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 塗虞
## 塗虞
廿州,随旌站在自己剛剛打理下來的房舍外,面前是一塊被打理得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菜田,他的夫郎正扛着一把鋤頭,正在給地裏種好的耐寒菜除草。
“你站在這裏發什麽呆?”塗虞從他進門開始就在看他,只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原本就因為病弱而蒼白的臉,此刻更是煞白。
“阿虞,我收到京城來的信了。”随旌的手也是蒼白的,“父親和小妹已經啓程往這裏來了。”
塗虞扔掉手中的鋤頭,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那是好事啊,等父親和妹妹過來,咱們的房子也建好了,已經過了最艱難的時間了,等他們過來生活也會好一些了,再等等小玉兒,咱們一家人就又能團聚了。”
随旌艱難地開口,卻是字字泣血:“可是阿玉,阿玉沒了。”
“什麽叫小玉兒沒了?”塗虞跑到他面前,從他手裏接過那張薄薄的信紙,一目十行地看清了上面的字跡,上面寫着,随玉一進入雲西境內,就遇到了山匪,連帶着押送随玉的兩個衙役,三個人全被山匪殺了。
“怎麽可能呢?”塗虞的手不自覺地發着抖,随玉是他看着長大的,他跟随旌成親十餘年,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跟随旌還有随施,幾乎把随玉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的,當時家裏遭難,他們來不及給随玉做萬全的準備随玉就被帶走了,最後連一點音信都沒有了。
塗虞給自己在雲西戍邊的好友寫了信,希望他能在随玉到了雲西之後給他一點照應,但還沒有收到回信,他們就被押送到了廿州,只能拜托在京城刑部的朋友,如果有随玉的消息就立即給他們寫信,卻沒有想到第一次收到随玉的消息,居然就是死訊。
“我不信。”塗虞把那張信紙揉碎了扔進菜地裏,“我不信小玉兒會這麽就沒了。”
他走進自己那簡陋的房間裏,翻出随旌平日裏抄書的紙筆,眼前模糊一片,質量本就不太好的信紙已經濕成了一團一團的碎屑。
“阿虞,這是雲西發回的折子,說本應該在六月就接到從京城過來的犯人,但一直到八月都沒有有見到人,那邊去查了,說是在雲北的一段山路上,發現了三具屍體。”
塗虞還是搖頭:“我不信,你也別信。”他把皺了的紙扔掉,又重新寫好了一封信,“我再給鐘大哥寫一封信過去,他是雲西戍邊軍的校尉,他的消息比你那些朋友靠譜,我不相信小玉兒會這樣就沒了。”
他把信紙疊好,卻犯了難,這裏太偏僻了,他們手上也沒有什麽銀錢,這封寫好的信,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送去天南海北的雲西。
“咱們明日送抄好的書去書肆,請掌櫃幫忙看看有沒有往雲西走的。”
塗虞定了定心神:“好,等父親到了,先不要告訴他這個消息。”
随旌點了點頭,蒼白的唇邊有點點血色,塗虞立刻站起身來,才發現他的嘴裏都是血跡:“夫君!”
随旌又是嘔出一口血,塗虞知道他這是急火攻心,趕緊扶着他去卧房裏躺下:“你明天不用去書肆了,我自己去,我再給你抓點藥回來。”
随旌控制住自己喉間的癢意,看着眼前破敗的屋子,想着自己殘破的身體,這一切都在拖累着眼前的人。
“阿虞。”
畢竟已經成親了十餘年,随旌一開口他就知道他想說什麽:“随旌,你閉嘴。”
*
在深夜裏,有一隊人踏着月色,走進了這個寂靜的山寨裏。
林晚秋最近沉默了很多,以前在林晚夏出去的時候,他總是跟自己的夥伴漫山遍野地跑,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只是上次的事,讓一只跟他一起玩的小夥伴突然間都疏遠了他,連跟他最好的二牛和二虎,也被周嬸要求不能再跟他一起出去了。
還有林華,從那天過後,林華就再也沒有理過他了。
“小秋,起床了,哥哥回來了!”
晨光熹微裏,林晚秋終于等到他的依靠回來了,林晚夏笑吟吟地掀開他的被子,又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哥,哥你終于回來了!”林晚秋嗷地一聲跳起來,把頭埋進林晚夏的懷裏,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随着林晚夏的歸來有了宣洩口。
林晚夏看着他的眼淚有些驚訝:“怎麽了你這是?怎麽還哭了?”以前也不是沒有他離家很久的時間,只是沒有哪一次讓他哭得這麽傷心。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晚夏都悉心地安慰他,看他哭夠了才說:“我去青哥那邊跟他說點事,家裏有我給你買的點心,帶去跟你的朋友一起吃吧。”
林晚秋搖了搖頭,他還有些抽噎:“他們都不跟我玩了。”
林晚夏說:“你們小孩鬧點矛盾都是小事,是你的錯呢,你就帶着點心去跟他們道歉,要不是你的錯呢,你就跟他們講道理。”
林晚秋還是揪着林晚夏的衣角,固執地說:“不是我的錯。”
“好啦,哥哥真的有事,你先收拾一下自己,下午哥哥帶你上山玩好不好?”林晚夏撇開他,帶着一個箱子出了門,往林牧青家裏去。
林晚秋還想攔着,但林晚夏已經出了家門,他蹑手蹑腳地去看林晚夏帶回來的東西,有給他帶的各種零嘴,還有一匹摸起來就特別柔軟又舒服的紅布。
小秋的心定了定,哥哥是喜歡青哥的,他都已經帶回紅布要做嫁衣的,那他的做法就沒有錯,只要他哥能夠嫁給青哥,不要那些小夥伴也沒事。
林晚夏一路走過來,看見平日裏都很熟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看熱鬧,不過他都回以微笑。 U
“喲,夏哥兒回來了啊。”雲秀跟榮陽兩個人正蹲在井邊洗衣裳,看到林晚夏端着箱子也跟他打招呼。
“是啊,晚些我再來找你們說話。”林晚夏笑起來,他長得不算精致,但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爽朗的勁兒,很多時候都會讓人忘了他是個哥兒。
“去青哥家嗎?”雲秀用手肘碰了碰一邊榮陽的胳膊肘,衣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林晚夏點了點頭。
“那還湊巧,青哥家現在應該還有喜糖,也得讓你沾沾喜氣。”雲秀說。
林晚夏的心驀地一沉,甚至沒有來得及跟他們道別,步履匆匆地走開了。
“你也是,非得這麽去刺激他啊,別到時候又惹出什麽事端來。”榮陽無奈地看着雲秀,“錢大哥該好好管管你這張嘴了。”
雲秀哼了一聲:“有什麽樣的哥哥就有什麽樣的弟弟,他弟做那些事,誰知道是不是他教的呢?”
林晚夏步履匆匆,走到了林牧青家門口,第一眼就看見了貼在門上那還鮮豔如初的大紅色的“囍”字。
院子裏很安靜,安靜到能聽見從林牧青房間裏傳出來的私語聲。
“林牧青,你又用我的洗臉水洗臉。”
“又不是第一回了,你怎麽還不能習慣?”
林晚夏手裏的那個木箱嘭地掉在了地上,驚起了在一邊打盹兒的大黑,大黑立刻就叫了起來。
林牧青的臉上還沾着水珠,從房裏伸出頭來:“哦,你回來了。稍等我一會兒。”
林晚夏呆愣地盯着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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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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