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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第 17 章

白惜時望着解衍沉浸在回憶裏,想到自己第一次發狠打架,叫魏廷川那兩條好看的眉毛擰在一起好久,期間還灑了幾滴鼻血在他的衣袍上,不由低笑出了聲。

這一笑,便回了神,白惜時才發現解衍此刻已經停了筆,正面色古怪地回望着自己。

試問兩個男人,一個盯着另一個目不轉睛地瞧,還支着下巴,還瞧着瞧着就抿唇笑了起來……

确實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加之白惜時因為受傷,只着一件舒适的家居常服,長發用一根木簪随意束起,就……在這燭影搖曳的書房裏,平添了幾分柔和昳麗。

解衍率先移開了目光。

白惜時緊跟着咳嗽一聲,難得覺出了幾分尴尬,站起身來朝解衍面前望過去,“已經寫好了?”

“嗯。”

“我看看。”

走過去拿起桌上的紙張,白惜時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讀完頗覺解氣,又深深看了解衍一眼,“難怪你是探花郎,實至名歸。”

解衍:“廠督好像在罵我。”

“不是罵你,我是覺得你這才華用來幫我對付那些老學究可惜了……”

說到一半白惜時又停住,看了解衍一眼,“你竟會和咱家說笑?”

要知道解衍以往都很沉悶,基本上白惜時問一句他答一句,從不多言,而此刻竟顯出兩分放松之态。

白惜時想了想又覺合理,估計之前是解家倒臺打擊太大,一時緩不過來,現下開始慢慢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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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一點頭,“這樣才像十九,之前咱家一直以為你四十九。”

因着這一句“四十九”,解衍又牽動了下唇角,一副意外失笑的神情。

“想笑就笑。”白惜時回到椅凳前坐下,拿起毛筆,将解衍方才所寫重新謄抄了一份在奏折上,“世道艱險,這些小事便随心吧。”

解衍離開書房的時候,白惜時正将那份折子攤開來晾幹,回頭望了眼仍燭火明亮的書房,解衍不知為什麽,竟覺得如今在白府比原先在解家還要自在些。

或許因為在這裏,他不再需要為了家族榮耀和所有人的期待而活,真正做他自己。

白惜時……為人也并不苛刻,除了公務以外,其實算得上好相處。

只不過解衍早就發現,白惜時偶爾會盯着自己發呆走神,尤其是方才,她還盯着自己笑,笑得又是那樣……

解衍一時不知如何形容,總之,與平日裏的反差好大。

其實類似的眼神解衍原先也見過,若白惜時是個女子,他甚至有可能會多想。

但,廠督……

詭使神差的,解衍又想到白惜時救下公主那日長發披散的模樣,行走的腳步一滞,複又擡步,男子加快步伐離開了白惜時的院落。

白惜時于家中休養了三日,見傷口沒再滲血,便又忙碌起來。

宮中近來正在籌備宴會,給不日即将還京的定國公還有部分将士接風洗塵,只不過,這一場皇帝親自出席的筵席在白惜時看來可不是那麽輕松,應該算得上是——鴻門宴。

與千闵、元盛一齊走出皇城,白惜時在心中估算了下時日,“定國公該有六、七日便可進京。”

“是。”千闵答道,又遲疑了下,“……不過有點怪。”

白惜時回頭看他。

千闵:“蔣寅原先私下跟我炫耀過,說但凡他們指揮使去的重要任務,每隔三日便會傳一遍消息回京,可近來應該……沒有消息,聽聞錦衣衛又派人過去了。”

白惜時:“沒有人向聖上禀報?”

“就差了幾日,且這又不是約定俗成之事,也許是什麽事耽誤了兩天?我猜他們應該是想再确認下,免得貿然禀報鬧出烏龍。”

白惜時凝眉在原地站了一會,“他們又派了多少人過去?”

千闵:“這個屬下不知,但……應該不多。”

回頭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白惜時很快做下決斷,“我們也去一趟,準備好立刻出發。我去與聖上禀報一聲,你們就在皇城門口等我。”

“啊?”

千闵和元盛俱是一愣,“可廠督您的傷……”

“不礙事。”

白惜時說完就調轉步伐往宮內行去,她近來總隐隐有一種不安之感,那冉回人被拖下去時的陰笑常常浮現于腦海。

而滕烈絕對不是憊懶之人,為什麽會沒有消息?

千闵、元盛可能覺得她過于謹慎,何必插手錦衣衛的事務?但白惜時知道,此次寧可白跑一趟,也絕不能出一點纰漏。

這關乎整個大魏的安危。

欲釋定國公兵權之事為絕密,千闵、元盛乃至留守的錦衣衛均不知情,自然也不曉得其中利害。

若是定國公果真提前感知皇帝意圖,起兵謀反,待他沖破城門的那一刻,大魏的天可能就要變了。

即便最後守得住,又不知要犧牲掉多少性命。

白惜時于長長的宮道中疾行,最後甚至跑了起來,待他禀完此事,皇帝果然面色凝重,大手一揮,命白惜時速去。

繼而皇帝又急召兵部及京衛大營的幾位重要将領入宮,應是提前謀劃布防之事。

策馬疾馳出城,白惜時輕裝簡行,只帶着千闵、元盛幾個屬下以最快的速度往西南方向行去,日夜兼程了幾日之後,在行至朝霧山時,隐隐發現地上有血跡,而順着那血跡再往前,便是淩亂繁雜的腳步,以及散落在地的箭矢、兵器。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待幾人于一棵枯樹下見到一個錦衣衛的屍體,白惜時心下一沉,立即轉頭吩咐千闵。

“帶着剩下的幾個人速速返程,千闵回京進宮,其餘的,定國公路過的關卡一處留一人,若是見到定國公時沒有咱家同行,通知關卡守備絕對不予以放行……必要時,按逆黨處置。”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塊禦賜令牌交給千闵,加之“逆黨”二字一出口,衆人均知事态嚴重。

千闵看着令牌蹙眉,“廠督不與我們一同回去?”

“我和元盛留下。”

“廠督……”

千闵還想再說什麽,白惜時打斷,“此事不容耽擱!”

聽罷,千闵低頭接過令牌,未再多問多言,與其餘幾人翻身上馬便疾速回奔。

待到山林間只剩自己與元盛二人,白惜時仔細觀察了一遍周遭地形,沿着血跡放輕腳步,“再到上頭去看看。”

元盛:“是。”

白惜時選擇留下,亦是通過深思熟慮,雖種種跡象表明不大對勁,但尚未完全确認定國公謀反之事,他不能以此便武斷定下罪名。

可若是等到真正确認,恐怕他們幾人也早就被定國公發現,難有機會再返程報信。

因而讓千闵一行先回去,提醒城池關卡有所準備,自己再與元盛繼續查探,算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山路不好騎行,白惜時與元盛幹脆将馬拴在一塊隐蔽之處,徒步而上,待走到半山腰,隐約聽見前頭有追趕之聲,二人對視一眼,迅速躍起,先後登至了兩棵大樹之上。

眼下情況未明,還是不要暴露為妙。

待到腳步聲靠近,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踉跄奔于林間,後頭四、五個官兵窮追不舍,叫嚣聲不斷,正在一點點拉近與前頭男子的距離。

可即便那人血跡沾滿衣袍,白惜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身上的飛魚服。

被追殺的,是錦衣衛。

且那人受傷頗重,看起來已似強弩之末,眼見就快被追上,後頭追兵提起長劍便要飛身向前,而恰在此時,白惜時也看清了正在奔逃之人的臉

——蔣寅!

對準目标,腕上的臂弩破空而出,追殺之人的利刃尚未刺入蔣寅的後背,倏然定在了半空中,繼而那人低頭看了眼左胸憑空多出的一個血洞,大睜着雙眼,應聲倒下。

其餘幾人,也被藏于樹端的白惜時、元盛迅速解決。

此刻蔣寅仍在拼命奔于林間,對身後之事根本無暇顧及,待看到後頭二人倏然追來攔住去路,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拔刀相向。

“蔣寅。”元盛開口叫他。

聽見略微熟悉的嗓音,男子這才定睛看向二人的臉,驚愕地發現竟是東廠之人。

“廠督!”他高呼一聲。

白惜時:“怎麽回事?”

“定國公反,定國公反!”

蔣寅驚魂未定,眼下只顧重複這四個字,生怕沒有機會再将這消息送出去。

他是滕烈帶領所有兄弟拼死将他護送出來的,為的就是讓将定國公謀反的消息能夠傳回京師。

本來之前一路都很太平順利,未有異動。直到幾日前的夜裏,一群山匪突然冒了出來洗劫附近山村。滕烈、蔣寅他們見到動亂,為救無辜百姓便與官兵合力圍剿山匪,不料待到了村中,那些山匪卻與官兵們一道,反将錦衣衛團團圍住。

原來他們早有合謀,竟利用無辜百姓設下圈套。

繼而,兩方聯合對錦衣衛和村民開啓了瘋狂屠殺。

但此事說來話長,眼下并不是道明前因後果的時候,白惜時、元盛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沒有追問,托起他的胳膊就要帶蔣寅快速離開。

白惜時:“走,回京。”

然而蔣寅一聽要走,突然急急止住向前的步伐。

“指揮使,指揮使還在裏面!”

蔣寅像是看到希望,死命攥住白惜時的衣袍,攥到指節和青筋都爆凸了出來,“廠督,指揮使可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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