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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心橫沖直撞。◎

得知自己被A大錄取那天, 是個雨天。

入夏多雨,悶雷陣陣, 空氣裏都彌漫着潮濕的味道, 水聲萦繞耳畔,雨水沖刷着整座城市。

薄硯就是在這樣一個悶熱的雨天,突然給她打電話的。

“恭喜哦, 薄詩小朋友。”他笑着說, “我看到名單,你被A大錄取了。”

……不用去加州了。

薄詩慢慢垂下眼睑, 心口一塊大石落下,她終于松了口氣:“太好了。”

薄硯勾了下唇,“先別高興得太早, 爸媽那邊怎麽說?”

“你指什麽?”

“季霖啊。”薄硯語氣輕佻,“他可喜歡你得不得了呢。”

“……”薄詩皺眉, “那與我無關。”

薄硯樂了, 顯然是想看好戲:“那我只能幫你瞞一段時間, 到時候事情敗露了,你自己跟爸媽說。”

“……行。”

也只能這樣了, 薄詩想。

挂了電話後, 她摩挲着手機屏幕,指尖在通訊錄置頂的那個名字上來回劃過, 還是沒有狠下心,直接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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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了半天,倒是淩禹先給她發來消息。

【薄詩,有空嗎?】

【問你個問題, 如果可以養寵物的話, 你喜歡貓還是狗?】

薄詩愣了愣, 接着微微思索。

貓和狗在她的偏好裏,其實并沒有太大區別,因為母親有嚴重的貓毛過敏,他們家裏是不可能養寵物的。

但當腦海裏閃過一張冷淡的,永遠睥睨看人的臉孔時,薄詩頓了頓,還是不由自主打字回他:

【貓。】

……诶?

看着這個回複,淩禹咦了一聲,稍有些驚訝。

男生意外地咂了咂舌,伸手拍了拍自己腳邊正汪汪吐着舌頭的小狗腦袋,另一只手打字回:

【貓是挺可愛的。】

這句話發出去,薄詩沒再回複,淩禹只能低頭,對圍着自己轉圈的小狗無奈道:“果果,別鬧了。”

“本來還還以為她會喜歡狗呢。”淩禹笑了笑,又自言自語,“算了,下次再說吧。”

小狗疑惑地歪頭,搖了搖尾巴,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躊躇半天後,薄詩還是給程宿嶼打了電話。

懷着滿心惴惴,鄭重按下了通訊錄中他的名字,嘟聲響起的同時,她也在屏住呼吸等待。

然而可惜的是,電話一直忙音,程宿嶼沒接。

他好像總是很忙。

‘……這樣的陰雨天,程宿嶼會在幹什麽呢?’

薄詩看向窗外,忍不住想。

-

“記得來複診。”

面對老熟人,夏沛也不再多囑咐,開完藥後讓他去交錢,随意朝程宿嶼的腿瞥了眼,他冷嗤一聲:“就你這樣的,還學人家打架。”

程宿嶼平靜道:“意外而已。”

“呵,意外。”夏沛翻了個白眼,搖頭道:“像今天這樣的陰雨天,不好受吧?”

程宿嶼不答。

夏沛擺了擺手,随他去了:“行吧行吧,拿完藥趕緊回家,別在我面前礙眼。”

程宿嶼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外面雨勢已經小了些,但整體還是淅淅瀝瀝,像是連綿不斷落不盡似的。

打開剛才靜音的手機看了眼,發現薄詩的那通未接來電後,青年表情一頓。

他腳步停下,清瘦的身形站在雨中,垂下眸,正想回撥的時候,夏沛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程宿嶼順手按了接聽。

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對面說:“喂,程宿嶼?剛才忘了說,這兩天看天氣預報老下雨,你最好還是少出門,省得舊傷又被帶起來,複發就不好了……”

程宿嶼望向遠方,沉默了一瞬,才說:“……知道了。”

“會注意的。”

風吹得樹葉沙沙響,周圍是冰涼的雨。

低頭看向潮濕的水泥地,青年的神情看不出異樣。

轉身回到屋檐下,他偏頭點煙。

男生蒼白的臉上唇色極淡,沒什麽氣色,他手有些顫,點火的動作卻是穩的,随着空氣中逐漸彌漫起淡淡煙草味,程宿嶼終于吐出呼吸,眼裏翻湧着的莫名情緒,也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因為這個插曲,薄詩剛才打來的那通電話,他最終也沒再回。

回到家後,程宿嶼只給薄詩發了條簡訊,問:【怎麽了?】

隔了一段時間,薄詩回他:【沒什麽。】

程宿嶼看到這三個字,斂了眸,放下手機,沒有再問。

-

薄詩和薄硯差了四歲,生日差了一個月。

薄硯是六月二的生日,她是七月一。

“A大的錄取通知書拿到,馬上又要過成年禮了,好事紮堆趕上,你有什麽不開心的?”

薄硯稀罕地挑了挑眉,問她,“怎麽,還想着程宿嶼呢?”

表情悶悶不樂的。

薄詩撇嘴:“才不是。”

她晃了晃手機,朝薄硯說:“季霖說他要回國。”

“嗯?”薄硯有些意外,“他特地回來給你過生日?”

“好像是。”薄詩皺着眉,有些煩悶,“我明明跟他說了不用來……”

“你說了他就會聽?”薄硯笑了,“回國慶生這麽浪漫的事,他這是在跟你獻殷勤呢。”

“……”薄詩瞪他,“閉嘴吧你。”

薄硯聳了聳肩,不說了。

“算了,這事先不急。”薄詩嘆氣,“總會有辦法解釋的。”她不去加州這件事。

說這話時她全然沒有想過,距離季霖來的那天,居然會比她預計的還要早。

六月底的時候,季霖的飛機抵達A市。

那天是個沒勁的聚會,薄詩被薄硯用“程宿嶼也在”的理由騙過去玩,本以為能趁人多偷看他幾眼的,結果程宿嶼居然後半場才能到,周圍都是些玩咖在那兒吹水,薄詩有些不大高興。

玩到一半時,徐年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他朝薄詩抛了個媚眼,笑着打趣:“我說妹妹,豔福不淺啊?”

薄硯正好路過,忍不住啐他:“你沒有妹妹?叫誰妹妹呢?”

徐年笑嘻嘻和他聊了兩句,轉頭摟着個美女走了。

薄詩一頭霧水,想着徐年剛才說到一半的話,有些疑惑。

但到底人已經走了,她也懶得追出去問,于是作罷。

一直到季霖突然出現在會所,且目标明确地直奔她而來時,薄詩才懊惱極了自己剛才沒有多問一句,以至于錯失了跑路的機會。

“Freya,終于見到你了!”

季霖剛到A市就給薄詩打了電話,她沒接,輾轉從徐年那兒得知她在這裏後,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這會兒薄詩還沒反應過來,季霖已經三步并做兩步走過來,無比熱情地拉住她的手,感慨:“Freya,你變漂亮了。”

“……”

周圍人的打量讓薄詩有些頭疼。

從季霖的手中掙脫出來,她揉了揉眉心,轉身往沙發上一坐,嘆氣道:“你怎麽今天就來了?”

不是說生日當天嗎。

季霖:“你一直不來加州,我就回國來找你了。”

“……”

他一提起加州,薄詩的眼皮就忍不住直跳,偏偏季霖還沒感覺,一個勁往她雷點踩。

“對了Freya,你收到桑頓的錄取通知了嗎?”

薄詩安靜兩秒,岔開話題:“這個可能要再議。”

“再議?什麽意思?”季霖不解其意,繼續刨根問底,“是叔叔阿姨沒給你安排好嗎?”

“那倒不是。”薄詩有些尴尬,“安排倒是安排好了……”

季霖疑惑:“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去?”

“……”

他問得緊,薄詩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道:“但我現在不大想去。”

“什麽?”

季霖懵了一下,“你不想去加州了?”

“準确來說,”薄詩糾正他,“是我不打算出國了。”

說出來的剎那,她驀地感覺松了口氣,像是了卻一樁心事般,但季霖卻不淡定了。

他歘地一下站起來,“薄詩,你瘋了?”

“我沒瘋。”薄詩很平靜,“我就是不想去。”

季霖睜大了眼睛,“那我們兩個……”

“沒可能。”薄詩說。

下一秒,季霖的表情愣住了。

他深吸口氣,重新坐回沙發,拽過薄詩的手腕,嗓音驟然擡高,語氣難以置信:“Freya,你在開玩笑對不對?我爸媽都說了,我們兩個明年可是要訂婚的……”

餘光裏,薄詩瞟見門口過去了一個人影。

那人高高瘦瘦,身形清冷。

即便只是個側影,但因為是程宿嶼,她不會認錯。

薄詩幾乎是在瞬間反應過來,起身甩開季霖的手,頭也不回追了過去。

季霖怔了怔,循着她視線回頭看時,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他只看見薄詩追出去的背影,義無反顧。

“程宿嶼!”

薄詩在陽臺找到程宿嶼的時候,他整個人籠罩在夜色中,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

青年手裏點燃了支煙,在暮色中散發着星點光亮。

程宿嶼膚色冷白,眉眼又淡,薄詩目光落在他拿煙的手上,能看見上面泛起的青筋。

聽到薄詩的聲音,程宿嶼回頭,似乎有些不解她會來,一瞬不瞬注視了她許久,才開口。

晚風帶起一陣涼意,也讓薄詩聽清了他說的話。

“你要出國了?”程宿嶼問。

“……”腦子裏嗡嗡的。

有什麽東西仿佛在胸腔裏翻滾,一顆心橫沖直撞。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光是站在這裏,就好像是一種煎熬。

那可能是薄詩最有勇氣的一天。

她一聲不吭地上前,沉默着走到程宿嶼面前,然後擡頭,靜靜看着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注視着他,目光一錯不錯。

很難形容這樣晦澀的氣氛,就像是盛夏的最後一場雨,悶熱又潮濕,連空氣裏都透着股黏膩。

直到薄詩終于開口:“程宿嶼,我不出國。”

她仰着頭,認真看向他說:“我去A大,讀音樂系。”

“……”

那是一陣讓人心悸的安靜。

程宿嶼沒有吸煙,只任由煙這麽燒着。

手上的煙燃盡,差點就要燙到他手的時候,程宿嶼冷淡地掐了煙,俯身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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