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再世妲己
第27章 再世妲己
司徒厭怎麽也沒想到, 她會這麽倒黴,坑害沈墨卿沒成功就算了, 還被微商坑害了。
這下好了,考試也沒考成,還……
司徒厭抄起手機就去找微商算賬。
誰知人家先給她發消息了。
【世界第一黃牛:怎麽樣?感覺很不錯吧?「擠眉弄眼」】
【世界第一黃牛:你那對象肯定沒舍得去考試吧?】
隔着屏幕,司徒厭真想殺了她。
她憤恨地把對方删除了。
說實話,雖然她剛剛撒了謊,但是……她畢竟是給人下藥被發現了, 而且她的謊言這麽拙劣……
沈墨卿會把她趕出去嗎?她昨天讓她走來着。
司徒厭看着她在沈墨卿家的房間。
她這些日子基本上把沈墨卿家當自己家住了,身上沒多少錢,就沒買多少新東西,但生活物品也不少——她買的新的兔子玩偶,還有塞滿一衣櫃的新裙子和秋毛衣, 圍巾,各種各樣的奢侈包包, 還有色彩斑斓的杯子,地上鋪滿了厚毛毛的兔子頭可愛地毯, 門後挂着一時興起買回來但一次也沒彈過的尤克裏裏, 床頭挂着她買來的綠色捕夢網。
因為沈墨卿家裏實在是太極簡了,導致司徒厭這個極繁主義者有了充分的發揮餘地,只不過區區半個月, 整整一個房間都被她的小玩意兒塞得滿滿的。
要不是有阿姨來幫着t收拾, 滿地打滾的玩偶估計能讓人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司徒厭之所以肆無忌憚的在沈墨卿的家裏大作特作,也不是沒有她的原因, 至少沈墨卿要趕她走的時候, 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搬回去太麻煩啦, 有好多東西要挪走哦,然後可以厚着臉皮,順勢賴個幾天。
司徒厭一開始搞這些東西本來是這個意思,但是後面反而越看越喜歡。
而且,因為沈墨卿生性冷淡,不愛多管她的閑事,很多事情,除非她問【你覺得怎樣】,否則她不會評價她。
沒有她的邀請,她也不會進她的房間。
哪怕昨天,她睜開眼,也是在沈墨卿的卧室。
……
……哎,不行,雖然昨天說的那些是撒謊,但是萬一沈墨卿相信了呢?
而且,司徒厭百分之一百肯定,沈墨卿是喜歡自己的。
不過,雖然對方喜歡自己,但司徒厭也不怕對方告白,因為嚴格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即便對商業再不了解,司徒厭也知道沈家的掌權者沈清妍是個多麽嚴苛冷漠的女人,她對繼承人的要求很高,只要沈墨卿還想繼承沈家,拿到沈家的巨額財産,那她就不可能跟她告白。
雖然司徒厭從不care自己在外的壞名聲,也不care人家怎麽評價她,但她聲名狼藉,這是個客觀事實,沒什麽不好直視的。
事實就是,綜合考量,沈墨卿要是答應跟她在一起——
那可真是太有品了,嘻嘻。
但現實是,沈墨卿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除非她想被沈清妍掃地出門,變成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不過,沈墨卿會不會做都是她的事情,基于對方對自己有好感的基礎上,她只要把【喜歡沈墨卿】這個人設貫徹到底,沈墨卿肯定不會趕她走的!
*
司徒厭肉眼可見的對沈墨卿噓寒問暖的讨好了起來。
她一個懶狗,居然也會定七點的鬧鐘起來給沈墨卿煮咖啡了,放方糖。
還會做早餐。
沈墨卿起來看見桌子上非常健康的早餐,煎蛋,全麥面包,還有坐那滿面笑容的司徒厭,差點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學姐早呀。”司徒厭熱情的打招呼:“快快快,快來吃早餐。”
少女系着圍裙,那頭非主流的藍頭發披在身後,在末尾紮了個小揪揪,居然看着還有幾分詭異的溫婉。
溫婉這兩個字,放司徒厭身上,真哪哪都違和。
沈墨卿沉默了一會兒,“你這是做什麽。”
司徒厭笑容不改:“做早餐呀。”
确實是做了早餐。
紋理漂亮的大理石餐桌上擺着雪白的餐盤,是烤好的全麥面包,上面點綴着雞蛋,用餐紙包着,拿起來就能吃,賣相還不錯。
沈墨卿坐下,拿起包好的全麥面包。然後發現正面是生的,反面是糊的。糊的那面蓋着雞蛋。
沈墨卿看了看司徒厭:“。”
司徒厭滿眼都是期待。裏面竟沒有半分羞慚。
沈墨卿緩緩地咬了一口。
司徒厭:“怎麽樣怎麽樣?”
沈墨卿言簡意赅:“難吃。”
司徒厭:“。”
司徒厭深吸一口氣,笑容滿面:“那你別吃了,喂狗。”
沈墨卿把面包遞給妮娜,妮娜聞了聞,甩甩尾巴,背過身體,用屁股對着。
沈墨卿嘆氣:“狗都不吃。”
司徒厭:“。”
司徒厭破防了。
她情緒一上來,什麽理智都沒了,也不管什麽沈墨卿報複不報複,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錯在先,也不怕沈墨卿要把她趕回家什麽的了,二話不說先把圍裙解了往桌子上一扔,“誰管你們!愛吃不吃!!!”
她火冒三丈的回房間了,路走得蹬蹬瞪,還把門關得震天響。
就好像這不是沈墨卿家,而是她自己家一樣。
沈墨卿:“。”
她本來還想提醒下司徒厭她家裏的事,尤其是陸翡秋,但看司徒厭這架勢,她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一會兒,沈墨卿手機嗡嗡響了,她打開一看。
【兔子屠殺全世界:smq和她的狗都是沒品的東西!!本小姐做得飯明明天下第一好吃!】
司徒厭會有此一說,并非誇誇其談。之前她還住在家裏的時候,偶爾也會做點吃的,別管賣相如何,反正陸翡秋從來沒說過難吃。
有了沈墨卿這不解風情的女人做對比,司徒厭莫名又念起陸翡秋的好來。
她覺得她也沒必要老是賴在沈墨卿家裏,回家又怎麽了,陸翡秋當然是個虛僞且滿肚子壞水的東西,但這同時也有個好處,就是哪怕她端了一碟子馬賽克上來,陸翡秋都會誇好吃。
【喜歡沈墨卿】這人設司徒厭到底沒能堅持過三個小時,就輕輕破碎了。
沈墨卿這種冷酷無情的pua大師,誰愛喜歡誰喜歡,要不是為了cpa考試成績從她爸那裏撈錢,又不想回家,她才不想和沈墨卿打交道。
……
她正這樣想着,手機嗡嗡響了。
她打開手機一看。
【ink:阿姨今天有事來不了,新做了早餐,放桌子上了。】
【ink:我去公司了,你餓了出來吃。】
司徒厭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然後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耳朵湊到門邊,聽到了幾聲模糊的汪汪,随後是沈墨卿出門的聲音。
司徒厭等過一陣子,确定沈墨卿走了,才猶豫着,想把門打開,但門開了一條,她又想到什麽似的,又把門緊緊關上了。
她背靠着門,後腦勺貼着門後,抱着膝蓋,就這樣靜靜地等了半個小時。
她走了嗎。
走了吧。
也許沒有。
過會,她打開了震動的手機,看見ink發了微博,是在車上拍的一張圖,沒有文字。
車窗外是晴朗的天空,枯黃色的梧桐,車頭裝飾着那只陳舊的粉紅兔。
司徒厭盯着看了一會兒,然後打開了門,客廳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大理石餐桌上放着煎好的雞蛋,面包,還有拌着牛油果醬的酸奶,木勺子放在一邊。
司徒厭拿起勺子,嘗了一點。是無糖的。
她拿着手機,忍不住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沈墨卿。
【厭厭:我不喜歡無糖的。】
其實這條消息是有些無理取鬧的,畢竟以她們的關系而言,沈墨卿實在沒有必要考慮她的喜好。
誰管司徒厭喜歡什麽,讨厭什麽呢。
但司徒厭還是發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直覺不會等來太好的結果。沈墨卿會對她很冷漠的。
就像她咬了一口三明治,然後說難吃,那樣。
【ink: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麽了?
司徒厭盯着屏幕,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按了幾下,想問你會趕我走嗎,但來來回回,輸入又删除。
司徒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其實沈墨卿雖然喜歡她,但是這不意味着她就一直能留下。
喜歡又怎樣呢,喜歡向來都是自私的,像她媽媽,像陸翡秋,像她自己。
這世界上每一種愛都像擺在櫥窗裏的兔子,明碼标價。
即便耗盡力氣買了回來,也會被人奪走,撕碎,扔進垃圾桶,眼睜睜看着它從珍貴,到破碎,再到一文不名。
哭得再大聲,叫得再痛苦,跪在地上乞求,眼淚掉了一地,也只能得到一個吻,一聲溫柔的勸誡,那個女人穿着媽媽的皮囊,悲傷說,厭厭,我愛你啊。
媽媽這樣做,是為你好。
love is pain。
不要期待別人的愛,要維護自己,愛自己,保護自己,要自私自利,如有必要,就傷害別人。
做有尖牙和利齒的兔子,謀殺全世界,傷害所有人。
司徒厭慢慢的發消息。
【厭厭:你真好。】
【厭厭:最喜歡你了。「小狗搖尾巴」】
司徒厭發完這些,心情忽然又好了,她覺得她又貫徹了一下【喜歡沈墨卿】這個人設。
她把早餐拍了個照片,然後發到【兔某拉戀愛日記】。
【對象給做的健康營養早餐~嘻嘻嘻,誰素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孩?素我!素我!】
飙升的點贊量還有底下大罵戀愛腦不得好死的評論讓司徒厭的心情火速up起來。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咯。嘻嘻。”
她一邊懶洋洋的挨罵一邊打開了流量共x計劃,這樣不管黑還是紅,有流量就有收入。
然後她一閑下來,就開始給沈墨卿轟炸式發消息。
*
沈墨卿捏着眉心,其實她晚上沒太睡好。
司徒厭的告白實在t是……不能說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這是不可能的。
這一整晚,她都在分析,思考,司徒厭為什麽要這樣做,又或者這背後到底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表演成分,她有時候會想到對方的家庭關系,還有成長問題,林林總總,想的很遠,最後這些遙遠的思緒,又輕飄飄的回歸到夜深人靜時候,她抱住她,湊過來的一個,青澀的吻。
于是沈墨卿不由自主的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或者說,一個巨大的誘惑。
那就是。
當司徒厭開口說喜歡她的那一瞬間,就無法回頭了。
如果司徒厭撒謊,不論原因如何,她都要繼續向她撒謊,她要繼續用那雙閃爍的,不确定的,眼睛注視着她,然後用她那一肚子壞心腸,向她編造動聽的,她愛聽的謊話。
而她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司徒厭伸手拽着她,把她拉扯到了這個位置上,要麽答應她,要麽,拒絕她。
司徒厭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
她可以答應她。只要張張嘴,答應她。
那麽她就站在了一個合情合理合法合規的……占有,指點,控制對方人生的位置上。
沈墨卿,不再是司徒厭人生中,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可是,要這樣做嗎?
她按部就班的,已經規劃好的,平穩的人生,要承受來自司徒厭的,危險的不确定嗎。
沈墨卿不知道。
當然,最好不要。
其實也可以不理會她。就這樣。順其自然就可以。
沈墨卿不由自主的想。
手機又震動了,她看了一眼,是司徒厭給她發了消息。
【厭厭:嘻嘻嘻,看我新做的美甲】
【厭厭:「圖片」】
是很漂亮的奶油粉,她手白,做起來也顯得手奶白奶白的。
真是無聊,沈墨卿想。
司徒厭的人生就是在這麽些無聊事情中被無情浪費掉的。
她之所以這樣經濟失敗且聲名狼藉,除了滿肚子壞心思和滿頭腦對他人惡毒的嫉妒以外,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懶惰躺平,不思進取。
【ink:好看。】
【厭厭:嘿嘿,有眼光!我等下要去全蟹齋打包他們家的龍蝦餃和蟹黃面!】
“沈總?”
策劃叫她,沈墨卿頓了頓,回過神來,她把手機關上,鎮定問:“剛剛說到哪兒了。”
會開完了,沈墨卿看着自己不由自主的回複。
她想,她真該把司徒厭屏蔽,或者删掉的。
你看,現在可好了,沈墨卿也被這張圖片浪費了人生珍貴且關鍵的三秒鐘。
所以說——司徒厭真該賠錢給她。
沈墨卿這珍貴的三秒鐘,無所事事的毫無社會價值的司徒厭該拿一輩子賠。
*
“哎,外面怎麽下雨了。”
黎黎整理了一下會議文件,看看落地窗外的雨,抱怨道:“本來還想出去吃點好的。”
黎黎看見她,又笑:“你怎麽回事啊,平時工作開會的時候根本不看手機的,今天怎麽沒事就看幾眼,裏面藏了什麽寶貝?”
沈墨卿沒說話。
cpa考試結束了,她雅思也在大二就考過了,過幾天又要出國,好不容易空閑幾天,自然要在公司處理工作,她今晚沒打算吃飯,也不打算回去。
手機一下又震動了,沈墨卿批着案子,沒打算看手機。她覺得她應該把手機震動關掉,就在她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司徒厭的時候。
她怎麽忘記了。
現在就關掉吧。
沈墨卿又拿起了手機,忽然聽黎黎說:“诶,樓下這是誰?”
沈墨卿擡起眼,随後愣住了。
外面雨下得有點大,少女拿着個外賣袋子,朝着她的方向又蹦又跳的,吸引了公司很多人的注意。
手機嗡得又震動了。
【厭厭:外面下雨了,我在你樓下!】
【厭厭:保安不叫我進來——】
少女那頭藍色非主流長發,像是剛從某個漫展回來似的,有點濕了,她穿着件明黃色的毛衣,即便在陰霾密布的大雨裏,整個人的色彩都是鮮豔而明亮的。
她視力很好,察覺沈墨卿似乎從落地玻璃窗裏看她,就嘻嘻嘻笑了,對保安指着高樓玻璃的方向,然後拿着外賣袋子,彎起手臂,用身體對沈墨卿比了個大大的心。
黎黎驚奇:“她在對我比心诶。哇,長得好可愛啊這臉。等等,怎麽有點眼熟……”
沈墨卿:“。”
沈墨卿移開視線:“哦,是嗎。”
同事們也議論紛紛。
“哎喲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可愛。”
“天呢跟漫畫裏扣出來的一樣。腿這麽細!”
“我靠這是什麽陽光明媚小可愛……我今晚要做夢了……”
……
三分鐘後。
黎黎看着沈墨卿桌子上熱騰騰的蝦餃和蟹黃面,嫉妒得面目全非:“沒我的嗎。”
司徒厭還沒說話,沈墨卿幹脆道:“沒有。”
司徒厭對陌生人還是很禮貌的,尤其是沈墨卿——她的房東、她正在追求的對象的——同事。
司徒厭滿面笑容:“下次一定給姐姐帶……唔。”
皮涼餡熱的蝦餃被沈墨卿用筷子塞到嘴巴裏。
沈墨卿:“話這麽多。”
沈墨卿面無表情:“吃完回家。”
司徒厭眨眨眼睛,把餃子咽下去,給她看自己的指甲,“好看嗎好看嗎。”
奶粉的顏色,襯得整個手又白又粉。
沈墨卿頂着一衆人佯裝若無其事實在側來的眼睛:“……”
黎黎率先誇:“哎喲真漂亮!!”
司徒厭:“哎姐姐真有眼光!難怪這麽好看!”
沈墨卿用筷子輕輕敲她手,板着臉說:“吃飯。有什麽好看的。”
司徒厭被敲了手,立刻不滿起來:“什麽啊,你下午明明跟我說好看的!!你變臉怎麽這麽快!!”
衆人:“……”
衆人恍然大悟。
黎黎毫無顧忌:“哇,沈總下午開會是跟你發消息啊!!”
“你們什麽關系啊?”
司徒厭見沈墨卿臉色不好,筷子都快給她按折了,本來準備見好就收,嘻嘻哈哈把這事兒湊合過去,就聽沈墨卿忽然說:“女朋友。”
司徒厭的笑一下僵在臉上。
黎黎的笑一下也僵在了臉上。
一瞬間,整個公司安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沈墨卿安靜的剝筷子包裝的聲音,她把筷子和面一起推到司徒厭面前,言簡意赅:“吃。”
打死司徒厭也沒想到,沈墨卿居然這樣毫不做作,這樣幹脆利落,坦然的叫她跟走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頓似的。猝不及防的她連鼻青臉腫都來不及。
司徒厭對着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張張嘴想說不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解釋,誰知道剛冒出個【不】的氣音,她就好像被沈墨卿冰冷的眼睛殺死了。
最後,她在沈墨卿冰冷的目光下讪讪地低頭,開始幹飯了。
一邊幹飯一邊想,怎麽了嗎,說喜歡你你不高興,說不喜歡你又不高興。
自己莫名其妙承認了關系還滿臉不高興。
沈墨卿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雖然不是沒頭腦,但沈墨卿一定是不高興。
随後又有點心慌。
她雖然說立了個【喜歡沈墨卿】的人設,但她從沒想過沈墨卿竟然會這麽幹脆利落的當衆承認啊。
沈墨卿是怎麽了?她是傻了嗎?
當然她這麽優秀這麽好看,沈墨卿喜歡她,哎喲,不能說人家傻,那是人家真的有品……
思及此,司徒厭所有的煩惱頃刻都消失了。
畢竟嚴格來說沈墨卿家裏不同意,那是沈墨卿的煩惱,和她又沒關系。
而她的招人喜歡是她貨真價實的招人喜歡……沈墨卿家業都不要了也要跟她談戀愛當她女朋友,何異于烽火戲諸侯啊!
毫無疑問,她的美貌堪稱當代褒姒,再世妲己!
一想到自己在沈墨卿心裏竟美成這樣,司徒厭陡然樂開了花。
……
沈墨卿在公司加班到了很晚才回去。
司徒厭就窩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打switch,愉悅地玩塞爾達。
但她嘴巴閑不下來,玩一會兒就叽歪,“诶,沈墨卿,你知道為什麽林克不去救公主嗎。”
沈墨卿思路被打斷,頓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回答新晉女友的問題:“因為任務機制。”
“nonono。”
司徒厭搖搖食指,高深莫測:“不是這樣。”
沈墨卿思索半晌:“那是為什麽。”
司徒厭斬釘截鐵:“因為他t善!”
沈墨卿:“。”
從七點到十一點的後面這四個小時,司徒厭明明在溫暖的辦公室,卻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秋日寒意。
十點鐘,她的林克戴上了自己借來的雷鳴頭盔。
她擡起頭,禮貌地詢問沈墨卿是不是忘記開暖氣了。
沈墨卿沒有搭理她。
司徒厭只好繼續玩游戲,也不講話了。
于是過一會兒,很突兀的,沈墨卿就意識到司徒厭很久沒講話了。
“……”
這很奇怪。沈墨卿工作起來的時候從來不管別人死活,她尤其讨厭別人打斷她。
可是她又不由自主地想。
司徒厭确實很久不講話了,這有些反常。
暖氣開着。也不冷。
她正這樣莫名想着的時候,忽然聽見司徒厭汪得一聲哭了,“我的林克被人馬打死了!!!”
沈墨卿:“。”
沈墨卿頓了頓,低下頭,面不改色地繼續批自己的案子。
她也是,莫名多得是什麽心。
……
加完班,司徒厭跟沈墨卿回家,她坐在副駕駛上,問:“那我們這是談戀愛了嘛。”
沈墨卿嗯了一聲。
“你好随便哦。”司徒厭指責她:“我這樣追你你就答應,那人家這樣追你你也答應嗎。”
沈墨卿想了一會兒司徒厭追人的所有行為,把車靠邊停下,很認真地跟司徒厭說,“別人這樣追我,我會報警。”
罕見的,話多得停不下來的司徒厭,老實了一路都沒講話。
快到家的時候,沈墨卿把車停下,感覺自己的襯衫被拽了拽。
沈墨卿:“?”
司徒厭小聲說:“不報警。”
沈墨卿:“……”
沈墨卿輕出了口氣,“我說別人。”
司徒厭哦了一聲。然後仰頭看着她,問:“那我和別人不一樣嗎。”
昏昧的路燈,搖晃的樹影,撲朔的光在她那雙黑珍珠的眼睛裏跳躍,她好像在期待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沈墨卿有點恍惚,她不記得……有多少人這樣看着她。
她們——很多人,她的母親,她的下屬,她的老師,教授,她們都用這樣期待的眼睛看着她,期待她能更優秀,期待她更有能力,期待她做出一番成就……她們把所有的願望都壓在沈墨卿身上,期待她能完成她們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她背負着這些期待,默不作聲地走在她們為她劃定好的路上。
但司徒厭和別人不一樣……
她眼裏的沈墨卿從來不完美。
但她依然這樣,帶着滿腔惡意和謊言,義無反顧的,來到她身邊。
她對沈墨卿沒有任何濾鏡,她不覺得沈墨卿是個好人,是以也沒有任何期待。
于是,沈墨卿在司徒厭面前,可以是個惡人,可以不用太禮貌,可以不用有很多很多耀眼的成就,她可以冷臉,可以發脾氣,她甚至可以理所當然地指責司徒厭這樣那樣不好,并且不用感覺任何抱歉。
因為在司徒厭面前,沈墨卿所有的好都莫名其妙,但所有的惡都理所應當。
從司徒厭這個壞孩子靠近她的那一瞬間,沈墨卿就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司徒厭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對沈墨卿感覺失望透頂的人。
沈墨卿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的面具碎裂,展現了自己所有的壞脾氣,司徒厭會說什麽。
她會說——
“我就知道!你這樣壞。”
司徒厭還會這樣說:“但那又怎樣,我早就知道了。”
——而司徒厭此刻對她的期待,也與【沈墨卿】本身的優劣無關。
她如此看着沈墨卿,實則期待的是沈墨卿眼中的她自己。
她期待自己是特別的。
這種期待與沈墨卿無關,此刻站在這裏的是任何人,她都可以對其有這樣的期待。
沈墨卿不必為此感到任何的……壓力。
沈墨卿說:“嗯。”
“你和別人不一樣。”
于是司徒厭就笑了,小虎牙露出來,閃閃的,她洋洋得意說:“我就知道!”
晚風拂過梧桐枝桠,幾片碎葉擦過車窗,影子在她眸子裏跳躍。
她自信地說:“我從來都跟別人不一樣,我一直都特別厲害,見過我的每個人都特別特別喜歡我——”
沈墨卿忽然湊近來,吻住了她。
是的。
你不一樣。
沈墨卿垂下睫毛,凝視着少女因為這個猝不及防地吻而睜大的眼睛,輕聲說:“你贏了。”
她望着她,漆黑像黑珍珠似的,咕嚕嚕轉的眼珠,雪白的小臉蛋,還有她們在這裏,在此刻,交錯的呼吸。
你贏了,沈墨卿承認了。
我喜歡你。
沈墨卿用了很漫長的一天,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沈墨卿沒有辦法不喜歡司徒厭。
盡管她惡劣,虛榮,自私,狡猾,滿嘴巴的謊話,滿肚子壞心腸,且不見得有真心。
可她喜歡。
喜歡了,惡劣就變成了個性,虛榮就變成了自愛,自私就變成了自保,狡猾就變成了聰明,連謊言都那樣的悅耳動聽。
被她了解的壞心腸是一種扭曲的坦誠,而真心?
這世上的真心,昂貴又易變,分分鐘都難得。
沈墨卿從不奢求。
喜歡了,就沒有辦法。
感情的事,從古至今都是這樣,只講感覺,不講道理。
她知道這樣的感情是危險的。
可如果她是司徒厭。
那沈墨卿願意冒險。
*
司徒厭自從跟沈墨卿談上了真的戀愛,那心情每天都美美的。
這種美好并非全然來自于早上的有糖酸奶,每天的早安吻,還有沈墨卿随便她花的信用卡,以及漸漸堆滿房間的包,和各種購物卡,以及漸漸難以塞下房間的玩偶……當然司徒厭必須承認,美好的生活絕不能失去這些客觀物質條件,但有時候美好的生活也不止于此吧?
在司徒厭覺得生活美好到自己能原諒全世界的時候,陸翡秋給她發消息了。
【陸翡秋:什麽時候回家?】
司徒厭臉上的笑容陡然就消失了:“。”
她剛要說我才不回去的時候,對方發來了一張圖片。
那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鴿血石手鏈,通體泛紅,透着迷人的紫光。
【陸翡秋:喜歡這個嗎。】
重點不是喜不喜歡。重點是它看起來真的特別貴。
司徒厭并不是什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頑強女士,事實上她很有向金錢低頭的完美本能,她會老老實實做沈墨卿的女朋友并非她多麽欣賞沈墨卿耀眼奪目的才華……當然她不能否認也許有這方面原因,但同時也不能否認更多是因為對方交給她保管的信用卡實在是太禁花了。
她是司徒家的大小姐,她爸不給她錢花,那她從陸翡秋這裏撈點錢又怎麽了呢。
雖然到現在也不知道柴米油鹽有多貴,但她知道她沒錢的時候開口跟沈墨卿借錢心裏是個什麽滋味,當然沈墨卿是被她舔到了。
問題是老刷女朋友信用卡,她也會感覺到一點點微末的,不能說沒有,但确實存在的一點點,小小的,睡一覺也不太可以忘記的小負疚……
……花點女朋友的錢怎麽了呢。
是,沒怎麽,完全沒問題,沈墨卿自願給她花的。
不信可以看聊天記錄↓
【厭厭:這卡我真能随便刷嗎?真的啊?】
【ink:嗯。】
【厭厭:有額度嗎?我很勤儉持家的。】
【ink:沒有。】
【ink:随便花。】
……
司徒厭雖然因此花錢花得理直氣壯的,但是怎麽說呢,這會讓她在沈墨卿面前顯得很沒有底氣。
但司徒厭認為這不是個問題。
因為這完全是可以轉移的,就像愛情轉移一樣,說出來有點抽象,但具體實操下來大抵如下——比如,她可以接受陸翡秋送她的這個手鏈,然後不經意的戴上,發朋友圈狠狠但佯裝若無其事地炫耀幾天,再輕輕賣掉。
然後用手鏈的錢給沈墨卿買個禮物,同時聲淚俱下得向沈墨卿哭訴自己是多麽的喜歡這個手鏈,它是多麽的珍貴,但是她還是毫不留情地舍棄了它,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愛沈墨卿了。
——這是自從cpa考試慘烈滑鐵盧以來她家裏人給她的第一筆錢,而她毫不猶豫地用它給沈墨卿買了禮物……
這樣陸翡秋對她的愛就無縫轉移成司徒厭對沈墨卿的愛了。
此事之後,以後刷沈墨卿的卡可以更理直氣壯。t
這絕對不是她拜金接受陸翡秋手鏈的借口,只是有時候生活所迫,她也沒有辦法。
蒼天可鑒,她司徒厭從來不幹虧心事,一切都是為了更自洽的花錢。
這有什麽錯呢,人不為己,豈不是天誅地滅。
……
有時候司徒厭真的會對自己的天才頭腦佩服的五體投地。
過兩天沈墨卿要出國,就那個時間回家拿手鏈好了。
她飛速回複陸翡秋。
【厭厭:喜歡。】
【厭厭:想要。媽媽給我買。「星星眼」】
*
沈墨卿發現司徒厭最近在她家的時間不多。
其實,司徒厭回家是很正常的,畢竟誰會一直住在外面,有家不回呢。
反而一直住在她這裏,才顯得有些莫名,有些奇怪。
雖然……她們已經在談戀愛了。
“……”
她cpa考過了,沈清妍要帶她出國參加個拍賣會。
阿姨跟她說司徒厭這兩天沒在家裏,要不要給她留門。
沈墨卿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用了。”
司徒厭也沒把她這裏當家吧。她雖然不太提起她家裏,但是對她那個繼母……陸翡秋的态度,也不似有多讨厭。
這些天沈墨卿也委婉地問起司徒厭如今的家庭關系,但對此,司徒厭只會頓一下,然後笑逐顏開,說我家人對我挺好的呀,尤其是我繼母,對我可好了——你看看這個包,我真的好喜歡!
然後就歡天喜地地過來吻她。
她們相擁,熱吻,然後度過一個暧昧火熱的夜晚。
至于往事,在這樣的暧昧下,誰也不會刻意提及。
但有時候,沈墨卿想,既然她家人對她不差,那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呢。
她想問,又覺得司徒厭會撒謊。
沈墨卿知道,對于司徒厭想逃避的問題,她總會撒謊。
有時候司徒厭撒謊,沈墨卿可以一眼看穿。
有的時候,司徒厭的謊言,會叫沈墨卿,也難以分辨。
……
阿姨那邊回答說:“好。”
電話挂了。
阿姨本來在收拾東西,沒一會兒,電話又響起來。
沈墨卿:“還是留吧。”
阿姨愣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幹脆果斷的雇主,這樣反複無常。
*
拍賣會開在洛杉矶,社會各界名流都有。
拍賣會的高潮是一顆鴿血石寶石手鏈。
這手鏈通體都用高純度高透度的鴿血石構造的,通體深紅色,在透射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微妙而迷人的深邃淡紫光。
它曾經是女皇珍愛的手鏈,是英國皇室的珍貴藏品。
“但它的故事不止于此!”戴着禮帽的拍賣師語調激昂說:“它背後還有着一段隐秘而畸形的愛情故事,雕刻這串鴿血石手鏈是一位女當權者,她深深愛上了自己的女兒,這段戀情不為世人所容……這串手鏈名叫——【Red Secret】!”
最後,這串手鏈以三千萬美元的高價被人拍下。
沈墨卿看着手鏈,眉頭緊蹙,她覺得那個手鏈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
不像秘密,像一條血色的鎖鏈。
“它很不詳。”沈清妍忽然說。
沈墨卿側目。
沈清妍大抵是想跟女兒建立良好的母女關系,閑談似的說:“它還有一套配套的耳飾,red chain。”
沈墨卿其實不太感興趣,聽得漫不經心。
回來看見奢侈品店,倒是順帶按司徒厭的審美,給她買了幾個包。
*
司徒厭回家的第四天,她就收到了陸翡秋答應她的禮物。
她拆開,眼睛一亮。
“哇。”司徒厭拿起了那串鴿血紅的手鏈:“好漂亮!”
拍賣會結束兩天,還在美國和母親徘徊在社交場合的沈墨卿拿着紅酒,準備透透氣的時候,手機嗡得響了。
她抿了口酒,看了一眼,随後:“???!!”
【司徒厭:[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圖片是用各種死亡角度拍的,但無論角度多麽死亡,都能看見少女雪白纖瘦的手腕,纏繞着一條通體透紅泛紫的鴿血紅手鏈。
——【red secret】
【司徒厭:好看不?】
【司徒厭:我媽送我的,嘻嘻嘻嘻。我查了,好貴呢!】
沈墨卿:“。”
沈墨卿呼吸了好幾下才穩住氣息,緩緩打。
【ink:……陸翡秋?】
【司徒厭:是啊。】
沈墨卿沉默了一下,腦海中一時間思緒紛雜,先是想起了她查到的,陸翡秋對司徒家做的那些事,随後又想到了手鏈背後的故事,沈墨卿雖然經歷的事情不少,但穩固的三觀到底還是遭到了些許……不,巨大的沖擊。
而就在她蹙眉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輕笑。
美國洛杉矶是地中海氣候,總是溫暖的。
沈墨卿回頭,看到了司徒厭的繼母——
她拿着一杯香槟,一襲曳地紅裙,襯得身材窈窕,蓬松的長卷發披在身後,眼瞳是很淡的顏色,蕩漾着迷人的波光。
她也不遮掩,面帶微笑,偏偏上來開門見山:“我聽說,你在和我們厭厭戀愛?”
沈墨卿沒有說話,只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紅裙。
腦海裏是那像毒蛇一樣纏繞在司徒厭手腕上的手鏈。
——【red secret】。
陸翡秋撩起頭發,露出雪白的耳朵,她耳朵綴着一顆水滴形狀的鴿血紅寶石,襯得她容色绮麗而奪目,只是寶石外的白金,是鎖鏈的形狀。
這套耳飾在前年被人以兩千萬美金的高價拍下來了。
【red chain】。
“她一定很喜歡你。”陸翡秋并不介意沈墨卿不講話,只是笑着說:“她從小就是這樣……想要什麽,就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得到。”
“但得到了,又不太珍惜。”她露出一個有些苦惱的表情,“玩玩,就不耐煩了,要丢掉。”
“哦,是嗎。”
沈墨卿淡淡說:“你不是她的繼母嗎。知道得好像還不少。”
陸翡秋笑了:“确實,确實是……”
沈墨卿眼神冰冷。
“但我是她的母親……”
陸翡秋靠近沈墨卿,在她耳邊,暧昧的呼吸:“她願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是她的女朋友,但她要和你分手。”
“你就什麽也不是。”
沈墨卿瞳孔一縮,推開了她。
“而我……依然會是她的母親。”
陸翡秋并不介意,她帶着醉意,慢慢笑了,她用英文溫柔地說:“Under the law, I am always her lover.”
——在法律上,我永遠是她的情人。
“Our relationship is like a chain that cannot be severed by anyone.”
她又靠近了沈墨卿,這樣近,眼神纏綿而暧昧,手裏的香槟泛着黃金一般的色澤,輕輕與她手中的紅酒相碰——
“cheers,my cutie.”
……
陸翡秋走了,沈墨卿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手機嗡得震動了。
【厭厭:「截圖」】
截圖是聊天記錄↓
【厭厭:喜歡。】
【厭厭:想要。媽媽給我買。「星星眼」】
……
【厭厭:你看我就說她對我好吧。嘻嘻。「小兔高興」】
沈墨卿:“。”
如果陸翡秋就是條兩面三刀守株待兔的毒蛇。
那司徒厭就是個馬上就要以百米沖刺的加速度撞死在樹樁上的兔子了。
那她呢?
沈墨卿想,她是什麽?
她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什麽,大概都已經原地氣死了。
也許是河豚吧。
她就該生在水裏,死在水裏,這輩子不該爬起來,管岸上一只兔子的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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