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第 57 章

秦朗說得對, 我家地盤,有什麽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十六歲的女孩,主見覺醒, 抗拒被長輩蒙在鼓裏,迫切想了解自己的家庭歷史。

她打定了主意, 早飯後開始實施計劃,從雜物房翻出一大疊瓷質碗碟, 放在天井石臺上, 又拿來掃帚抹布等工具,一副準備大掃除的架勢。

“媽?媽,來幫幫忙,一起洗碗。”

艾荔荔內疚,默念一句“媽媽對不起”, 呼喚母親前來。

“荔荔荔!”錢二妮蹦蹦跳跳, 從院子裏趕到天井,面對描繪着彩色圖案的白瓷餐具, 愛不釋手,愉快分擔洗碗勞動。

随後, 餐具沾水濕滑, 錢二妮用指甲敲擊彩繪圖案時,沒拿穩, “當啷~”脆響,不慎打碎了一個碗。

“嗳,怎麽回事?”

老艾聽見了,立刻從卧房出來查看, 一邊把錢塞進荷包,一邊心疼嚷道:“錢二妮, 又是你,又在搞破壞!結婚十幾年,被你打碎的茶杯碗碟,沒有100也有80,唉,敗家婆娘!”

他絮絮叨叨,不悅地說:“娣娣,不要讓你媽媽碰瓷器,她笨手笨腳,幹不了精細活,瞎添亂。”

艾荔荔埋頭洗碗,隐藏心虛,“她是在幫忙,不是故意摔碎。洗完碗碟,等會兒我還要洗茶具、大掃除、去菜園除草,忙着呢。”

錢二妮酷愛鮮豔色彩,拎出一個圓形淺口瓷碟,津津有味欣賞花開富貴的彩繪,“哇,漂、漂亮。”

“拿來!傻婆娘,不準搗亂。”

老艾頭疼,一把奪過瓷碟,遞給女兒,無奈拉起妻子往外走,吩咐女兒:“算了,我帶你媽上街,買飼料,順便給你買輛自行車,唉,舊車被混混砸得沒法修了,又要花錢買新的。你認真大掃除,務必收拾幹淨喽,避免客人笑話我們家邋裏邋遢。”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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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艾攙扶妻子上了三輪車後廂,慣例反鎖,騎車外出采買物品。

艾荔荔見狀,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清洗幹淨閑置的碗碟,正猶豫要不要通知秦朗時,對方已先發來了手機消息。

秦朗:我剛看見伯父帶着伯母開車路過,你準備好沒?

她秒回:我正打算去後山。你別來了,我自己上去轉轉。

秦朗氣惱,亦秒回:出爾反爾?戶外探險爬山玩不帶我一個?豈有此理!

她提醒:同學,不是游山玩水哈,假如被我爸發現,鐵定臭罵,又會連累你。

秦朗堅持:沒關系,我頭鐵,不怕挨罵。稍等幾分鐘,我盡快過去。

這時,韓燕穿戴整齊,敲了敲兒子虛掩的房門。

“兒子?”

秦朗腳一蹬,椅子轉了半圈,懷裏的小貓先應了一聲,“喵喵~”

韓燕推門,見兒子穿着休閑家居服,懷裏抱着貓咪,桌上攤開課本、作業本、試卷,滿意笑了笑,“喲,早起寫作業吶?那不打擾你學習,媽出去一趟。”

“去哪兒?”

“我的研究生老同學,從省城回鄉探親,約了喝茶。”

“劉阿姨?”

韓燕颔首,整理大衣領子,拎着挎包走向樓梯,“午飯不用等,你自個吃。”

秦朗一方面巴不得母親外出,另一方面感覺不對勁,懶洋洋問:“出去玩居然不帶我?”

正是為了讨論你的事,帶上你不方便。韓燕清了清嗓子,敷衍答:“媽和劉阿姨同學聚會,聊天敘舊,你小子去了八成嫌無聊,不如留在家裏寫作業!”語畢,匆匆離開。

秦朗粗略收拾,把貓關進籠子裏,換上外出衣服,等母親汽車遠去後,揣着相機,騎上被混混砸扁了車筐的自行車,趕往艾家。

秦家的廚房窗戶,朝向艾家果園。

“小朗?”保姆吳英聽見動靜,從窗戶探頭,大聲問:“小朗!你做什麽去?”

“騎行,鍛煉身體。”秦朗頭也不回,一溜煙消失在山坡拐彎後。

不多久

十六歲的高中生組成探險隊,并肩站在了艾家後山的鐵絲網門口。

兩人臉上帶着被混混揍的傷痕,異口同聲問:

“你的傷——”

“你臉上——”

默契停下,又同時回答:

“不要緊。”

“不礙事。”

兩人相視一笑。

秦朗穿着黑色沖鋒衣,拉鏈習慣拉到頂,仰頭觀察,清朗的嗓音含笑揶揄:“這座小山,近在咫尺,伯父不讓,你竟然就真沒上去過?服了,你忒聽話了。”

艾荔荔心神不寧,“我爸嚴厲,生氣了會打孩子,換成是你從小被家長嚴格約束,也不敢違禁的。”

“啧,可憐蛋。幫我拿着相機。”

秦朗倍感同情,越是熟稔,越樂意為她分憂解難,嘗試攀爬支撐鐵絲網門的柱子,使勁搖晃,“可以,挺結實,咱們從這兒翻進去。”他腳踩着鐵鎖,借力一蹬,拽着柱子靈活攀越,順利落地,拍拍手,“到你了。書包扔過來。”

她把相機塞進書包裏,“接住。”

“怪沉的,帶了什麽東西?”他順勢背起藍色女式書包。

“水、零食、鐮刀,跌打藥和創可貼。”

艾荔荔踩着門鎖凸出部分,借力攀爬時,鐵絲網一陣晃動,失重眩暈感令她僵住。

“小心點兒,衣服別被鐵絲勾住。”少年及時撐住柱子,在裏側接應,卻不方便觸碰女孩身體,手臂懸空虛扶,鼓勵道:“瞅準落腳點,下來。”

她穩住腰腹核心,輕巧落地,站穩後拍拍胸口,“呼,鐵絲網老化了,等我們下山時再翻一次,散架就糟糕了。”

“哈哈哈,大不了騙一騙伯父,說是被野豬撞壞的。”

“你才是豬。”

“你才是!”

兩人鬥嘴,撿了枯枝,互相幼稚攻擊。

艾荔荔懷着調查家庭秘密歷史的心理,忐忑不安;秦朗卻視此行為戶外徒步冒險,興致勃勃,拿出相機拍攝入口處的風景。

除了上下學,第一次和她一起、一起……爬山。少年心裏高興,神采飛揚。

“整座山,全栽的梨樹?”

“嗯。”她從卧室窗口仰望梨園長大,卻是第一次置身其中,環顧四周,恍如夢境般不真實,取出鐮刀,撥開狹窄曲折小路兩邊的茂盛植物,“抓緊時間,進去逛逛。”

秦朗把相機系在手腕上,搶過鐮刀,走在前面,“我帶路,你跟上。看梨樹的樹幹,樹齡得有幾十年了吧?”

“聽說是我太爺爺種的。”

“不容易,耗費巨大心血,為什麽荒廢了10年?”

艾荔荔沿着小路前行,謹慎觀察周圍,解釋道:“因為梨子經濟效益差、人手不足,打理不過來,我爸專心顧着荔枝園和養雞了。”

“原來如此。”

荒廢十年的老梨樹林,雜草叢生,樹幹合抱粗,高大茂盛,枝幹遒勁,層層疊疊的枝葉遮蔽了冬季陽光,濕氣重,人行走在林間,陰影沉沉,冷意森森。

沿途偶然碰見蜂箱,均被少年拍攝記錄。

走着走着,艾荔荔逐漸疑惑,放慢腳步,停在一棵歪脖子梨樹旁,蹲下,觀察一個橢圓形的切口:

歪脖子樹的低處,被砍掉了一根分枝,切口陳舊且凹凸不平,明顯人為砍伐。

“秦朗。”她怔怔盯着切口,“奇怪,我好像來過後山……我認識這棵歪脖子樹,這個位置,曾絆得我跌跤,被我爸用柴刀砍掉了一根擋路的樹枝。”

秦朗靠近,彎腰,拍攝切口,猜測道:“或許你小時候,伯父上山幹活時,帶你來過。”

“我怎麽一點記憶都沒有?毫無印象。”

少女困惑皺眉,細白的指尖描繪着樹幹傷疤,極力回憶童年,腦海裏無數記憶翻湧着,仿佛有什麽隐秘的東西蠢蠢欲動,即将噴湧而出,茫然說:“沒發現這個‘疤’之前,我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當時年紀小呗,腦子沒記牢,瞅見場景才激發了回憶。”

秦朗直起腰,餘光一瞥,望見遠處露出一角屋檐,“北邊有個屋子。”

“什麽屋子?”

“鐵皮房頂,小木屋。”

艾荔荔眉頭緊皺,起身眺望,內心的迷茫感更濃重,“誰建的?我家的嗎?不清楚。”

“在果園範圍內,應該是你家的。”

秦朗幹勁十足,笨拙使用鐮刀開路,頻頻清理雜草,“來都來了,去瞧瞧。”

她贊同,“好。”

兩人在密林裏穿梭,辛苦費了一番功夫,迂回抵達木屋。

小木屋位于一片平坦空地,眼光照射下,鏽跡斑斑的鐵皮房頂夾雜幾縷金屬反光,木質建築已破敗不堪,門敞開。

“到了!這兒光線不錯,亮堂,比林子裏舒服多了。”

秦朗尋找角度,咔咔拍了幾張照片,感慨道:“你家的梨樹,忒高大,不修剪,遮天蔽日的,沉悶陰冷,說實話,有點兒滲人。女孩兒獨自探險,得害怕。”

少年精力充沛,評價了一通,沒得到朋友回應,扭頭一看:

艾荔荔睜大眼睛,滿臉迷茫神色,驚奇凝望小木屋。

“荔荔?”

“艾荔荔?”

她如夢驚醒,渾身一個激靈,“嗯?”

秦朗關切問:“你剛才說不清楚小木屋,現在看見了,該不會又感覺來過吧?”

“被你猜對了。奇怪,太奇怪了!”

艾荔荔滿腹疑團,大踏步走向木屋,站在門口,探究觀察內部:

木屋與梨林一道,被主人遺棄,風吹日曬荒廢十年,蟲蛀蟻啃,已開始腐朽;

面積僅七八平方,擺放着一張木床,一副桌椅,角落設有一鐵爐;

燃料是木材,柴火熏黑了小半面牆壁;

引人注目的是,緊挨着鐵爐的木牆上,留存有許多雜亂字跡。

秦朗好奇辨認,念道:“艾永強、錢二妮、艾荔荔、乘法口訣?”

舊地重游,電光石火間,一些塵封的記憶從她腦海深處湧現!

艾荔荔猛地憶起來了,疾步湊近牆壁字跡,激動雀躍,一一指出,“天吶,我突然想起來了!這些,是五六歲時,我爸用木炭寫的,下面是他手把手,教我寫字、背誦乘法口訣、畫畫。”

“畫了荔枝,和梨子。”

記憶裏,父親頭發尚未花白,臉龐皺紋少,背未駝得厲害。

他勞作休息期間,陪伴五歲的寶貝女兒玩耍,捏着木炭,一筆一劃教導:“娣娣,看好喽,‘艾’字的寫法,橫、豎、豎、捺、撇。”

錢二妮年輕時,尚未發福,用木炭亂塗亂畫。

“不看,不學!”五歲的艾荔荔玉雪可愛,白白嫩嫩,佩戴粉藍相間的蝴蝶結發箍,撒嬌說:“爸爸,我想吃糖。”

“乖乖,學會了獎勵你一顆糖。”

女童噘嘴。

老艾哄道:“明年該上學啦,你先學會寫名字,背熟字母和乘法口訣,好不好呀?”

“不好!”女童驕縱,一把打掉父親手裏的木炭。

老艾笑眯眯,絲毫不生氣,左一聲娣娣,右一聲乖乖,寵愛着女兒。

……

稀奇。

原來,小時候,父親脾氣那麽好?

那麽寵愛我?

為何長大之後,他脾氣變得如此暴躁,動辄生氣責罵,一吵架就讓女兒滾?

艾荔荔思緒萬千,凝視木炭字跡,對比起昨晚被父親厲聲呵斥“滾滾滾”,霎時心酸苦澀,難受極了,眼裏不知不覺蓄滿淚水。

秦朗端着相機,四處記錄,調整取景框時,瞅見了眼眶含淚的她,吓一跳,手抖按下拍攝,急忙俯身問:“你怎麽哭了?身體不舒服?”

艾荔荔尴尬否認,“沒。”

“別哭,別哭。”

秦朗手足無措,解下書包東翻西找,尋出紙巾,遞給她,低聲問:“哭什麽?遇見難題了?信得過我的話,說來聽聽,我一定盡力幫你解決。”

劍拔弩張的父女關系,令人痛苦。

艾荔荔飛快擦幹淚水,既難堪,又苦悶,忍不住哽咽傾訴:“昨天晚上,我爸又讓我滾。”

“什麽?又?”

秦朗聽了沒頭沒尾的一句,小心翼翼問:“你又跟伯父吵架了?因為什麽事?”

因為你。父親命令我跟你保持距離,暗示要求絕交。艾荔荔說不出口,揉眼睛,沉默了。

“家務事不方便說是吧?懂了,略過略過。”

秦朗劍眉擰起,眼神除了同情之外,流露某些不自知的情誼,忿忿道:“論禮數,我是外人,不該議論指責你爸,但伯父的教育方式,我實在看不慣,對待已經讀高中的孩子過分粗暴!伯父怎能讓你‘滾’呢?忒傷人!難道他不擔心你被罵得忍無可忍、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少女迷茫不已,陽光通過腐朽木窗,照亮了她蒼白小巧的臉,以及流淚泛紅的眸子,顯得低落脆弱。

她抱膝呆坐,視線落在炭筆塗鴉上,喃喃說:“飛去哪兒?我連市區也沒去過,能‘飛’去哪裏?近兩年,我爸脾氣變得很暴躁,罵人難聽得要命,三番五次,在吵架時讓我滾。”

“三番五次?!”

秦朗無法置信,倒吸一口涼氣,“伯父更年期啊?喜怒無常,亂發脾氣,攻擊性強,難以相處。”

她眨了眨眼睛,打從骨子裏維護父親,“倒也不至于喜怒無常。他不發脾氣的時候,挺好相處的。”

“你是不是傻?服了,虧你心大!”

少年肩寬腿長,單膝蹲下,修長指間纏着相機帶子,把玩思考片刻,懷着一腔憐惜與熱忱,脫口而出:“艾荔荔,不如這樣,等明年,你跟我一起離開采屏縣,回京市!我求求我爸,請他想辦法幫你弄轉學手續,到時咱們高二高三繼續同校同班,再争取考同一所大學,你覺得怎麽樣?”

“離開采屏縣?”

艾荔荔張嘴結舌,以為自己聽錯了,震驚得結巴,“回、回京市?同學,你回京市是回家,我跟着去幹嘛呀?”

“上學。”

秦朗表面冷靜,實際心如擂鼓,語速飛快,嚴肅說:“既然你跟伯父關系緊張,暫時保持距離呗,彼此冷靜冷靜。你轉學幾年,換個環境,繼續念書,我能适應采屏縣,你是學霸,一定能适應京市的教育模式。等咱們大學畢業,伯父年近七十,更年期也結束了,兩全其美。”

“關于學費之類,大可放心,只要不出國留學,我的零花錢足夠你在國內讀十回八回大學的。”

“這……”她睜大眼睛,第一反應是:天方夜譚?

旋即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同齡人,竟然願意傾囊相助朋友,簡直世間罕見。

不過——

我爸強硬命令我跟你保持距離,你卻建議我轉學跟我爸保持距離?

艾荔荔心情複雜,腦袋一時間沒轉過彎,與他四目對視,前者眼神發懵,後者目光灼灼。

“發什麽愣?你有時跟芹菜一樣,呆頭呆腦的,說話啊!”秦朗屏住呼吸,熱切凝視,等候答案,“只要你同意,我馬上聯系我爸!”

于采屏縣,他是一名轉學生,是過客,母親支教結束即會離開。

除了拍攝的異鄉風景照片,以及寵物貓芹菜之外,他想帶她一起走。

原因沒深思過,反正,就是想帶上她。

年少時行事,往往順從自己心意,天真純粹,不顧一切。

艾荔荔回神,坐直了,發覺對方眼神比平時深邃,亮得攝人心魄,慌忙搖搖頭,擺手道:“別開玩笑了!我家活多,一直缺人手,如果我轉學離開幾年,我爸閑不住,會操勞累得病倒。”

秦朗一聽,熾熱目光黯淡下去,“你不願意去京市?我不——算了,就當我開玩笑吧。”

“不是不願意,”她停頓,理智回籠,“是不可能,我爸絕對不可能同意我轉學。另外,非親非故,也不應該麻煩同學家長操心我的學業,根本不合理呀。”

得。

白費口舌。

秦朗難掩失望,洩氣站起,拍攝窗外風光,“你戀家,行吧。”

父女吵歸吵,鬧歸鬧,狠話也撂過,但她确實依戀家庭與父母,畢竟是生長的地方,輕易割舍不下。

艾荔荔察覺朋友失望,有意解釋幾句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老艾來電。

“呃,是我爸。”

秦朗會意,食指在唇邊一抹,自動噤聲。

艾荔荔深呼吸,按下接聽:

“爸?”

老艾在街市,背景嘈雜,詢問女兒:“自行車,你喜歡粉紅色的?還是藍色?”

“藍色。”

錢二妮在吃餅幹,膽怯依偎着丈夫,不敢看陌生人,“荔荔!有、有糖。”

“媽,給我留點兒。”

老艾攥住妻子手腕,“老板,藍色的,能不能便宜點兒?”他讨價還價,随口督促:“娣娣,衛生搞完了沒?莫偷懶玩手機。”

“沒玩手機。”她撒謊時頗不自在,“咳,我在擦桌子。”

“唔,擦幹淨些。”

挂斷後,她歉意說:“我爸媽買完自行車就會回家,必須趕在他到家之前下山,該回去了。”

“今天的探險之旅到此結束?你家祖墳可沒見着。”

“唉呀,時間不夠,以後有機會再來。”

雖然沒找到祖墳,但她感覺收獲滿滿,臨走時,蹲在木牆壁的炭筆塗鴉前,珍視被父親疼寵的證據,“幫個忙,我想跟‘童年’合影留念。”

秦朗點頭,後退幾步,認真選擇光線與角度,定睛打量相機裏的她,“笑一個,甭板着臉。”

父親是愛我的,只是更年期了性格才變得暴躁。艾荔荔自我開導,與童趣塗鴉并肩,雙手比V,歪頭笑了笑。

相機“咔嚓~”,定格,拍下了笑意盈盈的少女,眸光水亮,青春動人。

——這張照片,被少年悄悄收藏。

“妥了,回頭發給你。”

“不虛此行!走咯。”她步伐輕快,率先下山。

翌日上午,陽光和暖。

幾位客人早早到了,僻靜的艾家,難得熱鬧起來。

“娣娣,好好招待你舅媽和表姐。”

“知道了。”

艾荔荔主內,忙得腳不沾地,燒水、沏茶、端果盤,抽空洗菜備菜。

老艾主外,站在新雞舍門口,協助大舅子等人安裝門窗。

“師父、老伯,放着吧,我來。”林雄吃苦耐勞,賣力擡着門板,放在框架內,仰頭問:“尤叔,成嗎?”

尤坤收錢幹活,主導站在凳子上,腰間挂着一串工具,錘子叮叮當當,“往左偏一公分。”他叼着煙,一邊裝門,一邊調侃:“我羨慕斌哥,收了一個好徒弟,看看小林,勤快得很,不用師父安排,主動找活幹。”

錢斌背着手,邁着八字步,得意說:“嗐,一般吧,小夥子缺乏歷練,要學的東西多着吶。”

“辛苦小林了。”

林雄憨厚笑着,“不辛苦,老伯客氣了,我今天休息,閑着也無聊。”

老艾面對暗中擇定的女婿人選,欣然囑咐:“當心啊,裝完窗戶就進屋喝茶!”

大門外

錢斌的妻女,孫梅和女兒錢小欣站在院子裏聊天。

母女倆來親戚家做客,孫梅染了酒紅卷發,一年四季愛穿碎花連衣裙和高跟鞋,拎着酒紅挎包。

錢小欣紮着丸子頭,穿着黃色搖粒絨外套,埋頭玩手機。

“啧,煩死了!”孫梅不情不願,白了一眼雞舍旁的丈夫,抱怨道:“這種破破爛爛的鬼地方,如果不是你爸強烈要求,我才不來。”

錢小欣安慰道:“媽,小聲點,忍忍,我們吃完午飯就溜。”

“蓋個雞舍,又不是蓋新房子,有必要擺酒嗎?誰稀罕來鬼地方吃席?耽誤老娘打麻将!”

“噓,媽,畢竟是親姑姑,每年總得來一兩次,不然,我爸又要罵你薄情寡義不關心小姑子。”

“呸!”

孫梅背對衆人,咬牙切齒發牢騷,“你姑瘋瘋癫癫,你姑丈是殺人犯,誰敢親近?聽說當年,艾瘸子親手殺死他爹,案發現場就是那個裝着不鏽鋼門的房間。”

錢小欣回頭望了一眼破舊老宅,不禁恐懼,耳語問:“姑丈為什麽要殺死娣娣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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