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020章 第 20 章

腦子裏裝着心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識都做出什麽動作。

盧驕第五次轉筆把筆轉飛,在辦公桌上發出各種煩人的聲響後,阮越終于忍不住擡頭了:“好好做作業,別制造噪音。”

和吵雜的教室不一樣,過于安靜的環境裏,突然響起的噪音會顯得更加的惱人,煩不勝煩。

盧驕連忙開口:“抱歉,我在想題目。”

阮越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訝。

盧驕感覺自己被看低了似的,梗着脖子瞪他:“幹嘛?我也會思考的好嗎?”

別以為阮越沒說話,他就看不出對方在驚訝什麽!

阮越呆了下,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在想什麽題目?”

“數學題。”

“給我看一下。”

盧驕把卷子拿起來,卻沒起身,開始念:“已經曲線在x=0處切線與直線L1平行,若……”

“你能不能把卷子拿過來?”阮越打斷他施法一樣沒有波瀾毫無感情的誦讀。

盧驕垂死掙紮宣告失敗,還是一把抓着卷子,朝阮越的位置走過去。

卷子“啪”地拍在桌上,皺着折痕被盧驕随意地用手掌壓平。他的手順便撐在桌上,就站在阮越的椅子旁邊,俯下身靠近。

握緊的筆指向卷子上第二道簡答題。

“就這道。”

阮越“嗯”了一聲,然後往遠離盧驕的方向拉動了一下椅子。

盧驕:“……”知道了,他害怕阮越身上的信息素而不敢靠近,而阮越這個死潔癖又何嘗不是一樣,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誰知道阮越說:“拉把椅子過來坐下。”

原來不是嫌棄他,是給他騰個空間。

“哦好!”

盧驕立刻回神,旁邊的辦公椅被拽過來,挨着阮越坐下來。

兩把辦公椅的扶手撞一塊,但是他們的距離并沒有那麽緊密無間,盧驕一點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有聞到,他松了口氣。

阮越壓根沒有擡頭看他,從自己的練習冊裏抽出一張草稿紙,墊着卷子就開始寫。

“函數在某個點的切線方程,斜率和導數有關,所以第一步……”

他的草稿紙也不像草稿紙,上面的計算過程一行一列井井有條。鉛筆在他手中不需要直尺丈量輔助,給盧驕示意畫的函數圖象工整漂亮得可以直接複制粘貼到答題卡上面去。

修長的手指節分明,握住筆彎曲着也線條優美漂亮,像那種美術課速寫時會看到的有力又好看的模特範例。

書寫速度刷刷刷地往下,說話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沒有情緒,卻平穩地帶着力量感,阮越每講完一步,都會稍作停頓問盧驕“有沒有問題”,然後再繼續下一步。

在擅長的領域上,阮越完美得多讨厭他的人,都沒有辦法挑出錯。

盧驕以為自己會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神奇的是,阮越講的每一句他都能聽懂,有哪裏捋不清,阮越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樣,下一秒做圖輔助他理解,條理清晰得令他聽得沒有一點阻礙。

他這種學渣,居然完完全全聽懂了!他感覺他會做了!

“行了,這就是第一小問的做法。第二小問先不管了,你把這種類型題練熟了再說。”阮越放下筆,來回翻了下盧驕的卷子,然後又勾了後面兩道解答題,“你把這兩道也做了吧,方法差不多的,鞏固一下。”

“好!”盧驕連聲應答,阮越已經重新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盧驕站起來,想了想還是開口:“阮越,謝謝你。”

阮越在整理筆記,稍微停頓了下,然後才回應:“……嗯。”

盧驕把辦公椅拉回去,拿着卷子重新回座位做題。

原本一頭霧水的題目,在阮越講完之後瞬間豁然開朗,甚至不僅僅是會做這一道題,他隐隐約約地搞懂了核心的原理,知道了“為什麽”要這樣做。

盧驕忍不住想,蘇荷如果選阮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阮越确實牛逼。

像他這種學渣,只能幫蘇荷做作業;而阮越卻能教會他這種水平的學渣怎麽做題,這種對象上哪裏找去?

只是,剛才一直擔憂的問題卻沒有出現,盧驕心裏不是松了口氣,反而是無比在意。

脖子扭過去抻長了望過去,阮越今天也依然是用衣領遮掩着脖頸。

他肯定是貼了阻隔貼,今天是一點信息素都聞不到,哪怕講題的時候挨得那麽近,也嗅不出來。

應該……應該是阮越分化逐漸穩定、有所好轉的跡象,而不是他又有什麽問題吧?

盧驕有些不安地想。

***

回到教室,數學老師在發周測卷,盧驕從後門溜進去的。

霍揚小聲問他:“你的早讀課坐牢項目要持續多久?”

盧驕看起來心情挺好的,感覺其實也沒那麽像坐牢,從霍揚手裏接過周測卷後說:“老張說到我不再拖欠作業為止。”

霍揚明白過來:“這是要你坐牢到高考。”

盧驕“呸”了他一聲,看到數學老師從講臺往下走,沿着過道巡視,立刻低頭把卷子攤開,開始做題。

餘光一掃,霍揚又在所有選擇題上快速全部盲選C,盧驕卻罕見的,沒有和他做一樣的行動。

他先把周測翻到後面——解答題的問法翻不出什麽花,考察的方法和阮越剛給他講的一模一樣!

盧驕拿起筆,開始先把那道題的第一小問做了起來。

中間難免有阻塞停頓的地方,涉及到的小知識點正好是他不太确認的,他也不慌,先照着阮越教他的思路,把能寫的過程都寫一遍,該算的內容也全計算後寫上去。

他甚至拿了張草稿紙,複雜的運算過程确認一遍,才謄抄到他的周測卷上面。

盧驕做得認真起來,都沒有發現數學老師走到後排後,停在他的座位旁邊,隔了好久才往前走。

霍揚倒是注意到了,他對着填空題假裝在思考,大氣都不敢出,等數學老師走過去,才松了口氣一把拉住盧驕。

“你還真敢寫,數學老師盯着你看這麽久,居然沒罵你?”

盧驕正好算完最後的結果,莫名其妙地看霍揚一眼:“為什麽要罵我?我在認真做題。”

霍揚:“???”

無視了霍揚震撼的表情,盧驕接着往下做下一道題目。

下一題問法也很類似,阮越沒給他講,但盧驕隐隐約約想到了一個解法,他可以嘗試一下能不能算出一點像樣的結果來。

周五一早連着兩節數學課,第一節周測第二節講解,霍揚連着震驚了一個半小時。

盧驕不僅是認真地做完了周測,第二節課講評也認真聽講。

更恐怖的是霍揚還發現盧驕換了紅筆自評,寫滿的幾道解答題給自己打了勾,空着沒寫的,盧驕居然記了下老師講的步驟。

他盧哥還記得上周那份周測最後落得撕成兩半拿去塗鴉的待遇嗎!

怎麽一周不到就有了這麽大幅度的轉變,早讀課這個坐監的思想改造也太牛了吧!!!

課間操的時候,霍揚忍不住拉住盧驕問:“盧哥,這周末還打球嗎?”

盧驕莫名其妙:“打啊,為什麽不打?”

霍揚松了口氣,确認盧驕沒有被某個學霸魂穿。

但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今早上數學課怎麽這麽認真?”

盧驕愣了下,下意識地回答:“聽懂了,就多聽了下。”

霍揚表情複雜:“哥,你去哪裏換的腦子,能不能介紹小弟也去換換?”

盧驕把他踹開了。

能考上市一中還進入不差的班級,本來就有一點底子,盧驕往日面對落下的各科,也不是沒有努力想嘗試聽課,是聽不懂才作罷。

但是今天上課又感覺,他好像也沒那麽笨,數學也沒那麽難嘛?

而且聽完一道題的講解就過了十分鐘,一節課都變得沒有那般難熬了。

就是老師講得太快了,他有些地方不太理解,想等着問一問阮越,對方一定能給他講得非常清晰的。

課間操結束後,盧驕回到教室,班裏多數人走得慢,回來的人還不多,飲水機那邊也沒有人在排隊。

他拎起自己的水杯,把霍揚的也直接拿上,往教室前門走去,路過蘇荷的座位時,也同樣順手拿起對方。

走到飲水機時,他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仿佛成了一種習慣性行為一樣,行動都沒有經過腦子。

其實他到現在,都沒想好自己該如何對待蘇荷。

好感是真實存在的,喜歡也是真的,可是少年的心動直白又單純,只是想一股腦的“對他好”。

只是……

哪怕再遲鈍的人,對別人的善惡都能感受到,盧驕在這方面也并非那麽蠢笨。

他早就知道蘇荷對自己沒什麽感情,不過是覺得蘇荷誰也不愛,對阮越也是相同的态度,那麽他還是有機會的。

結果有一天卻有個聲音突然告訴他,蘇荷将來甚至會有不止一個心儀對象,可偏偏蘇荷和那麽多人有瓜葛,他也只不過是路人甲。

憑什麽?

那股不爽的情緒更多來自少年不服輸的較勁,想要贏,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的敗犬。

——可是他始終不知道,蘇荷喜歡什麽,又不喜歡什麽。

盧驕把熱水依次裝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來,防止水溢出來。

也許蘇荷根本不喜歡他每天這樣黏着自己呢?

他給蘇荷發二十條微信,蘇荷也只回他最後一條,傻子都能看出來對方的态度。

盧驕心裏多少有些沒勁,就好像一直一股腦的往前沖,什麽都不管,相信總會跑到終點。結果有一天突然被人拎起來往下看,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徒勞無功地轉圈圈。

還轉成阿普洛夫的狗,都那麽習以為常地課間操結束就去幫蘇荷裝熱水了。

盧驕一時間好像打定了什麽主意。

就在他轉身準備回教室的時候,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連串的聲音,與過往三天的情況無異。

“小戚果然才是喜歡小蘇的,其他人目前都不算有明顯箭頭跡象,希望綠茶竹馬第一個上本壘!”

“一整章全是竹馬啊?這對好無聊,蹲蹲修羅場。”

“樓上,其實已經有修羅場了哦,按701的說法,鹿角看他不順眼威脅他,一定沒想到情敵靠示弱反而上分吧!PS:我不相信701被兇哭了,肯定是裝的,他一定還有後招,等着吧~”

“難怪盧驕只是路人甲,怎麽管那麽寬,真敗好感。”

“+1”

不用回頭都知道蘇荷回教室了。

但盧驕腦子裏那些傷春悲秋的情緒全沒了。

——草!戚臨遙這家夥就是這麽和蘇荷“解釋”的,是不是以為他不過問,這輩子都沒機會知道啊?

盧驕一扭頭,大跨步地朝蘇荷的方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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