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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他恍惚間有一種要被趙燕親死在這裏的感覺，何明風的唇又紅又腫，到了後面嘴唇泛着細密的腫脹的疼痛，他發出一聲嗚咽，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打濕了趙燕的手指。

要說趙燕最害怕什麽，那就是何明風的眼淚，明明他也沒哭過幾次，也不像是那種會流淚的人，可趙燕就是看不得， 只要何明風眼皮子一紅，他的心立刻就軟了。

他親吻的動作頓了一下，很不甘心地離開了何明風的唇，趙燕将将松開手又被何明風扇了一巴掌，卻因為缺氧手腳發麻，落在趙燕臉上輕飄飄的沒有力氣，反倒像是奶貓撓了一爪，疼但又癢。

趙燕以為何明風還會罵他什麽，低着頭死死地盯着他，何明風抿着腫得厲害的唇偏過頭，一聲不吭任由眼睛不斷地滴着水。

他們心裏都清楚是為的什麽，要在最初，何明風在看待他和趙燕的關系上遲遲沒有決定的是趙燕總有一天會走，那時他還看不清情愛，所以覺得要是愛一個人他就得全部屬于自己，可趙燕總有走的一天。

可趙燕應該走的，這是他後來的想法，他的生活遠沒有表面上那麽輕松，他這個人也學不會灑脫，他所表現的不在意全都是他壓抑着自己，裝出不在乎的模樣。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灘泥潭，只要有人靠近自己，他的人生就會被自己搞得又髒又臭，被他死死地吸住，吞噬掉。

趙燕不一樣的，和他從來都不一樣，何明風走不出南平，他永遠都困在十三歲的陰影裏，對于建立親密的關系他帶着強烈的不安和掌控欲，這些會給他愛的人帶來什麽傷害他也不清楚。

他在趙燕的愛裏極度自厭，何明風做得好弟弟，做不好愛人。

趙燕很受傷，何明風冷漠的，不願意面對他的态度，他接受他的所有的主動，絕口不提他們之間的情愛。

他伏在何明風身上抱住他，問：“你沒有一點在乎嗎？有沒有過你在乎的時候？”

他們赤裸相貼，心跳似乎同步，兩人的淚水混着汗水，像回南天裏潮濕的水汽，讓人感到粘膩，厭煩。

天色漸黑，遠處的牛叫也消失了，有人做好了飯菜站在家門口叫在外勞作的人回家，有人步履匆匆饑腸辘辘地往家趕，太陽下了山，它們都去找自己的歸處，那裏有好多的愛，溫暖的燈光，和親愛的人柔軟的笑臉。

何明風怎麽可能沒有在乎呢？不然他為什麽會哭，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會不斷地拒絕，他不想困住自己的陰影也困住趙燕，逃離不了的過往在午夜夢回時一次次變成刺向彼此的刀。

“告訴我，”趙燕顫抖着手擦去何明風的淚水，“……告訴我，我要聽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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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風不想告訴他真話，也不想欺騙他，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背咽下哭聲，關于他所擔心的，他不願意告訴趙燕。

趙燕見他不說話，語氣急切道：“只要你說，我就會留下來，我會翻新老宅……我、我會留在南平哪裏也不去，你知道的……我是有多麽地愛着你。”

“阿風，算我求你了，告訴我吧……”

求你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他卑微的乞求着，愛情是一種博弈，當兩個癡心人深陷其中時，總是不由自主地比較誰的愛更多一些，誰的愛更存粹一些，愛情是偉大的，可愛的人是卑微的，落魄的。

“不要……”當何明風說這句話時，趙燕以為他哭聲漏了出來。

何明風不看他的眼睛，他不想看到趙燕眼中那個狼狽的自己。

他說出這兩個字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的眼皮好重，好想要睡覺，他不想再和趙燕聊這個了。

有一瞬間，他希望趙燕現在在文山，他疲于應對，他害怕這麽洶湧熱烈的愛，他怕自己沉淪其中爬不起來。

“為什麽不要？為什麽啊……你真的想我走嗎？我知道你舍不得的，是我又做錯了什麽嗎？”趙燕要喘不過氣了。

何明風想告訴他他沒有做錯什麽，是他自己擰巴，他也舍不得趙燕走的，從他提出做pao友開始，何明風就心軟了，他何嘗不是在用一種極其卑劣的方式滿足自己的欲望呢。

趙燕接連不斷的哭聲，一身一身的求問，變成了和他理智對峙的砝碼，天平不斷地向着趙燕傾斜，何明風如同在萬裏高空走鋼絲，下面的深淵藏着引誘他的人，他不敢往下看，不敢繼續聽，跌落下去他就會粉身碎骨。

他懇求道：“別說了……哥，別說了，哥……”

耳邊是何明風試圖用這聲哥哥讓他住嘴，他又一次把不複存在的關系擺到明顯上。

“別叫了……”

何明風：“……哥。”

趙燕崩潰地讓他閉嘴：“我說別叫了！你哪裏來的哥哥？誰家哥哥會和弟弟上chuang？！你沒有哥哥了！”

“你不要我了嗎？”何明風一臉的不可置信，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上來了，他哆嗦着說不出話，那種被人抛棄的絕望湧上心頭，他背上冒着冷汗。

何明風不相信趙燕剛剛說了這種話，再一起問：“你、不要我了嗎……哥。”

趙燕從何明風身上起來，他突然變得異常地冷靜，在面無表情的平靜之下，藏着他險些按耐不住地瘋狂。

“當初你就說過，哥哥和弟弟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你一直都在騙自己嗎？你哪裏來的哥哥，情哥哥倒是有一個，你倒是不要。我恨不得刨心給你看，你卻逃避着不做回應，你要我怎麽辦？你很早就沒哥哥了。”

從坦白那晚，他們之間本就可笑的兄弟關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明風打了個寒顫，趙燕穿好衣服，他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邊，長長的額發遮住他半張臉，何明風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本來覺得趙燕會不會是故意吓他的，可他看不見趙燕的臉。

“你非得這樣嗎？非要把什麽事情弄得清清楚楚，騙騙自己有什麽不好？！非得那麽難堪！非得撕破臉皮？！”

何明風抽噎着，他很久沒有哭得這麽厲害了，他以為在十三歲時眼淚就流幹了，他不會再變得軟弱，面對生活中的難題他總是處理得游刃有餘，他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麽一天。

“是你不要的，”趙燕重複，“是你不要的！你連為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是什麽？被你戲耍的狗嗎？！”

“你想我怎麽求你，想我做什麽，想我用什麽方式去愛你去對你好，你都不說。不接受也不說，不拒絕也不說，我在你眼裏是不是個發了瘋的傻逼！”

“你在害怕什麽？你在猶豫什麽？你到底在擔心什麽？”趙燕流着淚質問，“愛人很難嗎？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自己。”

他的所有顧慮他都沒辦法說，何明風感到荒謬，他自以為是的成全真的是趙燕想要的成全嗎？他真的不會毀掉趙燕嗎？趙燕在文山可以比在這裏過得更好，還有他那個存疑的發小，如果是真的，魏臻絕對比他更适合。

心底的惡魔對他說着：告訴他，把你的緣由全都告訴他，把他綁在南平，他那麽愛你，那麽喜歡你，答應是兩個人都想要的事。

可是答應了他無法保證結局是皆大歡喜的，把趙燕留在南平的愧疚會慢慢把他淹沒，他不會說讨趙燕歡心的漂亮話，對他的好笨拙得像個小醜，他只想要要個完美的結果。

當年的事令他偏執，他在感情上面有一種近乎苛刻的原則，他無法容忍他們在一起後會有一天分道揚镳，何明風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安全感。

他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可他克制不了去多想，一個人擁有的東西太少了就會格外在乎失去，與其失去，那還不如一開始他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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