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七十八

第078章 七十八

從那片空間脫離, 拉塞爾緩緩睜開眼睛，胸口隐隐傳來的疼痛讓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拉塞爾你醒了？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守在病床邊的簡關心地詢問，拉塞爾眨了眨眼, 聲音幹澀, “我想喝水。”

簡端起早就準備好的溫水, 小心的扶起拉塞爾。拉塞爾喝了兩口水濕潤了一下喉嚨, 同時也整理好了思緒。

如果那些靈魂所說的都是真的, 那他在鐘塔的行事就要小心在小心。

如果被看出任何異常，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再一次的記憶清洗。

拉塞爾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翻湧的情緒，他很讨厭這種感覺，像個物品一樣被人随意擺弄, 變成其他人希望的樣子。

“我沒事, 奧斯汀阿姨, 老師呢？”拉塞爾擡眸看向奧斯汀，翠綠的眼睛清澈明亮, 似乎很冷靜, 但是簡還是捕捉到了隐藏在平靜堅強之下的害怕慌亂。

簡溫柔的摸了摸拉塞爾的耳尖, 聲音溫柔令人安心, “吓壞了吧，莎士比亞去清理仲夏夜了, 有間諜滲透進去了。”

慈愛的看着眼前惶惶不安的年幼妖精, 簡仿佛看見了曾經被莎士比亞從廢墟之中救出的自己。

心無法控制的變得柔軟，她溫柔又強硬的讓拉塞爾躺下, 細心的塞好被角, “你好好養傷, 什麽都不要多想，等莎士比亞忙完了就會來看你的。”

【虛僞。】蘭波優雅透着不屑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被突入起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不過好在拉塞爾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在簡面前露出什麽破綻。

“我知道了。”拉塞爾乖乖點頭，簡滿意又憐愛的摸了摸拉塞爾的紅發轉身離開。

【蘭波？】

【是我科長，您要小心，不要被他們發現不對勁，如果可以請不要在進入仲夏夜之夢。】蘭波的聲音溫和又平穩，無形之中安撫住了拉塞爾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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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第一次在仲夏夜之夢中睜開眼睛到現在，發生的事太多了。

先是失去記憶，後面又是被告知自己原本的身份，以及自己被莎士比亞抓走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始末。

這對于拉塞爾來說還是有些太超過了，說到底，失去記憶的他和莎士比亞所言的一樣，是一只新生的妖精。

雖然冷靜的面對了這一切，并且制定了後續的計劃，但是失去記憶所帶來的空白和不安定始終萦繞着拉塞爾。

【我會的，你現在聯系我是有什麽變故嗎？】

雖然心裏因為蘭波的出現放松了一些，但是拉塞爾并不會表現出來。

在記憶沒有恢複的時候，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法國這邊發現了英國異能界的異常，公社會借不久之後的合作峰會暗中調查，我到時候也會是隊伍中的一員。】

蘭波已經離開了審訊室住進了福樓拜的家裏，或許是因為愧對波德萊爾，福樓拜在這次的調查之中出了不少了力，一舉坐實了蘭波現在的身份。

新生的人工異能體，由蘭波和魏爾倫共同撫養長大。

福樓拜一開始是想通過蘭波現在的這個身份将波德萊爾從遠東拉回來，但是波德萊爾在遠東發現了蘭波的屍骨。

這個消息讓福樓拜沉默很久，找到僞裝的蘭波來核實的時候，蘭波才知道自己的老師前往了橫濱，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屍骸。

蘭波：原來之前挖我墳的是老師您啊……

蘭波能說什麽，和老師相處那麽多年，波德萊爾什麽性格蘭波很清楚。在波德萊爾發現他的屍骸的那一刻，這件事就不可能輕易結束了。

老師一定會報複的，魏爾倫也好，巴黎公社也好，對于結束戰争之後精神狀态本身就不穩定的波德萊爾來說，蘭波的死就像是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戰争，波德萊爾失去了太多，從小長大的孤兒院被轟炸，被波德萊爾視為家人的孤兒院工作人員全部死亡。

一起參軍一起戰鬥的戰友，死的死，瘋的瘋。

身為超越者，他幾乎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巴黎公社，因為異能的原因，他成為間諜，讀取別人的心靈獲得情報，承受着來自其他人的情緒和記憶。

無數次的崩潰和抑郁都挺了過來，因為那是戰争，他身邊還有戰友。

但是戰争結束了，他引以為傲的異能力變成了其他人所忌憚的根本，他的戰友從戰士變成了政客。

這場名為戰争的游戲披上了西裝革履的外皮，牌桌上依舊是那群人，但是大家已經變得波德萊爾不認識了。

他不在被需要，變成了被忌憚被懷疑的對象。

讀心，多麽可怕的能力，他們心中的念頭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波德萊爾曾經想着，等蘭波能在公社站穩了，他就退休去療養院還是什麽地方隐居，他聽見，看見太多了。

他累了，不想在掙紮了，只要蘭波好好的公社發展就好了，蘭波很有天賦，不應該被掩蓋。

可惜，蘭波死了。

蘭波嘆了口氣，他現在無比想要去找老師，但是現在的他無法離開法國。素伬明還被困在英國，要是他現在離開了，就目前的人手來說，想要在進入鐘塔将人救出來就有點癡人說夢了。

聽見蘭波這麽說拉塞爾抿了抿唇，【你是想趁這個機會帶我離開嗎？】

【沒錯。】

【你是想帶我前往法國嗎？阿蒂爾·蘭波。】

蘭波陷入了沉默，将素伬明帶回法國，他想過，尤其是知道素伬明力量的時候。不過……

少年模樣的蘭波擡頭看向正在和雨果說話的福樓拜。

身為情報間諜，蘭波這段時間隐約察覺到了自己的死亡或許并不是意外，保爾對他開槍也不是無跡可尋。

公社裏有人想奪取人工異能體的使用權，而他，當時作為保爾搭檔的他就是最大的絆腳石。

當時的他一直教導保爾，想讓他脫離自己是武器的思維，想讓他認可自己是人類而并非兵器，一遍一遍告訴保爾這個世界上是有人愛着他的。

但是有的人不想，有情緒，會思考，有人性的人怎麽可能比毫無感情的兵器用的順手。

顯然蘭波做的這些讓一些人如坐針氈。

如果保爾魏爾倫真的成為了人，那麽蘭波和魏爾倫這對超越者組合可就十分難對付了。

蘭波垂眸，【不，不會，我現在已經不是公社的人了，科長。】

拉塞爾有些意外，因為根據莎士比亞的言語來推測，蘭波是個很熱愛自己祖國的人。

而現在來看，蘭波好像有些心灰意冷？是在法國遇到了什麽嗎？

【那我等着你。】

結束通話，拉塞爾側頭看向病房的窗戶，藍天白雲，這裏是鐘塔的醫院，專門為鐘塔的人服務，景色很好。

不過拉塞爾現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景色了。

蘭波前來英國帶他離開這裏的話，勝算能有幾成？

蘭波是超越者，但是鐘塔現在超越者也很多。

一對多，蘭波真的能帶他離開嗎？

拉塞爾心裏有點亂，莎士比亞溫柔充滿關切的眼神在眼前浮現，一個小小的聲音從心底浮現。

為什麽要離開呢？

莎士比亞老師那麽在乎他，鐘塔的人對他也很好，為什麽不留下呢？

離開多麻煩啊，現在的他失去了曾經的記憶，之前認識他的人真的還願意接受現在的他嗎？

拉塞爾抓緊被子，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英國才是你的家啊！你是妖精，這個世界上只有莎士比亞是你的同類了。

你就算是回去了又如何呢？妖精的壽命遠遠超過人類，到最後你也只會是孤身一人。

不如留在英國吧，留在這裏，和莎士比亞老師在一起……

那聲音越來越大，拉塞爾眼中滿是掙紮。

沒錯，他是妖精，是屬于這片土地的，為什麽要離開家鄉呢，留在這裏也很好啊……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拉塞爾猛地清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将視線轉向門口。

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

站在門口的青年拉塞爾見過，在照片上。

道格拉斯打量着病床上精致俊秀的紅發妖精，眼中不由得劃過一絲嫉妒。

一個人從背後推開了道格拉斯，如同一道影子一樣撲向了病床上的拉塞爾。

“素伬老師！我好想你……嗚嗚嗚……”

黑發黑眸的精致少年崩潰的撲在拉塞爾身上，如同絕望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大哭起來。

拉塞爾被這一下撞的眼前發黑，不過妖精強悍的生命力讓他很快就緩了過來。

“你是誰？”他有些僵硬的看着撲在自己身上哭的無比可憐的東方少年。

抽泣的少年擡起頭，露出自己無比精致美麗的容顏，眼角下的淚痣讓拉塞爾有些恍惚。

這雙眼睛和他夢中見過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素伬老師，我叫富江，辻遷富江，是你的戀人。”少年紅着眼眶十分可憐美麗，道格拉斯在一邊看着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他第一次見富江露出這樣的表情，哭泣，示弱，哀求，在他面前的嚣張跋扈不可一世消失的幹幹淨淨。

拉塞爾還想說什麽，懷中的少年湊過來吻住了拉塞爾的薄唇，将他想說的話都堵了回去。

眼前似乎閃過畫面，但是在他想去探究時又消失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