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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第 88 章
祈王暴斃, 無異于讓先前白惜時與滕烈的猜測得到證實,他有極大可能參與了定國公謀反。
祈王雖常年纏綿病榻,卻都不是什麽迅速致死之症, 他甚至偶爾還可出門,而他的暴斃, 特別是選擇在了滕烈與白惜時離京之後,更像是是有人想要叫他死。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定國公謀反失敗,天子從重處理有殺雞儆猴之意, 因而所涉之人均被斬殺,甚至牽連連坐, 祈王似乎被天子如此手段吓破了膽,并逐漸與太後離心, 此刻太後又察覺他被錦衣衛盯上,擔心事情敗露, 自然不會留他的性命。
相較于城府較淺的祈王,身處深宮的太後要難查的多。祈王死了就無跡可尋, 便可自保, 所以祈王留不得。
但又不能當着滕烈在京的時候謀害, 以免引起注意,叫人順藤摸瓜查出端倪,所以,她們等到了大軍離京後動手。
此番滕烈、白惜時離京,應當正中太後下懷, 甚至裏頭不乏她操控運作的結果。
按理說,除非帝王禦駕親征, 掌印是很少會參與監軍的,而貴妃所聽信的方士之言, 又是否也出自太後的授意?
白惜時不得而知,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與滕烈對視一眼,都明白此事不能再拖,也不能再等了。
二人分別修書一封。
滕烈寫給的是蔣寅,命他暗中查清祈王暴斃原委,萬不能引起太後警覺,繼而第一時間回禀聖上。
而白惜時寫給的是解衍,想了想,信面上最後只留下了三個字“助蔣寅”。
這個時候幾乎可以斷定祁王與定國公謀反有關,而查出祁王真正死因便相當于有了證據,應當第一時間向天子禀報,因為小皇子眼下還在太後的慈寧宮養着。
白惜時甚至開始懷疑太後照料小皇子的用心,定國公已亡,她教養皇子是為多一分自保的籌碼,還是仍然藏着謀反的野心?
越想越是心驚,但人在遼東鞭長莫及,寫完信件後,雖然心中疑慮重重,但二人還是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平亂遼東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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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時相信蔣寅的稽查能力,也相信解衍的缜密謀略,更相信天子若是得知此事,定能未雨綢缪,平穩處置好一切。
而遼東眼下形成了一個兩難的困局。經兵書尚書劉易的前期部署,大魏軍隊已經攻下兵變士兵占據的多處城鎮,唯今只剩下金舒城這最為重要的一個據點。
按理說拿下金舒城,此役便成功了大半,但難就難在,敵國後越眼下趁亂參與其中,從北面開始進攻遼東。
如果出兵去打西邊的金舒城,那麽大本營很可能被後越襲擊,出現失守的風險,但如若專心對付後越,兵變的士兵還會以金舒城為據點,繼續向西擴張,如若失去眼下這個時機,之前劉大人的努力便會白費,遼東又要陷入一場漫長的持久戰。
分析完眼下情勢,郭明怒罵了一聲,“這他娘的後越狗賊,不僅策反我大魏将士,眼下還給咱們玩了一通圍魏救趙。”
主帳之內衆人陷入沉寂,将領們都在等待滕烈定奪,但大部分人都更傾向于向東迎擊後越,先解決外憂,然後再處理兵變內患。
白惜時亦望向此刻凝眉不語的男子。
滕烈盯着眼前的沙盤,良久之後,目光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聲音铿锵有力,“兩面出兵。”
此決斷一出,衆人嘩然,需知眼下遼東兵力并不足以雙面作戰,若是一分為二,那就變為任何一邊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此造成的後果便是若是兩邊皆敗,很有可能讓自己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
明日計劃返程的劉尚書聽完甚至掙紮着從病榻上坐起,堅決反對道:“此舉太過冒險,萬萬不可。”
他甚至開始不放心就這般放手回京。
滕烈尚未解釋之前,在場幾乎沒有人支持他的決定,皆是一副質疑之态,白惜時聽完亦沉吟了一會,繼而摩挲着下巴開口道:“咱家倒是覺得此舉可行。”
衆将士聽完又是一陣驚詫,目光在二人之中逡巡,這,這二人不會是徒有其名,實際上皆不精通兵法作戰之人吧?
滕烈聞言,移目,向白惜時望了過來。
因為熟悉,一同協作過的次數多,所以其實在聽完他的決斷,白惜時便大致明白了滕烈的用意。我方兵力不足以支撐雙面作戰,是我方知曉的事實,但後越和金舒城中兵變的軍士知道嗎?
未必!
他們剛從南面到達遼東,帶來了多少兵力,後面又還有沒有尚未到達的軍隊,是對方暫時沒辦法掌握的,滕烈是想用這樣一個信息差,讓敵方以為大魏派來的兵力足以支撐雙面作戰。
至于以何種形式來騙過兩方,白惜時覺得,應當是用時間差。
主要兵力向北集中對付後越,然後另帶一小隊人馬向西,騙過金舒城當中的守将,以為大部分軍隊實際上是直撲金舒城而來。
那又如何才能營造出這樣誤導金舒城守将的假象?白惜時方才其實就是在思考這個症結,繼而一側首,恰巧看到外頭已然黑沉下來的天空,沒錯,夜晚,可以利用火把制造人多的假象。
夜間,只要亮起的火把夠多,應當足以迷惑守城士兵,以為大軍集結正向着金舒城進發。至于舉火把的是誰,是人還是綁在牲口、板車上,夜間難以分辨。
思及此,白惜時盯着沙盤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詢問滕烈可是此意?
衆人聽完面色又是一變,繼而目光移向主将,在看見男子認同點頭之後,帳內将士長舒一口氣的同時皆拍案稱奇,主将和監軍原來是此用意,此法可行,若是成功,或可花費最小代價拿下金舒城。
劉尚書亦忍着腿疾沉吟片刻,繼而在接下來的行軍商議中,亦沒有再出言阻攔。
認可行軍安排之後,後續便是排兵布陣,最後确定由滕烈、朱文傑分別帶領兩路大軍向北夾擊後越,而白惜時則與郭明率一千騎兵前往金舒城而去。
聽聞掌印此番會與自己同行,郭明還有些不大好意思,“萬一被識破還是會有風險,掌印您是監軍,還是待在營帳中罷。”
白惜時不想待在後方嗎?她當然想,但此行去金舒的用意不是攻城,概因以一千騎兵根本攻不下那座固若金湯的城池,此行的用意,是勸降。
讓對方迫于大軍壓境的夾巷,在天明前,主動打開城門。
郭明領軍打仗的功夫或許可以,但他為人敦厚,不是善于言辭之人,讓老實人去行騙,會有穿幫露餡的可能。
而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即逝,所以白惜時得跟着,說得通俗點就是給他撐場面,畢竟白惜時在拿捏威勢、擺派頭方面頗有心得,同人吵架也少有敗績,向來沒理都能辯回三分。
只要她願意,她就能将“不好惹”三個字焊死在臉上。
第二日清晨,大軍整裝待發,臨行前,滕烈穿戴好泛着銀光的戰甲,高大的男子眉宇間一片鋒利森然,然而在翻身上馬之前,他卻突然回頭,走過來,對着白惜時道了一句,“金舒城若情況有變,掌印莫要強求,以安危為先。”
白惜時朝他揮揮手,“說點吉利話吧,我此行比你安全,指揮使多保重。”
“保重。”
說完這句話,又沖白惜時一點頭,滕烈繼而長腿一跨,翻身上馬,帶領着大軍浩浩蕩蕩向北邊進發。
白惜時亦與郭明往西邊的金舒城而去。
一連疾行了三日路程,第四日,當天色完全黑下來,白惜時命騎兵們點燃火把,并在路過之地每隔一段距離便綁上幾個,如此營造出人多勢衆之感。
眼看就快要到金舒城,郭明因兵力不足,馬上就要開始招搖撞騙而越發緊張,一緊張,他便想要與白惜時說話分散注意力。
“掌印,為何指揮使只說幾個字,您便能猜到他心中謀劃?”
望着遙遙出現的金舒城城牆,白惜時:“因為咱家聰明”
“咱們私下裏都說,您和指揮使真是有默契的緊,怪不得天子會安排您二人一同坐鎮遼東,您看指揮使對您也是敬重有加,臨行前還特意走回來跟您道別,囑咐安危。”
“嗯,因為咱家值得人敬重。”
“……”
“掌印。”
“嗯?”
“咱們此舉能成嗎?”郭明捏了把手心中的汗,最終還是問出了心中憂慮。
目光射向已經集結在城門上的守軍,白惜時氣定神閑,聲線篤定,“能成。”
“有咱家在,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說到這裏側頭看了一眼郭明,“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
伸手,接過身後小将遞過來的弓箭,白惜時驅馬前行,最後在城門射程範圍外停了下來。眼看上頭的人就要放箭,白惜時一聲令下,熄滅前段數百盞明火。
其實能不能成她亦不知,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郭明,以及後頭的一千騎兵樹立一個信念,一個一切盡在掌握,此行必可打開金舒城門的信念。
如若她都露怯?那便毫無勝算。
拿出皇帝親筆書下的招撫玺書,綁于箭尾,繼而手挽長弓,白惜時獨行上前,對準城門上的守軍空檔,随着“噌”的一把弦聲嗡鳴,那箭便如長虹貫日,直插入城樓高臺。
與此同時,白惜時的聲音在黑漆漆的城樓外響起,“遼東巡撫陳越斬殺無辜軍民,冒領軍功,天子得知震怒降罪,下令斬立決。當前,天子已明了各位軍将不得已的苦衷,特派我等安撫宣慰,诏書方才已随箭奉上,諸位大可取下一觀。”
說話間,那箭上的文書早已被取下,呈與城門守将。
見狀回頭望了一眼身後蜿蜒如長龍,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火把隊伍,白惜時的聲線更加威肅俨然。
“降,則仍是我大魏子民,之前種種既往不咎。戰,便是與後越勾結反身背叛。而我大魏對子民寬容,對叛軍卻絕不留情,今日天明前城門若是未開,我十萬鐵蹄必定踏平金舒城!”
說完稍待片刻,等城樓之人放下招撫書,白惜時才不緊不慢又問了一句,“怎麽樣?諸将士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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