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 第一弦月
◇ 第59章 一弦月
冷山無語,這話怎麽聽着這麽不對勁,退一萬步說,難道他只值一塊錢嗎?
不對,怎麽還被這話給帶入進去了,這玻璃镯子壓根沒有任何價值,又何談優惠。
冷山微蹙着眉,他本意是回來放松身心,看來冷恪清有些話說得也沒錯,從高度緊張戒備的狀态一下子變得太過懈怠真的會讓人變蠢。
“不用,還是按原價吧,镯子我就不要了,就當為我剛才的行為賠罪。”冷山不動聲色地朝後退開一步,拉遠與女人的距離,掃了2800過去。
“好了。”
“嗯嗯,收到啦。”女人臉上笑容燦爛。
冷山轉身離開,女人卻沒有準備下山,而是跟在了冷山身邊,她笑眯眯地問道:“小哥哥今年多大呀,是在上大學嘛,畢業了嘛?”
冷山的情緒從荒謬轉變成無語,現在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本性溫柔,更不習慣以兇狠的态度對待弱者,雖面無表情,卻還是耐心答道:“我沒上過學。”
“啊?”女人似乎有些驚訝,道:“那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呀?”
“殺人yue或。”冷山簡短道。
既是自嘲也足夠言簡意駭,以他這些年的工作性質,這也不算誇大其辭。
女人聽了頓住了腳步,卻只停了一秒不到,接着哈哈大笑起來,嬌嗔地說:“哎呀,吓死我啦,好壞啊哥哥,就會拿人家尋開心。”
冷山:“……”加快步伐前進。
女人小跑着跟上,又問:“那為什麽來這裏?”
“這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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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你家?”
“嗯。”
“那你家人沒有來接你嘛?”
“……”冷山沉默了片刻,答道:“他們去世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問!”女人見說錯了話,想要找個新話題,随即道:“不過像你這麽好的人,一定有很多朋友吧,你身邊的人一定也很喜歡你!”
“……”
一片榕樹的新葉正從冷山眼前落下,他伸手想要接住,葉子卻從指縫間滑落。
榕樹上蜿蜒的莖脈分裂出無數個畫面,記憶裏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停留在樹下,神情隐在朦胧的月色裏,那人的每一處五官都好看到不真實的地步,眉峰如墨,眉眼仿若星河,只見他仰頭看着冷山,柔聲說,即使掉下來也沒關系,這次換我接着你。
冷山看得失神,分心踩空,從樹上跌落,落進了那人溫暖的懷抱裏,還不小心親上了那人微涼的臉頰。
後來他們一起回家,像尋常百姓那樣閑聊了一路,到家洗完澡,那人拿出吹風機為他吹幹濕漉漉的頭發。
如果那段時間他的處境不是被山峰的人軟進在家,有時還要戴上手铐生活的話,他一定會誤以為在那些日子裏,楚輕舟也曾對他有過末微心動。
榕樹枯黃的葉子落在草原的土地上。
——指縫間還殘留着風的觸感,冷山指尖微動了動,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都沒能抓住。
他收回手,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任誰都看不出在上一個十秒裏,他的腦子閃過了誰的身影。
女人妖媚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回憶的碎片徹底消散在幹燥悶熱的空氣中。
“對了,小哥哥,你是想讓我今夜就走,還是明天早上再走啊?”
“什麽?”冷山微愣。
女人捂着嘴咯咯笑起來:“哎呀哥哥,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不要裝了嘛。”
冷山更懵了。
“你在說什麽?”
“你!”女人嬌滴滴地白了冷山一眼,軟聲道:“人家是問你,等完事之後,你是想讓人家回去,還是賠你到明天早上再回去。”
冷山停下腳步,眼裏終于浮現出一絲怒火。
他居然遇見了 的?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竟然被他遇見了這麽荒唐的事情。
冷山嚴肅地看着女人,說:“抱歉女士,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請你現在立刻離開。”
這回輪到女人懵了,她呆滞了一會兒,狐疑地說:“不是……可是你錢都給了……”
女人讪笑道:“我這收了 不辦事兒,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呀。”
冷山懂了,這是将他給的2800當 了。
他無奈解釋:“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你可以放心離開。”
女人睨了冷山一眼,片刻,竟流露出失落的神情,說:“那好吧,真是可惜了。”
冷山沒理會女人嘴裏的可惜是包含着什麽意思,擡腿就要離開,沒想到女人竟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你能不能收留我一個晚上?”
“你不是說你家在這裏嗎?”
冷山有些頭疼,他不想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常百姓動手,但女人就這麽堵着他的路,他往哪邊走,女人就朝哪邊堵,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請讓開。”
“求求你啦哥哥,你就留我一個晚上,天一亮我立馬滾成嗎?”
冷山擰眉看着女人楚楚可憐的神情,維持着所剩無幾的風度與耐心,說:“抱歉,我家不方便。”他此刻算是再度體會到了邊陲的不易,換做中心城市的人看見他随身攜帶槍和匕首,早跑得沒影了,可在這裏,暴亂随時随地都可能發生,就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從兜裏掏出一把微型步槍,路過的人也不會覺得新奇。
女人見冷山毫不動搖,開始苦苦哀求起來:“哥,我真的不騙你,我不是想要诓你才這麽說的,你放心好哩,我絕對不害你!”
“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如果我現在回去,我老板以為我沒接着生意,他會打死我的!”
“我不想再被關到小黑屋子裏去挨餓了,哥,你行行好,”女人雙手合十朝着冷山拜:“你讓我睡地板上也行,這荒郊野嶺的,我就想找個能歇腳的地方。”
冷山原本已經沒了耐性聽下去,但這一句話卻讓他的視線重新落在女人身上,他回想起曾經被冷恪清關在漆黑的禁閉室裏思過,腿骨被打得骨折,在那樣封閉黑暗的環境中,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心中倏然升起幾分憐憫,女人這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似乎并不是裝的。
“你拿着錢回去,你老板也會怪你嗎?”
女人撇着嘴,說:“誰能遇上這麽好的事情呀,我老板看見賬戶裏進了賬,我人還回來這麽早,他指定以為我又耍小心思了。”
“他人很壞的,逮着機會就打罵我,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天色瞬息萬變,夕陽徹底西沉了,曠寂的原野上時不時傳來幾聲動物的鳴叫,暮色蒼茫,重疊的遠山隐在天穹之下,一旦夜晚來臨,草原上便會危機四伏。
冷山掐算着時間,就算女人此刻下山,在天黑之前也來不及回到鎮上了。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決定自認倒黴。
“明天天一亮,你就下山。”
*
到了家,冷山沒真的讓女人睡地板,他将女人安置在客房,自己去了卧室休息。
但不到一小時,客廳便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冷山走出去看,便看見女人在他的客廳四處翻找着什麽。
“你在做什麽?”
冷山的聲音驀地響起,女人吓了一跳,回頭沖冷山讨好地笑起來,說:“我餓了……”
“不過我可沒偷你東西啊!我看你一直待在房間裏,不好意思進去打擾你,就想着自己找點吃的……”
冷山自從去了R市,食欲就一直不好,飲食作息也從未規律過,此時他将晚餐沒吃這件事完全抛之腦後,女人這麽說起,他才意識到還有晚飯這件事。
“抱歉,我家沒吃的。”三年沒回家,就算家裏有吃的,也早被草原上的黃鼠狼搬空了,冷山想了想,從儲物櫃裏拿出一袋零食:“這裏還有幾包壓縮餅幹,你實在餓的話,可以拿去吃掉。”
女人看了一眼,嫌棄地說:“這個超級難吃的。”
“那我沒辦法了。”冷山說。他總不能現在出去獵幾只野兔來烤。
不過要換做三年前,他還真可能這麽做。
女人看來是餓極了,嘴上說着難吃,照樣拿起一包餅幹撕開,直往嘴裏送。
忽然,她的視線停頓了一瞬,一邊咀嚼一邊伸過頭去,含糊地說:“咦,這是什麽啊?”
冷山順着女人的目光看去,儲物櫃的頂層,擺放着一只銀色的手槍。
他的眼神有霎時的黯然,但轉瞬恢複如常。
“哇哦,居然是槍诶,我第一眼還沒認出來。”女人湊近身子想要伸手去觸碰,說:“它彎折的弧度,好像一只月亮啊。”
“別碰它!”在女人即将觸碰到的前一刻,冷山忽然出聲阻止,語調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出來的緊張與嚴厲。
女人被冷山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吓到,悻悻地看着冷山,說:“好好,我沒碰呢。”
“我就是好奇嘛,這槍還挺別致的,這槍管上刻的是什麽花紋?好漂亮。”
“不過這是假的吧?真槍應該做不到這麽精致。”
冷山的視線始終落在這支槍上,沉靜片刻,答道:“不是假的。”
“真槍啊?喔唷,那估計價值連城嘞。”
“你還有這種寶貝哩,難怪看不上我2800的镯子……”
女人還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講着,冷山沒再接話。
這是楚輕舟曾經留給他的槍。
那次山峰派人來他家裏搜走了所有的槍械,楚輕舟卻在當晚将這支槍送給了他,說讓他防身用。
“你隔壁沒有鄰居嗎?”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沒。”
“也是,我剛出去看了一眼,四面八方都沒人,就你這一戶诶。”
“那你有朋友嗎?”女人又問。
“……沒有。”
“真沒有?”女人自來熟地在沙發上坐下,翹着二郎腿,用手支着下巴,憐憫地看着冷山:“那你一個人生活在這兒啊?”
“奇了怪了,你雖然話少,但人還是挺不錯的,也不至于沒有朋友吧。”
冷山這回想了想,說:“以前有過一個。”
【作者有話說】
即将進入第三卷啦
也就是《野風》的最後一卷
零落在劇情暗線中的伏筆也會逐一揭示
在此之前冷山baby回到故鄉的這一段劇情會相對輕松
「夜襲工廠 ‘天使’空投 地下暗河play
倒計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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