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愁緒

第25章 愁緒

江舟打開大門，看着漆黑一片沒有絲毫動靜的出租屋，直到走廊的感應燈熄滅，才如夢初醒般進門、開燈。

許是為了讓租客随時保持清醒，不要亂搞，房東把客廳的燈源設置為冷白光，每次開燈都有種被閃光燈迎面暴擊的錯覺。

頂着将一切都照得纖毫畢現，失去材質本身溫度的燈光，江舟拖着步子走到沙發前，整個人趴着倒了下去，發出似呻|吟似嘆息的長音。

臉埋在沙發裏，遮擋住刺眼的燈光，江舟閉着眼睛，似是就這樣睡了過去。

但很快，他的腦袋像是要甩掉什麽東西一樣晃了晃，隔了幾秒又晃了晃，等到第三次時，他終于擡起頭，皺着眉頭起身回屋。

三兩下脫下女裝，換上舒适的睡衣，江舟又走到主卧卸掉臉上殘留的化妝品，然後按照打底衫上的标簽，在網上找了件一模一樣的。

下單付款後，江舟放下手機，呆愣地看着化妝鏡裏的自己。

看着看着，他忽然啧了一聲，起身關燈離開了主卧。

走到客廳，江舟先是打開電視，在主頁上胡亂地翻了翻，又拿起手機，在幾個APP之間來回橫跳，最後回到房間打開了電腦。

但是電腦開是開了，他卻什麽都沒點開，只是按着鼠标不斷刷新桌面。

許久之後，江舟忽然自言自語道：“泡個澡吧。”

他和唐幼璇合租的這套房子雖是老舊小區，但裝修得很好，是房東花了很大心力裝修的婚前財産，才住了一年就空置出租給了他們。

因此這個房子不光家具很新，連帶各種設備都十分齊全，充滿了女生為了享受生活，為自己安排的小心思。

浴缸便是其中之一。

當初合租時唐幼璇就和江舟達成了一致，主卧和主衛歸她，但主卧的浴缸他倆都能使用，只是江舟用之前得先給她打個招呼，免得出現尴尬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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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人合租了一年，江舟只用了一次浴缸，還是因為受了大氣，心裏實在堵得慌，被唐幼璇壓着泡澡放松身心。

江舟沒有去深想這次想要泡澡的理由是什麽，給唐幼璇發了條微信後，便開始準備。

直到全身沉浸在略高的水溫裏，以為自己會因此感到舒适，進而疏解郁結，誰知心裏卻越來越煩躁時，江舟才不得不正視讓他坐立難安的情緒是什麽。

說白了，就是愧疚。

愧疚于欺騙晨風，愧疚于不回消息，愧疚面對那麽真摯的愛意卻一心想分手。

可是，他又有什麽錯？他也是被逼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煩啊！”

江舟發洩般雙手用力搓臉，直到整張臉濕漉漉紅通通才停下手，罵罵咧咧地擡起頭。

“關我什麽事啊！我也是受害者啊！而且也不是我不想回消息啊，打完字又删掉我也郁悶的好不好！”

對着空氣大吼一通，江舟喘着粗氣停下來，腦海中卻浮現晨風低頭淺笑的模樣。

[就和你答應我交往那天一樣高興。]

愧疚和無處發洩的郁悶因為這句話攪和在一起，化為尖銳的疼痛一頭紮進心髒的位置，刺得江舟擡手捂住了胸口，自嘲低語：

“這就是良心作祟嗎？”

等那股揪心的疼漸漸散去，江舟把鼻子以下的身體都埋進水裏，在溫暖的水流裏露出略顯傷感的神色。

他不想騙晨風了，也不想對他故作冷漠，不想看到可愛的樓貓卻只能憋住好奇一個字不回。

如果他當年沒有圖好玩說那句話就好了，或者耳根子別那麽軟，直接揭露所有真相就好了，也許他和晨風能成為朋友，一起攀岩，一起打籃球，分享宿舍樓下小貓的照片，吐槽生活中遇到的瑣事……

可他卻在每一個關鍵點上都做了錯誤決定，導致現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

江舟越想越郁悶，周圍的水似乎都變成了愁緒，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

情緒的低氣壓就這樣一直籠罩着江舟，疊加上周一打工人的怨氣，第二天他剛起床出門就吓了唐幼璇一跳。

“你這是怎麽了？昨天晚上見鬼了嗎？還是身體不舒服？”唐幼璇說着走上前來，就要去摸江舟的額頭。

江舟搖頭避開唐幼璇的手，勉強勾唇道：“沒有…沒事，放心吧……你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

“十點半，我還打包了宵夜，但看你睡了就沒叫你，幹脆留到早上當早餐了。”唐幼璇指了指餐桌上的袋子，又問了一句，“你确定沒事？你的臉色好差，要不我幫你請個假？”

“不用，周一例會，不去不行。能麻煩你熱下早餐嗎？我去洗漱。”

“好。”

目送江舟行屍走肉般走進客衛，唐幼璇皺了皺眉，拎起塑料袋進了廚房。

一刻鐘後，兩人相對而坐，沉默地吃着早餐，沒有一個人說話。江舟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唐幼璇則在悄悄觀察他。

忽然，江舟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他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拿起了手機，唇邊也不自覺地浮現一抹微笑。

這個微笑發自內心，和剛才浮于表面的勾唇有着天壤之別。

但很快，這抹微笑消失了，江舟抿着唇，看着手機，眼神說不出的憂愁。

這反應不像是對方發了什麽絕情的話，反倒是有種有苦說不出的味道……

唐幼璇眼神閃了閃，故作無意地問了句：“又是晨風？”

江舟清醒過來，放下手機，語氣似嗔似怨：“除了他還有誰。”

“發的什麽？我能看看嗎？”唐幼璇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好奇地問。

江舟猶豫了一秒，拿起手機點開剛才晨風發來的照片，展示給唐幼璇看：“沒什麽，就是他宿舍樓下的流浪貓，這只叫大橘，旁邊是它女朋友，花姐。”

唐幼璇探頭看向屏幕，視線又在江舟抓着手機的手上轉了一圈，然後收回視線：“挺可愛的。”

說完，她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不過這都一個月了，晨風還天天給你發微信呢？”

江舟動作一僵，好一會才嗯了一聲，語氣低落。

唐幼璇看他這個模樣，心底啧了一聲，面上卻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道：“這樣啊……也許，該改換策略了。”

江舟聞言，猛地擡頭看向唐幼璇，眼中的情緒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