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深仇大恨

第057章 深仇大恨

“太叔生慣使雙劍, 那皮影之中的雙劍書生想來就是他。”

千雪浪說話總是不緊不慢的,可當那雙眼睛專注地轉過來時,被注視的人總難免産生一種莫大的恐慌感。

蠶老當然也不例外。

“現在, 我想知道那位五怪人又告訴了你什麽?”

比起千雪浪的信息, 蠶老得到的故事就簡單粗暴得多, 也許是因為僅存的那位五怪人已經神智有點錯亂的緣故。

“他倒是沒有跟老朽說起過這些結仇的來由, 說來說去都是一名幕後黑手。”蠶老輕輕嘆了口氣, “這單買賣是這活死人……啊,也就是那位五怪人很早就寄下的了。唉, 敢問閣下,這五怪人是否以長幼排序?”

千雪浪淡淡道:“是,瘦山、枯水、亂雲、僻林、危石,從長到幼。”

“那我知道他是誰了。”蠶老摩挲着自己的膝蓋,搖頭嘆息道,“他是五怪人裏的危石。”

“哦?”

“你有所不知道, 活……危……哎!罷了, 我還是管自己叫順口吧。活死人他神智有些混亂, 事情并沒能講得很清楚,反倒是常常提起滅門之事, 興奮得意無比, 不斷與我說明他那幾位兄弟何等厲害, 怎麽了不得。從大哥講到四哥,他定是那個小弟了。”

千雪浪與任逸絕對視一眼, 方才明白過來為什麽皮影之上會演出滅門逼殺的模樣。

尋常人講述事情, 往往有前因後果, 可危石許是因為打擊過大或是其他的緣故,神智時好時壞, 不斷回憶五兄弟生前最後一次聯手,描摹着其他幾位兄弟還在世的模樣,因此在蠶老的皮影上才會顯現出那樣一幕。

“我邊聽邊問,才算知道個大概,他們五兄弟與一人結仇,這仇家叫什麽,他也不曾說,只道是個可恨的仇家,如今想來,就是這位太叔生了。”

任逸絕聽了,感到奇怪:“那皮影上有五怪人,也有太叔生,還有一位黑衣男子,怎麽沒有提到水無塵嗎?”

蠶老搖搖頭:“若非你們提起,我壓根不知還過調解一事,不過現在想起來倒的确是很奇怪,活死人說自己五兄弟将仇家滿門全殺了,沒料到那仇家突然出現,也就一起殺了,我只當是他們挑了個仇人不在的時候,現在想來,其中恐怕還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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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逸絕轉頭向千雪浪深深瞧了一眼,見這玉人端坐在貴妃榻上,神情波瀾不驚,半點不見異色。

他心中不知怎麽,忽然想道:“要是崔家那群小娃娃在此,聽到這樣一番話,定是要吱吱哇哇得叫個不休了,哪有殺了人家全家的混賬東西還好意思發瘋的。怎麽玉人一點也不在意,他與願意以身殉世的和仙君是不是也差別太大了些。”

如此想來,任逸絕不禁一樂,又聽千雪浪道:“他可曾說那黑衣骷髅是誰?”

“沒有。”蠶老搖搖頭道,“他平日提起此人,只用幕後黑手的稱呼,并不說身份名姓,說是以後遇到可信之人才能講出。我也僅僅知道他們當初惹上一個麻煩的仇家,為擺脫這仇家,叫幕後黑手所利用,他們殺死仇家滿門之後,自己也被滅口,唯有活死人自己僥幸逃生。”

千雪浪淡淡道:“蠶老,你見過危石本人麽?”

“見過,他有時會來我這兒看皮影,方才看的那出戲就是他最愛看的。”蠶老輕嘆搖頭,“他每次看了都幾乎發狂,又不準我删去那黑衣骷髅。每來看戲,他都死死地瞪着那黑衣骷髅的皮影,那黑衣骷髅如何變作華服雅士,也是他一一告訴我的。”

這般心思,任逸絕倒是聽得清楚明白:“危石雖生猶死,他這些年來只活在五兄弟緣盡的那一日,而這黑衣骷髅正是緣盡的根源,自一日也不肯懈怠,生怕自己忘卻仇恨。”

千雪浪對這些瑣事全然不關心,又問道:“他修為如何?與你相比呢?”

“遠高于老朽。”蠶老道,“就因着這回事,他找起人來甚是挑剔,說他自己這樣的還不足夠,還要再找更有本事的人,而且非得有膽有識,還有智謀不可。挑了這許多年,總算挑到藏淵這小子了,卻又被仙君吓走了。”

任逸絕道:“玉人問這個做什麽?”

“他手中的浮蝶蛻是真的,功效也是真的。”千雪浪神色淡漠,“以皮影所描,他們五人與太叔生戰過,縱然略有失力,可按照五人默契,不至于一招也難以走過,足見這幕後黑手修為遠超出五怪人許多。”

“重傷瀕死,難得撿回一命,還能在六十年內将修為進步到如此境地,浮蝶蛻此寶也許真能應你所需。”

蠶老在前,千雪浪并未将話說得太明白,任逸絕才知他連番詢問是為了什麽,胸中不由一熱。

千雪浪很快站起身來,越過二人:“走吧。”

眼見着千雪浪離去,任逸絕只好跟上,又轉頭來對蠶老笑道:“蠶老,且叫那活死人将浮蝶蛻籌備好等我,我定會來取的。”

“啊?”蠶老目瞪口呆,“可現在活死人不肯出聲,你們到哪裏去找線索?”

任逸絕大笑道:“線索不就在眼前嗎?解憂夫人水無塵啊!”

蠶老更糊塗了,剛要再問,卻見任逸絕已鑽出車外,不見人影了,不由得連連追喊兩聲:“喂!藏淵!喂!這臭小子!哎!罷了,等他們将故事集好再聽也不遲,反正也要再來找活死人要浮蝶蛻,我不妨那時候再問。”

兩人走出車廂後,任逸絕又追了幾步,與千雪浪并肩而行,這時無常集裏身影漸多,熱鬧起來,他忙請千雪浪重新戴上帷帽。

任逸絕胸中熱意未消,臉上紅暈浮現,還好被面具遮擋,聲音化成水一般流淌而出:“玉人……多謝你,多謝你記挂我娘。”

“既是志同道合,有甚可謝。” 千雪浪的面容掩藏帷帽之後,看不清神色。

任逸絕定了定心神,繼續道:“說起來,我方才向歡情先生詢問現還在世且與魔奴相關的人物。玉人猜他說了誰?”

“解憂夫人水無塵。”千雪浪轉過來看他,隔着白紗,目光并不明朗,“你對她一無所知,見我知情,就說好極了,這也用猜嗎?”

任逸絕悶聲一笑:“哎呀,玉人聰明得緊,倒叫我苦惱了。”

魔奴也好,五怪人與太叔生之舊怨也罷,眼下都與水無塵有關,看來無論如何是要去拜訪解憂夫人一趟了。

怎麽他們這些時日總是在拜訪一些不問世事的退隐之人,打擾人家的安生。

不過……呵,想來水無塵不會介意,畢竟她可是被迫退隐的。

“不管是五怪人,還是太叔生的情況都已明朗,唯剩下那不明身份的幕後黑手。”任逸絕有意逗千雪浪,問道,“玉人覺得在這之中,水無塵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千雪浪冷淡道:“不知道,不過有件事讓我很在意。”

“哦?不知道是何事?”

千雪浪皺起眉頭:“此人既能利用五怪人,對他們應有所了解,卻沒有拿走浮蝶蛻,可見目的并非是浮蝶蛻。但……”

“但就算不為浮蝶蛻而來,殺人滅口,總要徹底斬斷後路才可放心。”任逸絕接口,“這黑衣骷髅卻在殺人後立刻離去,顯然當時有外力幹擾,讓他無法久留。”

千雪浪點了點頭:“不錯,我就是奇怪這一點。”

“玉人認為是水無塵?”

千雪浪* 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我認識水無塵,她細心謹慎,要是有什麽端倪,一定察覺得出來,到如今還未能還以清白,可見幕後黑手比我們所知更為謹慎。”

“玉人忘了還有危石此人,他既看到那面容變化,又如此謹慎,想來是心知肚明對方的身份。”任逸絕微微一笑,“要是水夫人那邊實在沒有線索,咱們還能折返回來詢問,那時他應冷靜下來了,咱們直接殺過去就好了。”

千雪浪似是輕輕笑了一下,又也許只是任逸絕的錯覺。

他看着帷帽恍惚片刻,立刻将心神重新歸到正事上來:任逸絕啊任逸絕,少想些有的沒的,想想正事,事情發展至今,說明朗也足夠明朗,唯一奇怪的就是水無塵這塊空白。

只要水無塵沒有蠢到驚天動地的程度,總應明白一點,殺人要避嫌。如果是一心求死,幹脆找繩索挂在樹上,死起來不是更簡單。

能令癡情的太叔生暫放仇恨已是很了不起,居然還能跟玉人交上朋友,能做到這兩點的水無塵絕不會是個蠢女人。

失去意識,不知緣由。這句話對水無塵的處境毫無幫助,拙劣到這般程度的謊言,倒不如相信是真話。這樣看來,這位水夫人的性格恐怕是很剛正不阿的,竟然連半句狡辯都沒有。

在魔禍期間作為半魔行走世間,又得玉人親口肯定是個謹慎細微之人,卻這麽湊巧在太叔生與五怪人死後,就被識破了半魔之身,加重嫌疑。

巧到這種程度,就絕不會是巧合了,整件事根本就是一場故意為之的陷害,而且是針對水無塵的陷害。

五怪人與太叔生都不過是引誘水無塵的棋子而已。

以當時的情況,若非九方策力保,水無塵必死無疑。幕後黑手既下如此殺招,想來是對水無塵仇怨極深,非要她身敗名裂,含恨而死不可。

可既是這般深仇大恨,為何幾十年來都沒任何動作?

是擔憂九方策?還是這殺招不過是因水無塵當時礙了幕後黑手的事,只要退隐,他也就随水無塵茍活世間了?

任逸絕的扇子輕輕敲着掌心,無數可能在腦中徘徊,腦中鬼使神差地想道:“玉人如今還記得水無塵,依他的性子已算好朋友了,不知兩人是怎麽認識的,那杯喜酒可有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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