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回生二回熟

第06章 一回生二回熟

第6章

自上次咖啡廳的烏龍事件過去後，兩人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沈鶴川昨晚剛出差出來，今天在家倒時差沒去公司，恰好鐘點阿姨請了假，他起床随便點個外賣打算對付一下，沒想到送餐人會是喬樂。

更沒想到喬樂一開口就是“老公”。

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好在沈鶴川反應得也快，定了定神回道：“對門的鄰居，先這樣了媽，我還有點事。”

說完他先把電話挂了，看着眼前的人：“是在叫我嗎？”

剛才那兩個字一說出口，喬樂就有種想要咬掉舌頭的沖動，他也真的是餓暈了，嘴巴比腦子快，居然沖着沈鶴川開口就是一句水靈靈的“老公”。

果然人生的社死事件是不斷升級的。

他沒在“讓我來”平臺接到沈鶴川的委托訂單，卻在“送了嗎”平臺接到了沈鶴川的外賣訂單。

不得不說，人和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

大約是居家的原因，今天的沈鶴川沒有像上次那樣西裝革履，身上穿着簡單的黑色短袖和灰色長褲，頭發也沒有打理，軟軟地垂着，多了絲懶散的氣息。

他比上一次看起來，好像又更加平易近人一點。

這一句“是在叫我嗎？”不像是質問，倒像是在調侃。

喬樂尴尬的同時，莫名又覺得有些搞笑。

他在沈鶴川面前，似乎一直在鬧烏龍笑話。

“不好意思，沈先生。”喬樂誠懇地道歉，“看到您太驚訝，腦子一下子抽抽了，您別介意。”

沈鶴川倒是沒有介意，他看到喬樂也挺驚訝的：“我還以為今天是哪位‘霍先生’的委托。”

“那倒沒有。”喬樂聽沈鶴川的話應該是還記得自己，心裏不免有些高興，眼睛也不自覺彎了起來，“看來您也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

他的高興過于明顯，情緒無形中感染了沈鶴川，後者看着他：“嗯？為什麽這麽說？”

喬樂笑了下：“上次給您添麻煩了，一直沒有機會彌補，也沒見您在平臺上給我下單。”

沈鶴川提醒他：“你不是幫我買了咖啡的單嗎？”

喬樂說：“跟破壞了您的約會和損害您的聲譽比起來不值一提啦，畢竟您當時還被罵了渣男呢。”

沈鶴川：“……”

沈鶴川上次糾正喬樂不是在相親，這次他就換了個詞，還挺靈活。

不過上次喬樂也幫了他的忙，他并不介意這個事情，不在意地說：“不是什麽大事，你不必總放在心上。”

其實也沒有總放在心上，要不是今天碰到，我都忘記這回事兒了。

喬樂心裏暗戳戳地想，不過他很識趣地沒有把話說出來，非常高興地道謝：“謝謝您，您真是一個——”

“好人。”

沈鶴川接過他的話，“不用發卡了。”

“……”喬樂卡殼了一下，差點笑出來。

沈鶴川溫聲提醒他：“把你手中的披薩給我吧，好人很餓。”

“好的好的！”喬樂把披薩遞給沈鶴川，迅速恢複專業騎手的職業素養，“您的外賣，請慢用。”

沈鶴川接過披薩，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T裇上印着“送了嗎”平臺的logo，與他上次穿着襯衫和西褲的樣子有些不同。

想到上次他遞給自己那張便簽，沈鶴川不由多問了一句：“你不是在‘讓我來’平臺上班嗎？”

“你連這個也記得啊？”喬樂更驚訝了，“我以為您不會放在心上。”

沈鶴川：“……随便記的。”

随便不随便的，反正是記得了。

喬樂也不在意他的用詞，心情愉快地說道：“‘讓我來’只是兼職啦。”

兼職？那意思是外賣騎手才是本職？

沈鶴川琢磨了一下他這句話，目光落在喬樂臉上。

喬樂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

這樣的年紀應該是大學生才對，這個時候已經開學了，他不應該在上學嗎？怎麽還會再跑外賣？

不等他細想，就聽到喬樂說：“沈先生您如果要下單的話，我一定免費幫您。”

“幫我什麽？”沈鶴川收回思緒，看他說得誠懇，突然來了點興致，“破壞相親？”

喬樂：“……”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上一次的社死再次席卷喬樂，腦子頓時被“老公，你說句話”刷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鶴川視線掠過他微紅的耳根，在喬樂看過來的時候不動聲色地錯開，心想：沒想到一口一句“老公”的人，居然還挺害羞？

結果就聽到喬樂說：“破壞相親也可以，一回二回熟嘛，包成功！”

沈鶴川：“……”算了，是我誤會了。

感嘆了一句喬樂的職業素養，沈鶴川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臉上：“你臉色有點差，哪裏不舒服嗎？”

喬樂的臉色太白了，和他微紅的耳根形成鮮明的對比。

哪裏不舒服？

喬樂先是懵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哦，他應該去吃東西了。

但是遇到了沈鶴川有點高興，一時忘記了。

“沒有。”喬樂搖搖頭，“祝您用餐愉快，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要走，不料眼前一黑，整個人失重往前倒。

“小心！”

沈鶴川眼疾手快地伸手撈住他，在手臂穿過喬樂腰間抱住的時候，他愣了愣。

太瘦了。

他一只手臂就能把喬樂整個人圈起來，這不是一個成年男人應該有的體型。

他單手箍住喬樂的腰，将他穩住：“你還好嗎？”

喬樂只是一時頭重腳輕，并沒有真的昏倒，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強而有力，有種不容忽視的侵略感。

這樣的姿勢太親密了，令他有些不适應，他借着沈鶴川的力道站穩，想要拉開距離：“我沒事，只是……”

“咕嚕——”

一陣饑餓引起的咕嚕聲，打斷他的話。

從他的肚子裏傳來的。

喬樂的動作僵住：“……”

“咕嚕——”

接二連三咕嚕聲，在空蕩的回廊裏顯得特別大聲，連空氣都安靜了。

沈鶴川：“……”

哦，只是餓了。

沈鶴川有些想笑，但是伴着“咕嚕”的饑餓聲，他發現喬樂的耳根紅得更加明顯了，連他原本蒼白的臉都蔓延到了。

啊，好尴尬啊……

這餓肚子的聲音怎麽叫得像銅鑼一樣大。

喬樂要不是穿着鞋子，都要腳趾摳地了，尤其是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頓時尴尬得想把臉埋進地縫裏。

其實肚子叫這種小事，如果是其他陌生人或者是熟人面前，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對方是沈鶴川。

是他上次抱着人家手臂叫“老公”的沈鶴川，在上一次的烏龍前提下，喬樂就是莫名覺得有些羞恥。

各種羞恥buff疊加，喬樂只想趕緊離開，他掙開沈鶴川的手臂：“不好意思，我——”

“你吃披薩嗎？”

沈鶴川突然問，喬樂擡頭看他，就見他舉了舉手中的披薩，說：“我也還沒有吃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點。”

喬樂一愣：“披薩？”

沈鶴川點點頭：“家裏也沒有別的，只有你剛送過來的披薩。”

說着，他往旁邊讓了下，示意喬樂進門：“先進來吧，你臉色很差，這樣離開暈在路上也不好。”

認真說起來，兩人除了知道對方的名字之外，其實并不算認識。

喬樂心裏想着我應該拒絕他，做人要有邊界感。

但是在話出來的那一瞬間，心底仿佛又有一只無形的手，推動着他去接受對方的善意。

“好。”

他鬼使神差地踏出了沈鶴川家的門，思緒有些恍惚。

“啪嗒——”

後面門鎖落下的聲音令他回過神來，他恍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玄關裏，亮堂的大理石地板幹淨得反光，把他腦子照清醒。

哪有什麽無形的手，純粹是餓的和饞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球鞋，上面還有來回送外賣沾上的灰塵，與名貴的大理石地板格格不入。

啊，把好人家的地板踩髒了。

可惡，今晚要回去刷鞋子！

喬樂惡狠狠地心想，看到沈鶴川将披薩放在鬥櫃上，彎腰從鞋櫃裏拿出拖鞋。

他對沈鶴川說：“不好意思啊，我鞋子有點髒。”

“不要緊，阿姨回來會打掃。”沈鶴川并不在意，把拖鞋放到地上，“鞋子是新的。”

拖鞋是黃色的小熊款，明亮又可愛，明顯不是沈鶴川的風格，是吳慧岚覺得沈鶴川這裏冷冰冰的沒有什麽活力給他添置的。

沈鶴川沒有穿過，甚至放在鞋櫃裏沒有動過。

看着放在地上的鞋子，喬樂由衷地心想，沈先生，人真的很好啊。

“謝謝您。”他換上鞋子，拖鞋背上的小熊因為他的動作晃動了兩下。

真可愛，小滿一定喜歡。

不知道有沒有兒童款……

喬樂決定給弟弟買雙同款，于是問沈鶴川：“我可以拍一下這雙鞋子嗎？”

沈鶴川：“嗯？”

“我覺得很可愛。”喬樂實話實說，“想給我弟弟買一雙。”

沈鶴川提起一旁的披薩：“可以。”

得到允許，喬樂心裏一樂，掏出手機仔細拍了張拖鞋的照片，這才跟着沈鶴川往裏面走。

穿過玄關，他發現巨大的橫廳是三面落地窗設計，能夠很直觀地看到麗灣新區的繁華景象。

……這客廳大到能讓喬滿騎他的小單車溜圈。

喬樂對“有錢人”這三個字又了解多了一點。

“我可以先洗個手嗎？”他出聲問沈鶴川。

沈鶴川把披薩放到餐桌上，指了指另一邊的吧臺：“那邊有洗手池。”

喬樂去洗了手回來，沈鶴川從直飲機接了杯溫水放到他的面前：“喝點溫水，胃會舒服一點。”

“謝謝。”喬樂伸手接過來，溫熱的杯身讓他剛用冷水洗過的手心一暖。

他不由心想沈先生不僅是個好人，還是個很溫柔的好人。

喝了半杯水，他想起自己還沒有向沈鶴川自我介紹，便說：“沈先生，我叫喬樂，上次忘記跟您說了。”

沈鶴川在動手拆披薩的包裝，聞言随口應道：“我知道。”

喬樂：“您知道？”

沈鶴川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給我留了字條嗎？”

“啊，您拿走了嗎？”喬樂還以為沈鶴川會丢掉，居然沒有嗎？

沈鶴川聽出了他的驚訝，手中的動作一頓：“我看起來像是會把別人的一番好意棄如敝屣的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喬樂想要解釋，但是他确實想過便簽條會被沈鶴川丢掉，幹脆也不解釋了，“是我小人之心了，您別介意，我來幫您吧。”

說着把水杯放下，伸手接過沈鶴川手中的披薩。

沈鶴川倒沒有再多說什麽。

喬樂動作利索地把披薩拆開，十二寸的披薩上面鋪着滿滿的芝士，濃郁的芝士和肉醬的香味撲鼻而來。

喬樂感覺肚子更餓了，不争氣的肚子又“咕嚕”刷了一遍存在感。

第一次咕嚕會讓人社死，第二次咕嚕會讓人尴尬，第三次咕嚕……喬樂已經無所畏懼了。

等吃上披薩，馬上就讓它跟死了一樣安靜！

店家配了一次性的手套和餐具，喬樂給沈鶴川和自己分別擺了一套，然後在沈鶴川的對面坐下。

“點單的時候沒注意，選了兩人份。”沈鶴川說，“所以，別客氣。”

“我會的！”喬樂用力點了一下頭，自己取了一塊披薩，“我開吃了。”

他說完，直接啊嗚一大口。

芝士肉醬披薩是這家店的招牌，焦脆的披薩皮，濃稠入味的肉醬，香濃拉絲的芝士，滿滿的一大口，讓喬樂滿足地眯起雙眼。

太好吃了，難怪這家店每天都那麽多單。

喬樂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彎彎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在頭頂的水晶燈折射下，似是盛滿星河。

坐在他對面的沈鶴川見狀，唇角微不可見上揚了一下。

他發現喬樂身上似乎有種難以形容的活力，在喬樂身邊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這段時間公司項目進展緩慢的不悅在此刻突然消散掉。

喬樂吃完一塊，意猶未盡地舔掉唇角的肉醬。

看到坐在對面的沈鶴川才吃了一口，便問 ：“沈先生，您怎麽不吃，不合您的胃口嗎？”

“我不是很餓。”沈鶴川問“你今天沒有吃飯嗎？”

“早上吃了一點，中午沒來得及。”喬樂又取了一塊披薩，“本來打算去吃牛肉面的，正好碰到您的訂單就過來了。”

沈鶴川不清楚外賣派單的機制：“不能拒絕嗎？”

“可以呀。”喬樂實話實說，“不過您不是有給加急打賞嗎，我就想着先送完您這單再去。”

沒想到單剛送完，人就餓出了點意外。

說到這裏，喬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對沈鶴川說：“又給您添麻煩啦。”

麻煩倒算不上，沈鶴川也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聽喬樂這麽說，他難免會想到另一方面——喬樂為了那點打賞連飯都顧不上，他很缺錢嗎？

心裏雖然這麽想，沈鶴川卻也沒有問出口，畢竟兩人并非可以詢問對方隐私的關系。

他只是将披薩往喬樂的方向推了推：“不用客氣。”

“好啊。”

接下來喬樂也确實沒有客氣，這麽一大個披薩，有三分之二都進了他的肚子。

期間兩人沒有再繼續聊天，但氣氛意外地和諧。

吃完披薩，喬樂動手把包裝盒收拾好，又主動去吧臺将自己用過的杯子洗幹淨，這才走回來找沈鶴川。

沈鶴川正在接水喝，見他拿着手機過來，低頭随意一瞥就看到屏幕上的微信。

是要加自己好友嗎？

沈鶴川心想。

他的微信很少加不熟的人，但是如果喬樂想加的話也可以……

下一秒就聽到喬樂說：“沈先生，披薩的錢我轉賬給您吧。”

“嗯？”沈鶴川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披薩的錢。”喬樂拿着手機，“您的收款碼給我一下，或者支付寶也行。”

沈鶴川：“……”

行吧，是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