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026章 第 26 章

春節前夕,定國公被圍困于大昌圩,糧草斷絕、自焚而亡,叛黨重要将領死傷過半,剩下的一小半被押解回京,經審問,确實為定國公聯合禦馬監王煥全,裏應外合起兵造反。

千闵亦去查了那揮刀自刎的東廠侍衛一家,結果無甚特殊。

好像王煥全會趁機撞牆自盡,确實就是一場疏忽和意外。

至此,兩位主謀接連喪命,查無可查,歷時三個月的平叛之戰最終塵埃落定,京城也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掌印張茂林近來的身體狀況更加不好,為了方便照看,白惜時入宮的頻次也越發多了起來,很多時候都是宿在宮中。

臘月十五這日,白惜時回了一趟府中,這一回才聽孟姑姑提及,解衍即将要及冠。

及冠禮于男子可謂是一件大事,也代表男子正式自立成年。解衍如今既已經沒有長輩為他籌備此事,白惜時便讓彭管事與孟姑姑一起去操辦。

念着畢竟是一生中的大事,白惜時抽空,也為解衍準備了一份生辰禮。

及冠禮那日,府中熱熱鬧鬧,沒有什麽德高望重的長輩在,白惜時便親自回府為解衍加冠易服,程序化繁為簡,但不該少的禮儀規矩也都依次過了一遍。

禮成之後,她取出了一頂玉環白金冠,鄭重為弱冠之年的男子戴在了束發之上。

這是白惜時托宮中手藝精湛的匠人按照圖紙打造的,不得不承認,戴上這頂金玉冠,越發襯得解衍清貴俊逸、英氣逼人。

重要的日子,總要說些祝福之語,白惜時便也沒有吝啬善意,笑對着男子道:“凜冬散盡,星河長明。從經往後,願爾順遂無虞,所行化坦途,所念皆如願。”

解衍今日一身錦衣華服、長身玉立,恍然間,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進士及第、打馬游街時的意氣風發,漆黑的眸子猶如晴日靜水,微風一吹,便泛起粼粼淺光。

男子同樣回之以微笑,“謝廠督。”

舊事歸盡,新元肇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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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柔雲在一旁看得直抹眼角,自入白府以來,她已從日日活得提心吊膽到漸漸适應,甚至,在今日這般融洽溫和的氛圍下,産生了一直留在這裏也不錯的念頭。

其實,廠督真的挺好的。

不僅沒有苛待過她與哥哥,亦會為他們出頭,而與那些被發賣至煙花之地的女子相比,解柔雲真真無比确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留下來,留在白府。

除夕夜的前幾日,孟姑姑正在趕制香囊,大魏的新年有贈香囊圖吉利的習俗。

白惜時從盥室內走出,披散着一瀑半幹的青絲回到床邊,便看見亮堂堂的燭火下,孟姑姑一針一線,正在香囊上繡着一只于絕壁上攀登的山羊。

今年是羊年,所以孟姑姑給每一個人的香囊上,繡的都是不同形态的羊。

白惜時覺得有趣,湊過去看了一會,繼而像是想到什麽,突然問道:“姑姑會繡麒麟嗎?”

“會。廠督是想将你的香囊換成麒麟圖樣的?”

“不是。”

卸下了一身男裝和束縛,在這間屋內,在孟姑姑面前,是白惜時最放松的時刻,眼中漾起點點笑意,“我想讓姑姑幫我再繡個香囊,送給一個朋友。”

思及此便找來筆墨,白惜時在紙張上慢慢描畫出一只威猛的麒麟獸,只不過在這只麒麟的腦袋上,還戴着一頂憨态可掬的綿羊帽子。

白惜時畫完觀摩了一陣,又提筆修改了幾處,滿意之後才推至孟姑姑的面前,“就繡成這般形态的,姑姑可以嗎?”

“這麒麟模樣好生新奇,又威風又……有些可愛。”孟姑姑端詳了一陣,笑了起來,“應該是可以的,我且試試看吧。”

“廠督如此用心,是要送給什麽重要的人嗎?”

白惜時:“故交。”

魏廷川如今在京城早已沒有家人,自然也沒人會為他準備香囊,都說新春香囊寄托美好的祝福,那便願他在戰場上猶如這麒麟般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也如這綿羊,綿長如意,長樂時祺。

孟姑姑做香囊的速度很快,沒過兩日,原先那紙上畫着的圖樣便栩栩如生繡制在香囊之上。這日碰見廠督回府,知她一會還要再次出門,不知道又到何時才能回來,孟姑姑便直接趁四周無人,在廳堂內将香囊拿了出來,問廠督可還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白惜時仔細端詳了一陣,實在覺得這香囊獨特又精致,就是右下角,空了一些。

“姑姑,能否再在這枚荷包下方繡個字?”

“廠督想繡什麽字?”

“川。”白惜時道。

實在是看出了廠督對那位友人的特殊,孟姑姑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寫字不大好看,不如廠督替我先寫在香囊上頭,然後我照着印子繡上去?”

覺得可行,白惜時便當即挑了最細的一支筆,在香囊上寫了起來。

一氣呵成、端正清秀,在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解衍正好闊步走了進來,男子低聲禀報,“廠督,一切就緒,可以出發了。”

聞言停筆起身,白惜時将那香囊又交還給了孟姑姑,“就按照這個繡吧。”

可能是那香囊的圖樣太過新奇,亦或者是顏色惹眼,總歸解衍在擡頭之際,恰巧看見了孟姑姑将香囊收入袖中,同時也隐約看見了那剛寫上去的暗色字體。

雖距離隔的有些遠,瞧得亦不是很真切,但還是像極了一個字。

眸光随之一頓,解衍于原地駐足片刻,最後還是孟姑姑的疑問讓他恍然回神,繼而轉身擡步,快速跟上了已經邁出門檻的白惜時。

很多人其實都知道,大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探花郎,姓解名衍,字淮州。

而那個字,很像“州”。

會是“州”嗎?

解衍此前的人生中,難得會有覺得矛盾的時候,但自遇見白惜時以來,這種情緒似乎開始時常光顧他的生活。

想回避,想遠離,明知不該,卻也會克制不住想要走近。

正如那一枚香囊,他也會控制不住地猜測,廠督親筆題字,難道是要給他?

在這種情緒的影響下,他甚至沒有進一步去求證心中的疑問——廠督古怪的脈象。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他為什麽會時常挂心在意?

這個答案,解衍不願深想,甚至刻意忽略,因而便也沒有再去探究那脈象的緣由。

不過很快,香囊一事,除夕之夜便給了解衍答案。

他獲贈的,是一只絕壁攀登的山羊香囊。

解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難以忽略那萦繞上心頭的陌生感

——空蕩,空蕩蕩的墜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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