店門口地上的碎碗和湯面,裴嶼只瞥過一眼、聽進零星的譏刺,就加快腳步離開了。
這條長街上的細巷有許多,隔幾間鋪子就有一條,因為街上大多是小餐館,所以細巷裏總放有用來堆放廚餘垃圾的大垃圾桶。
街尾那條細巷離學校正門最遠,毗鄰的鋪子手藝又并非絕佳,生意不如前街的鋪子生意好,因此這條巷子除了偏僻昏暗點兒,相對來說算幹淨些。
裴嶼呼吸的節奏不可抑制地變快,他在巷口急停,視線探進去尋找邝野的身影。
裴嶼猜測過,那四個找邝野麻煩的人或許會把邝野堵在巷子盡頭的死路裏、把邝野團團圍住,邝野再有一身肌肉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都有八手了。
但出乎裴嶼意料的是,背身朝向巷口、将人堵在死路裏的人居然會是邝野。
“桄榔!”
裴嶼瞳孔一縮,眼見邝野當胸一腳把一個矮子踹跌出去兩米遠,狠狠摔在了垃圾桶上!
眼看其餘三人惱羞成怒,嘴裏吐着髒字,撐着膝蓋爬起來又要朝邝野圍過來,裴嶼來不及感慨邝野的“兩幅面孔”,想也不想便走進巷子靠近邝野——
可能是聽見了腳步聲,可能是聽見了裴嶼那不同平常的、因疾跑而略重的呼吸。
邝野驀地擰身,拳頭幾乎帶起勁風直直朝裴嶼面門襲來!
裴嶼還沒完全接近邝野,他不是躲不開,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傻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要躲開的意思。
非常非常短暫的心驚之後,裴嶼擡眼藏起眼皮上的小痣,去看邝野的眼睛。
僅僅只有一瞬間,裴嶼見到邝野眼中陌生的狠戾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訝異和錯愕。
毫不留情的一拳被邝野硬生生改道,幾乎慌亂地擦着裴嶼的鼻尖,重重砸在裴嶼身側的磚牆上。
“操……”身體一擰,邝野差點沒站穩,低罵一聲,而後皺眉去看裴嶼,完全沒了平日裏故作恭維的溫順樣子,他帶着不滿的目光自上而下看過來,質問道,“你跑這兒來幹什麽?”
裴嶼一把将邝野往旁邊推開,擡手利落攥住來人的手腕同時一拳呼嘯出去,裴嶼看着偷襲不成捂臉退後的人,對邝野淡淡道:“你要是不打,就靠邊站。”
邝野甩了甩手,和裴嶼并肩而立,明明周身乖學生的氣質蕩然無存,嘴上卻偏偏要告狀:“幸好是我的救兵來了……學長,這些人合起夥來欺負我,我差點兒就不能回去上課了,飯也沒吃成,好餓啊。”
——如果不是說這話的同時又把一個人幹趴下壓根兒不像是沒吃飯,那裴嶼多少還能将就着信邝野幾個字。
以一敵四邝野尚且都能不落下風有還手之力,再加上一個裴嶼,那幾乎是速戰速決。
“看着挺乖,”邝野甚至還有心情逮空感慨一句,“原來真挺能打的。”
裴嶼一頓,下一秒拳風已至邝野眼前,邝野後撤半步,掌心包上裴嶼的手指和指掌關節,佯裝無辜地揚着尾音:“嗯?”
“注意你的措辭。”裴嶼眯了眯眼,甩開邝野的手警告道。
挑事的人七零八落躺在地上,裴嶼這才有空看清地面上那個差點絆他一腳的東西——一把被棄置在這裏的、已經徹底散了架的木頭椅子。
裴嶼看看飛出老遠的椅子腿兒,又看看邝野。
邝野不打自招,語氣卻可憐:“他們四個打我一個,我随手抄點家夥,不能說我過分吧。”
裴嶼不言,卻第一次因為打架而感到……後怕。
邝野觀察着裴嶼的臉色,安靜收斂起他的鋒利,乖乖跟在裴嶼身後出了巷子。
雖然街尾人少,但不是沒有人,裴嶼習慣了被當成熱衷于打架鬧事的混子,并不擔心誰會去打他的小報告,但邝野不同。
“是上次堵樓道那些人?為什麽單獨找上你?”裴嶼偏頭瞥了瞥邝野,“你是真有膽子聚衆鬥毆,就不怕你同桌帶着甄主任殺過來抓你一個現行?這回你又要感謝哪個學長對你的愛護?”
“吃着飯呢,路邊碰見了,可能他們看我好欺負?”邝野察覺到裴嶼話裏帶着的一絲不悅,“我還奇怪你怎麽會來,原來是碰到鄭智凱了。”
不等裴嶼說話,邝野忽然朝裴嶼擡起右手:“學長,我挂彩了,刀口舔血是這麽痛的嗎?你們平時過得也太……辛苦了。”
裴嶼低頭一看,這人右手指掌關節的幾處突起真的被狠狠剮翻一層皮,擦出的血已經幹掉,留下磕磕巴巴的難看傷痕。
是避開裴嶼而揮到牆上去的那一拳給弄的。
裴嶼上下打量邝野,除了校服髒了幾處,肩背……在他差點絆腳時護住他替他挨了幾下,或許會有淤青,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還真沒有明顯的傷口。
肩背傷可以認,但裴嶼覺得自己并不該為這打偏的一拳負責:“……誰他媽讓你打我。”
邝野很是占理,語氣還委屈:“我不知道是你,以為誰要在背後給我一小飛棍。當時哪怕是甄主任站我背後,這拳他都吃定了,看到是你才……你要因為這個生我的氣嗎?”
“別惹我,”裴嶼聽得心中微妙,不由加快腳步,“我現在也是很不容易才忍住不揍你。”
邝野亦步亦趨追上去,說什麽都要把手往裴嶼面前遞:“看看。”
裴嶼不堪其擾:“你有完沒完?”
“嶼哥,”邝野輕輕喊了一聲,說,“我疼。”
裴嶼:“……”
裴嶼磨着後槽牙,耳根子卻一軟,反手扯着邝野胳膊,兇巴巴把人拽進了沿途路過的藥店裏。
裴嶼要了棉簽和碘伏,還想拿紗布,邝野總算有了點兒小題大做的自覺:“包紮就不用了吧,擦點兒藥就行。”
裴嶼并不吝惜他對邝野的嘲諷:“你也知道丢人。”
從巷尾往回走,又路過那家面館,邝野拉了裴嶼一下:“等我幾秒。”
裴嶼站在街沿,見邝野走進店,笑着跟老板說了些什麽,又付了錢,老板還一臉擔心地拍了拍邝野的肩膀,仰頭囑咐了幾句。
大概砸的那個面碗真跟邝野有關,裴嶼想起老板方才罵罵咧咧的話,心想現在“找茬的社會渣滓”形象顯然已經扭轉成了“受罪的社會棟梁”。
等邝野去而複返,裴嶼才想起自己壓根就沒有等他的義務:“該幹嘛幹嘛去。”
“吃飯。”邝野理直氣壯,“你也沒來得及吃吧,想吃點兒什麽?”
裴嶼估摸着今天是躲不過要和邝野共進午餐,索性帶着邝野去找曾一本。
幾步路便回到炒粉店,曾一本手裏正按住鄭智凱,嘴裏滔滔不絕,鄭智凱眼淚汪汪抽抽嗒嗒,似乎比裴嶼離開的時候更誇張了:
“十五分鐘過去了,你這個告老師的危險思想還沒糾正過來呢?”
“嗚……嗚嗚……”
“嗳?嶼哥,總算回來了,怎麽去這麽久。”
裴嶼拉開板凳坐下,面對一盤徹底冷透了的炒粉,不爽:“讓某些乖乖學生多體驗幾分鐘刀口舔血。”
邝野去前臺叫了個炒粉,這才過來坐。
曾一本還對邝野的人設有些誤解,就捏捏邝野胳膊:“沒哪兒傷着吧?”
鄭智凱一張臉總算不白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再也沒機會給我講那道壓軸題了……”
邝野一手摁住鄭智凱的腦門防止他撲過來擦鼻涕,另一手手背向外朝曾一本晃了晃:“一點擦挂。”
“牛比。”曾一本扭頭就沖裴嶼豎起大拇指,又攬着鄭智凱的脖子耀武揚威,“我說什麽來着,嶼哥戰鬥力絕對不減當年。”
“要不是裴嶼學長來救場,我今天下午的課肯定就得躺着上了吧?”邝野很配合,又适當露出一點擔憂,“但萬一那幾個高三的以後去找你們麻煩怎麽辦?”
邝野就着這種裝模作樣的語氣,卻用認真的眼神盯着裴嶼:“我可不希望你再因為我打架了。”
“多大臉,管好你自己。”裴嶼懶得拆穿邝野,“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邝野的飯壓根就還沒送來,只好從裴嶼手裏拿過那盤還沒來得及吃的炒粉,在裴嶼“你又要作什麽妖”的不耐煩眼神下,鎮定自若地吃起來。
“炒粉來咯!”
老板剛巧端來邝野新點的炒粉,邝野道過謝,讓老板把它放到了裴嶼面前。
熱氣騰騰糊了裴嶼一臉。
踩着關校門的點吃完飯,四人站起來朝學校走——鄭智凱從未想過自己會與這些人結伴而行,忍不住偷偷去瞄裴嶼和曾一本。
裴嶼和大大咧咧的曾一本不同,對打量的視線很敏感,就蹙眉問:“你看什麽?”
鄭智凱一激靈,結巴道:“沒、沒什麽,就是想說謝謝你!”
換作平時,裴嶼點個頭就算應下來,但此刻卻不知道怎麽回事,裴嶼看向邝野,脫口就問:“你的事情需要你同桌幫你謝嗎?”
“不用,”邝野愣了愣,“今天謝謝你。”
裴嶼扭頭不再搭理邝野。
走進教學樓,快到高一一班了,曾一本才想起:“嶼哥!你是不是忘買輔導書了啊!”
裴嶼說“下次”,剛準備上樓,就被邝野一回生二回熟拉住手腕:“用我的吧,我剛好要換一套輔導書。”
裴嶼回頭擡眸,邝野就朝後門邊他的座位努努下巴:“你自己來挑?”
裴嶼挑走一套理綜輔導書,在鄭智凱眼裏幾乎像個殺人越貨的土匪頭子。
土匪頭子回自家山頭之前,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邝野:“那幾個高三的找你麻煩,你怎麽不忽悠他們、跟他們演戲?”
邝野沒想到裴嶼會這麽問,卻也如實回答:“我禮貌地邀請他們坐下來談談怎麽解決問題,但是他們直接摔了我的碗,沒給我發揮的機會。”
裴嶼點頭,了然:“所以你遇到看不順眼的人,确實都是先走演戲這套流程。”
邝野:“……”
裴嶼淡道:“對我們也是。”
邝野:“…………”
裴嶼輕飄飄瞥了瞥邝野,捏着書掉頭離開,從他淡然的語氣裏聽不出高不高興。
邝野難得一慌,從後門追出去:“裴嶼!”
“裴嶼,我現在不是了。”迎着裴嶼“有屁快放”的催促目光,邝野說,“有的人天生壞心眼兒,有的人只是不小心走岔了,我分得清。”
裴嶼很輕地哼聲,轉身走了。
午後陽光穿過茂葉繁枝間的縫隙,金色日芒躍在裴嶼的肩背,又骨碌滾落在地,邝野注視着那個一步一燦然的背影,輕而懶适地眯了眯眼睛。
日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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