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還價

第022章 還價

眼下她的行李,一共只有兩個包。

一只顧洽送的黃挎包,一只她從大明村帶出來的麻袋。挎包裏是一些證件,麻袋裏則是兩身換洗衣服。

帶出來的十塊錢,一路上尋到晉陵,花了三塊七毛,後來林正清又給了一毛,現在她所有財産六塊四毛錢。

這渣爹,自認幫她安排了一條康莊大道,走的時候連一毛錢都沒有留。

的确是一毛不拔的鐵公……咦?不是雞?

林思危從口袋裏掏出一沓塑料飯票。

這是辦入學時,渣爹在後勤處給她買的十塊錢飯票。不過林思危覺得是當着謝寶生的面辦飯票,渣爹不願意丢臉,才掏了這十塊錢。估計回家還要跪蹉板跟劉玉秀解釋。

林思危的危機感頓時就解除了,十塊錢飯票,能翻出好多花樣了。而且據謝寶生說,技校有補助,一個月六塊錢。

要不說在城裏,技校也挺吃香的呢。對于困難家庭來說,孩子讀書不僅不用花錢,還有補助拿,出來又分配工作,的确很香啊。

她将麻袋放在鐵床板上,黃挎包還是背着沒離身。然後晃了晃熱水瓶,半瓶水咣哐直響,打開塞子一看,都沒冒熱氣。

這是早上都沒打水啊。

林思危搖搖頭,打算去打水,剛拎起熱水瓶,心中一動,又放下了。

這一宿舍的室友看來也不算勤快,自己算是剛來的新人,那就更不宜太過主動積極,否則就成了臉上刻着字的包子。

林思危想了想,下樓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六十多了,頭發花白,耳朵也有點背,将收音機聲音放得震天響。林思危大着嗓門喊了三次“阿姨”,她才将腦袋伸出來,順手旋低了收音機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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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剛來的同學嗎?宿舍找着了沒?”

“找着了。阿姨,我問個事。您知道哪個同學有舊鋪蓋嗎,我收一個。”

宿管阿姨打量她:“你沒鋪蓋?你家長也沒給你準備?”

準備個屁。我家長說有還真有,說沒有其實也沒有。

林思危也不方便解釋:“我以為學校都給準備呢,就沒帶。。”

“學校是教書的地方,又不管鋪蓋的喽。”宿管阿姨嘀咕着,“你……飯票出多少?”

宿管阿姨已經打量過這位新同學,從她坐在窗子裏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思危身上洗到發白的舊衣服,看不到腳上的紅皮鞋,這一看就是個鄉下丫頭,沒啥油水的。

“一塊錢。”林思危道。

宿管阿姨頓時笑了:“同學,你知道買一床被子鋪蓋要多少錢嗎?一塊錢,垃圾堆裏撿去吧。”

林思危卻很篤定。她和宿管阿姨說話時,早就把窗子裏的小房間掃了個遍。櫃子上,光喝水的瓷缸就有十來個,大半是缺了口的。床底下還有将近二十雙鞋,各種皮鞋布鞋解放鞋,尺碼也是大大小小。

這位阿姨很能撿啊。她不撿些被子鋪蓋都不科學。

林思危道:“一塊錢不少了。很多人一天的工資都不到一塊錢。況且我也沒要新的,只要幹淨些就行。”

“一塊五毛,我幫你搞一床。”宿管阿姨心動了。

“阿姨,其實我家……算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塊五太貴了,實在不行,我去求求別的同學,說不定有人正好想扔,就送我了。”

宿管阿姨頓時覺得一筆生意要跑。要是哪個同學真送她一床,自己這一塊錢就跑了。

要知道國家去年才出規定鼓勵個體經營,在絕大部分老百姓心裏,私人還是不能做生意的。甚至那個著名的“倒機倒把”罪名,還要十五年之後才能取消,宿管阿姨撿了這麽多舊貨,其實也不敢拿出去賣,怕被人抓起來。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一塊兩毛。”宿管阿姨一揮手,像是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定,并且表現出十分心痛的樣子。

林思危卻遲疑:“可是……兩毛錢是我一天的飯錢了……”

“不能再低了。你不要就走吧,随便跟誰要去。”宿管阿姨也精明。

林思危想了想:“阿姨,那我出一塊兩毛,你能把那個瓷缸也送我麽?還有那個飯盒……”

對于一個銷售來說,談判是必備技巧,一個宿管阿姨哪經得起她算計。

林思危滿載而歸。不僅挑了一床成色最好的被子和床鋪,還順帶挑了一個鐵皮飯盒,兩只搪瓷茶缸,兩雙筷子,兩個勺子,五個肥皂頭,以及一塊學校發的毛巾,全新的,還沒用過。

順便還跟宿管阿姨聊成了朋友,幫着阿姨罵她兒媳婦不是東西。

反正林思危也不認識她兒媳婦。

回到宿舍将床鋪好,又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歸位,學生生活終于有了雛形。

林思危滿意地望着自己的床鋪,從她穿越到這個世界這個年代,眼下已經是最好的光景。

正感慨着,只聽學校鈴聲響。下課了。

糧食技校恢複招生沒幾年,那些歲月裏,學生都是混日子的多。這幾年才開始有正規的教學,盡管如此,到底也不像高中的學習氛圍。

鈴聲響了沒多久,就聽見紛亂的腳步聲、男生的大喊大叫、女生的八卦與笑聲。

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從窗外走過,好奇地看着陌生的林思危,又向樓下喊:“徐逸,你們宿舍來新同學啦。”

随後跑進來一個馬尾辮,戴着眼鏡的女生,一見林思危就問:“你是誰啊,新來的嗎?”

“你好,我叫林思危,剛轉學來的。”

“哪個si,哪個wei?”

“居安思危的‘思危’。”

那女生笑了:“我還以為薔薇花的薇,怎麽跟我一樣,也是個男生名。我叫徐逸。飄逸的逸。”

的确也是個男生名。這年代,女生起這樣名字的也不多。

徐逸看向窗邊的鐵床架,發現已經鋪上了鋪蓋,笑道:“喲,都鋪好啦。我們宿舍一直只住三個人,就知道學校不會這麽好心,總要給我們塞滿的。”

“塞誰了?”又一個尖利的嗓門響起,進來一個臉色蒼白的瘦弱女生。

“肖慧玉,這個是林思危,咱們宿舍新來的。”

肖慧玉打量着林思危:“都三年級了,還有新同學來,真是奇怪。”

不知怎的,這個肖慧玉的打量和語氣,讓林思危想起劉玉秀,她們太神似了,有一種共同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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