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戲班一

故裏鎮的大街上，路人圍在縣衙前指指點點，一聲驚堂木下，堂下哭鬧者立刻噓聲。

“被告者姓甚名誰，所告為何事？”縣官挺着個八月份的大肚子，說話時嘴角的兩撇胡子顫顫巍巍，明明是副喜劇演員的面相，卻故意板着臉做出肅然的樣子。

“小人是江南梨園班主，名杜生，班子裏的傍角兒突然暴斃，被人誣告是小人所為，實在是冤枉啊！”一名瘦瘦小小的男人伏在地上，唯唯諾諾的樣子，細看神态，卻顯得賊眉鼠眼。

堂下老婦人抽抽搭搭得指控道：“故裏鎮人人皆知你對我兒是何居心！我那苦命的兒啊，鐵定就是被你弄死的！”

縣太爺掐着蘭花指揪了揪那撇胡子，眯着眼細細思量，轉而對恭立在旁的師爺道：“師爺，你怎麽看？”

師爺低頭附耳道：“先關起來再說，上面派了人下來，不如交給他們來解決。”

縣太爺贊賞得笑了笑，随手丢下個處決簽，在師爺震驚的目光下，草包子縣爺直接說了句：“關起來！七日後午時問斬！”

老婦人被吓得不哭了。

賊眉鼠眼的班主被吓得流下了一條鼻涕。

師爺扶額：“縣爺，您要斬誰？”

縣爺想了想，指着老婦人道：“就斬她吧，哭得讓人糟心。”

“威......武......”

于是在老婦人一聲嘹亮的冤枉中，退了堂。

吃瓜群衆散去，意猶未盡的人便找了個酒肆品着小酒，繼續讨論。

“江南的頂梁柱倒了，那誰來替？我記得七日後有一場盛會，江南接了臺戲，交不出戲，把戲班子賣了都賠不起。”

“誰知道呢，且看看罷，杜班主的婆娘可是整天都想着頂上去，說不定就直接是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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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得了？就她那副罵街的嗓子，還去唱戲？那我都能上陣當将軍了。”

“你可屠夫就別想了，在豬圈裏當将軍吧。”

“诶，你們可別說，杜班主的婆娘醋缸子可大着呢，說不定這人......”

“噓，別亂說，這菜不錯，吃菜。”

十分鐘後，他們又開始重複起了臺詞：

“江南的角兒倒了，那誰來替？我記得七日後有一場盛會，江南接了臺戲，交不出戲，把戲班子賣了都賠不起。”

......

隔着一道屏風，隔壁桌懶懶散散得倚坐着一名容貌豔.麗的少年，花枝從窗頭探了進來，斜斜投下抹花影遮住他半阖的眼睛，面前有位小胖子抓了顆花生米扔到半空張嘴接住，微風拂過，震顫了花枝，便有花瓣簌簌落下，少年擡了擡眼，伸手接那花雨，眉眼彎彎含.着脈脈溫情。

“黃字夢魇的NPC為什麽比玄字還古板？”少年無趣得眨了眨眼，聲音猶如黃莺鳴翠，煞是清亮好聽。

胡大仁嚼着花生仁，兩腮的肥肉一颠一颠：“難度不在一個層次呗，這也是大多數人選擇黃字夢魇的原因，不會擔心錯過劇情。”

蘇瑾奇道：“那縣衙的劇情呢？也會每日都重複一遍嗎？”

胡大仁咪了口小酒，虛着眼睛發出聲謂嘆：“可不，不信的話你明日來看看。”

蘇瑾覺得每日來看一遍縣太爺作妖，也是件趣事。

他們入夢後接到一只口吐人言的烏鴉指引，叫他們來這個酒肆集合，等他們來了後卻發現酒肆裏只有他們兩個穿着現代衣服的異鄉人。

這是個以古代為背景的夢魇世界，酒肆老板樂呵呵得給他們上了小酒小菜後就跑到櫃臺打着算珠掐算賬目，而整個酒肆也只有隔壁幾人的對話算得上點線索，其餘人無非在聊那家的女兒生得好看，哪家的雞突然少了一只，今天哪家又與哪家扯皮之類的事。

有一點值得一說，酒肆裏的人聊起雞少了一只的時候，窗外正有個小乞丐抓着烤雞對小夥伴得瑟昨晚偷了只雞。

蘇瑾想助人為樂一把，讓這兩位NPC見見。

吃完小菜，蘇瑾提議出去轉轉，胡大仁複議，于是兩人愉快得将NPC讓他們在這等着的交代抛到了腦後，展現神偷技能在大街上浪得風生水起。

蘇瑾趁NPC不注意，順走了一串糖葫蘆，轉身向胡大仁炫耀戰利品，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翩若驚鴻的白衣男子在陽光下散漫得行走，衣帶飄然，身上疑似渡了層銀輝只一眼就不由自主得吸引目光，周圍新人鬧鬧嚷嚷，唯有那一處寂靜安寧，如一場行走的世外桃源。

胡大仁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看啥呢都看呆了。”他順着蘇瑾的視線看過去，跟着一起呆了，喃喃道“這是神仙吧......”

“不許看！那是我老婆！”蘇瑾不滿得遮住小夥伴的眼睛，臉上的笑意逐漸燦爛。

胡大仁掙紮開，将他手上的糖葫蘆奪了過來含在嘴裏，嘟囔道：“看着個好看的就說是自己老婆，要臉不？”

蘇瑾瞪了他一眼，轉向離他越來越遠的白衣男子，心裏有些着急得一邊跳一邊揮手喊道：“老婆老婆！這裏這裏，看我！”

他撥開人群循着那人的蹤跡往前擠，眼看白衣男子就要消失在視線裏了，連忙氣沉丹田吼了句：“顏夕林！”

顏夕林微一側身，青絲如瀑披散白衣，笑意盈盈得回過頭，溫柔缱绻。

蘇瑾那張厚厚的娃娃臉，騰騰騰得紅了。

胡大仁暗搓搓得掐了他一把，問道：“這誰？我怎麽沒見過？”

蘇瑾小媳婦的嬌羞樣：“就那個......我強了的人。”

胡大仁敞開喉嚨歌唱：“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哪一夜，我傷害了你~”

“住嘴！”蘇瑾狠狠瞪了他一眼。

顏夕林伫足在前等候，蘇瑾跑過去笑道：“真巧，沒想到我們會接同一單。”

顏夕林眸光潋滟，狡黠一笑：“不巧，我故意的。”

蘇瑾笑容燦爛道：“原來你也喜歡這個單子，看來我們眼光一樣。”

顏夕林看着蘇瑾的眼神有些古怪。

胡大仁扶額：怎麽辦，我的小夥伴憑本事單身。

再次回到酒肆，人已經齊了，不出意外，正好十一個人，裏面有位夢魇。

大家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酒肆老板總算放下了算盤，臉上挂着一絲不變的笑容，招呼小二拿了幾套衣服給他們：“入鄉随俗，請各位換上本地的服飾，我再發布另一個任務。”

在場所有人裏，只有顏夕林不用換衣服，他伸出玉.指挑出件黑紅色的衣服替給蘇瑾，道：“你穿這件會很好看。”

男神說什麽都是對的！蘇瑾毫不猶豫得拿着衣服到客房去換上，然而他摸.摸索索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穿這繁複的古裝。

顏夕林在外面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怎麽能表現出自己愚蠢的一面呢。

顏夕林：“......”

好不容易将衣服胡亂穿好，一開門正好看到顏夕林站在門外，看着他的穿着嗤笑了聲，替他解了衣帶整理衣服：“猜你就不會。”

蘇瑾愣愣得看着顏夕林，那雙眼睛滿是專注，仿佛全世界只有這一件事可做，于是感動道：“你這樣子好像給孩子穿衣服的老母親啊。”

顏夕林的動作頓了頓，冷冷得看了他眼：“你自己系腰帶吧。”

蘇瑾黑人問號臉，這是怎麽了？

一番小插曲後，再次回到圓桌前落座。他們這一行有六男五女，蘇瑾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他對面的小男孩，如果沒有顏夕林，蘇瑾會覺得他是自己遇到過的最好看的人。

那位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紅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大大的眼裏轉悠着淚水，卻不像是害怕，反而如同在生悶氣。他的額角有一塊殷.紅的胎記，拇指般大小，像是一朵豔.麗的梅花，顯得極其妖魅，若不是眼中飽含的淚水，看着倒有些拒人千裏的冷淡氣質。

剛好前一個自我介紹完，輪到了少年，他站起來倨傲得揚着頭，只說了自己的名字便又懶懶散散得坐了下去。

他叫喬無猜。

大概是這個夢魇世界給人的初次印象并不恐怖，所以大家的心情放松了下來，各自尋求搭檔，喬無猜很受歡迎，很多人都圍了過去希望能同他組隊。

第一個過去勾搭的失望而歸，因為喬無猜說：“你醜得就像腐爛的癞□□，滾遠些！”

第二個過去勾搭的同樣失望而歸，因為喬無猜說：“別對着我說話！你聲音難聽死了，癞□□在呱呱叫都比你好聽！”

第三個鼓起勇氣湊了過去，還沒開口，就收到了喬無猜的白眼：“滾。”

所以癞□□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老是跟癞□□過不去？

蘇瑾疑惑得看向胡大仁，胡大仁适時給小夥伴充當解說：“這位可牛.逼了，運氣超好，只要跟他沾點邊，夢魇世界橫着走。”

蘇瑾表示：“我最想知道的是他跟癞□□的愛恨糾葛。”

胡大仁：“你這就片面了，他也會用豬，王八，屎殼郎，蟑螂，土鼈等動物。”

蘇瑾：“......這是個人才。”

被拒絕的人目光一轉，看見顏夕林長得就很像大佬的樣子，便又紛紛去找他組隊，還沒等蘇瑾跑去宣誓主權，顏夕林就指着蘇瑾對他們道：“你們沒他胸大，還沒他活好。”

他就是有這種本事，一句話破壞掉那張清冷無欲的臉給人的形象，讓人望而卻步。

幾個姑娘看着蘇瑾的平胸，臉氣成了绛紅色。

幾個爺們看着蘇瑾的娃娃臉，臉氣成了醬紫色。

蘇瑾：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胡大仁悄聲對蘇瑾道：“你啥時候去的泰國？”

蘇瑾面無表情道：“我天生的24K純金的胸。”

正低頭交耳時，喬無猜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芊芊手指遙遙一指：“喂，你們兩個，我決定跟你們組隊了。”

這位小少爺一看就不好伺候，蘇瑾立馬拒絕：“不好意思，我們隊有三個人了。”

喬無猜瞪大了紅紅的眼睛，不可思議道：“你居然拒絕我！”

可能是因為他眼睛瞪得太大，眼眶裏一直轉動遲遲不肯落下的眼淚突得就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得看着蘇瑾，心想這是哪路神仙？

胡大仁瞪了蘇瑾一眼：“你幹啥！”

蘇瑾：“歐洲來的了不起啊，先掐死再說。”非酋最讨厭歐洲人了。

然而喬無猜卻不按常理出牌，擦幹了眼淚憤怒道：“我就要跟你們組隊！”

胡大仁同一時間将蘇瑾作死的嘴捂住，笑呵呵得對喬無猜谄媚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喬無猜倨傲得揚着頭，一副我是大.爺我說了算的樣子。

叛徒！蘇瑾看着胡大仁控訴，胡大仁選擇性眼瞎。

蘇瑾氣鼓鼓得決定跟他絕交十分鐘，眼神不由自主得飄向顏夕林，他正看着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由戳了戳那張嫩得跟塊豆腐似的臉：“在想什麽？”

顏夕林回過神沖蘇瑾笑道：“想你。”

蘇瑾疑惑道：“我不就坐在你旁邊嗎？”

“......”顏夕林落下長長的羽睫，轉過頭不再理他。

蘇瑾黑人問號臉。

衆人相互了解後，酒肆老板便樂呵呵得再次出現，公布了下一個任務：“請大家各做一道菜，我會根據滿意程度為大家分配去處。”

顏夕林挑了挑眉：“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酒肆老板點頭：“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顏夕林若有所思，将目光移向了桌面。

傲嬌少年喬無猜輕哼了聲，率先走去了廚房，既然是一個隊的，蘇瑾自然也跟了上去，看到顏夕林坐在原處沒動，不由問道：“你不去嗎？”

顏夕林笑道：“我的菜一會就做好了，不急。”

蘇瑾也不擔心他，轉身鑽進了廚房。

半個小時後，每個人都上交了自己的作業，酒肆老板一道道看過去，看到後面臉色越差，每個人的表情也都各不相同，其中以胡大仁為最，最得瑟，以喬無猜為次，最傲慢。

其實喬無猜盤子裏那坨東西已經黑得看不出是些什麽了。

直到NPC看到蘇瑾的作業時，臉黑成了鍋底，蘇瑾虛心得低着頭，心想自己完了，因為他做的是清水面......一碗清水，飄着幾根面條。

NPC說要能入口的，他左思右想，覺得只有這個能入口了。

酒肆老板數了數，只有十份菜，于是問道：“還有哪位沒交？”

“馬上就好。”顏夕林站了起來，走進廚房，再出來的時候，端着碗熱騰騰的東西替給酒肆老板。

蘇瑾伸長脖子看了眼，清清亮亮的熱水刺痛了他年少純淨的瞳孔。

顏夕林上交的一碗熱水。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作業夠沙雕了，然而沒料到......

大佬，是我輸了，怪我太稚.嫩。

作者有話要說：

掉了一個收，凄凄慘慘

看在曾經收藏過的份上，喜歡小可愛們離開的時候能跟我提個建議，萬分感激了。

想改名，改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