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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四章

在昏暗的天色下，那金色的瞳孔顯得額外的刺眼……也額外注目。

林淺昇半個身子藏在黑傘下，精神力完美隐匿。

失去精神力的輔助，視野模糊起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感受到那雙金色瞳孔的主人将那極具壓迫的目光投向了他。

不過他并未避開了瞳孔主人的注視，而是擡起頭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端的是落落大方，看不出任何異常。

那股令人膽寒的殺氣憑空消散，快到王鑫還以為是錯覺。王鑫愣了愣才感知到不對，忙回過頭，死死盯着突然出現的兩人。

兩人中，銀發梳理的整整齊齊身穿燕尾服的老人端正地為身邊氣質冷冽的年輕男人撐着黑傘。

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裁剪貼身的黑底金穗的軍裝将身形勾勒的修長筆直，微風掀起男人額前的黑色碎發，露出一雙深邃的瞳孔。

王鑫瞳孔放大：“陸…上将？”

陸炘城，帝國上将，也是他們帝國家喻戶曉的傳說。

十六歲進入軍隊，駕駛機甲不到一年便在星際海盜的突襲中以一己之力擊敗敵方艦隊進攻，一戰成名！

之後更是強硬整合帝國三軍，擔任軍隊上将，成為軍隊的實際掌權人，其聲望地位在帝國毋庸置疑。

王鑫背後的家族在帝國也有一定的權勢，然而在他家族所掌握的龐大的情報網中，對于陸炘城的來歷卻是一片空白。

小道傳聞稱，陸炘城出身與皇室有關，若消息為真，解釋了為何查不到任何背景。當然，即使消息為假，他所在家族的那些權勢，在陸炘城面前也是完全拿不出手。

家族一直有接觸陸炘城的想法，但陸炘城行蹤神秘，常年停留前線鮮少在帝都現身，因此一直沒什麽機會。直到最近，傳言陸炘城可能會參加星海學院副院長的葬禮，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家族長輩也是立即下令，讓他無論如何必須前往葬禮。

而這正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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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今天竟真讓他撞上了……！！如果真能打好交道，他在家族裏的地位可能提升不少！

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王鑫狠狠擠開前面的林淺昇，堆着笑貼到男人面前：“久聞陸上将大名，不知您對王隽永有沒有印象？”

青年身體本就單薄，這被狠狠撞開，衣袖下蒼白的肌膚直接紅了，稍微動一下就會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不過這會，林淺昇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點高興，只希望王鑫能把男人的視線從他身上吸引走。

然而男人的注意力轉移是轉移了，但只轉移了部分，并未移開目光，依舊看着林淺昇。

在這視線下，林淺昇面上依舊淡定，只有淡定的表面下，他握着傘柄的骨節因為過于用力微微泛白。

陸炘城沉默地凝視着銀發的青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見過的俊美男女不在少數，但在過來的第一時間，還是被青年異常奪目的容貌吸引了視線。

以及…明明與記憶深處埋葬的那個普通平凡的男生完全不同，但有一瞬，在青年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不過也只有一瞬罷了，在他放出精神力查探時，僅在青年身上感受到非常微弱且陌生的精神波動，與那人完全不同。

眼前的景象重疊、發暗，鼻尖嗅到了血腥的氣息，喉嚨裏也像是卡住了，呼吸不上來。就在林淺昇即将撐不住時，陸炘城終于撤回視線，轉而淡淡投向王鑫，準确說是王鑫胸前別着的被荊棘玫瑰纏繞的利劍胸針。

再聯合剛才王鑫提到的名字，陸炘城微微眯起雙瞳：“…司法庭的人？”

見狀，王鑫悄悄舒了口氣，馬上笑着道：“家父正是司法庭的人。”

話音剛落，一道審判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那雙冰冷的鎏金色瞳孔仿佛能夠穿透詭谲迷霧，洞悉一切。

無形的壓迫充斥在周圍，冷汗不斷地從額頭落下，王鑫甚至不敢與男人對視。

不知何時，那股威壓才減淡。王鑫咬着牙，還是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視角裏出現一截褲角，他才慌亂擡起頭，這時陸炘城已經離開，只剩下撐着黑傘的老人對着他淡淡一笑：“王少爺，将軍還有事，如果您還有什麽要說的還請以後再談。”

這話一聽就是借口，但就算是借口他也不能怎樣。王鑫眼角一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甘，在老人離開前忍不住問道：“等一下……”

“王少爺。”然而老人并沒有給王鑫說話的機會，微笑着強硬打斷：“識時務者為俊傑，将軍他最讨厭糾纏不休的人。”

“這點，我想您或許可以向身邊的林先生學習學習。”

王鑫瞳孔微微一縮，顯然是沒想到老人會說出這種話。

林淺昇？要他向那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廢物學習？開什麽玩笑？！

老人将王鑫的情緒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身為上将的副手，他對帝國內大大小小的情報自然是一清二楚，因此一眼認出了王鑫和其身邊青年的身份。

尤其是那位青年。

機甲的研究和維修數據非常龐大，單憑記憶無法完全勝任，必須依賴自身的精神力。

能夠擔任老師的人，即使沒有要求，精神力和身體素質最少也在普通人之上。

而林淺昇，明明精神力為F，卻在機甲維修上能夠完美記住任何零件的部位，并在看一眼的情況下就能指出問題。

對于幾乎是殘廢等級的精神力，這幾乎不可能做到。

雖說大環境下，精神力與身體素質的等級與社會地位息息相關，但他們将軍更看中的還是才能。

比起靠着家族才能進入機甲學院的王鑫，還是安安靜靜又有能力的林淺昇給老人的觀感要好些。

老人說完話，不緊不慢地離開。

望着老人離去的背影，王鑫攥緊拳頭，他深吸幾口氣壓下心中的不甘，轉頭才發現林淺昇不知道去了哪裏。

“人呢？！”王鑫憋着的那口氣再也忍不住了，顧不上禮儀大吼道。

“少爺，林淺昇已經離開了。”趕來的下屬戰戰兢兢地回答。

想到林淺昇的答案和剛才老人的話，王鑫額頭青筋暴突，表情猙獰。

等明天測評報告下來，林淺昇就是跪下來求他，他也絕不會給林淺昇留在學校的機會！

一腳踹開旁邊的下屬，王鑫他沉着臉，憤而離去。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無人注意到有人到了棺柩前。

陸炘城站在棺柩前，白色鮮花掩埋的棺柩上，那朵藍色的風信子顯得格外突出。

陸炘城低下頭，他的手中正捧着一束藍色花朵。凝視着那抹幽藍，他想到很久以前與教授見面時，這位老人曾半開玩笑地說過若自己去世後，希望自己的葬禮上能出現風信子。

知道風信子是教授最喜愛的花的人并不多，況且即使知道，一般也會遵循習俗在葬禮上獻上白色的花朵。

男人臉上神情冷淡，不知為何，腦海中閃過銀發青年的面容……

将手中的藍色風信子放置在另一朵的旁邊，他退後一步，沒入黑暗。

*

趁陸炘城被王鑫吸引注意力時，林淺昇非常有禮貌地對着老人笑了笑，然後毫不留情走掉。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有人遇見他們帝國的傳說招呼都沒打掉頭就走，簡直都要掏個耳朵，懷疑是不是聽到了笑話。那可是陸炘城，全帝國的偶像，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見一面！

直到坐上離開帝都的電車，确信陸炘城無法感知到這邊，林淺昇才重新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他沒想到會在葬禮上遇到那個人。

“嘁，運氣真差。”電車上，坐在他身邊的人煩躁地嚷了聲。

方才因為沒有精神力輔助，林淺昇沒認出身邊的人。聞聲，他轉過頭，一位穿着白色衛衣，戴着有線耳機閉目養神的黑發男生正坐在他的左邊。

看着男生的容貌，林淺昇很難得，生出一種名為頭疼的情緒。

“陸璟？”

男生緩緩掀開眼皮，他白皙的臉上有着一雙漂亮的深綠色貓眼，聞言陸璟不耐煩地啧了聲，冷冷地瞪着林淺昇。

似乎對于會在這裏看見林淺昇這事很不爽。

陸璟是他班上的學生，一直對他有些意見。如果可以，林淺昇也不想在這遇見對方。

畢竟陸璟還是皇室最小也是最受寵的五皇子，只不過這個身份在學院裏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而他正是那少部分之一。

比起王鑫，陸璟顯然更加麻煩。

今天似乎有點不宜出門。

陸璟斜着眼看着他，陰陽怪氣地道：“我說老師，明天測評就要出結果了？您不怕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情緒起伏太大，心口突兀地疼了起來，林淺昇稍稍皺了皺眉，不過還是維持了溫和的表面：“不怕，聽天由命吧。”

陸璟看着林淺昇這病骨支離的模樣更不爽了。

其實在學校裏，林淺昇教學的質量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說還在上等，幾乎所有維修學院學生在上完林淺昇帶的實訓課後，都會轉變對林淺昇的看法。

但他不一樣，他就是看林淺昇不爽。

天天病得跟下一刻要死了一樣，不在家休息上什麽課！

兩人的聲音引起了車上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在看見林淺昇的外貌時微微愣住。還有女生眼睛放光，掏出終端想要拍照，只不過動作進行到一半，陸璟扯着怪笑冷眼看去，“拍什麽拍？這位可是機甲學院的老師。”

機甲學院的老師享有部分特權，除非得到本人的允許，否則法律嚴禁偷拍并上傳到網上。

聽到男生的話，大多數人忙收回了視線，女生也遺憾地收回了終端，不過好奇的目光還時不時在兩人身上打轉。

解決了小麻煩，本來煩躁的心情難得平複了一些，結果陸璟轉頭看見林淺昇安靜坐着對一切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又上來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那張臉多注目啊？萬一被什麽不安好心的人上傳到網上惹上麻煩怎麽辦？？

但這時電車到站，陸璟磨着牙，猛地站起扯下白色衛衣的兜帽，露出一張白皙略有些嬰兒肥，乖巧可愛的臉。

然而男生看上去乖巧，卻在臨下車前，叉着腰伶牙俐齒地罵道：“等明天結果下來，你就等着滾吧！滾回家好好治病去，別天天在學校礙我的眼！”

砰的一聲，車門合上也将陸璟的聲音隔絕在外。

“……”

一下子，成了人群焦點。

四面八方投來的各種怪異視線，真的只想低調的青年面不改色，選擇無視。

他會選擇去當機甲學院的老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用擔心照片會在網上大面積傳播，看就看吧，反正不會掉塊肉。

雖然出了些小插曲，不過一路沒有發生其他意外。等電車到終點站已是晚上，林淺昇推開家門，燈光清冷、裝修簡約的客廳裏空無一人。他的主治醫生不在家，屋裏顯得有些冷清。

精神力消耗過大，疲倦地吃了頓飯後，眼見指針到了十，林淺昇選擇睡覺。

與青年冷清的家裏不同，今晚星海機甲學院論壇上卻是熱鬧的很。

因為在今晚零點，星海機甲學院的官網将公布本年度教師評測的結果。

星海學院男生宿舍內，張舟糾結地坐在桌前，等着教師測評成績出來。

自下課後，他越發感覺不對勁。

以前在學校論壇上怒噴林淺昇時，他一直以為罵他的都是那些顏控的女生，直到今天才下午特意調查後他才發現罵他的其實大部分是維修學院的學生。

好像維修學院的學生都對林淺昇印象不錯，而且據說林淺昇的教學水平比一些精神力B以上的老師還要高。

再聯想到白天禮堂內感知到的強大精神力，張舟愈發感覺不對勁，并随口在水友群裏提了一嘴，結果居然有人說，說不定你老師是在裝弱，其實本身精神力很強！

哈？他才不信，那個廢物還能是隐士高手不成？

兩批人各持己見，誰都不服輸，最後有人出謀劃策——看看這次教師測評的結果！

雖然精神力會出現波動現象，但最多只會浮動一級。以林淺昇F的精神力，就算波動了也肯定通過不了測評。但若能通過，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說不定真是什麽隐藏的大人物！

要是水友贏了，張舟得去專門去給林淺昇道歉，要是張舟贏了，直接砸禮物好吧！

在群裏一堆水友的起哄下，張舟頭腦一熱，應下了。

應下沒半個小時，他突然後悔。

雖說他不信，但萬一…萬一真的通過了怎麽辦，難不成真要去跟自己最看不起的林淺昇道歉？？

因此張舟十分糾結。

一邊希望結果下來，一邊又擔心打賭輸掉。

林淺昇本就是學校的“名人”，關注這事的學生老師甚至一些校外人員都不在少數。就連說着結果注定的陸璟，在十一點半的時候還是偷摸着爬了起來。

等待的人中有擔憂的，也有準備看笑話和樂子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學校幾千上萬人焦急的等待中，“咔噠”一聲，指針轉到十二，測評結果準時公布了出來。

沒過多久，學校論壇...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