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029章 第 29 章

白惜時回到府中的時間不算晚, 因而很多人都還沒有睡下,她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換下了這身不大習慣的衣衫。

果然, 什麽人就該穿什麽樣的衣服,強求無用。

她穿越過來的時候便是一個小太監, 如今還混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大太監,這輩子應該都逃不掉內宦的身份,若是想要安穩的活下去, 也不給別人添麻煩,便要摒除雜念, 放棄癡想。

之前,是她糊塗了。

難道她還要指望世子陪她一輩子不成婚嗎?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所有熱血男兒的心願, 魏廷川也不例外。

她應該為世子高興。

白惜時兀自穩了一會心神,不再去想那些求而不得之事, 待覺得情緒已經平複的差不多,才重新邁出了主屋, 去了書房。

傍晚的時候還留了一批案冊尚未處理, 眼下估計也睡不着, 便當日了結了吧。

不過她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還有一個人會在書房門口等她。

那人站在一片樹影之下,瞧不真切表情,不過, 不知是不是那一輪清輝的關系,總覺得有些寂寥蕭索。

和她的心境倒挺契合。

白惜時走了過去, 推開房門,雖沒有回頭, 但話顯然是對身後之人說的。

“怎麽知道我會來這?”

“聽聞廠督回來的早,想必應該會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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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時沒再說什麽,于書桌前坐下,待對方站定,她才問道:“有事嗎?”

解衍觀察着白惜時的神色,其實從第一眼,他便發現了她的不同。

離府時分明眼中都帶着光,此刻,那一束光卻悄然熄滅,甚至,還泛着淺淺的落寞之色。

落寞的廠督,解衍從未見過,今日他似乎見到了許多面與以往不同的白惜時,而究其原因,應該都是源于一個人——魏廷川。

魏廷川能左右白惜時的情緒,這是解衍的親身感受到的。

今日廠督的馬車呼嘯而去,不知為何,解衍便湧上了一股有所未有的危機感,白惜時走後,他便開始關注什麽時候回來,因而時間也過的尤其的慢,為了緩解這種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焦慮,他又拿起了許久沒有使用的刻刀,雕起了他的木頭。

木雕能讓他在所有複雜的情緒中,重獲平靜。

不過很意外的,他的一樣作品還沒有完成,廠督就已經回來了。

但解衍其實并不想看到眼前這樣的廠督,他應該是肆意張揚明豔的,而不是像此刻,将那些案冊翻着翻着,便會發好一會呆,然後又像是恍然回神,重新打起精神。

魏廷川做了什麽?

男子眸色微暗,待禀報完東廠之事後,并沒有急于離去,而是就那麽定定地站在那裏,看着白惜時。

白惜時起先沒有留意,時間一久,便也擡起眼,無聲與男子對望。

解衍今天很怪,他想說什麽?

“怎麽了?”雙方靜默良久後,解衍才輕聲開口。

白惜時:“什麽怎麽了?”

“你,怎麽了?”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廠督”。

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境變化,詢問她是否發生了什麽事,但這種事情,又怎麽可能向人輕易吐露?

白惜時有些懊悔自己沒能将情緒隐藏的更好,還是讓解衍看出了端倪,面對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和魏廷川有着五分相似的人,此刻又面帶關心地望着自己,她的心緒似乎更加難平複。

好不容易規避了不去想的事,在面對着這張臉的時候,還是會不停在腦海裏回蕩起那句“惜時,我快要訂親了。”

白惜時移開了目光,第一次不想再去看解衍的眉眼。

解衍也敏銳感受到了她的心緒的起伏,下意識放緩語調道:“我不問了,不想說話就不說話。”

但是他依舊沒有離開,改為尋了一處坐下,陪着白惜時一起處理剩下的公文。

不得不承認,有解衍的幫助,效率确實快了許多,之後只用了小半刻時間,那幾本案冊便悉數完成。

知他看出了自己的難過,或許是發自善意,想要默默陪着自己,但白惜時頓了一會,還是開口道:“解衍,我想一個人靜靜。”

有些東西,別人終究幫不了,或許只能依賴時間,一點一點将她的妄念抹平。

男子聞言,什麽都沒說,起身離開了書房。

看着他同樣挺拔修長的背影,白惜時不知為何,突然想,解衍,又能陪伴她多長時日呢?

終究,都是要的離開的吧。

兀自低下頭來,拉開那張獨獨只放置了一封書信的抽屜,白惜時盯着那張被她保存完好的信箋許久,繼而擡起頭,叫住了已經出門的男子。

樹影婆娑,白惜時立于門邊,幾縷散落的發絲随晚風舞動。

“解衍,後天陪我去一個地方。”

她想去見見劉晚禾,默默的見一見,她還是想看看,能讓魏廷川傾心的女子,會有多美好。

“好。”

“不問我去什麽地方,就說好?”

聞言眼底蕩開清淺的笑意,“什麽地方都好。”

只要是與廠督一起。

白惜時去見劉晚禾的地方,喚作芳瀾苑。她并不欲去打擾一位閨閣女子的平靜生活,不過是聽說這一日京中的世家公子和貴女們會齊聚在這此,舉辦一場賞雪游會。

魏廷川告訴自己,劉二姑娘也邀請了他一同參加。

所以,白惜時去了芳瀾苑,并沒有大張旗鼓,而是換了一身普通的常服,與解衍一同坐在與那些人隔着些距離的亭榭之內,靜靜地觀望着。

解衍亦沒有問她緣由,兀自烹雪煮茶,只是過了一會見風有些大,起身回馬車內取了件狐裘,披在了白惜時的身上。

繼而又将一盞冒着熱氣的新茶,塞入了她的手中。

“春寒料峭,廠督勿忘添衣保暖。”

解衍,還是一如既往的周到。

置身于亭內,白惜時放眼望過去,一時間這麽多姑娘,加之沒見到魏廷川的身影,她一時竟分辨不出,哪位才是尚書府家的小姐。

其實想要弄清楚也很簡單,讓千闵一查便可,但她并不想動用東廠,也沒有再節外生枝。

這總歸,是件私事。

貿然去查,既不尊重世子,亦不尊重這位素未謀面的劉二姑娘。

因而白惜時繼續選擇觀望,她算得上有耐心,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這時候只見一群要好的女子玩鬧打趣,往他們這邊漸漸行了過來。

其中兩個走在最前頭,于雪地裏留下一個個秀氣的腳印,繼而不知因為何事,兩人像約定好了似的飛跑起來,很快,便躲藏在了白惜時他們所在的亭榭之下。

到了地方才發現上頭已經有人,兩個姑娘仰望着此刻身披狐裘大氅的白惜時,瞬間一愣,繼而眼中雙雙閃過驚豔,互相捏緊了對方的手掌。

好好看啊。

其中一個率先反應過來,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沖白惜時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看樣子,是在躲什麽人。

白惜時沒有回應,亦沒有出聲。

沒過一會,果然見另一邊一個嬌俏的姑娘循着腳印找了過來,一邊找還一邊笑嘻嘻道:“哼,我看你們兩個壞丫頭還想往哪裏躲!”

腳步一頓,乍然一下繞了過來,那姑娘手捧兩個雪球,尋見躲藏之人一人丢出去一個,三個人頓時打鬧做一團,然而鬧着鬧着,這時候卻聽方才示意白惜時噤聲的姑娘突然高呼了一聲。

“呀,我的香囊!”

她袖中的一枚香囊,此刻因為打鬧掉落在地,白惜時立于上首,被這一聲亦引去了視線。

本來平淡無波的眸光掀起波瀾,一瞬間,白惜時的眼睛像是被什麽刺痛一般,定定望着那雪地裏躺着的威風凜凜的麒麟獸,它的頭上,還戴着一頂與衆不同的綿羊帽子。

是她送給魏廷川那一個。

只是沒想到僅過了一日,此刻,卻已到了另一個姑娘的手中。

那麽,這位姑娘是誰,便不言而喻了。

姑娘看上去有些懊惱,心疼地将那香囊撿起,“這是我找別人借來的,今日約好了要歸還,這回都打濕了可怎麽辦才好呀。”

另外兩個姑娘顯然覺得她大驚小怪了些,“你找誰借的呀?這麽精貴。”

劉晚禾卻咬唇不語,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哦~~”見此情狀,兩人立刻猜出了對方身份,“那有什麽關系,魏将軍必定不會與你計較,你還借什麽借呀,若是喜歡,幹脆直接讓他送給你得了。”

“你們休要胡說!”

一杯熱茶握在手中久了,不去喝,再被冷風這麽一吹,終會徹底寒涼下來。

白惜時即便已經收回目光,但女子們的調笑聲仍在繼續,她不想聽,便下意識的想要做些什麽,轉移些注意力。

随手将那盞冰寒涼的茶送至唇邊……

然而在涼茶即将入口之際,一只手卻憑空伸了過來,奪去了她續握的茶盞。

白惜時側眸,看向身旁的男子。

解衍目光定定,放輕了聲音道:“廠督,這杯已經涼了,我再去給你換上一盞。”

女子一句“魏将軍”脫口,解衍便已經直覺其中蹊跷,遂掀袍從圍爐旁起身,走至了白惜時身側。

同樣的,他也看到了那枚落在雪地中的香囊。

那應該傾注了廠督不少的心血。到現在,白惜時上車前捏着香囊小心翼翼檢查的模樣仍歷歷在目。

這麽不珍惜的話,不如讓給他?

這是解衍在看到那枚落地的香囊時,第一時間冒出的強烈想法。

思及此又看了一眼白惜時,解衍轉過身往茶盞中重新注入一杯新茶,正遞給對方之際,這時候遠處一片銀裝素裹中,傳來了節奏有序的“噠噠”聲,放眼望去,兩匹高頭大馬正踏雪而來。

劉晚禾一看見為首的男子,臉上露出了女兒家的羞怯之色,繼而又看見了跟在魏廷川身後的兄長,瞧見對方揶揄的笑臉,更加不好意思。

馬匹行近後,兩個男子一同翻身下馬,魏廷川很快闊步走了過來。

“惜時!”望着亭臺之上卓然而立的白色身影,他驚喜地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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