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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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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前行。

輪子碾過雪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芊芊挑起厚厚的氈簾一角, 望着外面紛飛的大雪。

雪花如同鵝毛般輕盈地飄落,覆蓋了大地,像是要掩盡世間一切污穢。

四周是嚴密的守衛, 他們身着厚重的铠甲, 手持長矛,形容肅穆, 堅不可摧。

此次寧城出行,為了保障皇帝的安全,随行有大量的侍衛和軍隊, 以及畫師、太醫、廚役等人。

而在她的車架前方,便是皇帝的馬車。

皇帝與他新封的雪才人共乘一車。

謝不歸并不是個喜歡吵鬧的人。

是以馬車極為安靜,未有歡聲笑語傳出, 卻不時有宮人, 奉上雞肉、兔肉或是煮熟的雞蛋等物。

伽藍握着刀, 正在為貴妃炙烤牛肉。

刀鋒輕輕切入牛肉, 感受到一種幾乎無阻力的順滑感。

肉汁緩緩滲出, 散發出淡淡的肉香, 混合着奶香和堅果的香氣。

牛肉放在火上炙烤, 馬車裏充滿了一種無法抗拒的香氣,混合着肉汁的鮮美,以及微微的煙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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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将烤好的牛肉裝盤, 看向貴妃略顯蒼白的面容。

她倚靠在窗邊, 纖細的手指緊握着茶杯,骨節繃得發白,伽藍心中不免充滿了擔憂和疑惑。

貴妃自上馬車以來就一直未曾進食, 只是不斷地飲着熱水。

她能感覺到芊芊的不安和焦慮。

盡管對方極力掩飾,但作為她身邊最親近的奴婢, 又是訓練有素的驚羽衛,伽藍豈能覺察不出?

她不明白貴妃為何要如此。難道是因為陛下和雪才人的事麽?

可哪怕鄭娘子在時,貴妃也一向飲食有度,從不虧待自己。

這次她卻一反常态,伽藍試圖勸她進食,但她總是輕輕搖頭說她不餓。

伽藍知道這并非真的不餓,而是她心中有事,有不願或是不能言說的心事。

她只能默默地備好熱茶,确保她随時都能續杯。

伽藍還準備了一些她平日裏喜歡的點心,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夜幕漸漸降臨,雪花依舊紛紛揚揚。

隊伍的速度慢了下來,似乎是準備紮營休息。

伽藍看着芊芊,擔心她這樣下去傷了身子,決定再試一次,輕聲勸道:

“娘娘,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一點吧,不然身子會撐不住的。”

芊芊終于擡起頭。

她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沉默須臾,輕聲說:

“我想吃八寶鴨。你去讓廚役們做。”

“娘娘。您确定要吃那個嗎?”

所謂八寶鴨,乃是将鴨子去骨,填入八種珍貴食材的菜肴,制作起來非常麻煩,需要不少時間。

芊芊輕聲道:“近日夜不能寐,心中總是湧起與陛下初識時的種種回憶。那時,我們尚在民間,日子過得平凡卻幸福。蒼奴總是親自下廚給我做各種好吃的,每逢歲末年初,八寶鴨,更是餐桌上的必備。鴨肉鮮美,餡料豐富,每一口,都回味無窮。”

芊芊摩挲着水杯,低垂的臉白皙無暇,弧度柔美,“那味道我至今都忘不了。現在,我想再嘗嘗那時的味道,即便不是陛下親手烹制,只是按照他的方法做就行。對我來說,八寶鴨,不僅僅是一道菜肴。更承載着我們過去那些時光的記憶。”

伽藍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娘娘,您終于想通了。”

她恭敬地應了一聲,轉身下車。

就在她即将離開馬車的時候,伽藍留了個心眼,轉頭對守在馬車旁的侍衛說:

“侍衛大哥,娘娘要吃的食物制作起來需要一些時間,這期間你務必寸步不離地守護在馬車旁,确保娘娘的安全。”

“姑娘放心吧,屬下會恪盡職守,不讓任何人接近。”

伽藍這才快步走向營地的廚房,那裏燭火通明,忙碌的廚役和膳夫們正在準備晚餐。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景福。

“公公,”伽藍行禮,“奴婢有要事禀告。娘娘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她似乎心情沉重,憂思難解。”

“方才她突然跟奴婢提起,說是想吃八寶鴨。娘娘說那是在她和陛下還是民間夫妻時,陛下經常親自下廚為她烹制的,尤其每逢佳節,這道菜肴必不可少。”

“娘娘說,那時的味道她至今難忘,希望能夠再次品嘗到陛下親手做的八寶鴨。哪怕是由宮中的廚役,按照陛下的舊法烹制,也足以讓她感到心滿意足。”

“娘娘當真這麽說的?”

“千真萬确。”

“娘娘的心願,咱家自會轉達給陛下。”

景福颔首,溫和地說:

“陛下對娘娘的思念之情,定會感同身受。”

-

寒風凜冽,雪花紛飛,劉犇站在馬車前,緊握手中長矛,眯眼看着前方的火光,喃喃吐出一句:

“格老子的,今年冬天真是冷得夠嗆。”

他低聲抱怨着,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他跺了跺腳,試圖讓凍僵的腳趾恢複一些知覺。

就在這時,一道輕微聲響從馬車裏傳來。

女子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簾幕,細若游絲,語氣透露出羞窘和不安:

“侍衛大哥,我剛才喝了不少茶水,現在感覺有些不适,想去方便一下,你看能不能……”

劉犇立刻挺直了身子,恭敬地回應:

“娘娘,請恕屬下直言,屬下的職責是保護您的安全,屬下不能離開您身邊。”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猶豫和焦慮,随後,一道嘆息聲響起,貴妃善解人意地說道:

“唉,既然如此……那,那我姑且忍一忍吧。”

劉犇眉頭一緊,忽然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營地的建造只怕還需要數個時辰,貴妃娘娘身嬌體弱,若是因為這等小事傷了根基如何是好?咬牙道:

“娘娘請稍等片刻。”

他迅速轉身,招呼不遠處的小宮女過來:

“你,對,就是你。你陪娘娘去方便一下。記住,要寸步不離地守護在貴妃娘娘身邊,确保她的安全。”

小宮女點了點頭,手中提着一盞宮燈,快步走向馬車,低語了幾句。

不多時,一只纖柔的手伸出,輕搭在小宮女的手背上,那纖細的手指在雪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潔白,女子彎身從馬車上走出。

藍裙烏發,映襯白雪茫茫。肩上披着白色狐裘,在月光下閃爍柔光,雲鬓低垂,半掩容色,不知人面是否如桃花灼灼。

僅是被燭光勾勒出的一個剪影,便已如夢似幻,雲遮霧繞,栖在所有人的眼中。

劉犇不敢多看,匆匆別開視線,更嚴厲地用眼神制止了其他侍衛的注視。

他們的身份,絕不敢有任何的逾越之舉。

但即便如此,貴妃的氣質和儀态,還是讓他心中一震。

回到崗位,劉犇依舊保持高度的警惕,确保周圍沒有任何可疑的動靜。他知道他的責任重大,必須确保貴妃的安全無虞。

不久後,貴妃和小宮女回來了。

劉犇看着她們神色如常,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氣,寬慰道:

“娘娘再等等,營地很快就能搭建好,您只需要稍作等待,一切都會安排妥當。”

“我知道了,辛苦你們了。”

“娘娘有任何需要,請随時吩咐。”

貴妃重新回到馬車內,劉犇卻注意到小宮女臉色有些蒼白。

“你怎麽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小宮女顫抖着聲音回答:

“剛剛在樹林裏,有一條蛇……那麽長的一條青蛇,娘娘差點就踩到它了,就差一點點……那蛇嘶嘶地吐着信子,随時都會咬上來。太吓人了!奴婢吓得話都說不出來。”

“那娘娘呢,娘娘有事嗎?”

小宮女稍微鎮定了一些,繼續說道:“幸好娘娘聰慧過人,又有龍氣護體,一下子捏住了蛇的七寸,趕走了蛇。”

劉犇震驚,什麽,嬌滴滴的貴妃娘娘徒手抓蛇?!

“娘娘真是勇敢,”小宮女一臉崇拜地說,“娘娘還鎮定地安慰奴婢,讓奴婢不要怕,它不會咬人。怪不得陛下如此寵愛貴妃娘娘,娘娘真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此刻——溫柔的好人。

正從衣袖裏緩緩掏出盤成串的碧瑩。

自打上回它咬了一口項微與後,就不知所蹤了許久,還以為是找個地方冬眠起來了。

直到後來她在太醫院見到這家夥。

原來落到了蘇倦飛手裏,差一點被他取走蛇膽,變成死蛇。

這一個月以來,芊芊跟謝不歸陷入僵持,她見不到悠然,成天無所事事,幹脆去跟進太醫院防疫制藥的進程,這場來勢洶洶的疫病終于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到了尾聲。

在這段期間,她與太醫們頻繁接觸,尤其是蘇倦飛。

自從上次在明鏡司,她就發現這個小郎中有點缺心眼,略施小計就查了他個底兒掉。

此人生母是南照苗醫,生父卻是大桓将軍。

而他年紀輕輕,喪父喪母,由一個雲游四海的女冠教養長大。

是以蘇倦飛其實與她一樣,對皇室并無多少忠誠,如今待在太醫院,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聽說他是被一個女冠教養長大的時候,芊芊不由得想到了那個拿走她一年壽命的女冠,于是對蘇倦飛,描述了一下對方的容貌和穿着。

哪知道,世界這麽小。

竟然就是蘇倦飛的師父!

芊芊忍不住說:“你師父是不是經常賣給人長命鎖,還說都是開過光的?”

“你怎麽知道?”

“你可知你師父賣鎖賣到皇帝的身上了?”

說着芊芊把脖頸裏那枚蓮花紋長命鎖給他看。

蘇倦飛:“……”

如此一來二去,倆人便熟識了。

蘇倦飛從很小的時候便随他師父四處出診,年紀輕輕就獲得了神醫之名。

但突然有一天,師父不告而別,身邊人都說他師父是還俗嫁人了。

只有蘇倦飛相信,師父肯定是去兼濟蒼生,挽大廈于将傾,化解世人危難。

“只要我能名揚天下,就能見到師父了。”

蘇倦飛好奇心極為旺盛,尤其是對芊芊的血,簡直叫一個垂涎三尺。

人只要有所圖就有弱點,于是她給了他一個誘人的提議:

“蘇小郎君,若你能為我配制出一款蒙汗藥——不論是誰,哪怕是百毒不侵之人,用了這藥,也能迅速昏睡不醒。”

“那麽我願意給你提供我的血,你想要多少,我便給你多少。”

蘇倦飛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興奮。

對他而言,配制一般的蒙汗藥,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可若是要對那天生體格強悍、百毒不侵的人也起效的話,則需要各種珍稀藥材,以及日夜不停地試驗。難度極大。

但芊芊的血……

誘惑力真的太大了。

他們約定,一旦蘇倦飛配制成功,便在手腕上系一串紅繩。

此次寧城之行,蘇倦飛作為皇家太醫也在随行之列,可惜并不是給她請平安脈的太醫,即便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紅繩,也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

好在他們還有一個約定。

若是不能當面交付,便将藥粉藏入珍珠,再由碧瑩銜珠送來。

是以方才小解是借口,她真正的意圖,則是拿到這改良後的蒙汗藥。

芊芊并未打算鑽進樹林,就這麽跑了。

她知道一旦自己這般跑了,不說很快就會被這些強壯的侍衛追上來拿住,便說這個小宮女以及放她下馬車的侍衛,都會因她而死。

他們只是職責所在,什麽都沒有做錯,沒必要因為她而丢了性命。

許是老天也助她……

芊芊緊握着那一小包珍貴的藥粉,心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

她需要找到一個熟悉的時機,将蒙汗藥混入謝不歸的飲食中,讓他陷入沉睡。哪怕不能拖延一整夜,只是幾個時辰也足夠了。

悠然,自然也跟着他們來了寧城,她只需要把女兒成功從謝不歸那裏帶走,交給一個人。

那人會按照事先的安排,将悠然安置在一戶可靠的人家那裏。

一旦芊芊安全逃脫,就會趕到約定的地點,盡快接走悠然。

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人和,她都有了。

而地利——

隊伍紮營的地方距離她自幼長大的地方,“白龍脊”,只有短短的五裏之遙。

白龍脊,寒冷險峻,積雪深厚,只要她在夜深人靜時行動,利用夜色的掩護和風雪的呼嘯聲,掩蓋行蹤,巧妙地利用地形,在懸崖邊留下衣物和随身物品,她就能制造出自己假死的假象。

從而徹底擺脫謝不歸的魔爪,回到南照!

-

雪花如細絮般在空中飄灑。

芊芊掀開帳篷,暖意撲面而來,讓她的臉泛起淡淡的粉色。

“娘娘,晚膳已經為您備好了。”

宮女們放下果盤,魚貫而出,伽藍道:

“陛下說舟車勞頓,想要小憩片刻,就不陪您用膳了。”

他不來,她怎麽給他下藥?

芊芊心口一緊。

燭光搖曳,映照着桌上精心準備的飯菜。

每一道菜都是芊芊愛吃的,顯然費了不少心思。

然而芊芊心情沉重,對任何一道都提不起興趣。

直到,她看到了那盤八寶鴨。

芊芊毫無饑餓感,本無心觸碰這些食物,但看到八寶鴨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輕輕一動。

她坐在案前,拾起筷箸,輕輕地夾起一小塊鴨肉,放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瞬間喚醒了她的記憶。

那個白衣烏發的郎君系着圍腰,輕輕用筷子敲在她偷吃的手上,在她故作委屈時,又夾起一片鴨肉喂到她嘴邊。

他臉上溫柔的淺笑,眼睛深處,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愛意。

伽藍看着她就這麽呆坐着,無意識地咀嚼着食物,淚流滿面。

“娘娘,您怎麽了?”

芊芊強忍住淚水,聲音有些哽咽:“這……這是誰做的。”

伽藍微笑着回答:

“是陛下聽到您想吃這道菜,便親自下廚,為您做的。”

伽藍暗暗打量芊芊的神色,感覺時機成熟,便遞來一個食盒,恭敬地說:

“娘娘,這是奴婢一早為您熱好的酒,娘娘不若去向陛下謝恩,并獻上美酒,為陛下暖暖身子,如何?”

芊芊打開一看,果真是酒壺和酒碗,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純銀的壺身,映照出女子微紅的雙眼。

她知道,這一刻已經到來。

她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好,取我的披風來。”

趁着伽藍轉身,芊芊取出藥粉,盡數灑入酒水中,然後在伽藍的幫助下系上披風,護着懷中溫熱的食盒,走向皇帝所在的帳篷。

景福看到她,恭敬地行禮:

“娘娘,陛下此刻不在帳中。”

芊芊愣了一下:“是在雪才人那裏嗎?”

景福表情有些古怪,片刻後說:“回娘娘,陛下在營帳後方的溫泉中。”

溫泉?這個芊芊倒是知道的。

曾經這白龍脊一帶,屬于一個富甲一方的大家族,這個家族在此地建造了一座別院。

其中最為人稱道的便是那口天然溫泉,溫泉水自地底深處湧出,四季恒溫,泡在其中能使人身心愉悅。

後來大家族在戰亂中遷徙,別院也漸漸被廢棄,直到大桓皇帝在一次巡游中偶然發現了這個被遺忘的角落,決定征用這片別院,并斥巨資進行翻修和擴建。

翻修後的別院煥然一新,溫泉也被精心設計,周圍建起了雅致的亭臺樓閣和曲折的回廊。

芊芊緩步走在鵝卵石小徑上。

四周的樹木在冬日的寒風中靜靜伫立,枝頭挂滿了潔白的雪。

就在即将抵達目的地時,耳邊聽着那清晰的水聲。

她皺了下眉頭,如果謝不歸跟雪才人……在一起,怎麽辦?

帝王和新寵,溫泉共浴,男歡女愛……

那豈不正好?正好是她逃跑的大好時機!

她知道謝不歸體力好,辦起事來沒完沒了的,剛轉過身。

一道冷冽的聲音破空而來。

“站住。”

芊芊倏地頓步,耳邊靜得落針可聞,她緩緩轉過身,看到溫泉的水汽在寒冷的夜空中袅袅升起。

男人背對着她,背肌線條分明,肩寬如巒,腰窄有力,三千青絲順着筆直的脊背垂落水中,絲絲蜿蜒,如墨暈染,白者愈白,黑者愈黑,如同一幅巧奪天工的山水畫。

謝不歸黑眸半睐,遠眺遠處的雪山,月光灑在雪上,反射出一片銀光,巍峨的山峰在雲霧中若隐若現,宛如仙境。

他以為那是個驚羽衛,低聲下令:

“去把景福叫過來。”

“陛下。”

女子的聲音,倏地鑽進耳中,清柔孱弱,在這個溫暖馥郁的雪夜,如一聲貓叫。

男人背影突然凝固,背肌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

芊芊已緩緩行至岸邊:“臣妾不請自來,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她的鞋襪已被水汽濡濕,卻不大在意,彎腰放下食盒,半跪在了岸邊,并沒有看他,而是看着水面,低着頭說道:

“陛下的手藝,還是一如當年,半分未改,半分未變。”

聲音近在咫尺,細而柔,拂過耳廓像極了吻。

謝不歸喉結微動,閉了閉眼。

“你來做什麽。”他聲音依舊冷冽,像是冰晶在酒杯裏輕輕碰撞,帶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芊芊從食盒中取出酒壺,酒碗。

她為他倒酒。

衣袖滑落,露出纖纖玉指。月光灑落,映出那凝霜的皓腕,嘩嘩水聲響起,倒入碗裏的酒水宛如紅寶石般透亮。

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着不易察覺的辛辣沖進鼻腔。

芊芊聞着這股酒味兒,感到了一絲怪異。

無暇多想,她擡起那碗酒,“陛下,請。”

謝不歸沉默好久,才擡起手臂接過,他兀自盯着看了許久,忽然從水中轉身,視線落在芊芊的臉上。

“陛下……怎麽了?”

他眸若點漆,情緒不明,穿透力卻極強,她甚至都要懷疑他看破她的內心,不由得回避了他的視線,可這目光落在哪裏都不對勁,溫泉水汽雖重,卻又能把他一覽無遺。

“貴妃知道這是什麽酒嗎?”

也許有些人的目光,注定是世上最好的催.情劑。她不過是輕輕一瞥,便擡了頭。

在她的注視下越來越膨脹,光線扭曲的水面下,形狀難堪。

男人白皙的大掌托着酒碗輕晃,視線始終牢牢釘在她臉上。

芊芊莫名有點不敢回答。而且他為什麽一直盯着她看。

“貴妃可以嘗一口,嘗嘗是什麽酒。”

芊芊愈發懷疑他早已得知了她的全盤計劃,緊張得心髒跳得要蹦出喉嚨。她用力掐了下大腿,強裝鎮定道:

“這是臣妾特意為陛下準備的暖身酒。”

“貴妃有心了,”他輕笑,莫名的低啞誘惑,“特意為朕準備這,鹿血酒。”

宮闱助.興,用以壯.陽的鹿血酒。

相當于她端着一碗春.藥來給謝不歸喝,毫不遮掩,大膽熱情。

然而芊芊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鹿血酒配蒙汗藥會是什麽效果?

她懵了一下,以至于謝不歸當着她的面一飲而盡,她都只顧呆呆地看着,額頭冷汗直冒。

謝不歸眼角斜睨過來,黑瞳孔對上她的眼睛,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濕潤。

碗被謝不歸随手擱在一邊。碗底空空,一滴不剩。

男人合上雙眼。他皮膚潔白,直梁薄唇,睫毛極長,在月光下竟有幾分乖巧安靜,沒什麽侵略感。

“陛下……陛下?”

是藥效發作了嗎?她不敢确定。

上回在明鏡司,他被絨球咬了一口還能活蹦亂跳,甚至戲弄于她。

被他抓住腳踝的那一瞬如同被鬼抓住,吓得她好幾晚睡覺都不敢把腳伸出被子。

她這一次不得不更加謹慎,确定他被藥倒才能放心。

她蹲下身子,膝蓋輕輕觸地,雙手輕扶在旁邊的石頭上。

她的發絲垂到水面,被水汽沾濕,些微黏在鎖骨,由于傾斜過大,抹胸包裹的豐盈幾乎碰到他的臉。

藍色的裙裾在岸邊鋪開,下陷的腰肢細弱,卻不失柔韌,仿佛是一朵在夜風中搖曳的花。

“陛下……陛下?”她輕聲呼喚。

“……”

就在她舒了一口氣準備起身,進行下一步計劃時。

一道低嘆倏地響起。

男人頸邊鼓起一條忍耐的青筋,随着他側頭的動作,完全暴露在她的視線裏。

“想被我玩壞嗎。”

他睜開眼,漫不經心地笑,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捧着她暧.昧地撫摸: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卿卿。”

芊芊頭皮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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