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非禮

第27章 非禮

不用于去參加宴會時的胤在前南嘉在後,回來時兩人掉了個個兒。

南嘉快步走在前面,胤不緊不慢跟在後面。

這裏的園林裝修精美,有各色植物,煞是好看,她卻沒心情欣賞。

到了明潤宮,走了幾步,南嘉忽然轉過身,盯着胤,皺眉低聲。

“誰允許你伸舌頭的?”

方才宴中南嘉接着酒勁,不管不顧把他推倒吻了,以胤的智力,應該知道那是逢場作戲,畢竟他有參與第一次“喜劇小品”的經驗,然而,在她快要結束親吻的時候,胤用舌尖狠狠在她的唇上掃了一下。

就是因為那一下,南嘉報複性把他的嘴唇給咬了。

胤:“!”

他不知道他有伸過舌頭。

但這話說出來,難免有賴賬之嫌,公子胤便道:“是胤之過。”

他認錯認得誠懇,南嘉都不好怎麽苛責他。

但方才接吻之事實在可氣,南嘉便道:“今晚分房睡。”

說完就徑自去沐浴了。

胤如釋重負,他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裏依然在撲通撲通地跳動,回到房中,對上銅鏡,又看到了自己帶着牙印的嘴唇,腦海中不斷回想着剛才的那個吻,心緒紛紛揚揚。

只這一次,他告訴自己,下次必不再失控了。

“喵~”

一聲貓叫打斷了他的沉思。

胤剛擡起頭,那貓已然跳到了他的膝上。

自從路上撿來後,他就一直養着它。

“喵什麽,”修長的手拎起它的兩只前爪将它癱在幾上,有一下沒一下撓它的肚皮,“本公子也餓着呢。”

見他不給吃的,那貓憤怒地喵了一聲,跳下塌幾不給他摸了。

扭着屁股來到牆角,蹲在空無一物的貓食盒前,出離憤怒地向他豎起貓尾巴,然後雄赳赳氣昂昂蹦了出去。

公子胤吩咐寺人給盒子裏添了食,那貓卻沒回來。

脾氣真大。

……

翌日清晨,威國外城外,獨眼龍和疙瘩臉卸下臉上的裝扮,露出兩張普通的臉,趕上了祁國送親的車隊。

輿車中,交代了錦國發生的事後,骊曼沉吟長久,“蘆女竟有這樣的能耐。”

其中一人道:“小人觀她似會幻術。”

骊曼:“不管是不是真的,她敢對公子厲嬰出手,就足以證明她的膽魄。”

骊曼揮退了兩人,随後又進來一個暗衛。

“交代你的事辦了嗎?”

暗衛叩首道:“夷嵬得知女公子抓到了她的把柄,驚懼不已,小人觀她已是被吓破了膽。”

骊曼:“還有呢?”

那人頓了頓續道:“威王久聞祁女之美貌,似有獨占的想法,夷嵬無奈何。”

“還有?”

“威王,已經老了。”

骊曼揮退了他,過後對身邊的侍女道:“巫姝,擡起頭來。”

“是。”

巫姝在骊曼面前蹲下,仰頭,那張秀麗的臉如同往常。

骊曼喃喃:“前幾日還是滿臉紅點,如今卻一點痕跡都無,蘆女說的不錯,你的醫術确實神奇。”

“那藥膏塗上,多久會長紅點?”她問。

巫姝答:“一個時辰之內。”

骊曼微微掀開車簾望向遠處,威國城門口已經有軍士列隊迎接了。

骊曼問:“給父兄的羊皮送了多久了?”

巫姝答:“七日。”

還有近一個月,她就可以收到父兄的回複了。

放下車簾,骊曼閉了閉眼道:“為我塗上藥膏。”

巫姝:“是。”

……

薊陵,虒祁宮。

茂萋堂中,丹楹刻桷,雕梁畫棟,繞過高大漆丹的楹柱,側房中躺着公子厲嬰。

錦王緩步走在回紋磚上,走入房內,娓子身着繡雲紋的深綠錦服坐在床邊,見錦王來了,便起身行禮。

錦王扶起她:“厲兒好些了嗎?”

娓子對曰:“厲兒受到驚吓昏迷,方才叫醒他吃了藥又躺下了。”

“國君,既然司徒并未蔔出吉兇,厲兒之過便可免了吧?”

錦王抱着她的腰安慰她:“免是可免,可他當衆傷了母親,非禮也。”

娓子抓着他的手臂急切道:“厲兒愛母之深無可置疑,其中必有小人作祟,望國君明鑒!”

錦王:“說來真是邪門,你和蘆女送醫不久都自愈了,蘆女也稱怪。”

娓子盈盈望着他:“由此可見,此非厲兒之過!”

錦王就喜歡她柔弱的模樣,心中愛惜不已,便道:“如此,便依你。”

“國君。”娓子倚偎在他懷中,“若是沒有你,我母子二人都會被稱為妖孽。”

錦王拍拍她的背:“不怕,誰會料到凱旋的吉日會發生那樣的事,寡人本欲借此立厲嬰為嗣……”

娓子聞言臉色驟變,立刻推開錦王,跪而說道:“大子已立,諸侯莫不聞,況伯文賢而無罪,國君若以妾母子之故,欲行廢立,妾寧願自殺!”

錦王為她的真心感動不已,立刻扶起她:“如此,委屈你了,便讓厲兒先別回去,留在宮中多陪陪你吧。”

娓子淚眼盈盈,撲到錦王懷中,不讓他看到眼中不甘:“多謝國君。”

錦王後又賜金帛一車,聊以慰之,還賜給了厲嬰一座城池。

……

“都是打了勝仗,他得城池,你才得財寶,這待遇差的也太大了,有個好母親就是不錯。”聽到錦王的安排,南嘉感嘆。

此時是凱旋第二日,兩人剛給錦王請安完畢,正走向芣苢堂,亦即胤的母親徐君的宮殿。

“不要亂說話。”公子胤告誡她。

“好,聽美人的。”南嘉看了眼公子胤英俊的臉,雖然他性格憋屈又嚴肅,但她真心水這張臉。

公子胤停下腳步,俊逸的眉眼冷肅地看着她:“你可以叫我夫君,公子,沒有什麽美人,帥哥一說。”

南嘉假笑:“我知道,非禮嘛,哼。”

她看了眼虒祁宮美輪美奂的裝修。

《禮記》規定:楹,天子丹,諸侯黝。可這裏宮殿的楹柱用的紅漆。已對周天子是僭越了,還掩耳盜鈴做什麽。

“昨晚你的貓扒拉窗戶,吵的我都沒睡好。”南嘉抱怨。

胤心道原來同類也會讨厭,卻道:“我回去自當管教它。”

兩人去請安的時候,公子伯文也在,他穿着玄色常服,遠遠看去風采昂昂,人才出衆,南嘉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胤瞥了眼某人不自覺妩媚的眼神,平淡道:“左鬓的頭發沒有梳好。”

“啊是嗎?”南嘉擡手整理自己的發型。

兩人走到徐君跟前行了禮,又簡單與公子伯文寒暄了一番,胤命寺人搬來三個箱子。

胤把錦王送給他的財寶裏的首飾珠寶都給了母親。

南嘉看到裏面有十多個白玉鑲青玉蟠螭玉笄和其他種類的玉笄,金絲耳環,龍紋、綠松石,珍珠等各式樣的玉珥,瑱,玦,還有各種名貴的項胸佩飾,項鏈,手镯,環佩等,此外還有一些形态各異,惟妙惟肖的彩繪木俑。

胤指着其中一個箱子:“這些瑪瑙,釉陶,肉紅石髓,和綠松石飾物都是從狄人手中繳獲的,想來母親平素不常見,孩兒特意給您帶來了。”

徐君只看了那些珠玉寶石一眼,便一直打量自己的兒子,見他毫發無傷,這才如釋重負,拉着兒子噓寒問暖。

南嘉無聊之下盯着那些木俑看,其中一個騎馬的木俑特別逼真,有幾分胤的神韻。

“你也看出來了?是很像,”跽坐對面的公子伯文笑道,“胤多力,善騎射,武藝高強,某次狩獵時還把衣裳掙破了。”

南嘉一頓:“啊?這麽……”

強的嗎?能把衣裳掙破,胸肌得多大?

她這才發現自己還沒看過胤的胸肌呢,那一晚雖然脫了但喝藥了,暈暈乎乎的連手感都記不起來了。

唉!

她正悔恨不已,就聽身邊人低聲說:“左鬓頭發又掉了。”

“啊?哦,”南嘉整理着頭發,卻心不在焉地看了眼身旁男人的胸。

胤儀态儀容都一絲不茍,嚴嚴實實地把自己裹在青黑色的錦服中。

南嘉掃興地轉開眼,繼續看那堆木俑去了。

胤以為她喜歡這些珠寶,便低聲對她說:“我備了一份珠寶玉石給你,應有盡有,不必羨慕。”

“誰想要……嗯?何時備的,在哪裏?”

公子胤嘴角很淡地勾了一下,女子唇紅齒白,臉頰白皙,說這話時,她的美貌生動起來,她這是不氣他了。

他俯身靠過去,附耳低言:“明潤宮。”

南嘉露出一個欣賞的笑。

兩人的舉動被旁人看在眼裏,公子伯文風度翩翩地笑了笑,徐君就不一樣了。

闊別一年見到兒子的欣喜被沖淡,她看着胤:“胤兒,南嘉是你主動要的嗎?”

胤答道:“蘆大夫嫁女,三哥無意收妾室,孩兒與她頗為投緣,便要了她。”

徐君頓時關切起來:“那你……”

胤:“孩兒一直修身養性,并無大礙。”

徐君這才放下心來,看向南嘉,語氣生硬:“好孩子,你雖是妾室,我也不會苛待你,昨日我在城牆上見你與強盜周旋,真是驚心動魄,後又被娓子責問,凱旋宴上又……日後你安分待在室內,莫要再生事。”

她愛子心切,語氣有些不痛快。

南嘉道是。

“胤兒費力打了一場勝仗,你多寬慰一下他。”

南嘉繼續笑着正要說話,就被胤捂住嘴。

胤道:“母親,南嘉剛到薊陵,您別吓到她。”

其實是怕她頂母親的嘴。

因為南嘉挺胸了,這是當仁不讓的架勢,果然南嘉瞪了他一眼。

見兒子為她說話,徐君不忍拂他的意,便閉上了嘴。

公子伯文笑道:“君夫人也太老實了,昨日一事,蘆江的花容月貌,全城皆知,不是我替你們吹,現今人人都說她堪比祁女,亦有男子之勇,由此,胤在薊陵百姓中的名聲更好了。”

徐君這才緩了臉色。

胤為伯文行了一禮:“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多虧大哥寬慰母親!”

伯文忙扶起他:“弟弟言重了,我生母早逝,君夫人待我不薄,我早就将她當成自己的母親。”

南嘉看着這一幕感慨不已,世子養得可真是宅心仁厚優雅大方,但這樣的人處在權力核心,對他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注意到她看伯文的眼神,胤平淡地收回眼,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

一到明潤宮,胤就一言不發進了正殿。

南嘉完全沒察覺他心情不好,命寺人給自己找了把劍,正要練劍,就聽到一陣嘶啞的,鬼哭狼嚎的叫聲,南嘉走過去一看,就見到一只瘦弱的貍貓。

她只聽說胤養貓,沒見過他的貓,這叫聲真是粗犷啊。

剛有了這個想法,那貍貓便夾着嗓子,睜着一雙無辜的貓瞳朝她喵了一聲,又變成了撒嬌的嗓音。

“……”

南嘉拎起綠茶貓,就想帶它找主人好好教育一番,剛一轉身忽然定住了目光。

原來她到了正房的後院,主人未關窗,正在沐浴。

他皮膚白皙,漆黑的長發垂在身後,腰背線條流暢,優美有力。

南嘉忽然記起公子伯文的話。

“胤某次狩獵時把衣裳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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