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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第 2 章

夜裏十二點的烤肉店煙火氣十足,宋茴抱着雙臂,昂首挺胸的被油煙圍繞,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我不是自願來的”裝。

程紫露用公筷給她夾了兩片五花肉,烤得金燦燦的,“滋啦”冒油。

“來都來了,吃口呗。”

宋茴斜眼看她,“你不是減肥嗎?”

“不吃飽哪兒有力氣減肥。”

說着,程紫露用菜葉包着烤五花,仰頭喂到嘴裏。

邊吃邊扇動肩膀,露于表面的快樂。

從宋茴有記憶開始,這人就挺沒心沒肺的,明明是大小姐,但有口吃的就能高興一整天,宋茴有時候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的幸福可以這樣簡單。

對面坐着的人也沒怎麽動筷,一直彎腰幫忙烤肉,話不多,但笑盈盈的,程紫露說點什麽沒營養的她都能回,很能提供情緒價值。

讓宋茴想起剛做心理醫生那半年,她被病人的故事折磨到差點抑郁,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朋友推薦她撸貓撸狗,說能治愈,她聽信去了貓咖,但治愈她的不是小貓,而是賀韻。

無論宋茴說什麽致郁的話題,賀韻都能耐心的聆聽,她就像能包納百川的海洋,無邊無際的遼闊,宋茴看不透她,但她能輕而易舉的擊碎宋茴。

宋茴實在不想和賀韻聊太多,但程紫露對她很好奇。

當年宋茴捧着玫瑰找賀韻表白,玫瑰都沒送到她手上就折返了,程紫露只知道宋茴表白失敗,但不知道為什麽失敗。

“你還在大學城開貓咖嗎?”

程紫露若無其事的發問:“生意怎麽樣?”

“老樣子,挺冷清的。”

兩人在三年前有過一面之緣,那天風雪堵了路,程紫露到貓咖接宋茴,和賀韻交換了聯系方式。

那時候貓咖的生意就一般,到現在都沒有好轉。

程紫露若有所思,“那還開着幹嘛,不賺錢吧。”

賀韻笑笑,“沒想太多,只是覺得如果不開了,那些貓兒就沒有家了。”

“哦?”

程紫露扭頭看宋茴,故意問:“是怕貓兒沒家,還是怕需要疏解心事的人沒地方可去?”

宋茴“呵”了聲。

“賀老板心胸寬廣,自然兩者都有,否則貓咖哪兒來那麽多的回頭客。”

賀韻沒否認,反而盯着宋茴,可惜的說:“不知道是我哪裏沒做好,丢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宋茴笑得愈發諷刺,眼底不經意的流過一抹涼意。

“對賀老板來說不就一個客人嗎?”

宋茴親眼見過賀韻對客人的态度,她曾以為獨屬于自己的溫柔和耐心,其實屬于貓咖的每一個客人。

賀韻被質問的頓了頓,似乎在回味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對着宋茴意味深長的說:“不一樣的。”

宋茴沒興趣再品味她話裏的真假,只敲打着将兩人的劃線分明,“賀老板,既然鈴铛沒事了,飯也吃了,就到這兒吧,一天天的大家都挺忙的,明天一早還得上班呢。”

賀韻聽懂了,不惱,平靜的回:“今天确實麻煩了,鈴铛還要在程醫生的診所待上幾天,辛苦程醫生,大晚上的不好打車,我送兩位吧。”

知道宋茴不待見她,幹脆就只感謝程紫露,讓宋茴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程紫露應了,等賀韻去買單,她小聲跟宋茴咬耳朵:“你是對她念念不忘,還是記恨她拒絕你啊?”

宋茴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都!沒!有!”

程紫露仿佛沒聽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知道了,你愛而不得對吧?”

“可是我感覺她對你挺主動的啊,你到底跟她表白了沒有?會不會她沒有拒絕,你誤解了?”

“絕對是這樣,她說你自己把玫瑰花扔了,肯定是你自己臨陣脫逃,還怪人家不喜歡你。”

程紫露有理有據,“你高中的時候說想學體育,你媽一句話你就放棄了,還選了自己不喜歡的醫學專業,大學的時候說要轉專業,在老師辦公室門口徘徊了一個多小時,愣是沒進去,你表白的時候也這樣吧。”

宋茴:“……”

不是無法反駁,是聽起來,她真的是這種會臨陣脫逃的人。

要表白那晚,她在玻璃窗外自我說服了快三個小時,最終還是沒進去。

但她聽到了賀韻和朋友聊天,賀韻的朋友問她怎麽淨幹光撩不負責的事,賀韻說,“是她自己要心動的。”

這句話,宋茴記了整整三年。

表白不表白又怎麽樣呢,答案擺在那兒。

她不是一個有勇氣接受失敗的人。

“你坐她的車吧,我騎共享。”

宋茴像是逃走。

程紫露笑着搖搖頭,和買完單回來的賀韻解釋,“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烏龜屬性的。”

從小到大都沒自己做過主,心裏再多不滿也不敢反抗,縮在她的烏龜殼裏,但不會自怨自艾,只是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玩世不恭,不為任何事消耗自己。

很優秀的心理醫生呢。

“對了。”

程紫露想起個事,“你是怎麽知道丢掉的玫瑰花是宋茴送的?”

似被問住了,賀韻抿了抿唇,好半響才t露出個微笑。

“我看到的。”

在冷風裏站了三個小時,鴕鳥似的埋着頭,玫瑰花快被風吹散了,抱花的人急得團團轉,偏就不敢往裏邁一步。

既然不敢,就不要心動啊。

*

程紫露家挺偏的,老一輩傳承下來的四合院,價值不菲,就是裝修古樸了些,乍一看好像藏在林子裏。

宋茴來過很多次,怕賀韻還沒走,她故意在外面繞了幾圈才進去,到門口卻還是看到了賀韻的車,黑色的昂科威。

裏面的燈亮着,遲遲沒動靜,念着自己要早起上班,宋茴硬着頭皮往裏。

拱形門進去是用鵝卵石鋪成的窄道,一路有暖色的燈,流淌的溪水,幽靜、雅致。

宋茴挺喜歡這裏的環境的,如果不是離醫院太遠的話。

不,如果不是賀韻在這兒的話。

快淩晨一點,不知道兩人是怎麽想的,還貓着腰在逗程紫露養的金毛。

提到寵物的時候程紫露總能滔滔不絕,這會兒正跟賀韻科普養貓的注意事項。

可能是鈴铛生病的緣故,賀韻聽得很認真,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茴直接繞開。

大學的時候她經常來程紫露這兒住,程紫露給她留了房間,她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有。

等明天下班,她就去找房子搬走。

“宋醫生。”

某人不太識趣。

宋茴仰頭閉了閉眼,重重呼出一口氣。

然後回身,“有事?”

賀韻輕輕笑着,從口袋裏摸出一沓鈔票。

“三年前,宋醫生在貓咖充值了兩千塊錢,既然宋醫生不打算再來了,那充值的錢自然要退還。”

宋茴望着那一沓翹起的邊角,眉頭緊了一下,“不用了。”

賀韻堅持,“宋醫生不是想跟我撇清關系嗎?該收下的。不然,我們怎麽扯平呢?”

扯平……

宋茴心底塵封三年的結,在重逢的第一晚,就被窺探到了。

她原以為不提、不看、不想,就能慢慢淡忘的。

“好。”

接過那沓鈔票,宋茴迎着光,扯出一道笑容。

“麻煩賀老板親自送一趟了。”

“不早了,我就先睡了,二位繼續。”

宋茴轉身進屋。

屋裏隔音挺好的,宋茴随手把錢丢到桌上,平靜的洗澡上床睡覺,仿佛沒受到半點影響。

不過是表白失敗還發現被玩弄了感情,都過去三年了,她早就釋懷了。

一覺到天亮,宋茴自然醒,隔壁的程紫露剛睡下,宋茴放輕聲音,簡單洗漱就出了門。

門口還停着那昂科威,只是車頭的方向調轉了。

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宋茴擡腿就要溜。

“宋醫生。”

車門打開,賀韻單腳跨出。

“我送你吧。”

宋茴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用。”

說好扯平的。

賀韻似乎能看透她,笑道:“我知道宋醫生說的扯平是不想再見到我的意思,但我仔細想了想,昨天到健身房堵宋醫生的行為有失分寸,為了彌補我在宋醫生這兒被降到負分的印象,麻煩宋醫生允許我獻一次殷勤吧。”

說着,賀韻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在宋茴的注視下,她捧出了一束玫瑰花。

和宋茴那晚準備的一樣,嬌豔、鮮紅。

“宋醫生。”

賀韻懷裏的玫瑰擋住了她的臉,她微微側頭,彎成縫的月牙眼肆意璀璨。

“可惜我沒收到宋醫生的玫瑰,不知道宋醫生會不會喜歡我挑的。”

宋茴只瞥了一眼,“不喜歡。”

搞不懂這人想幹嘛,但就她的游戲态度,拒絕準沒錯。

“好吧,不讓它礙宋醫生的眼。”

像是失望了,賀韻将玫瑰的包裝拆掉,然後一根一根插進覆蓋着植被的土壤裏。

衆綠中就多了點紅。

勾着手指逗逗玫瑰花瓣,賀韻無聲嘆息,“宋醫生,除了玫瑰,還有哪裏讓你覺得不高興了嗎?”

宋茴反問:“你很在乎嗎?”

賀韻眨了眨眼睛,“在宋醫生心裏,我對宋醫生很不在乎嗎?”

“是。”

宋茴不打算再和她彎彎繞,“你如果真的在乎,就不會時隔三年才來問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我覺得很煩。”

“我的目的嗎?”

賀韻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向宋茴。

到可以清晰的看到宋茴臉頰上細小的絨毛,她才停下腳步。

這個距離,宋茴可以聞到她身上沾染的玫瑰味。

從側面看,兩人的肩膀幾乎貼在一起。

“沒有目的。”

她附在宋茴耳邊,柔情的,蠱惑她。

“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敢?”

“我看起來很難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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