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章

24   第 24 章

◎維護◎

勤務殿中, 陳禦史正在參奏皇後,措辭相當激烈。

“……皇後當為母儀天下的典範, 卻不願安居後宮,這般抛頭露面,實乃有違祖制!”

皇上聽到他這話,直接被給氣笑,

“祖制?朕是這大安的第一任皇帝,朕祖上的女先人,皆需在外奔波勞累, 從無女子不可抛頭露面之說。”

陳禦史還想開口, 卻聽皇上接着道。

“朕知道, 你們肯定要說什麽此一時彼一時, 可是朕與皇後除了這身份地位有變,其他方面有何變化?當了皇帝皇後,這大安的百姓都是我們的子民, 需要處處仰仗我們, 家裏的負擔更重卻入不敷出,皇後願意為朕、為這個家分憂, 有何不可?”

這是皇上最真實想法, 當初年少時, 他做夢都想娶個能幫他分擔壓力的妻。

卻因家貧, 直到而立之年才實現娶妻的願望,可他娶的是個地方大族家的小姐,待他溫柔賢惠,能幫他打理生活起居, 乃至用他照顧管理好姬妾子女, 卻也只将自己自縛于後院一片天地中, 需要他的供養。

也就是說,他的妻子不僅不能像他少年時所期待的那樣,給他分擔對外的壓力,還成了他的負擔,可他對此不能有半分抱怨,因為這才是上等人家的常态。

現在皇後終于願意抛開那些個禮規,開始展現她的能力,為他出謀獻策,從而為他帶來諸多幫助。

這一年多,終于讓他體會到別人所說的夫妻齊心、其利斷金的好處,他高興還來不及,憑什麽要聽這些人的挑唆?

面對這種因出身、成長及受教育環境不同,而形成的思想認知方面的巨大差異,陳禦史不禁有些辭窮,下意識看向林丞相。

接收到下屬發來求救信號,林丞相為他的無用感到有些惱怒的同時,還是迅速組織好語言道。

“陛下,陳禦史雖有失言之處,但是他的顧慮還是有道理的,皇後娘娘位居中宮,當以宮務為重,怎可将精力花在宮外?朝中人才輩出,皇後娘娘若有需要,盡管差遣便是,何必要勞動娘娘鳳體親力親為?”

皇上聽出來了,這是林丞相一派的人,在上次無功而返後,仍不死心,便想以皇後私下出宮抛頭露面不合禮規為由,将剛選出來的那批人,乃至宮中産業的控制權給奪去。

他們早就推斷出了他與皇後的後繼計劃,見到皇後對那一千多人的安排後,更能肯定他們的推斷。

可他一直不提,他們就想用這種方式逼他,若真叫他們成全拿到管理那批人和宮中産業的權力,那麽他們就能在接下來的出海計劃中占據絕對的主導權。

說到底,還是權與利太過動人心,只是對于窮怕了的皇上而言,對方打他的未來錢袋子的主意,比與他争權更可惡。

“那些宮中産業是朕與皇後的私産,朕要忙于前朝政務,皇後負責打理私産,不是應有之義?你們家中的夫人不出門?不打理家務?”

林丞相正待開口,知道他又想拿皇帝無家事的那套所謂大義來說事,崔丞相迅速搶先接過話。

“陛下英明,皇後娘娘聰慧過人,又有識人之能,令臣等十分欽佩,陛下有此賢內助,定能早日解決當下這入不敷出的困境。”

即便皇上心裏清楚,這個老家夥也在惦記他那些還沒到手的未來手入,但是他的話,就說得好聽多了。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朕也就趁此機會,與諸位卿家将話說開了。”

聽到皇上終于不再藏着掖着,在場衆人頓時來了精神,有些話不挑明,他們就不好議論,也不好做出應對。

“在場諸位可能也已有所猜測,是皇後提醒了朕,現在不僅朝廷窮,百姓也窮,一窮就沒錢,沒購買能力,朕與皇後的作坊所生産的東西,若在大安境內銷售,難免會有與民争利之嫌。”

崔丞相迅速恭維了一句,“皇後娘娘大義,令臣等敬服!”

皇上欣慰的點頭,然後接着道。

“嗯,皇後如此大義,朕當然支持,所以我們商量過後,一致決定要重開海路,出海牽扯太大,需要做大量的準備和投入,近期招募的這批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宮中資金也很有限,又不忍給朝廷增加負擔,朕與皇後只好一步一步慢慢來。”

皇上的視線掃過場上衆人,尤其是以林丞相為首那些跳出來參奏皇後的大臣。

林丞相在皇上的注視中,只能恭敬的低下頭,他本來還想以‘與民争利’為由,逼皇上将那些宮中産業的管理權交出來,結果人家根本沒給機會。

“皇後說,失敗的風險,就由我們夫妻擔了,成功了,朝廷就能參與進來,也就是說,你們不用如此心急,朕與皇後的心裏,只會想着如何做,才能對朝廷與百姓更好。”

衆位大臣跪地伏身齊呼,“皇上聖明,皇後娘娘賢明!”

抛開個人心思與算計,在場衆人此時都是真心敬服皇上、皇後的,他們不得不承認,換成他們,肯定沒有這般顧大局的胸襟。

柳明月知道此事後,只是暗自記在心裏,沒做任何反應。

現在的前朝大臣們身份背景複雜,他們都有着不同的出身來歷,分別代表着不同的勢力派系。

大安朝初立,維持穩定才是重中之重,在這個前提下,連皇上個人的喜惡都需為之讓步,更別說她一個皇後。

比徐慶業先入京,曾短暫的坐上過皇位,卻注定不會留下什麽歷史痕跡的那些前車之鑒,已然再三诠釋輕舉妄動的結果,就是動搖這好不容易才立起的國本。

這也是柳明月在了解過當前的國情,與這個時代的一些信息後,放棄先通過那些作坊逐步積累資本的原定計劃,選擇投入大,還需冒巨大風險的出海計劃的原因。

在她本人所生活的世界中,那些外國列強最喜歡通過挑起外界戰争,用以轉化本國內部的種種鬥争與矛盾。

如今,她想在這個大安借用一下這種策略,當然,她肯定做不來去挑起別國矛盾的事,頂多也就是讓那些無惡不作的海盜遭殃而已。

在大安境內發展,以她與皇上的身份,只是與民争利壓根就不算什麽,就怕會與現有的利益集團争利,從而産生矛盾,還給人留下把柄。

畢竟從古至今,‘與民争利’都是一項很好用的罪名。

因為通過它,可以輕松挑起百姓和那些自诩正義,同情弱小的讀書人的憤慨,由此制造出各種矛盾與對立,達到上位者想要的目的。

可是當下的大安,僅通過各種稅收,縱有在開國之初,便實施的各種減賦惠民政策助民休養生息,所得收入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短時間內,可能還看不出來,時間久了,肯定少不了會因此而生亂。

因為現有的資源太少,而且是固定的,那些掌握了權勢的人,在經過最初的觀望與試探後,肯定會巧立名目,想方設法的侵占更多資源。

這樣就很容易産生各種争奪。從而産生和引發各種社會矛盾。

在這種環境形勢下,只有借助外部資源,才能做到一邊将大安內部的市場蛋糕做大,增加各方獲取資源利益的機會,一邊增加和鞏固自身實力底蘊。

當現行的朝廷制度與和平的環境,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時,這個國家的發展才能變得順利,可以無所顧忌的剪除一些頑疾。

柳明月本人沒有考過公、涉過政,可她曾考古研究過的每一座墓,都曾見證過一段歷史的興衰榮辱。

所以她曾研究過大量墓主的生平過往經歷,其中當然也包括其生前所在朝代的相關信息。

有了那些積累,她雖不懂如何治國,但她自信可以提供一些理論支持,指出一個正确的發展方向。

畢竟來都來了,還是來到這麽一個即便陌生,卻因她曾好奇過、想像過、研究過,從而很容易産生代入感的時代,柳明月就有着想憑己身之力,幫助這個時代的大安,發展得更好的樸素願望。

好在徐慶業是位比她原以為的,還要更加合格的合作夥伴,都不用她再多費口舌的去忽悠,啊不,應當說是勸說,人家就很開明的替她擋住了前朝的非議。

對朝堂上的那些多是靠讀聖賢書,才得以獲得權位的大臣們而言,有這麽一位出身草莽,在很多時候,思想認知都與他們不同頻的皇帝,是件在某些時候很頭疼的事。

但對柳明月而言,這正是她的機會,徐慶業的身上固然有着這個時代最盛行的男權思想。

可是因其成長環境與經歷,又讓他打小就對女子的能力抱有天然的認可,不僅他自己沒想着要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約束他的妻子,他甚至還看不上主動遵守這種規矩的原主。

當然,這是柳明月結合原主的記憶,對比自身的經歷和體會,綜合進行觀察和分析,才總結出的徐慶業對他的妻子所持的态度。

對于他的那些妾室,他又是另一個态度了,在柳明月看來,那是一種複雜而又矛盾的微妙态度。

無論那些妃嫔是怎樣的出身,都不存在尊重,更不可能給她們什麽自由的那種,對此,就,很難形容。

不過柳明月即便發現了這點,也不會想着要為後宮的那些‘妹妹’争取什麽,就像她絕對不會去宣揚什麽人人平等之類的理念一樣。

考古是為了研究和證明歷史,不過是研究媒介更側重于那些土下發掘出來一切而已,真正了解過歷史的人,絕對會對歷史懷着敬畏之心,而不是自得自大自我膨脹。

而歷史,正是由人締造的,所以柳明月從不懷疑這些在曾經的她看來,是當之無愧的老祖宗的人。

皇上也好,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罷,都是這個時代中最精明的人,若無必要,柳明月對他們其實都抱着敬而遠之的态度。

她現在最重視的還是委托禦林衛幫忙訓練的那批人,那裏有她給出的評價最高,也就是最符合她的需要,她最欣賞的幾個人。

不過她一個皇後,縱然有着皇上給予的支持和維護,也不便親自去那邊查看,只能讓卓輝安排人盯着,及時反饋那些人在訓練中的表現。

與此同時,她還要忙的事情很多,派人在沿海收購一些因海路封禁而擱置的舊船,為接下來的海上訓練作準備。

招募乃至與工部及十二監借調會造船技術的人,同時她還派人找出前朝封存的一些船舶結構圖,結合自己記憶中的戰船,給出一些戰船設計構思。

柳明月相信,以這個時代的工匠水平,不僅能造出她想要的戰船,可能還會造得比她設想得更好。

畢竟他們才是相關行業的技術王者,而她不過是個能有幸在後世瞻仰與接觸相關文物時,即便只有一點小小的發現,就想趁機搞出一篇論文,表達自己的無限驚嘆、贊美和敬佩之心的小學者。

在這種情況下,柳明月壓根顧不上那些宮務,若不是妃嫔們都被她制定的那些宮規守則,給牢牢限制着,相應宮務也都安排得有相應負責人,以她的忙碌程度,後宮早就亂了套。

常貴妃收到家裏要求她要千萬保持低調,嚴格遵守宮規,一定不要去招惹皇後的消息時,心中十分不服氣。

而且因現在傳信困難,常家根本沒有和她解釋原因,這讓常貴妃更覺憋屈。

畢竟她在此前曾透露過想讓家人配合她對付皇後的想法,結果對付人家的方法還沒設計好,她卻等來這麽份要求她對皇後退避三舍的秘信。

這讓她如何甘心?要知道在一年前,一直是她在宮穩居上風,若不是她聽從家裏的安排,也覺得需要太子在前為五皇子擋風雨,皇後母子早就被她給搞下去了。

結果僅時隔一年,她竟被那個女人憑借皇後身份全面壓制住了,連過去最受皇上重視的五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似乎也大不如前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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