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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第 80 章

白惜時回到宮中不久, 曾江便安排了千闵來找白惜時,并帶來了秉筆周子良、西廠鄒龍春的一系列罪證,意圖很明顯, 被人擺了一道“廠衛聯合”,以曾江對白惜時的了解, 掌印亦不是什麽打落牙齒和血吞之人,自然要找到把柄反擊回去。

看完千闵查探的奏報,不得不說, 周子良比鄒龍春要謹慎許多,若是想要打擊報複鄒龍春, 将手頭這些罪證呈上去,白惜時有七、八成的把握将他拉下現在的位置, 但眼下顯然不是合适的時機。

拉下鄒龍春,只會加深俞貴妃與自己之間的矛盾, 而這應當正是太後、皇後樂見其成的。

再對比周子良的情況,此人精明低調, 在內宦群體中算得上是個“老好人”, 而他本身也并沒有什麽特別受人指摘的地方, 有問題的也是其族中親友仗着他如今的勢力在外頭占了些便宜。

也就是說,這些罪證無法動搖周子良的根基,更何況,他背後還有大靠山。

看完這些,千闵還告知白惜時, 說是已查明本次給鄒龍春送出“廠衛聯合”密報的就是周子良的人,白惜時轉念一想, 可能在俞貴妃現在的認知裏,周子良是以此事向她投誠, 她甚至會認為周子良也是半個她的人。

想到這,不得不感嘆太後、皇後手段之高明。

按下密報,白惜時看向千闵,“告訴曾江先按兵不動,這些東西還沒到合适的時機。”

“是。”

千闵離開前,白惜時又詢問了番他近來的情況,以及與曾江相處的如何,其實白惜時的本意是将東廠交給千闵,畢竟千闵稽查手段了得,最适合接任東廠廠督,不過經由上次彈劾之事打亂,倒是叫千闵如今止步不前。

擔心他心中會有失落,白惜時甚至詢問了他可有來司禮監的打算,然而千闵聽完敬謝不敏,“掌印,屬下一看見那些文章奏折就頭暈,還是留在東廠比較合适。”

看他這情況,相當與曾江相處的還算融洽,“好,那便與曾江好好相處,如今他是廠督,切不可仗着你在東廠的資歷行不敬之事。”

千闵:“掌印放心,屬下省得。”

幾日之後,滕烈同樣給白惜時遞來消息,那便是錦衣衛那邊也已查明,祈王與太後的疏遠便是發生在定國公謀反之後,原先每個月都要定時向太後請安之人,便開始以身體抱恙的借口不再進宮。

若是祁王真正參與了謀反,那麽這種情況有可能出自兩個原因,一是祈王心虛膽寒,怕被太後發現端倪不敢再進宮;而第二種可能便是,祁王還有其他的同盟,定國公被斬殺之事使他受到前所未有的驚吓,因而想要提前割裂這段同盟關系,尋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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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會是祈王的同盟嗎?

此事尚且不能下定論,白惜時知道甚至連向皇帝禀報都為時尚早,一個是天子的兄弟,而太後雖不是天子的生母,但皇帝為表仁孝對太後也從來都尊敬有之,若是貿然禀報,并不是明智之舉。

還得探明更多的證據,再做下一步打算。

朝堂後宮暗流湧動,但至少明面上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太平,怡妃受到太後、皇後庇佑,孕期後期一切順遂,眼下生産在即,衆人也都在期待着她能給大魏朝誕下一位皇子。

而眼看就要歲末年初,春節也在臨近,不管各人背後心思如何,至少明面上均呈現出了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

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京中風雪比往常要盛,希望來年會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頭。

思及此從窗邊收回視線,這個時候江小鎖歡歡喜喜走進了司禮監內堂,白惜時問了一句,“都送過去了?”

“是,掌印。公主還讓徒兒替她問掌印安。”

“嗯。”

白惜時關上窗戶,重新回到案幾前坐下。自發現周子良有異動,她便沒有再讓端靜長公主來過司禮監,公主本就處境艱難,如今太後又隐隐有針對自己之意,若是被人發現公主與自己走得近,怕是只會給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入冬之後天氣寒涼,小公主不受寵,炭火用度難免短缺,她便時不時會讓江小鎖想法子輾轉給她送去一些。

小鎖機靈,辦這種事最為牢靠。

“對了,掌印,公主還告訴徒兒,說是先前她在慈寧宮碰見過幾回周秉筆。”

聞言蹙起眉頭,白惜時:“公主主動與你提起的此事?”

江小鎖:“是,徒兒謹遵掌印教誨,什麽都沒有向公主提過。”

若是如此,端靜公主無異于在向白惜時報信,小公主很聰明,看來通過近來之事已經猜到了自己與秉筆之間的龃龉。

不過她托小鎖帶來的這一句話,也确實更堅定了白惜時對周子良的猜測,那便是比起是皇後的人,周子良應當更像是太後之人。

獨自坐于案前思量片刻,再一擡頭時,見小鎖還站于自己對面,正兩只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自己。

白惜時:“還有事?”

江小鎖露出個讨好的笑臉,“掌印,徒兒聽元盛掌事說,今日和明日都有禁衛軍的武比在英武殿進行,下午若是無事,徒兒和趙岳可不可以也過去看看?”

白惜時知道此事,前段時間聽元盛提起過,只是忘記了就在這兩日。

提及禁衛軍,白惜時多問了一句,“都有哪些人參加比試?”

“各個衛所挑出來的精兵強将。”少年人對這種武鬥似是天生就有一種向往和熱血,江小鎖也不例外,繼而像是想起來什麽,補充了一句,“對了,元掌事說解大人也會參加。”

“正好可以去給解大人加油。”江小鎖笑眯眯的,他隐隐覺得提到解大人掌印同意的幾率應當更大。

白惜時沒掃少年人的興,聽後一點頭,“去罷,記得就在旁邊看着,莫要被誤傷。”

“是。”

江小鎖得到應允後便一溜煙跑了,應當是急着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趙岳去了。

解衍也會參加?

白惜時看了眼窗外,好像隐約也聽男子提過一回。

不過近來解衍應當是臉皮薄,沒有再告知她準确的比試時間。自那夜之後,男子雖每日還是會來司禮監,卻沒有再留宿過,且來了就幫白惜時處理政務,替她把奏折中的重點提前挑出來節約時間,繼而快到落鑰的時間就會離開,沒有什麽逾矩之舉。

思及此兀自笑了笑,招來湯序将處理完的奏折搬走,白惜時起身,轉而去了趟勤政殿。

下午的政事不多,随堂聽完之後天還亮着,皇帝去了後宮看望怡妃,白惜時便沒有跟着,回程的途中恰遇上元盛,他如今已是禦馬監掌事,恰掌騰骧四衛營及馬匹、象房,此次比武就是經由禦馬監發起,得知白惜時眼下得空,元盛便熱情邀請她同去英武殿一觀。

聞言并未推辭,白惜時正好也想去看看。

一走進殿,擡手叫罷預備高聲通傳的小太監,白惜時與元盛一起走去上首,于高臺之上坐了下來。

沒過一會發現掌印竟也到場,小鎖叫上趙岳興高采烈走到近前,緊接着伸手向場下一指,“掌印,您看,那個穿着衣服的就是解大人。”

“……”

江小鎖之所以這麽說,其實也有他的道理。

放眼望過去,雖眼下正值隆冬,但因是殿內比試又都是近身肉搏,确實許多人為了不影響發揮,也避免熱汗打濕衣襟難受,都選擇脫下厚重的棉衣光膀子上陣。

且需知禁衛軍,特別是禦前侍衛那便是皇家儀仗,一水的五官端正、猿臂蜂腰大長腿,這個時候再一齊将上衣脫下……怎麽說呢,那場面挺震撼的,白惜時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致。

唔~元盛這事辦的……明年姑且同意他再辦一場。

經由小鎖指引,白惜時很快于人群中找到解衍,不過讀書人畢竟是讀書人,即便在場均是男子,他亦顧着禮儀體面,身着一件薄衫,全身上下與其他人比起來都要更加規矩整齊。

也還是那麽顯眼,猶如山澗青松,即便動起武來也自帶一股俊逸從容,出手敏捷,不輕敵亦不畏敵,幾十個回合下來沉靜依舊,最後一擊将對手擊倒在地之後亦不驕不躁,待判定完成,長腿一邁,走過去便将對手從地上拉了起來。

解衍一直都很穩,特別是在白惜時看不到的地方。

眼見解衍贏下一局,小鎖十分捧場的歡呼起來,董飛聽見聲音,走過去拍了把解衍的肩膀以示慶賀,順帶又伸手向他指了指高臺之上。

解衍轉身循着指引望過去,一眼便看見了上首的白惜時,奪目明豔,只不過此刻對方的視線并未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面帶微笑,正與元盛讨論着另外一場比試。

确實解衍的比試一結束,元盛便指了相鄰的一場叫白惜時去看,那是元盛近來發現的一位好苗子,想要進一步挖掘培養。

白惜時、元盛都是懂武之人,真正研究起來便目不轉睛,評判他反應的速度,進攻防禦能力,以及體格招式适用于什麽樣的兵器。

待那男子比試完,得知掌印和元管事方才都在看他,應當是有賞識之意,那年輕的侍衛高興非常,在場下就給二人抱拳行了個禮。

白惜時:“瞧着是個可塑之才。”

元盛聞言,一招手,幹脆直接将人喚了上來。

那年輕的侍衛可能一時激動亦沒多想,怕兩位久等,連衣衫都未重新套上便快速跑了上來,繼而就這麽肌肉噴張的,停在白惜時面前。

……也太沒拿自己當外人了。

不過很快将視線移到對方的肩部以上,倒不是白惜時內心多麽正經,主要是太壯實的她也不喜歡看,相比起來她還是覺得解衍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比較有看頭。

啧,可惜解衍那小子太矜持,今日也穿得板板正正,有些遺憾。

期間基本上都是元盛在與那人交談,外人面前白惜時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掌印模樣,直到離開白惜時才沖那侍衛一點頭,算是認可他今日的表現。

不過只這一點頭似乎也夠那侍衛的興奮不已,掌印的肯定便代表日後的重用,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解衍在下方算是完完整整望見了方才一幕,甚至因為部分視線的遮擋,他亦不知道白惜時在與那侍衛交談時,視線落于何處。

男子垂下眼睑,覆蓋心頭思緒,亦讓人不知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莫名覺得氣壓有些低,董飛觀察了一眼好兄弟的神色,問了一句,“解兄,你後背都汗濕了,要不要再去換件衣衫?”

解衍愛幹淨,基本上比試完一場,若出汗太多便會去更換一次。

“嗯。”

答複過後便擡步往高臺上走去,解衍長腿一邁便是三階,待走近白惜時之後,他目光掠過正中心之人,朝後頭說一了聲,“小鎖,衣衫給我一件。”

解衍的衣衫配飾先前是讓江小鎖和趙岳幫他看管。

聞言一拍腦袋,江小鎖:“糟了我給忘在下頭了,解大人對不住,您稍等一會,我這就下去給您拿。”

“有勞。”

在江小鎖下去的空檔,本以為男子會就這般耐心等待,沒成想這次他卻直接當着白惜時的面,雙手一撈脫下上衣,繼而用汗濕換下的衣衫随手拭去身上的汗珠,丢在白惜時身旁的椅凳之上。

繼而用眼神示意了眼那空位,“掌印,有人?”

看了一眼椅凳上的衣衫,又看了眼男子,白惜時:“沒有”

……她剛才遺憾的是什麽來着?

聞言沒再說話,男子同樣回看了白惜時一眼,繼而腰背挺直,幹脆利落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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