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

56.

既然愛,何必放手;既然不愛,何必強求。

可是美麗的愛人啊,請你告訴我,怎麽才可以忘記你曾經的模樣,那麽美好,那麽鮮活,如同血液,存在身體裏,随着的心髒的跳動,分分秒秒反複循環,流過心肺、攀上脊椎、繞過大腦,一圈又一圈,不眠不休。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麽體內的血液呢,如果連僅剩下鮮活的血液都被抽中,那剩下的是什麽,他又會變成什麽?行屍走肉嗎?

婚禮進行曲在蘇寅正耳邊想起,新人進場,蘇寅正轉過臉,隔着五六桌,他看到一身白婚紗的周商商。

穿着婚紗的周商商,美得很刺眼。

他邊上有位老婦女說了句:“真是金童玉女的一對啊。”

蘇寅正忍不住想笑,以前有人看見他和她,也說過金童玉女呢。

頭頂的水晶燈璀璨耀眼,白花花的光線将整個大廳照得光輝明亮,将每位賓客的臉上的表情都照地清晰明淨。

那麽他的臉呢,蘇寅正想,他的臉呢,現在他臉上應該是什麽表情?

蘇寅正低下頭,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這枚戒子,素雅的戒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印着淺淺的光亮。

北京的秋老虎很厲害,即使入秋了,天氣一樣炎熱,筒子樓裏沒有安裝空調,兩臺風扇擱在床頭,迎面吹來的是徐徐熱風。

那天是周商商生日,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然後兩人盤坐在床上遐想未來。

那個夏天後,周商商從只會炒簡單的蓋澆飯學會了炖鴨湯、紅燒獅子頭、清蒸鳗魚……

那時他們租的房子沒有廚房,做飯要在樓道上,所以每天下班回到家,還沒有爬上樓梯,便可以聞到饞人的菜香。

蘇寅正看着桌上的佳肴,他想起周商商做的菜,狹小的樓道,一鍋一竈,她總能給他變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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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那麽多年過去,他吃過上千上萬的菜,總吃不出那時候的美味,那時可真幸福,連同舌尖,也幸福地一塌糊塗。

豐盛的晚餐後,周商商躺在他的懷裏,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他的棉T,寬大,半新不舊,因為瘦,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總顯得空落落的。

小房間裏風扇開到最大,将棉T吹得鼓鼓的。

她探過身子,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這枚戒子,遞給他:“寅正,你給我戴上。”

他接過她手中的戒指,表情愣愣的。

“蘇寅正,你願意娶周商商為妻嗎,一輩子珍惜她,愛護她,對她忠貞,視她為一生的珍寶,你願意嗎?”周商商翹着無名指伸到他眼前,慢吞吞地說着結婚的誓言。

那時她臉上是什麽神色,抿着唇,唇角上翹,眼裏滿是盈盈笑意,像是溢滿暖暖的水波,幸福地好像會發光。

臺上的新人開始讀婚禮誓詞,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她和這個男人要真的要結為夫妻了。

“我韓峥願娶商商作為我的妻子,将她視為我生命中唯一的伴侶和愛人,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都将毫無保留的愛她,尊重她、保護她,疼惜她,對她忠實,至死不渝。”

“……”

鏡頭轉啊轉啊,依舊是破舊的筒子房裏,炎熱的秋老虎,一米五的木床,兩臺不停轉動的電風扇。

“蘇寅正,你傻了啊,愣着做什麽,你願不願意啊。”周商商擡眼看着他,又将無名指翹了翹,眨眨眼,又重複地問了一遍,“你願意嗎?”

他抖着手将戒子戴到周商商的無名指上,低頭笑笑:“我願意,商商。”

周商商親親他的臉,叫了句:“老公。”

他将她抱緊:“商商,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過上好日子,什麽日子是好呢?那時他們天天設想未來,未來有過一千一萬遍的模式,但是不是都沒有料到是今天的樣子?

她滿臉幸福地嫁給了他人,他成了她的座上賓,熱鬧的喜宴,她看着真是幸福啊。

周商商清甜的聲音隐隐傳來,蘇寅正聽到她在說:“我選擇韓峥作為我的丈夫,從今往後,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足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都将毫無保留地愛他,将他視為我生命中唯一的伴侶和愛人,對他忠誠,尊重他,照顧他,幫助他,我将與他分享我的一生,共度每一天,直至天荒地老。”

韓峥一直擔心累着周商商,後臺換衣的時候,一直在問她:“商商,感覺怎樣,累不累啊?”周商商換上貼身的旗袍,三厘米的坡跟小皮鞋,轉過身看着韓峥:“十一,好看不?”

“好看。”韓峥摟着她,貼着她耳朵:“等會敬酒,抿幾口果汁就好。”

頓了頓,又擔心地問,“寶寶們好不好,有沒有吵到你?”

周商商擡擡眼皮:“沒感覺。”

韓峥繼續耳鬓厮磨,周商商搗了他一拳:“我們快點出去吧。”

韓峥停頓了下,拉着周商商的手,看了看她,然後點了點頭。

蘇寅正來了,他要不要告訴她呢?韓峥走出大廳的時候,摟緊周商商,他腦袋抽了才會告訴她。

周商商敬酒穿的禮服是韓太太強烈推薦的一款藍紫繡金雲錦旗袍,原本是高叉款,又在韓峥強烈要求下,改成了低叉。

姣好的身段,低挽的發髻,立在一身黑色西裝的韓峥跟前,柔媚、端莊、典雅。

第一桌敬的是女方的父母長輩,宋家也來了一桌子人,除了宋林生,還有宋家的幾位叔伯,宋茜坐在宋林生邊上,看着周商商和韓峥,灌了一杯白酒。

韓峥抿抿唇,叫了宋林生一聲岳父大人。

宋林生笑得很場面,臺詞跟笑容一樣場面:“小峥啊,以後就好好照顧商商吧。”

第二桌,男方的父母長輩。

韓太太一身正紅的旗袍,周商商和韓峥敬酒的時候,拉着周商商的手問:“累不累啊,商商?”

周商商搖搖頭:“我很好,媽媽。”

韓太太又叮囑韓峥:“十一,顧着點啊。”

韓家的長輩多,足足好幾桌人,其中最最重量級的是韓峥的奶奶,九十八高齡,坐在韓太太和韓部長中間,周商商跟着韓峥叫了一聲奶奶時,韓奶奶也拉着她的手,眯着眼笑哈哈地問:“這就是小陽的媳婦吧?”

躺着也中槍的韓首長默默別過臉。

韓峥摟着周商商,湊過身說:“奶奶,這是商商,是十一的媳婦。”酒宴吵雜,加上韓奶奶本身耳背,韓峥說話聲音自然加大分貝。

一桌子的人笑哈哈,其中有幾個別有深意地看了看韓首長,韓首長波瀾不驚地喝了口杯中的酒。

韓太太也笑着靠在奶奶的耳邊解釋一聲:“媽,今天可不是老大結婚,是老二,阿峥呢……”

韓奶奶疑惑了:“阿峥不是還在上學嗎?”

韓峥搖搖頭,對周商商低聲說了一句:“奶奶糊塗很久了。”

敬完家長長輩,然後是重要領導和親朋好友,韓峥摟着周商商敬酒的時候,擡眼看了看某個角落,然後每次敬酒時,都将周商商擱在裏頭,将自己變成一堵牆。

“新娘子怎麽喝果汁啊?”

韓峥笑啊笑啊,笑得格外不言而喻。

“敢情再過幾個月,又可以喝十一你的喜酒了啊?”

韓峥笑得越發含蓄,彎腰,拿着酒杯與一桌子的親朋好友碰了碰:“希望到時候大家也都能過來啊。”

新娘子喝的是果汁,熟人問起,韓峥就像上面這樣子回答;關系一般的,直接說我媳婦不會喝酒,大家擔待些。

一桌桌敬酒過來,韓峥趁着周商商不注意,時不時擡眸看看那個角落。

終于在第五次翹首偷看的時候,那人離去了。

婚宴結束,周商商和韓峥便坐着專車回韓宅的新房,韓宅前後兩棟,主樓副樓前後相通,韓峥原本的房間在主樓,韓太太因為看多了婆媳電視劇,體貼地将新房設副樓,親近又不幹擾。

回到新房,周商商嘴上說不累,其實還是有些累,孕婦嗜睡,兩人躺在大紅大紫的新床,蓋着棉被聊着天,聊了一會,周商商便睡去。

韓峥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低腰給周商商掖了掖被子,蹑手蹑腳地走出了新房。

韓峥從副樓來到主樓的書房,推開門,韓部長已經坐在裏頭等他了,韓峥看了眼沉着臉的韓部長,二話沒說,跪了下來,膝蓋撞上木制地板,“咚”的一聲,聲響并不輕。

蘇寅正從婚宴出來便回到了花溪別墅,他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找什麽呢?他問自己,回憶嗎?

周商商留下的別針、她給他買過的領帶……可惜少之甚少,房子空落落的,跟他的心一樣,空落落的,吹風的時候都可以聽到回聲。

他們連婚紗照都沒有拍,蘇寅正又是一陣翻箱倒櫃,然後在房間床頭櫃裏翻出了兩本結婚照,大紅色的結婚整上周商商微微抿唇。

相片因為老舊,都有些發黃了。

那天周商商穿的明明是米色的連衣裙,照片上顯示出來是黃色,相片發黃的那種黃。

蘇寅正低頭摸着周商商臉,她在笑嗎?

照片上周商商微微抿唇,一雙美眸空空地目視前方,嘴角沒有任何的弧度。

這是她和他最後一次的合照吧。

證上多了一個印章,“作廢”兩字提醒他這本結婚證已經失效。

他和她的結婚證已經作廢,代表他和她的婚姻關系已經失效,明明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他怎麽就一直緩不過勁兒來。

他的周商商已經嫁作他人婦啊,那他呢,他的下半輩子又要怎麽演繹。

今天的婚禮上,鴨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寅正,我也等着喝你的喜酒。”

他的喜酒?他還會結婚嗎?

蘇寅正捂着臉,濕濡的眼淚從指縫裏溢出來,他一抽一抽地哭着,那是她的周商商啊,他的周商商啊。

他的周商商啊,怎麽就變成了韓峥的妻子了。

靜寂的房間裏,蘇寅正想起了自己理想。

十八歲的蘇寅正,他的理想是成為優秀的科研人員,然後和周商商結婚。

二十三的蘇寅正,賺錢,然後和周商商結婚。

二十五歲的蘇寅正,他要成功,然後和周商商結婚 。

……

然後呢,現在他站在了成功的頂峰,他成功了,賺到錢了,周商商也過上了好日子,他和她也結婚了,他多幸運啊,事業愛情雙豐收。

然而他的人生軌跡還是變化了,周商商徹底和他分道揚镳了,橋歸橋,路歸路,見面了,最多問句話。

她好嗎?

看着不錯啊。

那他呢?

也會不錯吧,他有着花不完的錢,他可以随便找個女人給他生孩子,說不準,他還可以遇上一位讓他心動的女人,他也會有幸福的家庭,妻子溫順,孩子聰慧。

老天給他的命格說是命中無子,他不信命,他是不是真的會命中無子呢?

蘇寅正摸着自己的臉,冰冷冰冷的。

新婚之夜,韓峥再攝手攝腳爬上床的時候,周商商已經醒了過來,韓峥體貼地将周商商一拖,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後目光灼熱地看着她。

“媳婦。”

周商商笑望着韓峥:“傻子。”

韓峥捧着周商商的頭,溫柔地碰碰她的嘴巴:“商商,咱們洞房花燭沒辦法行周公之禮,就接個吻吧。”

周商商低頭笑了起來。

韓峥摸着周商商的臉,眼底微蘊閃閃的笑意,春意盎然,他眼瞳裏周商商的臉映着龍鳳呈祥的紅色床單被套枕頭,也是紅彤彤的。

“聊甚于無,不是嗎?”韓峥附過身,輕輕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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