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章
21 第 21 章
◎剛才她說話的語氣,為什麽那麽像游騁?◎
頂了這通撞之後,游騁一連兩周都杳無音信。
仿佛這經歷的一切都是紀令聞虛構出來的,從未真正發生過。
紀令聞想找人把游騁撈出來,找了一圈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還是園丁私下悄悄跟她說,申請會見名額比什麽都強。
園丁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這次游騁犯了大事,社區裏很多管理層都在看笑話。而紀令聞平時待人平和,就以為她想插手這事。
園丁還知道,紀令聞跟那幫清理者都很熟,好像還和黑市老板關系非同尋常,如果她有那個心,當然易如反掌。
靜默片刻,紀令聞聲音平淡:“既然你不願意,自己跟游騁說,我不會替你一比一轉告。”
她的語氣挺硬,園丁沉默了好一會兒。
紀令聞以為他會生氣或者挖苦,誰想園丁忽然說:“你只管往上申報,那邊會同意你去。”聲音異常緩和,說完就去撒菜種了。
紀令聞狐疑的遞交了會見申請,果然得到了回複:審批通過。
其實說難聽點,叫探監。
這個游騁,只會自己擔着。
但他說過的話猶如魔咒纏繞在耳邊。
萬一他真有個好歹,她也脫不了幹系,無人可以置身事外。
檢查站的工作還沒停,紀令聞生怕突然就來人,像上次一樣把她抓走,上班都得留個眼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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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複複的做噩夢。
夢裏,紀令聞站在空曠的廣場,被無數雙手指責、謾罵,每句話都像箭矢般射向她,讓她無處可逃。終于,紀令聞在極度混亂中猛地驚醒,汗水濕透了衣襟,心跳如鼓,久久難以平複。
殊不知,游騁那邊也不好過。
本以為申請會見名額要費點功夫,好不容易申請下來,一塊石頭落了地,她第一時間就趕過去。
紀令聞來探監的時候,游騁被關在一個狹小的囚室裏,四周是冰冷的鐵壁,沒有窗戶透風,只有一盞微弱的燈光。
他坐在椅子上,有皮帶作為固定,腳下是染紅的地毯。她看見他額頭暴起的筋脈,少了平日的風采,手長腳長規矩彎曲,依然維持着上次那樣端正的坐姿。
這跟紀令聞預設的見面場景,不太一樣。
沒有嚴刑拷打,手卻被拷在扶手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那個人是何許人也,紀令聞比游騁還心知肚明。
游騁那一遭擺明了不給面子,也是間接打了管理員的臉。
他的隔離服雖是定制,但也禁不住身材壯碩,伴随呼吸微微起伏。
游騁低着頭,看也沒看一眼,自己将帶血的地毯踢遠,主動對紀令聞道:“如果審批不通過,你是不是打算劫獄?”
也不是不行。
紀令聞一怔,未曾料自己的心思這麽快就被識破。
她也知道自己沒資格替游騁說話,真要讓她眼睜睜看着他受罪,恕她做不到。
“是有這種想法。”紀令聞倒神色自若地答,這才問到關鍵問題:“那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她在他對面停下,稍微有點不自在。
兩人有過好幾次交流,但都是面對面,生死中。這麽看着對方狼狽地講話,還是第一次。既不是陌生人,又稱不上熟識。
游騁一愣,旋即悶笑出聲:“好。”
他似乎是失血過多,又像是說到他心坎上,這一聲‘好’回應得非常偏激。
從那天游騁攬下所有責任起,紀令聞就想找他好好談談了。
太講義氣也是種意氣。
“我有話跟你說。”
“要是跟認錯有關,就不必開口了。”
游騁語聲雖輕,卻帶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一反常态的。
紀令聞不太懂他為什麽要對自己說出這句話,難道他以為她靠不住了?
又問:“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游騁一語雙關,“有什麽話最好爛在肚子裏。”
又不是傻子,紀令聞何嘗聽不出這話裏的另一層含義,她倏地擡頭,就看見上方懸挂的監控傳感器。
這裏的确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游騁答應過的事情,從來沒有食言過。
紀令聞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也沒別人了。她覺得,起碼在這件事,她沒有問到底,畢竟她也有隐瞞他的事。
不過游騁到底要做什麽?他的語調聽着很蹊跷,太配合了。
探監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有人來催,紀令聞正想繞過他出門,就聽到他寡冷的嗓音響起:“我的頭還在疼。”
是強調。
他喉嚨裏低哼一聲,帶着幾分悶啞。
果然還是那塊板磚留下後遺症了嗎?
紀令聞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茬,她早忘得一幹二淨。
做錯了事,有的事大,有的事小。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她既砸了游騁,這就是報應。
紀令聞本該走向樓梯的,但雙腿不聽使喚了似的,朝着游騁大跨了一步,腳尖離他有不到十公分。
他們之間隔着一扇玻璃窗,游騁沒靠過來,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慘狀,無法,只壓低聲音:“等你出來我再補償你。聽話。”
一碼歸一碼。
紀令聞心裏有一杆秤,這禍既然因她而起,就不能把髒水都潑到游騁身上。
社區還有很多未知數,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也說不準還有轉機。不必急于一時。
“我也算和你同舟共濟了。”游騁想說卻很有分寸地止住了,只用那雙黑眸一瞬不瞬瞧着她,肩膀顫顫巍巍,随時都有失衡的可能。
當然這話乍一聽說不清哪裏怪,紀令聞也就點頭,實話實說:“誰叫我們是表兄妹呢。”
她才發現他擡眼定定地望着她,嘴唇泛白,冷峭的面龐仍舊諱莫如深。
沒人敢動游騁,但真要殺雞儆猴拿捏底下人,還不是管理員輕輕松松的一句話。
路過指揮中心,紀令聞一步都沒停,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剛才她說話的語氣,為什麽那麽像游騁?
半點前兆沒有,居然被邀請進去了,紀令聞壓根沒想過的,而門在她剛進去就迅速合上。
在LED燈帶微弱而迷離的閃爍下,這位管理員的辦公室仿佛是一個超脫于現實之外的秘密據點。
辦公室的牆壁由一種半透明的合成材料覆蓋,這種材料在夜色中微微發光,上面還鑲嵌着一塊塊不規則的顯示屏,不時地閃爍着數據流和代碼,發出低沉的機械運轉聲,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整個辦公室都是一套活生生的、呼吸着的數字生态系統。
中央擺着張黑色金屬與碳纖維材質的辦公桌,桌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樣的電子設備和數據版,讓人不禁遐想辦公室的主人有多忙。
紀令聞看着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管理員辦公室的門,突然想起大事記裏好像提到過,指揮中心……好像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
好死不死,紀令聞的工牌開始響了:“警報!非指揮中心工作人員,無權進入此區域。”
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
無論是在宿舍、檢查站還是公共場所,都似乎被無形的眼睛緊緊窺探着。
進了指揮中心感覺更甚。
這下準沒好事。
一臺全息投影儀靜靜伫立着,偶爾投射出三維立體的圖像,只是還沒等紀令聞開口,就聽到一道聲音的質問:
“你手裏藏着什麽?拿出來。”
紀令聞伸出手看了看,她明明什麽都沒有藏。
唯一能說的上有東西的大概就是,掌心上不定時顯示的文字,可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況且,全息投影人像是背對着她的,怎麽會知道她手裏有東西?
反常。
實在太反常了。
紀令聞抿了抿唇,出人意料的淡定,“你是管理員。”
她以堅定的語氣陳述,無疑是一個肯定的斷言。
全息投影人像跟沒聽到似的,繼續思忖。過了幾秒才緩緩轉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像是诘問的姿态。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紀令聞深知這是戲弄,卻不得不繼續做做表面功夫,因為這張臉,簡直就是她的鏡像,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神色稍遜一籌,略顯黯淡無光。
這就是智核社區最高權限持有者的真面目嗎?未必。
紀令聞往前移動,主動伸手展現在全息投影面前,觸碰到影像,對方并未閃躲,但表情顯見地露出一瞬間的僵硬。
一開始紀令聞确實沒想這麽做的,可為什麽手伸出來的那一刻,她會主動伸出手,完全把自己本來意願抛之腦後?
像這樣的越矩行為,擺在明面上,發生在剛才幾乎少之又少。
故而一眼就被全息投影人像看穿:“你這是想偷襲?”
“我一個小職員,見到管理員激動也不行嗎?”她睜眼說瞎話。
全息投影人像端詳着紀令聞,忽然溢出一聲輕笑:“小職員,你知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什麽嗎?這麽多年,你還是死性不改。”
話鋒一轉,“不過還差點火候。”
“我算是領教到了。”紀令聞沒什麽表情地敷衍了句,轉身就走,卻被頭頂的牢籠套住,轉眼圈進在方寸之地。
氣氛說不上劍拔弩張,卻也出奇地虛晃一槍。
不過,這種氛圍不會持續太久。
沒過片刻,一道失真的聲音傳入紀令聞耳內:“此間種種,就* 算你不折騰他,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作為交換,你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紀令聞自知抵抗不了,且游騁還在他手裏,她也不會過激,于是慫恿了一下:“你是不是和游騁做了某些置換?比如,機械融合液。再比如,他的那支機械手臂是怎麽來的。”
一段不怎麽好的半道搭檔總是讓人心裏過不去。
在這迷霧重重的社區,總歸是個照應。
這個大膽的猜測一出口,全息投影人像沒有立刻作聲,一串代碼根本看不出心聲所想,過了好半天才開口:“你可以走了。”
這個反應就足夠說明有鬼了。
紀令聞如蒙大赦,卻握着牢籠鐵柱,一動不動。
全息投影人像沒轉身,餘光把她的動作全都看在眼裏。似乎也對這次會面提不起別的興致,沒幾下就熄滅了。
紀令聞半推半被機器助手拖走。
指揮中心這個地段算是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過路的人只要有眼睛,都能看見紀令聞被機器助手帶進去又帶出來,沒人知道她在裏面經歷了什麽。
消息傳來傳去就變了味,逐漸扭曲成紀令聞強闖指揮中心,差點成為社區面見管理員第一人,安柏向紀令聞轉述這事,她對此不以為意。
只是有群體在,哪裏又能消停得了。
同時确認的,還有智核社區的形勢并不樂觀,不止游騁,或許所有人都被管理員困住了。
值班表又更新了,紀令聞無奈,只好收拾下去了檢查站,這回是魏站長親自找她。
抵達檢查站大廳時,紀令聞老遠就看到了張曉亞的身影。
猝不及防地撞見,紀令聞完全沒有預料到,本想默默避開,可不料張曉亞眼尖地發現了她,徑直朝她走來。
只是還沒等張曉亞靠近,魏站長就叫她倆來一趟,紀令聞眼珠子沒亂轉,都能感覺到有道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
她牽了牽嘴角,禮貌微笑:“這麽巧,我室友也在。”
大概是剛被無視了,聽見‘室友’兩個字,張曉亞的反應都有些不自然。瞳孔失焦,眼底陰暗翻湧。
魏站長卻沒發覺,又轉過頭向紀令聞說:“你們是室友就更好辦了,剛剛接到上級通知,今後值班将實行雙人制。”
雙人制,即兩個人一起值班。這和員工入職培訓手冊中的規則第七條相悖,差太遠了。
【值班室一次只能進入一名員工,員工執勤結束後應從值班室內側門返回檢查站大廳。如有員工邀請你一同進入值班室,無視即可。】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管理員推翻了之前的規則?
四目相對,興許是紀令聞太捕風捉影,總覺得魏站長話裏有話,眼神也有些耐人尋味。
像是在……期待。
不過魏站長倒是很看重她,“工友都試試需要慢慢磨合的,我從前也是個急性子,現在當了站長可不比從前,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好好幹,将來說不定你能接我的班呢。”
說着,就微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改天我一定讓游騁給你開小竈,好好教教你。”
接班?
游騁開小竈?
紀令聞怎麽都想象不到這個畫面,雖然魏站長嘴上不說,但對于她這個刺頭,應該也是很嫌棄的。
從之前的針對就能看出。
紀令聞好笑地說:“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張曉亞工齡比我更長,我就是想接你的班,也根本不願意當這個惡人啊。”
魏站長一言不發,視線在紀令聞和張曉亞臉上轉了一圈,仿佛是在處理什麽燙手山芋,只留下最後一句忠告:“好好工作,其他都不要想。”
說罷,轉身離開。
沒外人在,張曉亞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個幹淨,說道:“老實交代,你個關系戶這麽收斂,該不會是想搞小動作吧?”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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