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死亡序列

第30章  死亡序列。

冰、蝕骨的冰。

楊善感覺自己握住了一坨冰。

而随着掌心黏膩感與血腥氣的加重……楊善知道這是撫子小姐的鮮血。

她試圖以冰寒的血液迫使她放手。

——可楊善只微笑着。

“一二三木頭人怎麽樣?”

“你當木頭人, 讓老師來抓住你吧。”

“小撫,不要動,別想逃。”

像恭香一樣, 不要掙紮。

“嘻嘻……嘻嘻嘻嘻…………”

撫子也只是笑着, 如泣如訴。

随即, 一團綢緞似的長發自空中探出、暴漲、向着楊善伸去,想要扯斷她的雙手、撕裂她的笑容。

但楊善卻笑得更加愉悅了:“小撫, 犯規哦。”

木頭人是不可以動的。

動了, 就得接受懲罰。

“貓老師!”楊善呵道。

——而撫子也是剛剛才注意到, 坐在她肩頭的還有一只小貓。

黑白花的小貓瑟瑟發抖、兩只小爪子都捂緊了眼睛, 卻大喊着、吐出人話:“貓毛即是正義!”

緊跟着, 一團細軟、零碎的貓毛便飛舞着、纏上她的發絲。

而楊善,指尖多了一小坨黃泥。

黃泥被揉捏兩下, 肉眼可見地變為一只……打火機?!

“咔噠——”

被貓毛附着的長發一點即燃。

“嘻嘻……嘻嘻嘻嘻…………”

撫子小姐的笑聲都變了調!

楊善聽出來——她感覺到了痛!

那麽——

【茂木高校三年級B班的學生, 楊善, 放開手。】

一道低語穿透鼓膜,在楊善腦海深處紮下指令。

等楊善回過神時, 發覺掌心冰寒的溫度已經逐漸下降……她不知何時松開了手。

而撫子——楊善猛地擡頭,在不遠處看到一道矮小、白裙、長發的身影。

這是進入紅月小學以來,楊善第一次見到撫子的身影。

只有八歲的女童單薄而瘦小、拖着不合身材、長至腳踝的白裙、長發更在地面蜿蜒成一道黑色的河。

黑河被火燎焦、在末端形成淺淺的河床。

向上看去——她的眼睛漆黑如同深淵——叫楊善想起薩爾瓦多。

但她并不是橫瞳, 她根本就沒有白眼仁。

此刻, 她就拿這雙全黑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楊善。

——或者,只是注視着楊善胸前的工牌。

“嘻嘻……嘻嘻嘻嘻…………”

撫子小姐笑着, 落下淚來。

這是楊善第二次看見她的淚珠了——她為什麽哭?

然而, 不待楊善弄清楚——

轟隆隆——

頭頂地面開始劇烈的搖晃。

“嘻嘻……嘻嘻嘻嘻…………”

撫子還在繼續慘笑、身體卻逐漸變得透明。

——她要逃走!

電光火石間,楊善意識到撫子的意圖。

“聖女!照顧好伊娃!貓老師!毛!”只來得及交代這一句, 楊善抓緊貓老師、便朝撫子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等、等等!”聖女終于從渾身癱軟的狀态回過神,拼命挪動雙腿,追着楊善,将兜裏的鑰匙與刻有“梅井真梨子”名字的Q.Q人手辦用力朝楊善扔了過去。“小善!接着!”

楊善頭也沒回,單手精準接住聖女扔過來的鑰匙與手辦——随着地震的平息、與撫子一起消失無蹤。

而急急追上去卻沒能與楊善一起躍入另一層空間* 的伊娃小獸一般、發出悲怆的嚎叫。

又一次與楊善分離對過于年幼的伊娃來說是難以承受的恐懼。

她害怕,怕繼老駝之後,再失去她唯一擁有的楊善。

“伊娃。”聖女走上前攬住她瘦小的肩膀,“留下來保護我,好嗎?”

楊善說了,要她照顧好伊娃,那麽首先,她得讓伊娃安心、讓伊娃不再害怕——讓她知道,即便楊善不在身邊,她也是不可或缺的、有她獨一無二的價值……她一樣是她的家人。

伊娃呆呆地望着楊善消失的方向。半晌,小手終于試探着、牽住了聖女的裙角。

聖女松一口氣、看向被撫子吓壞了的柴尾未來與空谷毅——

前者還知道顧及形象、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後者就不在乎那麽多了,坐在地上、肥胖的身軀跟坨小山似的,哇一下子哭出來:“……什麽地方……這究竟是該死的什麽地方!這裏這麽危險……會長前輩為什麽就走了!她怎麽能不管我們!就算不管我們……至少也該把流奈找回來啊!誰能把流奈找回來!誰能把我的流奈還給我!”

“……”柴尾未來一臉黑線,踢向這個丢人的小胖子,“少胡咧咧了!流奈跟你有什麽關系!什麽叫你的流奈……再敗壞流奈的名聲小心我揍你!”

“怎麽沒關系!”一提及流奈,空谷毅連害怕也忘了、梗着脖子大聲辯解,“我跟流奈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懂嗎青梅竹馬!”

“更何況!我答應流奈的外婆在外面會好好照顧流奈!流奈是我妹妹!”

哭得急、喊得也太急——空谷毅打了個響亮的嗝。

聖女:“……”

伊娃:“………………”

柴尾未來:“…………………………”

柴尾未來又一腳踹在空谷毅肥厚的大屁,股蛋子上,“起來!不嫌丢人!”

“哼!嗝——”空谷毅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又突然想到什麽——猛一下子仰起頭、看向幾人,“對了……剛剛……你們聽沒聽到一只貓說話啊?說的還是人話!”

聖女:“……”

好的,貓老師說人話也被他們看見了。

聖女只能再一次發揮楊善的良好技能,微笑,反問:“怎麽可能?空谷同學你是不是聽錯了?”

她皺眉,一臉擔憂:“都已經發展到幻聽這個地步了嗎……看來這個地方太過詭異,空谷同學你的精神污染程度愈發嚴重……空谷同學你必須要當心啊!”

……這樣嗎?

剛想說自己好像也聽到了貓說人話的柴尾未來及時将這句話咽了回去。

并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對空谷毅囑咐:“聖女前輩說得對,空谷,你可要好好當心啊,一定都是因為你膽子太小了精神才會被污染得這麽厲害……你看哥,啥事沒有!”

聖女:“……”

聖女昧着良心誇贊:“這說明柴尾同學你膽子真的很大……很有男子氣概呢。”

柴尾未來心虛又驕傲地翹起小尾巴。

-

貓老師可不知道心虛倆字怎麽寫,只驕傲地翹起小尾巴。

“楊……老師,怎麽樣?貓老師也很厲害吧?貓可是大秦唯一一只覺醒了天賦的小貓!天選序列175呢!非常大!”

也不知道是誰在面對撫子時害怕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而且天選序列175麽……“确實很大。”楊善笑道。

天選序列175:貓毛即是正義。

這是單獨為貓老師一貓排出的序列。

因為正如貓老師所說,它是唯一一只覺醒了天賦的天選貓咪。

這個天賦也只有它一只小貓咪能夠使用。

發動天賦時平日裏掉落的貓毛能夠附着目标或己身——當附着目标時,貓毛幹燥、易燃、還可能導致目标貓毛過敏不停打噴嚏。

附着己身時,就是一項防護技能、能有效抵擋物理及精神攻擊。

但貓老師畢竟只是一只小貓、智力水平最多能與三年級小朋友持平,更不懂努力兩個字怎麽寫,以至于到現在貓老師也只是一只剛剛踏入黃境的小貓。

它能催動的貓毛不多、功效也沒那麽強大,像剛才,貓毛附上撫子的長發也不過是将撫子頭發燎禿了一截。

想到撫子,楊善輕輕敲了下手指——她同時想到了那道低語。

在剛進入007號蟲洞時,低語曾經響起。

告知他們是茂木高校三年級B班的學生、又将他們定義為參加觐神儀式的備選者。

可一進入紅月小學,低語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沒出現過。而其他事件又一個接一個輪番登場,就連楊善,都沒太将這道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低語放在心上——可方才,她的身體竟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聽從低語的命令放開了手。

那道低語在幫助撫子……它與撫子之間存在某種關系……

007號蟲洞的一切愈發撲朔迷離……但是,有意思。

楊善輕笑一聲,扭頭看向緊緊跟在自己身邊的岩越祐太:“佑太,你能确定撫子就在這一層空間麽?”

岩越祐太孤零零的一只眼睛看着她,沒有說話。

片刻後,才終于又舉起一條手臂——指向前方。

-

跟随岩越祐太所指引的方向,楊善聞到愈發濃重的血腥氣。

“流奈……流奈……”

以及絕望、破碎的聲音。

楊善加快腳步,帶着貓老師與岩越祐太走進血腥氣來源——位于二樓盡頭的音樂教室。

在這一層空間、貓老師和岩越祐太曾藏身的置物架同樣被放倒——但置物架背板閉合、且大量鮮血自其中溢出、将整間教室大半個地面都染紅。

“流奈……是你嗎……”

有微弱的氣息自置物架中傳來。

楊善抿唇,踩着鮮血、向置物架走去。

“別……別過來……”那道聲音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但強撐着,囑咐,“我……很吓人,流奈……不要看……”

楊善的腳步沒有停下。

更加快了速度。

她能聽見置物架中的氣息有一瞬間變得急促——但只是一瞬間。他可能已經沒有那麽多氣息可供他如此急促地呼吸了。

“流奈……”

這回,這道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楊善沒有耽擱時間,面無表情地扣緊置物架背板——用力——将整塊背板拉開。

随即——對上了一道掩在黑框眼鏡之後的目光。

目光中期望——失望——最終釋然……

“還好……不是流奈啊……”他松了一口氣。

但楊善,以及楊善肩頭的貓老師,卻很難松下這口氣了。

背板中戴着黑框眼鏡、氣質古板、長相學霸的少年——中牧日向。

此刻正躺在狹窄的背板空間之中。

他一個一米八、身材高大、即将成年的男性能躺在狹窄的背板空間之中……是因為他的四肢已經盡數被切斷。只剩下軀幹與一顆腦袋。就連眼鏡……都只剩了一根鏡腿,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

而置物架背板之中遍布着的粗.長鐵釘更将他皮.肉刺穿、致使鮮血流了一地。

中牧日向……已經沒法活下去了。

“會長……前輩……”這個少年用最後的力氣,想要向楊善傳達什麽,“騰平、同學……他撒了謊。”

廁所隔間之中,根本就沒有流奈。

但他為什麽要撒謊、他們為什麽會落到這個境地……他都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再去思考了。

“請轉告亞弗戈蒙前輩……一定要……當心……”

他說話十分費力、楊善想要抓住他的手、給予他力量——但他根本就沒有手了。

“請……幫我、照顧流奈……轉告她……”

他真的很喜歡流奈……一直、一直都很喜歡流奈……放棄前途光明的學業成為神侍,也是想要幫忙向古神祈求、能夠治好與流奈相依為命的外婆……

“不……不要轉告她……”

他活不了了……讓他的喜歡與他一起長眠在紅月小學吧……不要再給流奈帶來負擔……

偉大的古神啊,這是考驗嗎?

可他們究竟犯了什麽罪……

終究……他也沒能再跟流奈說上一句話……流奈……好好活下去啊……

少年微笑着,落下淚來,閉上了眼。

“嘻嘻……嘻嘻嘻嘻…………”

撫子小姐的笑聲響起。

地面上,屬于中牧日向的血液随着撫子的笑聲逐漸扭曲——彙聚成一個形似“A”的字母。

以及一行小字:

“シャフーと遊ぼう!”

來找小撫玩吧!

撫子……又是撫子。

不過脫離她視線幾分鐘的功夫……南井撫子……又殺了一個人。

楊善注視着中牧日向只剩短短幾十公分的屍體……嘴角逐漸無聲地揚起。

“楊善……”貓老師忍不住呼喚她的名字。也忍不住,想拿小腦袋蹭一蹭她。

它覺得,她好像很寂寞——是寂寞嗎?沒上過學的小貓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楊善輕笑一聲,将貓老師穩穩放在自己肩頭。伸手将光禿禿、只剩下軀幹與頭顱的中牧日向抱起、走向保健室。

中牧日向的屍體同樣被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蓋上冰冷的床單——但他失血過多、太蒼白了、不像睡着了。四肢全部缺失、只能将床單頂.起很小一塊空間……也不太像個人類。

“得想辦法将他的四肢找回來才行……”

楊善喃喃着,輕扶鏡框。

對如同跗骨之蛆黏在她身上的視線說:“小撫,從現在開始可要藏好,別被老師找到哦。”

-

“日向!”

“日向!”

身着茂木高校學生制服的女生拼命跑動着、呼喊着中牧日向的名字。

她很漂亮,标準的杏眼、微彎的柳眉、如同撫子一樣、綢緞似的長發……只是,因為突然間劇烈的運動遠超平日裏從不運動的她所能負荷的極限,少女氣喘籲籲、整張臉都漲紅了,顯得狼狽。

——深作流奈。

她是茂木高校二年級C班的學生,9位被選中參加觐神儀式的觐神者之一,深作流奈。

深作流奈彎下腰、雙手撐住膝蓋,稍稍喘了口氣、便更大聲呼喊着:“日向!你在哪裏!回答我!日向!”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一般沉默無聲的紅月小學。

“日向……”深作流奈終于沒忍住帶上哭腔,大顆大顆淚珠砸向地面,“混蛋……回答我啊!”

“混蛋……為什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深作流奈像一只幼獸,她憤怒、她恐懼……但她根本不知該如何發洩。

在紅月小學中醒來,深作流奈第一個見到的是雖然冷淡傲慢、但十分可靠的前輩十枝恭香。

與恭香前輩一起,深作流奈大致探查了這座紅月小學,雖然到處遍布着恐怖的鮮血與碎肉,但二人并未遇到威脅生命的危險。

後來與恭香前輩失散,卻遇見了最好的朋友水野谷千晶,深作流奈認為她還算幸運的。

而看着好友信任依賴的臉、想到重病卧床的外婆……深作流奈鼓起勇氣,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出去的路,帶大家一起出去。

深作流奈與水野谷千晶一起,更加賣力地探查紅月小學的每一個角落……她們想辦法翻入了玻璃破碎的資料室、見到了三十年前的報道、又進入校長室,找到刻有受害者名字的手辦……可這二者之間究竟有什麽關系?

不等她想出關聯——一個手握鐮刀的男人如同死神天降、二話不說沖着她們就是劈砍。

中間,有地震響起,但不知是不是他們的距離實在太近……這一次的地震根本就沒能将她們與鐮刀怪人送去兩個空間!

鐮刀怪人依舊還在!

她們根本就無法從他手底下逃生!

眼看着死神的鐮刀就要收割她的性命——

“流奈!你在這裏嗎流奈!”

深作流奈聽到屬于中牧日向的呼喊。

“日向!”深作流奈下意識做出回應。

——她聽到中牧日向的腳步聲向她們所在的方位靠近……

“不!”深作流奈拼命大喊,“日向不要過來!危險!”

但事後,深作流奈無數次後悔……她為什麽非要加上“危險”兩個字?

明知她有危險,中牧日向怎麽可能抛下她獨自逃生?

不……她根本就不該做出回應……

在聽到她呼喊之後,中牧日向向她們靠近——而鐮刀怪人似乎也被這道逐漸靠近的聲音吸引……他連到手的獵物深作流奈與水野谷千晶也不要了!擰身便朝中牧日向迎上去!

“是你!?”

“流奈!跑!跑!!!不要回頭!!!”

她聽到中牧日向的聲音。

同時——水野谷千晶死死掐住她的手腕,幾乎是拖拽着,帶她逃離現場:“流奈!快走!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那日向怎麽辦?

日向就是他的對手嗎?

深作流奈到底還是回頭看去——

只看見一條手臂……

中牧日向的手臂!

一整條被鐮刀切飛了!

但中牧日向卻強忍着、沒發出一聲慘叫……他害怕……他知道她聽到他的呼救就一定會回頭……他害怕她也死在這裏!

中牧日向……這個傻子!

深作流奈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甩脫了水野谷千晶的手,扭頭就向他們跑了回去。

不管怎樣、就算只是白白再搭進去一條命……她也必須試試!

兩個人一起與這個鐮刀怪人戰鬥的話還有一點轉機……獨自對上鐮刀怪人的中牧日向就只能送死!

“流奈!”水野谷千晶又怎麽可能讓好友獨自涉險,她沒有猶豫、緊跟着就追了上來。

對不起、小谷、對不起……但我真的不能看着日向白白送死……

深作流奈的視線被淚水模糊。

但随即——她就想不到更多了。

因為她整個人都被刺骨的陰寒罩住。

“嘻嘻……嘻嘻嘻嘻…………”

一道笑聲飄蕩着,掠過她的頭頂——深作流奈整個人都被恐懼所攫取,一動不能動。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鐮刀怪人消失了、但中牧日向并沒有脫離危險。

漆黑如瀑的長發比鐮刀更加鋒利——中牧日向剩下的三條肢體幾乎是一瞬間、便被切成碎肉……他整個人就只剩下軀體和頭顱!

只剩軀體和頭顱的中牧日向被長發裹挾着帶走了!

深作流奈目眦欲裂,簡直要昏厥過去。

等再次清醒過來時,鐮刀怪人不再了、笑聲不在了、水野谷千晶不在了、中牧日向也不在了。

而深作流奈腦海裏只剩下光禿禿的中牧日向被長發卷走的一幕。

——“日向!”

少女重新站直了身體、拼命找尋着、呼喊着……她必須要找到中牧日向!

“噠”、“噠”、“噠”。

深作流奈聽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是日向嗎?

不……日向的步伐是很快的。

那是……鐮刀怪人又回來了嗎?

就算是鐮刀怪人……她也必須要好好問一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究竟犯了什麽罪……憑什麽将他們送進這裏這樣折磨!

深作流奈捏緊了拳頭——向腳步聲的方向看去——

染血的白大褂、破碎的鏡片、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懷抱着……一條手臂。

這……這是……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東西!

上一秒還爆發無限勇氣的深作流奈再一次被恐懼攫取了。

“流奈?”

——直到這道身影已經走到眼前、喊出自己的名字……深作流奈才終于回過神。

并看清了她敞開着的白大褂內穿着的是茂木高校的校服。

而校服銘牌上:茂木高校三年級B班,楊善。

“楊……楊善會長……前輩。”

念出楊善名字的深作流奈像才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大口喘氣。

但目光觸及到楊善抱着的手臂,深作流奈呼吸再次一滞。

“哦,這個麽?”

注意到她的視線,楊善稍微擡了擡懷裏的手臂:“是日向同學的手臂。……我聽到你在喊日向同學的名字……你找他有事嗎?”

……日向!?

深作流奈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希望之光:“日向他……”

“他死了。”楊善語氣平淡地說,“我幫他把肢體撿回去,流奈同學,要一起來嗎?”

什、什麽?

深作流奈只感覺一榔頭下來、整個人都被擊中了。

死了……日向他死了……

是的……傷成那樣……他怎麽可能活着……

“流奈。”

感到一只帶着中牧日向殘肢體溫的手托起自己的下颌——又用拇指輕柔擦去模糊住她雙眼的淚水——深作流奈才知道原來自己再一次忍不住哭了。

“流奈。”

她聽到這只手的主人再次呼喚她的名字。

對她說道:“中牧日向已經死了。”

是的,她知道、她已經知道了,請不要再說了……

“現在,告訴我,谷千晶在哪裏?你想要她也死掉嗎?”楊善蘸取中牧日向的鮮血,一邊在牆壁上刻下字跡、一邊問道。

……什麽……小谷?

深作流奈淚水驀地一停。

-

跟随着亞弗戈蒙來到位于三樓理科室的衆人陷入疑惑。

“理科室……”前川尚子充作不想說話的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的發言人,問道,“為什麽要到這裏來?這間教室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不。”亞弗戈蒙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布袋置于教室中廢棄的實驗臺上,“我說了,我需要做一個實驗,你們可以結伴繼續在這所小學中探查、也可以就在旁邊稍作休息。”

“……”

“???”

“!!!”

茂木高校師生三人震驚!

理科室确實是實驗室的意思……但在這種恐怖詭異的地方進行實驗真的沒有問題嗎!?

原來他說的實驗……竟然是在真的實驗室真的進行實驗的意思!?

只有陳戈老神在在,拍了拍前川尚子的肩膀:“習慣就好。”

這才哪到哪啊,在米蘭達見識多了楊善各種騷操作的陳戈表示這根本不夠癫。

而看清了亞弗戈蒙從布袋中掏出來的究竟是什麽的三人:

“……”

“???”

“!!!”

是肉吧!?那是肉吧!?還在蠕動的、已經腐爛了的肉吧!?

習慣不了一點啊!

-

一旦進行實驗,亞弗戈蒙就全身心投入。

茂木高校的師生們一開始還因對紅月小學以及拿會蠕動的腐肉做實驗的亞弗戈蒙心生恐懼而老老實實蹲守在角落。

但随着時間流逝,他們屁.股底下就跟長了牙似的,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要不……我們還是在紅月小學中再探查一遍吧?說不定能遇上其他同學呢……”第一個提出這個要求的竟然是前川尚子。

陳戈有些訝異地皺起眉,但并沒有制止,而是問道:“小慧老師、騰平同學,你們也想去嗎?”

“嗯……”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猶豫着,做出肯定的回答,“如果能找到其他同學、大家都聚在一起,才更安全啊,前川同學你和中牧同學不是曾遇見鐮刀怪人?那落單的同學該面臨多大的危險?我們還是不要休息了,繼續探查吧。”

小慧老師一幅完全不顧及自己身體狀态、大義凜然的模樣成功感動了前川尚子——但陳戈卻撇嘴。

——這女人……在前川尚子與中牧日向對他們講述鐮刀怪人時不是昏迷了嗎?她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果然就是裝死吧!

她一定知道些什麽!

騰平慎太郎也跟着附和——就連兩個傷員都做出這種表态了,陳戈自然也提着拖把跟着站起:“行啊,那咱們就一起去呗,正好我也要看看能不能發現更多訊號呢。”

與亞弗戈蒙打了個招呼,陳戈領着茂木高校師生三人向外走去。

這一次,他們從上而下、對整座學校的探查更加仔細,尤其是陳戈,就連廁所隔間裏的紙簍都要翻過來瞅瞅——但想也知道,楊善就算再癫,在這裏面留下訊息的概率也實在不大。

于是,陳戈一無所獲。

直到下到一樓、踏入電燈完全壞掉、前川尚子與中牧日向曾在此處受襲的教職員休息室——

明明已經來這裏探查過一次……但不知為何,面對幽深宛若一張漆黑巨口的教職員休息室,前川尚子竟比上一次還要心有餘悸,僵硬地扯住陳戈的手臂:“前輩……我有點害怕……我們要小心啊,萬一那個……”她不敢叫出鐮刀怪人的名號,生怕對方隔着不知多少層空間也能聽見、從而被她召喚來似的,“又回到這裏來了……”

陳戈一笑:“不用擔心,他回來了,我把他腦袋打成蛋花湯給你出氣——小蒙的樣本也又能擴大了,好事啊。”

“……啊?”

“我可是帝……嗯……茂木高校裏最擅長跟蛋花湯殊死搏鬥的尖子生,很厲害的。”

“……啊?”

“總之,放心吧。”陳戈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低頭、擦着她的耳尖低聲提醒,“跟在我身後。”

……咦?

陳戈前輩為什麽壓低聲音單獨對她進行提醒?

就好像防着誰似的……這裏就只有他們以及小慧老師和騰平同學幾個人吧?難道他并不信任小慧老師與騰平同學嗎?

前川尚子聰明地按下疑惑、緊跟着陳戈走進眼前一片漆黑的教職員休息室。

教職員休息室中很黑、衆人點燃在儲物間找到的蠟燭也不過是聊勝于無,探查進行得很艱難。

直到小慧老師低呼一聲:“這裏有記號!是一個2!”

——才算有了這一趟探查的第一個發現。

陳戈連忙跑過去——沒忘記招呼前川尚子,“前川!跟上!”

前川尚子點頭、聽話地試圖緊跟上陳戈的腳步——卻被黑暗中一只手拉住手臂。

“前川同學,你的頭發怎麽跑散了?別動,我幫你綁一下吧。”

——是騰平慎太郎。

他直接上手,撸下自己手腕上備用的小皮筋、綁在前川尚子後腦。

……怎麽這樣。

前川尚子兩頰憋紅,說不上是羞是惱。

竟然二話不說直接上手就綁她的頭發……要是讓未來知道了……還以為她和騰平同學的關系很暧昧呢!

但很快、只幾秒鐘的功夫,騰平慎太郎就綁好了她的頭發、并後退一步、站到了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上。

“……”前川尚子不好再說什麽,但也不願意道謝,只一跺腳、追着陳戈走到他與小慧老師所在的方位。

“……什麽啊?”

她聽到少年難掩失望的語氣。

“不好意思,光線太暗,是老師看錯了。”小慧老師抱歉地道歉。

“一條橫杠你也能看成2?而且這根本就是他大爺的牆壁定位線啊!”

“陳戈!你就是這樣跟老師說話的嗎!”

“我——”

“好了好了,”前川尚子連忙拉住陳戈的衣袖,“陳戈前輩,小慧老師可能只是看錯了……算了,我們走吧。”

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感覺更加恐懼了,只想立刻從這個空間逃離。

“哼!”陳戈冷哼一聲,率先從晦暗的教職員休息室走出去。

而黑暗中——騰平慎太郎與小慧老師對視一眼,輕輕點了下頭。

但是——

“這什麽啊?”

只聽陳戈語氣中滿滿嫌棄。

随即,是前川尚子的一聲低呼。

“前輩!”

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連忙從教職員休息室出去。

就見一枚帶着紅色小草莓裝飾的皮筋被丢在地上。

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目眦欲裂——陳戈……這個陳戈!

他怎麽把好不容易給前川尚子綁上的皮筋給扯下來了!?

該死……該死!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醜死了,你剛不還是正常的黑皮筋嗎?這個紅草莓是哪來的?”陳戈問道。

前川尚子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但就在一瞬間——

轟隆隆——

空間一陣扭曲——

一柄巨大的鐮刀率先劃破虛空、敲擊地面。

随即,是一個身材高大、戴着帽子與口罩、完全遮住頭臉的男人。

——鐮刀怪人!殺人狂魔!

他在紅草莓皮筋所在的地點憑空出現!

“我去你大爺……還真來了!?”

陳戈毫不畏懼、提着拖把就朝鐮刀怪人擊去、同時喊道:“前川!來我背後!”

他并未戀戰,邊打邊退:“回三樓!去找小蒙!”

“是……是!”前川尚子努力拖着打起擺子的雙腿,勇敢踩上樓梯、朝三樓跑去。

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對視一眼,追着前川尚子向樓上跑去。

他們的腿分明都受傷了不是嗎?

但追上前川尚子卻好像只是一件無比輕松的事!

“前川同學!”

小慧老師的手率先抓住了前川尚子的校服後襟。

“小、小慧老師!”在如此危急時刻,前川尚子卻并沒有下意識掙開小慧老師的手——而是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小慧老師!我扶着你!快跑!”

……什麽?

小慧老師一愣。

呆怔地看向前川尚子的側臉——

她做老師的年紀不長,教過的學生還算不上很多……但即便如此,她對于前川尚子的記憶也很模糊。

前川尚子她……太普通了。

中等偏上的樣貌、中等偏上的成績、乖巧從不惹事、大多數女孩子都具有的中不溜性格……根本就沒有什麽記憶點。

可在這樣的關頭……她怎麽還非要拉她一把不可?

小慧老師的瞳仁有一瞬間的動搖。

可旋即,又堅定下去。

“為了整個世界……”她輕聲呢喃着,“前川同學,很抱歉。”

……什麽?

前川尚子沒能聽清小慧老師含糊不清的話語。

只感到後頸癢癢的……

而小慧老師目光冷淡……冷淡地、将一根發絲放在她的後頸。

小慧老師……在做什麽?

“前川!前川!!!”

前川尚子聽到陳戈的呼喚。

可他的呼喚……好像很遙遠……

她感到整個世界的速度都變慢了。

不自覺地想到第一個對她流露出贊賞目光、親昵叫她尚子的學生會會長。會長前輩……的名字是楊善嗎?真是很善良的一個人……

想到慎重交代她要“照顧”好小慧老師與騰平慎太郎的亞弗戈蒙前輩……

如此普通的她第一次被人那樣信任、委以重任呢……

但她太笨了。

直到這時,前川尚子才終于明白,這個“照顧”……不是真的照顧的意思啊……

明白為何亞弗戈蒙叫她帶路時她會感到怪異……明明當事人騰平慎太郎就在一旁,可他卻問她砸中他的是不是那張書架……原來,那時前輩對騰平同學就不再信任……

她真是太笨了呀……

前川尚子最後想到柴尾未來。

那麽未來他、總是大吵大鬧、罵她笨蛋又幫她找到丢失作業、準備早餐、趕跑欺負她小混混的未來,能不能猜到這麽笨的她的心意呢……

其實她也沒有那麽笨啦……不然怎麽會總是弄丢作業、忘帶早餐……

只是……未來他還有機會知道嗎……

“嘻嘻……嘻嘻嘻嘻…………”

最後的最後,前川尚子聽到如泣如訴、凄慘的笑聲。

這笑聲……雖然笑着,但很悲傷吧……

前川尚子沒有機會再想下去了。

她的頭顱已經如同十枝恭香一樣。

咕嚕嚕——

滾了好遠。

滾下階梯。

她什麽也看不見了。

“前川!前川!!!”

陳戈大聲呼喊着她的名字。

眼睜睜地看着,鮮血在她分隔兩地的頭顱與身體之間扭曲——形成一個字母:“L”。

以及一行細小的文字:

“シャフーと遊ぼう!”

“什麽意思!這他大爺的是什麽意思?!”

陳戈揮舞着拖把杆子、怒吼。

而他身後的牆壁上,來自于楊善的、真正的訊號緩緩浮現:

序列: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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