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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已經淩晨三點十分了, 指揮部依舊燈火通明。

秋天的夜晚帶着絲絲寒意，青年尖尖的雪白下巴藏在柔軟的格子圍巾裏，哈出的氣在光下形成一團白霧。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凝視着外面的都市。

指揮部位于帝都外城區, 向來燈火通明的外城區今晚一片漆黑，夜色中偶爾會亮起火光，槍響過後，又很快歸于寂靜。

在走廊上吹了會冷風，感覺精神了點後，林淺昇去了四樓。

比起休息室在的五樓, 四樓要熱鬧許多, 即使這個點了, 還有不少員工頂着困意，來回奔走。

推開指揮廳大門的時候，有人正向陸炘城彙報着最新情況。陸炘城站在原處，他的周身懸浮着星球投影, 或大或小的星球發出熒藍色的光芒, 在其身上鍍上了一層冷光。

投影中間，數十顆星球失去了光芒，變成了象征不祥的黑色。

比起下午, 黯淡的星球投影更多了。

男人表情像往常一樣冷峻，只是這會卻垂着眼, 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一層淡淡的灰色投影，聽見門口的動靜, 才擡起眼眸。

林淺昇眯起眼睛對着陸炘城露出一個微笑, 坐到一邊的椅子上，雙手托舉着下巴, 打量着還在工作的男人。

經過一個白天的努力，部分武裝力量較強的星球從黑蟲手中奪回基站，成功與帝星恢複聯絡。同時帝國也啓動了極密通話線路，該線路信號不需要通過基站，缺點是每日發出的消息有限。

不過該線路的啓動，讓無法從黑蟲手中搶回基站的星球得以發送最新消息。

只是從各個星球傳來的消息來看，事态依舊相當糟糕。

首先星球與星球之間的星際航線被莫名的力量幹擾，飛船指針全部失靈，無法指示方向，難以安排力量前往支援。

其次，僅僅是一天，帝國旗下一百多顆星球中，十分之一的星球……完全失聯！檢測不出任何活體信號。

這種情況極其少見，除非……整個星球上，已無任何活人。

一個星球，少的也有幾十萬人，多的更是以億計。更別說還有其它星球也在遭受黑蟲的襲擊下死傷慘重。

……一天，僅僅是一天，死亡的人數多到無法統計！！

這是場針對全人類的清洗計劃！

林淺昇注意到，說到這的時候情緒一向穩定的陸炘城臉色在光影變化間顯得陰沉不定，身上散發着刺骨的冷意，空氣都冰冷了幾分。

彙報的下屬打了個寒顫，臉上冷汗直冒。但想到報告上的傷亡情況，下屬握着報告的手悄悄攥緊，聲音也哽咽了下，身上仿佛壓了一顆巨石，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每一個數字，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甚至在他彙報的這段時間，黑蟲的襲擊也還在繼續，每時每刻都有傷亡發生。

隔着無盡的夜色與星空，似乎能看見斷壁殘垣下失去母親的嬰兒在不斷啼哭，圓月下，倒塌的城市中央，響起絕望的悲鳴。

“探測黑蟲寄生的探測儀科學院已移交，帝星維持封鎖戰略，各家各戶落實到位，必須将黑蟲扼殺在搖籃中。”

同時聯絡星航院，調查星際航線中導航失靈原因，盡全力恢複航線正常。”

“各星球軍隊允許動用特種武器，不計損耗，航線恢複後第一時間前去增援，一定要盡最大努力，減少人員傷亡。”

陸炘城嗓音冰冷，依舊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但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尾音壓低。林淺昇能察覺到有一團火在陸炘城的心底熊熊燃燒。

在這次突如其來的浩劫下，不安、焦躁、悲傷、憤怒，各種各樣的情緒像潮水，将整個世界淹沒。

如果給陸炘城分身的能力，林淺昇嚴重懷疑陸炘城會一個人提着劍抗下所有，盡最大的能力減少傷亡。

那個被帝國萬人敬仰的陸上将，永遠把國家、人民放在第一位。

林淺昇觀察着陸炘城，與陸炘城相比，他就不一樣了，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

他像屏幕外的觀衆，隔着屏幕冷眼看着劇情發生。

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感受不到悲痛，也感受不到憤怒，心底一片漠然。

臨近四點，彙報的下屬才離開。空曠的會議室響起腳步聲，而陸炘城也來到了青年的身邊。

眼眸微動，林淺昇繼續托着下巴，擡起眼眸，笑着詢問，“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陸炘城沒有回答，他凝視着青年白不正常的臉，微微皺眉：“你最近睡眠時間似乎有些多。”

林淺昇沒想到陸炘城還有精力關注自己，眨巴眨巴眼：“有嗎？沒有吧？诶呀，這個不重要，話說現在情況這麽危急，要我幫忙嗎？

最後一句話顯然觸碰到了陸炘城的雷區，時至今日，偶爾陸炘城還會夢見那一天。

在那個懸崖上，少年的發絲在冷風中飄動，笑容肆意又張揚，用那雙漂亮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引誘着他，然後說道：

【……我可以幫你。】

然後同樣的位置，巨大的槍聲中，鮮血染紅了白衣，錯開的雙手，少年像斷了翅膀的蝴蝶，墜下懸崖。

“不用。”冰冷的聲音陡然放大，把兩人都吓了一跳。

陸炘城很少有這麽失态的時候，似乎發現自己态度太過冷硬，他揉揉眉頭，聲線軟了許多：“抱歉。”

頓了頓，他才道：“昨天見到你的哥哥了嗎？怎麽沒有回星海聯盟？”

林淺昇：“。”嗯，其實他本來真的打算回去的。

至于為什麽兜兜轉轉還是到了陸炘城這，林淺昇也說不清，下意識的就來了。

林淺昇眨着眸子，“你還沒允許我回去，我怎麽敢一個人回去？”

然後林淺昇就收到了來自陸炘城的一聲冷笑。很顯然，陸炘城才不信他的鬼話。

“好吧，說回正題，月…我哥他為什麽會來帝都？”

說到這個，男人帽檐下的那張冰塊一樣的臉似乎融化了些許，他遲疑了幾秒才沉聲道：“戰争只會帶來破壞，人類之間內戰已經持續太久了。”

“我們都希望，維持現有的和平。”

還有一句話陸炘城沒說，那是他的小小私心。

身為帝國上将，他有他的責任與立場。只有戰争消失，才有可能消除他與青年之間的對立。

可是這時，耳邊飄來青年的聲音，空靈又飄渺：“如果只有你死去，戰争才會消失呢？”

陸炘城微微蹙眉，不懂林淺昇問這個問題的用意，“我不會死，也不會讓戰争繼續。”

林淺昇：“……”這人怎麽老喜歡全都要！

“只能選擇死或者戰争繼續，你選哪個呢？”

陸炘城沉默很久，帽檐在臉上投下陰影，将眼睛整個隐藏，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思考了一會後，男人冷冽的嗓音慢慢響起：“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天，我會選擇對所有人最有利的選擇。”

“……”

真大義啊！即使在這個時候，還是為所有人考慮。

林淺昇想，看看吧，他果然與陸炘城完全不一樣。

換他來回答這個問題，他肯定不會沉默，他無所謂死，但他不會為了讓戰争消失而死。他只會兩個都不選，什麽也不會去做。

就如同這十年。

若真有拯救世界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什麽也不做，導致災難的後果，不知道陸炘城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他。

讓陸炘城殺了他，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最初的交鋒中，他沒有殺了陸炘城，是他自私的欲望。

他只是覺得陸炘城活下來，會讓他平淡的生活多點刺激，多點有意思的事。

陸炘城呢，那次意外中，陸炘城為什麽會救下他？果然還是因為是個大好人嗎？

林淺昇胡思亂想着，幾乎要把這個問題問出口，除了這個問題，他還很好奇以前的陸炘城是什麽樣的。有很多想要問出口的事，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因為陸炘城揉了揉他的頭，掌心的溫度穿透發絲，似乎能直達心底。

陸炘城垂眸與他對視，淡淡的道：“太晚了，快去休息吧。”

“那你呢？”

“我一會回去。”

“不用我幫你嗎？”林淺昇不太願意走，不過陸炘城鐵了心的讓他好好休息，特意叫了客老過來把他領走。

離開前，林淺昇回過頭，會議室內亮着水銀色的燈，身形修長的男人站在燈光下，靜靜地注視着他，什麽也沒說。

*

一連幾天，陸炘城都沒有回家。

這幾日內，導致星際航線上導航失靈的原因也被調查出來。一股無形的能量将所有航線籠罩，受那能量的幹擾，導航才會失靈。

而經過檢測，那無形的能量波動，竟然與精神力有幾分相似！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帝國和星海聯盟竟然在黑蟲襲擊的第二日，宣布了暫時結盟，對抗黑蟲襲擊！！

在共同的敵人面前，人類再一次放下仇恨，聯系在了一起，武裝力量較強的星球甚至可以進行反撲。

與此同時，科研部門也在緊鑼密鼓的研究對抗無形能量對導航影響的方法，很快有了不小的進展。

一旦攻破這個問題，帝國即可安排軍隊前往各個星球進行支援！

一切似乎在像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巨大的屏幕上，某顆星球被黑色的霧氣纏繞，那顆星球是最先失去全部活體信號的星球，早已淪為蟲子的巢穴！

更令人感覺不安恐懼的是，這幾日，這顆星球上發生的異變。

帝國一直沒有放棄對這顆星球的探測，在捕獲的信號中，傳來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随着時間流逝，而心髒跳動的聲音也越來越巨大！

就好像那顆星球在孕育着怪物，一個無比龐大恐怖的怪物！

同時，那顆星球表面出現了充滿不詳意味的黑紅色的霧氣，黑紅色的霧氣攜帶着毀滅的氣息，生物、金屬、甚至光線仿佛都會被吞噬。

短短幾日，黑紅色霧氣将整個星球包裹！并且還在不斷向着宇宙擴散，擴散速度也呈指數增長。按照其擴散的速度來看，不出兩個月，整個星際，都将被其籠罩。

這顆星球的位置，位于帝國與星海聯盟之間的交界處，距離那顆星球最近的幾顆星球，正是機甲能源核心，源礦所在的星球！因為距離遙遠，目前得到的信息起碼是五六天前影像，也不知道那顆星球現在是什麽模樣。

“該死啊，這群蟲子。”

之前不斷有工人失蹤的源礦星正好與這顆星球是相反反向。

這不由得不讓人産生懷疑，之前的消息是黑蟲特意放出，目的就是吸引帝國的注意力，把陸炘城引開，好隐藏這顆星球的異況。

“事關源礦，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派人前去查看！”源礦不僅與機甲息息相關，星際飛船、星艦、陸戰坦克等設備其動力均含有源石的能量，一旦失去源礦星的掌控權，憑借現有的軍隊和設備，根本不會是黑蟲的對手。

“別說大話了，派誰去？誰能去？現在對抗無形能量對導航幹擾的儀器還沒制作出，怎麽去！”

“那也不能幹等着啊，我有預感，一旦那心跳聲的生物蘇醒，絕對是人類滅亡的時間！！”

還在争吵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因為在場所有人都有這種預感。

良久，一道淡漠的男聲打破寂靜：“我去吧。”

飒——

所有人将視線投向說話之人的身上。

“陸上将！”

“根據最新得出的數據，幹擾導航的能量與精神力極為相似，如果駕駛者本人的精神力能抵禦那股能量，理論上可以駕駛機甲前往。”屏幕上的光打在男人冷漠的臉上，陸炘城淡淡的說。

“你們的精神力都無法抵禦那股能量，只能我去。”

并非是看不起其他人，而是事實。

“這太危險了！”有人出聲阻止，“不如等科學院那邊研制出設備，先排先遣部隊前往！”

陸炘城緩緩搖頭，“來不及了。”

是的，來不及了。

源礦星就在那星球附近，一旦源礦星被攻占，能源不足！絕對會導致更慘重的後果。

現在的傷亡已經足夠慘烈，陸炘城絕對不願意再看到更慘重的畫面，即使知道這次前往風險極大，是一條不歸路，他也不會退縮。

“……”會議室裏再次陷入沉默，每個人的眼裏都有擔憂。

“也讓我去吧。”突然，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

陸炘城眼神頓時一暗。

“我的精神力應該也能抵抗能量幹擾，有我在也能多份保險。”

“星……！”會議室內的帝國人瞳孔微縮，驚恐又警惕地盯着門口微笑站着的青年。

雖然兩方暫時達成停戰協議，組合起來共同對敵，但多年來的仇恨依舊存在，對于這個幾次讓他們帝國翻了跟頭的星際SSS級通緝犯，帝國這邊的人并不完全信任。

林淺昇并未搭理其他人的反應，目光先是在人群之中林長風的身上停留了會，林長風抿着嘴，死死看着他，沒有說話。

然後林淺昇又把目光落到了最中央的陸炘城的身上，陸炘城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這次男人眼裏有着血絲，眼底也有些發青。

至少72小時沒睡覺了。

眉毛不着痕跡地皺了皺，林淺昇心裏有些堵堵的。

就算情況再危機，也要好好休息。

“你留下，我一人去就夠了。”會議桌最中央的男人擡起頭，金瞳中閃着銳利的冷光。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隐約察覺陸上将與“星”之間的氛圍有些不對。更何況會議室裏的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面面相窺，又聯想到了黑蟲襲擊前的一些消息，沒敢吭聲。

“你知道的。”林淺昇微微一笑：“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

“……”

空氣中隐約傳來針鋒相對的火花聲，會議室安靜到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兩人誰也不讓誰。

所幸，在在場衆人坐立難安時，陸炘城的終端響起，那是來自皇帝的通訊。

不得已，陸炘城撤下視線，打開了終端。籠罩在衆人頭頂的威壓這次散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耳機中響起皇帝的聲音，陸炘城的表情也逐漸凝重。

陸炘城很快關閉終端，他沒有說其中的內容。在繼續剛才的讨論前，林長風卻是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着陸炘城，語氣有些無奈：“你們兩人一起去吧。”

“他的性格你也知道，誰都勸不動。”

說着，林長風深吸一口氣，看向在場衆人，他沉聲道：“不過我們希望，你們能夠帶着好結果勝利返回！”

最終出發的日期定在了後天。

目的地是帝國機械之星。

*

會議結束後，陸炘城第一時間找到林淺昇。沉默許久，陸炘城咬着牙，問道：“為什麽？”

彼時的林淺昇正坐在休息室的隔間裏，一邊的桌子上是皇宮特供的糕點。

他向來喜歡吃甜品，但自從那次星際航行返回後，身體的變化讓他很難再品嘗出食物的味道，今天，甜品吃着更是食之無味。

林淺昇果斷把原因歸結到陸炘城的身上。

他突然起身，在陸炘城還未反應過來時，彎起嘴角，指尖輕輕戳了下男人眼下的烏青：“陸上将，啓程在即，你再不好好休息，恐怕只能我一個人去了。”

陸炘城：“……”

被觸碰的位置還殘留着青年指尖的柔軟和溫度，陸炘城眼裏閃過錯愕，難得愣了片刻。

在陸炘城回過神之前，兩人擦肩而過，林淺昇笑着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如今的帝星管控森嚴，幾乎不允許有人出門，所有交通全部停運，路上只有零星幾個人。

帝星上還可正常通訊，不過星網依舊無法登陸。林淺昇給林長風打了個電話，很快，有人開車過來，把青年帶上。

第一站是垃圾場。

與帝星的其他都市不同，垃圾場的居民無一人被寄生，相對于管控森嚴的都市，垃圾場十分熱鬧。

不過林淺昇沒有去垃圾場的街區，而是讓司機繼續向前開，直到來到一處森林。他們下了車，步行進入森林，沿着一條溪流向前，大約半小時後，豁然開朗，森林的盡頭是一處瀑布。

水流從山上極速沖下，濺起巨大的水花。若不走近，很難發現瀑布的後面，隐藏着一個山洞。

更令人震驚的是，山洞內竟然立着一尊巨大的白色機甲！

沒多久，瀑布上空出現星艦，十幾名維修師來到山洞，開始對白色機甲進行維護修理。

這尊十年前的機甲，性能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只需補充能源，即可重新啓動。

那是“星”十年前離開星海聯盟時駕駛的機甲，沒有人能想到，那尊在戰場上被稱為白色死神的機甲屹立在一個小小的山洞，落灰十年之久。

機甲很快被星海聯盟派來的人帶回了聯盟主艦，進行更詳細的維護。

第二站，是垃圾場他住了十年的家。

白醫生并不在這裏。

林淺昇也不知道白醫生去了哪裏。自從知道他的生命只剩十天後，白醫生就消失了。

哦不，現在已經不到十天了。

他的生命還剩六天。

林淺昇在他住的房間停留了很久，金色的陽光穿透玻璃窗，将房間映成溫暖的金黃色。

以後，或許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第三站，是星海聯盟的主艦。

飛船剛下跑道，林長風已經放下全部工作，趕來迎接他。

男人的黑色短發在空中輕晃，鏡片在陽光下反着白光，林長風輕輕說：“歡迎回家。”

家。

簡單又禮貌的擁抱後，林淺昇去看了他們的父親。這時他才知道為什麽如今的星海聯盟由林長風全權接手。

那個偏執孤鹜的老人，早已被癌症耗空了身體。

林建鴻躺在醫療艙內，口上罩着呼吸機，面色蠟黃，身材幹瘦，腸子被切掉了一部分，如今只能靠營養液度日。

就像他小的時候一樣。

明明是他的父親，但看着老人如今的模樣，林淺昇依舊沒什麽感覺。

相反，看見他後，林建鴻深深凹陷眼窩裏，眼裏冒着憤怒的火焰。老人顫顫巍巍的擡其幹枯的手指指着林淺昇的鼻子，嘴巴一張一合。

“你這個害死你母親的孽種……！”

“叛逃星海聯盟，躲藏在帝國，與陸炘城勾結，你這個星海聯盟的叛徒！你怎麽還有臉回來？！”

沒有聲音，不過林淺昇還是輕易從老人的唇形分辨出說話的內容。

林淺昇有點疑惑，歪歪頭，問出了小時候就想問的問題：“真的是我害死母親的嗎？”

“可如果你們克制點的話，我不會出生，母親也不會去世吧？”

“害死母親的人裏，是否也有您的原因呢？”

林建鴻額頭青筋暴突，瞬間瞪大眼睛，憤怒讓孤鹜的老人恢複了一些力氣，他起身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朝着林淺昇砸去！

林淺昇沒有躲，杯子是玻璃的，很重，砸到身上有點疼，裏面的水很快浸透了一小塊衣服，涼涼的。

想說的話說完了，林淺昇沒有再理老人，轉身離開。

最終戰，是陸炘城的家。

在啓程的前夕，他又來到了這棟別墅。

很難得，陸炘城終于聽話，這兩天休息了會，臉上的疲憊也少了許多。

“終于休息了。”堵在心裏的那口氣在這時終于通順，林淺昇微微挑眉，“如果你還不休息，我真的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陸炘城眼中閃過太多情緒，最終他問出了前兩日的那個疑問：“為什麽……你一定要去。”

銀發青年彎起眸子，“這是秘密。”

個屁。

才沒有什麽秘密，真正的原因只是因為陸炘城要去罷了。非要說的話，可能還要加上一點“命運”？

那根命運的指針，再次指引了一條方向。

上一次指引導致的結果，是他身份全面暴露。也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麽後果。

帝國有個習俗，戰士在征戰前，需要前往教會進行禱告。

星神會給予信徒們幸運的祝福，保佑他們平安歸來。

那天晚上，陸炘城帶着林淺昇去了帝都大教堂。而為他們進行禱告的，正是教會的教皇！

對于這場人類的浩劫，教皇表現的非常平靜。

禱告前，年邁的教皇忽然問道：“你們，信奉星神嗎？”

教會的信仰便是星神，他們認為，整個星際是由星神創造，是創世之神！人類至今無法研究明白的玄奧精神力正是由星神所賜。

教皇又說：這次的浩劫，是星神對人類的考驗，除了神之外，沒有人能夠阻止。就算是站在人類巅峰的陸炘城和林淺昇，也同樣不能。

這個時間點說這些實在有點掃興。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礙于教皇的身份地位，不敢說啥，但陸炘城完全沒有慣着這位地位高貴的教皇，二話不說換了個普通的教父進行這次禱告。

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正式啓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就在這個啓程的前夕，在禱告完畢時，林淺昇收到了好久沒聊過的，張舟的消息。

【林老師，陸璟他似乎……失蹤了。】

陸璟在第一次失聯回來後，張舟偷偷弄了個定位儀，放到了陸璟的身上。

在陸璟第二次失蹤的時候，定位儀似乎也被什麽東西幹擾，無法正确顯示定位。

直到今天，定位儀突然恢複了幾分鐘的信號，正好被關在學校，既不能上網還停課，無所事事的張舟看見。

而當看見定位儀的位置後，張舟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內心被恐懼填滿！

帝星遭受的黑蟲襲擊并不多，官方也可以正式通知發生了什麽，不過張舟還是猜到知道如今的星際發生了恐怖的浩劫，更知道星際根本無法航行。

然而定位儀卻顯示，陸璟在一個距離帝星非常、非常遙遠的星球！

那顆星球的名字是…

【……定位儀上，陸璟最後出現的地點是，機械之星！！】

那是林淺昇和陸炘城這次的目的地。

也是早已沒有任何活體信號的死亡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