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知微知彰 1
張狂最終還是沒有真的去打人。
小劉打完電話後便匆匆忙忙地趕過來,只是沒想到一過來就看到陸少爺十分沒有體面的趴在地上,胳膊還抱着椅子腿。
小劉沖兩人揮揮手,語氣十分客氣,卻只是沖着陸謙說到:“李導剛剛才到,說讓這位直接去劇組試下就行。場所那邊也搭好綠幕了,我這就帶您和您的朋友過去。”
他領着兩人,幾人左拐右拐,出了大樓。
片場已經搭建好了各種設備,張狂望着威亞,綠幕之類的,雖然不知道有何用,只是覺得蠻新奇。小劉看張狂四處張望,面色卻平淡依然,倒是對這個不聒噪的女生出了幾分好感。
各種各樣的工作人員穿梭于不同的機器之中,亂中有序。一個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悠悠地搖着扇子,自然就是李導沒錯了。他旁邊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名叫丁黎娜。
丁黎娜出道挺多年,雖然一直是不溫不熱的普通明星,這次卻忽然受到李導青睐,一舉拿下了《歧路難》的女二號,張狂這次便是要當她的武術替身。
陸謙姑且算是大學生,再加上平時玩心重,很多事業上的聚會晚宴他基本都沒去過。所以李導是真不知道他就是陸家少爺,只是聽說有個武術替身要來。
張狂一進來,便奪去了所有視線。她只是普通地站着那,便有使人呼吸停滞的能力。像是在灌下一大瓶陳釀,烈酒入嚨,撩燒的心也跟着不安分地鼓動,醉的人不省人事。
望向她的眼神有驚豔,有欣賞,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最為原始的欲.念。不過相對于以前那些正道對她仇恨鄙夷的目光,這些也就太小兒科了。教主大人自然是不會去、也沒有必要去在乎這些看法,只是淡定自若地跟着小劉向裏面走去。
李導騰地站起,直勾勾地盯着張狂。
“這位是……?”他打量着張狂,開口問道。
小劉沖張狂使了個眼色,想讓她鞠躬示好:“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導,”他轉過身,“李導,這是小張,想要應召武術替身。”
張狂愣是忽視了小劉的暗示,她脊背挺得筆直,完全沒有低頭示好的意識,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李導您好。”
“武術替身??”李導皺眉,說:“你這底子當武替?未免太過可惜了……”
一旁圍觀的陸謙忽然插嘴,道:“我們就是來試一下,不喜歡就直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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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望了張狂一眼,見老大微微點了點頭,便開始吹牛:
“我們老大拜于泰山武道大師門下,從小便宿于明月清風之間。每天飲山泉,食樹果,晨起日落,醉心練武。”
昨天剛被兩個小弟帶去吃烤全羊的張狂:有點心虛。
陸謙眼都不眨,信口胡來:“日日如此,老大便練就了一身絕頂功夫,十八般武藝俱全,揮揮手便可震碎磐石,跺跺腳便是地動山搖——”
吹過頭了吧,這聽起來怎麽這麽不靠譜呢?衆人望望張狂精致的臉龐,再看看她勻稱的小身板,真不覺得這美女能一巴掌拍碎石頭,而且很有可能連重些的長矛都拿不動,就別說什麽地動山搖了。
誰能想到其實陸謙說的全是實話呢?
陸謙還能繼續吹,但有人打斷了他。
“好啦,”一直站在李導旁邊丁黎娜忽然開口,笑語盈盈地說:“這位帥哥小弟弟先別說啦,我們都知道她厲害。”
“當我的武替,要求還是挺嚴的呢,”她眼神一轉,帶了幾分算計:“既然你說她這麽厲害,不如就讓這位張小姐給我們展示一下她的武藝?”
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陸謙有些不爽。
不過他轉念一想,張狂是魔教教主沒錯,但她似乎從來沒說過自己會武功。就算是之前她也只是用威壓便制服了那幾個小混混,并沒有真正“出手”。
陸謙心裏着實有些沒底,悄悄地觀察老大,見張狂神色如常才放了心下來。
張狂道:“好,如何展示?”
武術指導老師“咳”了一聲,他方才一直看着張狂,見她站姿端直沉穩,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他問:“小姑娘會做騰空嗎?”
張狂幹脆地說:“騰空是何物?”
她承認的太幹脆,丁黎娜覺得抓到把柄,面色忽然陰沉下來,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你未免太不尊敬李導和武術指導孟老師了!沒有一點專業素養就來應召,真當我們劇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一個糊成鍋巴的小演員也敢給老大眼色看?
陸謙怒了,正想開口罵人,卻被張狂按住了。
張狂輕輕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無妨,我倒想見識下她想幹什麽。”
李導将丁黎娜攔了攔,說:“黎娜,給人家個機會。”
李導都開口了,丁黎娜也不好說什麽,向後退了兩步,憤憤地将衣角揉成了一團。
武術指導考慮片刻,說:“你可能沒有系統學過,不知道也是自然,這是你的優勢。”他轉頭望了眼道具庫,繼續說:“那我們直接耍組兵器看看演出效果,你擅長什麽兵器?”
張狂道:“弓.弩.槍.棍、刀劍矛盾、斧钺戟鞭,皆有涉獵,其中長戟與長.槍最為熟手。”
李導示意了一下道具組,說:“《歧路難》的女二是位嫉惡如仇的江湖俠客,劍法出神入化,小張你就舞個劍看看吧。不用太用力,主要是要好看就行。”
畢竟劇組有錢,道具可是置辦的毫不含糊,各種兵器全是真材實料。
張狂接過道具組的長劍掂了掂,下意識道:“有些輕了。”
丁黎娜暗暗咬牙,她暗中囑咐道具組拿最重的過來,怎麽到了張狂這反而還是輕了?
武術指導笑着說:“小姑娘,這劍是輕是重待會再說,你可別躲躲閃閃地藏着真本事被不敢出來耍耍,只知道說大話。”
這話雖沒明着說,卻已然将對張狂的質疑擺在了臺面上。張狂斂聲,拇指抵着劍柄,微一用力:
“铮——”的一聲,長劍出鞘。
道具組買來的劍對于拍戲夠用就行,反正各種特效都可以後期加上,導演也沒有什麽特殊要求。所以這劍的質量自然沒法與上品好劍相比較。
張狂雖然心中有幾分不滿,但還是将其抛了抛,挽了個花式,熟悉一下劍身。
“可以啊小姑娘,”那随手挽的花式着實漂亮,武術指導有些意外,贊嘆到,“确實是有武功底子的。”
張狂望着那武術指導,卻是說了一句: “師傅教得好。”
師傅?
武術指導望着張狂有模有樣地站定,卻還是對陸謙口中那什麽“泰山武道大師”存了幾分疑慮。實在是因為張狂面相是在太過年輕,讓人很難相信現在浮躁的年輕人真的可以沉下心來,去研究在各種熱.兵.器壓迫下幾乎是“沒用”的武術。
張狂站直,脖頸微微上擡,右手将劍握于身後。劍身筆直地貼着後背,散落的墨色長發纏着劍身,仿若黑藤順着象牙白柱向上蔓延,帶了幾分邪氣。
自眉梢到眼角,順着英挺的鼻梁,寒意一寸一寸漫上棱角分明的面容。她将綿長生息浸于凜冽玄冬之中,鍛出一身孤傲劍意。
瞬息間,張狂動了。
她足尖猛然發力,身體離地騰空。衣袂翩飛,金線繡制的怒龍仿佛也活了過來一般,帶着摧枯拉朽般的氣勢洶洶而來。
那刀身在她手中竟變得綿軟,如同銀蛇般纏着手腕。一朵劍花自身前乍然挽出,熠光流轉。
張狂手腕一翻,泛着冷光的劍好似鷹隼利爪,帶着淩厲的氣勢劃破長空。那劍影無處不在,層疊覆于空中,晃得人目不暇接。
時而風起雲湧,時而波瀾壯闊,張狂的劍風與她的“師傅”算得上是一脈相承,骨子裏烙着潇灑與不羁,一招一式皆講究的是一個暢快淋漓。
十幾招過後,張狂琢磨着應該差不多了,便收了手。劍鋒挽出一個圓滑的弧度,穩穩當當地停在面前。寒白刀面映着張狂的側臉,将幹淨的面部線條描上一層冷意。淩冽的劍光似乎還未散去,衆人望着張狂,只覺得她眉眼之間也淬着刀光劍影,仿若金鼓齊鳴于耳側。
張狂氣息平穩,絲毫沒有疲累:“如何?”
武術指導已經愣在原地,嘴唇微動,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耶——!”陸謙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去:“也太帥了吧!老大威武霸氣!!”
李導也是被驚到了,那舞劍的架勢實在太過張狂,說是盛氣逼人也不為過。他望着對方姣好的眉眼,為了自己性命着想,他只得暗暗地收起那些原先升起的、不該有的心思。
李導掏出塊手帕,抹了抹眉間的冷汗,向武術指導詢問:“我覺得這姑娘還不錯,您怎麽看?”
武術指導搖了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着開口:“大師——原諒愚衆有眼不識泰山。讓我鬥膽說一句,您不該屈尊于此,這小小的武替是埋沒了您的實力啊!”
張狂有些為難地說到:“……其實,我就是想當個武術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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