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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剛下車還沒停穩趙燕就進了個電話，是外婆的，說實話因為白之衡的事他并不是很想和外公一家聯系，他們知道白之衡的事也管不住她，趙燕理智上知道跑不該遷怒于他們，但是他媽做的事對趙燕而言一直都是一根刺。

猶豫了好一會電話自動斷開了，何明風聽他的電話響個不停卻不接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這時電話又響起來，還是外婆，趙燕和何明風說了聲沒事，然後遞過貓包讓何明風先進去。

電話接通，外婆叫他燕寶，趙燕不由得鼻頭一酸，因為白之衡他們有很久沒有打過電話了，趙燕仰着頭叫了聲外婆。

“外公肝癌中期，多少該和你說一聲，倒是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找了醫生會診了。”

趙燕記憶裏外公的身體一向很好，這個消息來得突然，他腦子空了一瞬，緊張地問：“風險怎麽樣？”

“……”李淺嘆了口氣，有點不忍心地告訴他，“……手術有點危險。”

“我……”

她明白趙燕的難處，安慰他：“不要回來，外婆不知道你在哪裏，但是不要生病，外婆還是外婆，燕寶，你不能不給外婆打電話。”

他讓他們傷心了，趙燕沒辦法，他過不了那道坎。

一時間五味雜陳，趙燕魂不守舍地聽着她說話，腦子亂得不得了。

為什麽所有的不好都聚集到了這一刻，富二代二十四年前的人生被完完整整保護在象牙塔裏，到現在他對于公司的運營還是一知半解，唯一懂的道理是自己做不到但他有錢，他可以雇人來達到目的。

可是生病這件事怎麽可能會因為錢一定治得好，他和何明風一樣的可憐，只不過他還有一個爛得可以的媽和無能為力的外公外婆，還有一個在國外沒有消息的舅舅，而何明風是徹底的孤兒。

好像在富人家他們都把親情看得很淡，在趙燕身上的寵愛确實實打實的，他有點麻木了，趙蘭屏是他的爸爸，自己對家的感受也多來源于他，現在外公病重，他又要承擔失去一位親人的可能，雖然對于白之衡的事多有埋怨，可到了這個關頭說不擔心是假的。

李淺叫他不要回去，趙燕清楚他回去也沒什麽用，白家會安排好最好的醫生，會有照顧仔細的保姆，如果他回去碰上白之衡才真的把這個家攪得不安寧。

他煩躁得習慣性在包裏一摸拿出在草原買的煙，蹲在店門口擺弄着，給店裏收拾的何明風留下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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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的鈴铛響了幾下，趙燕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他還沒來得及轉頭脖子被冰涼的杯子貼住，杯壁上的霧氣凝結成水珠滑落，沿着他的鎖骨落到胸膛上，他被凍得一個激靈，有點意外地轉頭看向何明風。

“怎麽出來了？”

“你開始抽煙？”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趙燕一笑，還是先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我只是聞聞味道，抽的話太嗆了。”

他接過何明風給他遞的槐花粉，裏面混了玫瑰花醬，紅糖的味道很淡，他做的和趙燕之前喝的味道不一樣。

嘴裏的甜蔓延，涼意通過食道游走在全身，店鋪外種的是芒果的行道樹，趙燕蹲在那裏擡頭看的時候已經開始變黃了，綠蔭落下來，這個夏天也不全然都是炎熱。

“看你那麽久不進來。”

“我沒事，”趙燕對他露出一個輕松的笑，這些負面的情緒他一點也不想和何明風分享，“忙完了？”

何明風翻了個白眼：“怎麽可能，明天開業要送很多東西當開業福利，今晚不知道要幾點才能完，你要是無聊就先帶妹妹去買，晚飯在哪裏吃都不知道。”

他的表情過于活潑，趙燕看着他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壓着他的那口氣被那杯糖水沖淡了一點，趙燕蹲得腳都麻了，不太穩地站起身坐到店外面專門擺放的長椅上，妹妹現在不怕人了，噠噠噠地跟在何明風身後出來，扒拉着趙燕的鞋想要往上面爬。

趙燕腳一翻，把它翻倒在到地上去。

妹妹摔得有點懵，站起來晃晃腦袋有點分不清方向，直直地沖進何明風懷裏。

何明風等會還得做吃的不能抱她，也用腳帶着它翻到趙燕的方向，小三花慢吞吞搖着尾巴悶頭往前跑，一頭撞到趙燕的鞋底，這下又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回是反應過來了，站起來有點生氣地細聲細氣喵喵叫，這兩個人還不把它的生氣當一回事，尤其是趙燕，還一邊笑一邊用腳尖去擡人家的下巴，一不小心再摔一跤，兩個人笑得更加猖狂。

笑了一會趙燕也不逗它了，卡着它的胳肢窩把妹妹舉起來，搖得它的小肚子也跟着晃：“帶你去買玩具吧，現在也沒那麽熱，再不去人家就要關門了。”

他又轉頭問何明風：“你幾點弄得完？”

“八九點吧。”

“啊？就你一個人？”

“就我一個人，招的人明天才上班，今天過了就輕松了，不需要我天天來。”

何明風進去給他把貓包拿出來，看着他邊裝貓邊聽他說：“那等會我再去看看有什麽吃的，你那摩托車我騎不動，出個門不是打車就是走路，麻煩死了，過兩天你再陪我去買車。”

“什麽車？”

趙燕直起身往下面走：“電瓶車啊，少爺，你以為小汽車是随便買的嗎？”

何明風嗤笑一聲：“買個小汽車對你這種花錢如流水的公子哥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嗎？”

趙燕：“……神經病。”

這下他是真走了，趙燕對南平還不是很熟，打個車讓司機帶他去最大的寵物店，好險沒在路上堵死，一半沒走到趙燕就有點受不了了，讓司機随便找個近的把他放下來算了。

還是得買小電驢。

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路燈就已經亮起來了，現在南平的天氣很悶熱，何明風只是站在外面抽一會煙狼尾就被汗浸得濕潤，襯衫解開兩顆扣子，露出瘦削的鎖骨，路過的學生都好奇地打量這個面生的老板。

何明風低着頭，店鋪的燈只開了最裏面的幾個，他站在昏暗的陰影中，唇間那點火星閃爍明滅。

手上的手串帶着不太習慣，做東西的時候流蘇也容易落到材料裏面去，除了舌釘，他沒有在身上帶多餘東西的愛好，卻因為是趙燕送的，他将手串勒在手套下面，膈得腕骨微紅，留下了不淺的痕跡。

他本來不應該那麽敏感，畢竟趙燕作為他的哥哥有男朋友或者暧昧對象很正常，但是他忍不住去聯系打斷他和趙燕通話的人，所有這次也是那個人嗎？

何明風不覺得這種想法有什麽奇怪，他本來就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對于已經建立起緊密聯系的人他總是很在乎，他也知道這種不安來源于他的原生家庭，說不上來的，在趙燕回避他開始，他就有點不爽了。

香煙燃盡，燃燒的煙蒂燙到了他的指頭，手一顫沒拿穩落在地上，那點星火就綻開了一朵小小的煙花。

何明風回過神來，有點百無聊賴地吹着風，海邊的水汽被晚風帶來，裹纏着，粘膩不堪的，還有何明風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熱。

熱……

熱氣蒸騰。

最後一點太陽也沒有了，夜晚籠罩大地，何明風身上的熱汗變得溫涼，留下微鹹的痕跡。

随便吧，反正趙燕遲早會走，何明風看得出來，他不會是要真正留在這裏的人，文山有他的家人，他的公司，他的生活交際圈，離開對公子哥來說也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

他收起思緒，擡頭看着南平的天，這裏有高大的棕榈樹，有濕漉漉的回南天，有他的一畝三分地，他明天還要開店，他的水果還沒有洗出來。

何明風不去多想，路過櫃臺扛起放在那裏的一箱芭樂，清甜的味道在鼻間蔓延開，芭樂早就熟透了，何明風用一點力就能洗壞表皮露出粉紅色的果肉，他不小心洗壞了好幾個，被收在一邊的籃子打算帶回家自己吃。

等趙燕回來的時候何明風正好在拖地，趙燕看到了也沒有再進去，等着何明風在裏面弄幹淨了拿着幾大袋水果出來。

趙燕幫他拿了兩袋，肩膀被拉得往下一墜：“這麽重，都有什麽啊？”

何明風鎖上店門，嘴裏的煙又點上了：“猕猴桃，草莓，芭樂，還要什麽我忘了，洗幹淨了。”

趙燕從善如流地拿了顆草莓出來，齁甜，想不通何明風買那麽貴幹什麽，校門口外面賣貴了人家不買賬。

“你進這麽貴的啊？”

“我有病？買來自己吃的。”

他跨上車，遞給趙燕頭盔：“你找的飯店在哪？”

又是貓包又是水果，趙燕兩只手手心勒得通紅，費勁地帶着頭盔，話也說得斷斷續續：“沒找啊，去吃烤魚吧，我想吃燒烤了。”

何明風：……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