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養兒子

第048章 養兒子

沈珏吃完飯, 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圈消消食,便繞到沈校年那邊,關心關心孩子的功課。

雖說沈校年算不上男主, 但也是他的親子侄,是除了鐘離瑾之外,和他最親近的人了。

當年沈珏的生母病逝後, 第二位收養沈珏的妃子,便是沈校年的親祖母——德妃。

那時候的德妃分明已經有孩子了,但見沈珏在另一個妃子那裏生活凄慘, 便主動提出将他過繼過去。畢竟沈珏不是個受寵的, 當時德妃的兒媳婦又有了身孕,也就是如今的沈校年, 皇帝眼看自己要當爺爺了, 便高興地允了。

可被“奪走”了兒子的那位妃嫔卻因此記恨上了德妃,即使那個妃嫔對沈珏算得上虐待了,經常讓沈珏生病, 以此為借口讓皇帝去看她, 為了擁有自己親生的兒子。

德妃并不知道,自己的善心會害了自己的兒子兒媳,沈校年胎位不正,腳先出來,發現是個兒子之後, 産婆也不知道受了誰的命令,硬生生剖開了女人的肚皮,将奄奄一息的孩子取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醫療衛生條件, 把肚子剖開基本上就宣告死亡了,那個皇子妃甚至都沒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德妃這個兒子, 重情重義,竟然沒過多久,也跟着郁郁而終,去了,只剩下德妃和一個小孫子,在宮中相依為命。

女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差點也要跟着兒女一起去了,但小嬰兒的哭聲将她喚醒,她渾渾噩噩地來到寝殿,想最後看一眼孩子,便随她的孩子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可她卻看到當時年僅十二三歲,因為身體發育不良,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沈珏,正在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抱着沈校年哄。

如果她離開了,這兩個孩子要怎麽辦呢?

光是回想起在那個惡毒的妃嫔那裏,看到沈珏餓到偷偷挖雪吃,她便狠不下心,丢下兩個孩子無依無靠。

所幸沈校年順利活了下來,且聰穎乖巧,十分受皇帝喜愛,德妃才重新振作起來,甚至還懷孕過一次。

但她年紀實在大了,孩子在四五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成了死胎,女人為了給自己的一雙兒女複仇,硬是将滑胎的事嫁禍到了那個惡毒的妃子身上。

而德妃也因為小産,身體虧空,沒過幾年就玉殒香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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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沈珏便帶着沈校年輾轉撫養到的第三位妃嫔手中。幸好這女人并未苛待,雖說不重視這兩個或許根本養不熟的孩子,但也沒有虐待。只是那些宮人本就都是些看人下菜的,見沈珏不受寵,吃穿用度給得也一般,僅僅是餓不死而已。

沈校年的日子就更難熬了,別說乳娘,吃食都是沈珏從飯裏挑出來沒那麽馊的部分,碾成米糊喂大的。

這也是沈珏為什麽從來不敢站隊,也從來不敢得罪任何人的原因。德妃救了他,他不能犯錯讓小侄子也死掉。

還好沒過多久,他就遇到了自己命中的貴人。

而沈校年本身就是沈珏一手帶大的,對于這個只比他大十來歲的小叔叔,最為信任依賴。

對于沈校年來說,沈珏就是他最後的親人了,即使前些年的攝政王那般權勢逼人,沈校年也試圖将他的小叔叔從“魔爪”中救出來。

結果尴尬發現,小叔叔過上的日子,竟然比以前所有時候都好。

那衣食不可謂不精細,簡直比宮中受寵的娘娘們吃得還好,還整日裏用藥浸着,竟然一點點将身體給養了回來。

甚至,見到沈校年是真心對待沈珏的,那位攝政王也悄無聲息地給他提供了庇佑,後面鋒芒畢露時,更是正大光芒地讓他開始學習帝王策,俨然是要将他照着皇帝培養。

沈校年的天賦算不上耀眼,甚至相較于小叔叔那一輩的皇子,只能算平庸。

所以他只能吃苦再吃苦,每天就睡兩三個時辰,以勤補拙。鐘離瑾倒是很欣賞這個孩子,課業上沒給他減輕負擔,還讓他跟着學習武術、強身健體。

如果說沈珏是沈校年最親近最值得信任的人,鐘離瑾雖說殺了他許多同胞親戚,但那些人從來只想着要他的命,因此也一直将鐘離瑾當作恩人。

只是沈校年有些疑惑,鐘離瑾那般手段,年紀也不過比他大四五歲,為什麽會将他當作皇帝培養。

直到某天他撞破這位攝政王和他的小叔叔之間的關系,沈校年才恍然大悟。

鐘離瑾不會是想早早把江山穩固,交到他的手中,然後潇灑快活當攝政王,和他小叔叔一起……

沈校年總覺得自己是悟了什麽。

因為不論鐘離瑾還是小叔叔,都對他有恩,這個年紀的沈校年是真心覺得,自己不會傷害他們的。

畢竟整個皇宮,就只剩他一根獨苗苗了,沈校年連什麽兄弟之間的勾心鬥角都沒有,心思倒是要單純一些,并沒有那麽重的野心。

更何況,即使沈校年真的敢反,他也惹不起鐘離家……

沈珏帶着些小食飲料看望沈校年,雖說對方喊他叔父,但他就比這小孩兒年長十歲,實在是沒辦法真的像父親一樣嚴肅的。

更何況真要嚴厲,鐘離瑾光是一個眼神就能讓這小孩兒自覺。

少年如今只有十二三歲的年紀,一杆長.槍卻耍得虎虎生威。南方行宮的天氣濕熱,很快沈校年就出了一身的汗。

見對方好不容易停下來休息,沈珏趕緊讓人給他把衣服送過來,以免吹了風着涼。

沈校年咕咚咕咚将甜水灌下去,整個人熱氣騰騰的,少年人終究還是沒有在那位嚴肅的攝政王面前那般冷着臉矜持,眼角笑得彎彎的。

“謝謝叔父。”

“喝完水去把衣服換了,等下仔細受涼。”沈珏個子比這少年高不了多少,因此是讓宮人幫忙擦汗的。

小孩兒在這個天氣就穿了件短褂,身上熱氣騰騰的,蒸得沈珏都能聞見對方身上的汗味兒。

還好小孩兒身上的汗味兒并不難聞,少年正想和沈珏說些什麽,讨個賞,忽的挺直了腰背,一點沒有剛才要撒嬌的模樣,乖乖喊了一聲亞父。

說起來,鐘離瑾這小子是真會占人便宜,就比別人年長幾歲,硬要人家喊他父親。

亞父這個稱呼,起先是在自己心中,對方地位僅次于自家父親的尊稱。畢竟在古代,父親就是天,是一個人最生命中最敬重的人,如果真将誰的地位放在父親之上,那便是不孝,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但這個稱呼,還會用在另一種情況下。

在這個時代,兩個男子結契,那過繼來的孩子,就會稱一方父親,而一方為亞父。

沈珏最開始也不知道,都是後面聽話本子的時候,才明白過來。

鐘離瑾哪裏是為了讓沈校年同他親近一點,那算盤珠子都快蹦他臉上了!

只是沈珏有些意外,沈校年為什麽對于兩個男子……接受度這麽高。

後來才知道,古人可比現代人開放多了,妻妾成群的男子養面首都不是什麽,令人驚訝的事情。甚至還有不少著名的故事是關于斷袖的……

這個時代終究是娛樂項目過于貧乏,沈珏還是聽書比較多。有時候沈珏聽那些話本子動不動就開車,幾個人幾只鬼的愛恨糾纏……三觀都得到了刷新,甚至覺得現代狗血劇都弱爆了,還得是老祖宗們敢寫。

古人吃得是真好啊!

沈校年向沈珏和鐘離瑾進行了文藝彙演……正兒八經的有文有藝。鐘離瑾先是對他的文科學習進行了考校提問,随後又驗證了對方習武的情況,最終才放人下去換衣服休息。

沈珏大受震撼,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兒,說起話來竟然連他有時候都不太能聽懂。

該說不愧是爽文男主選出來的繼承人麽?沈珏甚至覺得沈校年但凡換個地方,都有資格當男主。

可惜遇上了鐘離瑾這麽個變态。

是誇贊,畢竟這人文韬武略和治國理政樣樣全能,實在不是普通人類能夠企及的。

鐘離瑾看他感興趣,便問沈珏要不要也試試玩。

玩這個詞就很靈性。

那些殺敵致命的武器,對于鐘離瑾就像是玩玩具一般簡單。

沈珏試了一下,光是之前沈校年轉得嗡嗡響的紅纓槍,就快有沈珏這個人那麽重了,他連把那玩意兒拎起來都費勁。

十八般武藝,從入門到放棄。

只要他換得夠快,就總有能夠上手的。

沈珏天真地以為,拉弓肯定很簡單吧,結果他丫的這弓也重得他擡起來都手酸也就算了,那麽粗的繩子,緊繃在弓上,和電視劇裏那些松垮垮的玩意兒根本不一樣!

碰一下都能彈得嗡嗡響的緊繃,就更別說把弓拉開需要多大的力氣了,沈珏剛拉動幾公分,他的手指都差點兒被勒出血。

下、下一個……

沈珏挨個“玩”了一遍,發現自己恐怕不是什麽習武的料子。最後鐘離瑾背着他讓宮人們準備了另一批武器。

這批武器看上去就沒那麽吓人了,相較于之前那些看上去竟然有些迷你,就連沈珏也耍得動。

鐘離瑾知道想要身體好,光是不動養着是沒用的,所以給他找了武藝的師傅。

是以前教皇子的,直到後面沈珏才知道,那些迷你版的“武器”,都是拿來給剛開蒙不久的小朋友入門的,一般七八歲的孩子才用,所以對他的體型來說才那麽迷你,需要的力氣也很小。

電視劇真的害人不淺,以前的沈珏一直都認為什麽文弱書生是風吹就倒,結果現在才知道君子六藝還包括駕車和射箭……他連成年人用的弓都拉不開!

曾經聽說孔子是愛吃肉的一米九肌肉壯漢還覺得離譜,現在看來對方或許真的能一只手拎起來三個他。

不過……習武似乎真的能強身健體,沈珏待在南方行宮的這段時間,雖說因為使用兒童用具而有些丢臉,但身體感受到了明顯的改善,不僅健康許多,甚至都沒那麽嗜睡了。

甚至因為每日都有新的東西可以學習,沈珏不會覺得一個人在深宮之中關着難熬。

一個冬天過去,在系統外挂的幫助下,雖然依舊還是用的兒童弓,但沈珏甚至可以在三十步開外射中把心!

再加上他以前還是靳書意的時候就會騎馬,在掌握了射箭技術之後,就開始躍躍欲試想玩騎射。

騎射可和站在那兒瞄把子不同,不僅人騎在馬背上是動着的,如果要射獵物的話,那目标也是活動的。

這對各方面綜合要求都很高,不是單純會射箭會騎馬就能1+1=2的。

沈珏第一次上馬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畢竟沒有進行過那麽多次的血統篩選,即使是最溫順的馬兒,恐怕都比後世培育出來的溫血馬要烈,沈珏騎上去別說射箭了,坐都差點坐不穩。

他這副身體實在太柔弱了。

他差點兒被馬颠下來,一個身影就拉住缰繩飛身而上,穩穩落在了他的身後。

熟悉而沉靜的香味将他整個人都包裹。

自從沈珏穿來後,因着日日相處,鐘離瑾連身上的熏香都換過了,将所有冷冽的、容易對體質産生負面影響的香料換掉,甚至還放了幾味中藥進去,即使聞着味道都能對身體有溫補的作用。

原本是為了沈珏不被熏香傷了身,但鐘離瑾這本就青春當值的年紀,又天天溫補,忙碌的時候沈珏又不允許他熬夜……以至于某天上朝時,鐘離瑾的鼻血都流了出來。

沈珏吓得半死,後面才知道原來是鐘離瑾跟着溫補的東西吃多了,氣血旺盛導致的……

這可苦了沈珏,每天學武就夠累的了,還得回去給這一身使不完牛勁的家夥下火,差點兒沒給他折騰死。

鐘離瑾拿着這個由頭正大光明每日加餐,沈珏都擔心這人死他身上,結果卻見對方一日比一日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的,像吸了人精氣的精怪,連嘴唇都變得紅潤起來。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能這麽大!!!

沈珏不服,非常不服,并且真的很生氣。

但他的底子在那兒,怎麽都補不起來,一番強身健體下來,反倒全便宜了鐘離瑾那家夥,整日裏玩的花樣簡直沒眼看,都快能出套鑒賞書了。

但當對方在危機關頭飛身上馬,把沈珏給攬在懷裏的時候,一切又化作了安心。

□□的胸膛跟堵牆似的抵在他的後背,結實的手臂能挽起宮裏最重的那張弓,鐘離瑾似乎比原先力氣還大許多。

并非健身房裏鍛煉出來的肌肉,而是實打實練武累積出來的,蓬勃的,鼓.鼓.囊.囊的,帶着蓬.勃的雄.性.荷爾.蒙,簡直比在某些不可言說的時候,還要性.感。

沈珏還是頭一次知道心猿意馬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他原本還因為差點兒跌下馬而後怕,轉眼便心跳得飛快。

就那個頻率,怎麽也算得上老夫老妻了,竟然被這麽抱一下,他就臉熱得快要燒起來。

鐘離瑾的才華和地位總是讓人忘記,他擁有的是一副年輕的、精力充沛的身體。那樣的有活力,那樣的,讓人抑制不住地心動。

沈珏幾乎快要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馬背起伏,騎馬的時候為了避免受傷,人得配合着馬的起落,放松身體達到同頻,但這些颠簸和頻率,總會讓人産生聯想。

鐘離瑾攬着他,教他如何穩住身形,如何控制馬兒的奔跑同時将箭射.出去。

那在沈珏手裏幾乎要耗費大力氣才能拉滿的弓,在鐘離瑾手裏袖珍得如同玩具,給人一種稍微用力不僅能把弦崩斷,連弓都能給掰折了。

只聽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那長箭便飛射而出,甚至飛到了數十米開外的地方。

“晚上想不想吃烤兔肉?”鐘離瑾問他。

沈珏:“……”

沈珏:“野生動物寄生蟲很多,不要吃。”

他聽見鐘離瑾低低的笑聲,感覺自己的整個脊背都是酥的。

鐘離瑾說:“好。”

說那只兔子的毛色不好看,等以後有機會給他弄只漂亮的,做成手套,比較保暖。

在這個古代的世界待久了之後,沈珏也漸漸習慣了古人的思維。畢竟各行各業都沒那麽發達,皮草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真的是最保暖的東西了。

“馬上都要入夏了,明年再說吧。”但沈珏依舊還是沒太習慣,委婉說了句。

“好,都聽你的。”

鐘離瑾駕馬過去,宮人們就守在那只被射穿了腦袋的野兔子旁邊,等沈珏看過之後,才将兔子收走。

不得不說,鐘離瑾的箭術已經強大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那是只灰色的兔子,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沈珏甚至根本沒注意到。

而那時候的鐘離瑾一邊教他騎射的要領,一邊挽弓示例,幾乎是随意地将箭射.出,就正中那灰兔的眼睛,甚至貫穿了整個腦袋。

雖然沒出多少血,但沈珏還是有輕微的……不适。

他被保護得太好了,幾乎沒見過什麽血腥的場面。

書中的文字給他的沖擊遠遠沒有眼見為實的大。

甚至以前的他在看小說、爽文,或者電視劇的時候,都覺得狩獵是一種非常酷的事情。

可當真将那死掉的、被箭貫穿血肉模糊的小動物擺在面前,沈珏又有點兒……不太适應。

他可能還是沒有完全習慣古代人的生活。

鐘離瑾很敏銳地察覺了這點,讓宮人們将兔子拿下去,上次給他們自己拿去加餐。

即使如今的大晉王朝再怎麽發達,對于普通的宮人來說,肉也不是能隔三差五吃得起的。

因此宮人們都十分高興,甚至還希望陛下或者攝政王能夠再捕到獵物賞給他們。

皮草可以讓他們在寒冬中沒那麽難挨,這個時代連柴火都很昂貴,冬天經常會凍死人,于是這些個野物的皮毛基本上可以是能救命的東西。

而獵物的肉也可以給他們提高一下夥食,大多數的宮人并非真要控制體型才那麽瘦的,完全是營養跟不上。

沈珏又有些沉默,盛世都是如此,那戰亂的年代,又有多少人會餓死呢?

鐘離瑾見他不太舒服,知道他見不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死掉,便提議騎馬放松放松,不捕獵了。

沈珏搖了搖頭:“我還是想學。”

平日裏也沒少吃雞鴨魚肉的,不至于這麽玻璃心,連狩獵都要被驚到,他又不是脆弱聖母。

鐘離瑾似乎也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貼着他的面頰親吻了下。

“夫君心地真仁慈。”

沈珏被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多體驗了幾次之後,就漸漸變得可以接受了。

宮人們對于這麽大發慈悲的主子感恩戴德,就算跟在林子裏跑來跑去,都不會覺得累了。

天色快擦黑的時候,沈珏竟然射中了自己的第一只獵物!

其實也不恰當,箭是鐘離瑾扶着他的手射.出去的,而執弓者是沈珏,多少有些偏移,所以并沒有像之前那麽精準,只是将那野兔的腳給射中了。

且因為他的力氣沒那麽大,傷口都不深。

要不是宮人跑得快,那野兔恐怕還能逃掉。

但因為有宮人在旁邊圍着,沈珏這十箭十空的準頭也不敢補,最後騎馬過去的時候,兔子還是活着的。

“這只留下來養着吧。”鐘離瑾建議道,“就當慶祝你的第一次騎射成功。”

沈珏雖然知道這是對方為了讓他高興的說辭,但依舊很吃這一套。

箭可是他手頭射.出去的,怎麽不算呢?

今日的圍獵告一段落,沈珏回行宮的時候,那只兔子已經被包紮好了,放在籠子裏,由專門的宮人喂養。

兔子拎回去的時候,沈校年也剛剛結束一天的課程,見到沈珏拎着只兔子,還以為是賞給他的。

沈珏:“……”

完蛋,忘記給這小鬼留一只了,今日那些獵物全賞給宮人們了。

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對,這是他第一只射中的獵物,送給沈校年以資鼓勵,希望沈校年能好好養着。逞強的樣子讓鐘離瑾都別過頭忍笑。

亂七八糟的賞賜,一個敢給一個敢要,分明是只野兔子,沈校年差點兒放屋裏同吃同睡,被聞訊而來的沈珏給阻止了。

野兔子身上那麽髒!洗都沒洗過,怎麽能往卧室裏帶!

真不愧是熊孩子。

而沈校年對于沈珏的關心顯得特別高興,待兔子的傷口愈合之後,還親手給小家夥洗了個澡,洗得那是幹幹淨淨,還香噴噴的,說是放床上都沒問題。

沈珏很想提醒兔子這類玩意兒把,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是不會去固定地方上廁所的。

但看到沈校年喜歡得緊,便诶呦提醒,随他玩兒去了。

他們之間的相處越發地像起來父子,沈校年在鐘離瑾面前也漸漸地沒以前那麽拘謹了,兩人經常還會為了一個問題看法不同而陷入讨論之中,不過相較于老辣的鐘離瑾,沈校年一次都沒說贏過。

更像是在養兒子了。

轉眼間,徹底入了下,這南方的行宮就怎麽說也沒辦法繼續待了。

朝堂上的事雖然在這行宮也能處理,但終究還是沒辦法常年“居家辦公”,衆人只能遷回皇宮。

休整,一下幾日之後,沈珏才終于——

他都已經穿成沈珏有小半年了,如今竟然是第一次上朝。

說來下面那群大臣們也經歷了不少的煎熬,從最開始的擔心鐘離瑾直接掀翻皇位自己坐上去,到後面聽說沈珏病了,以為是鐘離瑾将人軟禁了起來,之後的沈珏更是直接去了南方行宮,以至于朝臣們都懷疑鐘離瑾是不是把皇帝給殺掉了。

如今沈珏重新坐回那張龍椅,不僅比小半年前身體更好了,就連整個人都有精氣神了許多。

原來攝政王是真的帶皇帝去南方行宮養身體去了,甚至還真把人養得更好了!

想起之前的那些顧忌與猜測……

他們真該死啊!

至于為什麽這群人之中沒有想掀翻鐘離瑾的攝政,即使懷疑對方把皇帝給暗殺了也不敢和鐘離瑾撕破臉……

大概因為這位的天賦實在太妖孽了,短短數年時間,大晉王朝的變化上上下下的明眼人都能看到,即使這位再怎麽越俎代庖,為了如此安定富足的生活,他們也不會蠢到将鐘離瑾趕下臺。

這人仿佛是上天派來拯救大晉王朝的使者,總有凡人從未想過的點子,讓王朝發展得越來越好。

面對這樣一位領導者,就算再怎麽罵,心底裏也不得不服。

實際上,人怎麽可能是完美的呢,就連錢都有人會不喜歡,更別說這麽一個并不能算完全正義的人。

至于為什麽至今都沒人把鐘離瑾扳倒,并非是欣賞對方的才華,只是純粹因為這些人,在發聲之前,就已經被鐘離瑾早早解決掉了。

這人從出現在大衆視野的那天起,手上就沾滿了鮮血,只是因為他殺的人實在太多了,衆人都已經麻木了,才沒發覺。

那些所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人,即使再有才華,也被鐘離瑾早早地斬草除根。

可這樣的手段,放在這個時代,總歸是會有一部分的漏網之魚。

沈珏發現自己上朝與否似乎都沒什麽區別,便偶爾犯困起不來的時候,就連做樣子也懶得做。

夏季洪水多發,水患更是每年基本上都會被提起的議題。

即使鐘離瑾早就已經在為此做打算,但修築的工程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完成的,相關的水利工程更是個龐大的項目,再加上夏季冰雹天災,鐘離瑾這段時間總是忙到深夜。

沈珏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大片的閑暇時間,除了學點兒君子六藝或者十八般武藝,聽書看畫玩桌游之類的項目,總是會膩的。

即使是休沐這天,鐘離瑾都将大臣們召集進宮加班,宮裏天氣熱,那冰鑒寒濕氣都重,沈珏和鐘離瑾說了一聲,便先到山裏避暑去了,等鐘離瑾忙完再來陪他。

出行的隊伍并非浩浩蕩蕩,那樣太過紮眼了。

安全着想,沈珏出行的隊伍十分低調地扮成了普通富商,轎攆之中坐着的甚至還有不少女眷,整個一世家出行的模樣。

沈珏就在女眷裝扮的轎子裏,那轎子不大,只夠他勉強躺下,裏面被厚厚的軟墊填滿,像是躺在雲海裏一般柔軟舒适。

就是有點兒熱。

進山之後不久,沈珏就感覺周遭的空氣好像都涼快了些,但他還不能将簾子掀開透氣。

事實證明,鐘離瑾的擔心不是沒理由的。

一行人還沒爬上半山腰,就遭遇了攔路的。

如果這些攔路者只是普通的山匪,那同行的護衛隊基本能夠輕松解決。

這些可不是皇室培養的花架子,是鐘離瑾專門從他爹那裏要來的人,個個都是上過真實戰場的老手。

不誇張地說,一個打十個跟喝水一樣簡單。

那夥“山賊”卻意外地有些手腳在身上,竟然能穿過層層戒備,靠着人海戰術沖進了隊伍最豪華的轎攆,将裏面的人給殺了。

鮮血、慘叫、遍地的屍體。

沈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連死掉的兔子最開始都會害怕,更別說這麽多人死在了面前。

無數山賊模樣的人沖了出來,縱使沈珏這方帶來的人再多,也頂不住對面那些近乎瘋狂的、不要命的死士。

他們幾個人攔住一個,死掉就有新的人補上,一時間就連戰場上經驗豐富的将士們,也分身乏力。

“叔父!”

留在原地無疑是危險的,好幾個和沈珏身形裝扮都差不多的人,在同樣的護衛組合下被護送下了轎子,随後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走。

沈珏也在其中。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即使沈珏這方兵分六路,對面也有大量的人追在後面,頗有幾分不死不休的架勢。

這是想要他的命!

沈珏甚至都來不及害怕那些不斷倒下的屍體,只慶幸自己此前這半年來一直都有鍛煉身體,在護衛的保護下奔走時,不至于太拖後腿。

不斷縮短的距離仿佛被死亡追趕,沈珏漸漸也失去了力氣,他的肺都在刺痛,心跳得飛快,血液仿佛在沸騰,燒得他渾身都在疼痛。

他從未這樣恐懼過,即使知道自己或許在系統保護下沒那麽容易死,但死亡的恐懼并不是這麽容易就能克服的。

就像是明知道恐怖片裏都是特效或者真人,也依舊會被吓到。

對方采取的是消耗戰,不論保護沈珏的護衛有多強悍,在不斷的消耗下,終究會露出破綻。

而且,大概是解決掉了其他幾路的人,沈珏這邊支援過來的敵人越來越多,甚至連武力值也不是之前車輪戰能比的。

沈珏眼睜睜看着這麽多剛剛還在保護他的人一個個死去,心裏難受得不行。

即使他知道這只是書中的世界,可那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在某個瞬間,沈珏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自己幹脆死掉算了,不要拖累這麽多人下水。

他的心灰敗下去,就連意志力也被消磨,悲痛和恐懼帶來的疲憊感瞬間将他淹沒,他一步也跑不掉了。

但在最後,沈珏還是推了沈校年一把。

他跑不動了。

反正也不會真的死掉,頂多就是回到主神空間……

沈珏只是會覺得,對不起鐘離瑾。

他會多難過呢。

可他也很難過,沒法再見對方最後一面了。

沈珏脫力地跌在了地上,不知道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給鐘離瑾留下點什麽。

正當一把砍.刀向他劈來的時候,只聽炸裂一般的、“铮”的一聲脆響。

“叔父,你先走!”

沈校年不知道什麽時候選擇了回頭,瘦小的身軀擋在了沈珏面前。

那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連習武用的紅纓槍都比他高。

那麽瘦削的背影,卻堅定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化作死灰的心仿佛在瞬間重新燃了起來。

他還沒有……軟弱到要靠一個孩子擋在前面的地步。

沈珏暫停了時間,将系統召喚出來,詢問有沒有什麽外挂可以開。

他現在有二百多個積分,但最便宜的打折後的痛覺屏蔽功能都要三百積分,更別說其他強大的功能。

而且受這副身體的限制,沈珏沒辦法使用太多系統功能。

“目前的建議是宿主将新手的五折十連給抽掉,萬一掉落了需要的永久功能,即使受身體限制,也是能夠部分生效的。”

永久功能相當于提前使用正式員工的權限,所以能夠部分生效。但體驗卡就沒辦法享受特權。

這個摳門系統。

沈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抽卡,并且疊加了幸運buff,只是之前像救靳瑜時候的幸運buff疊加并不能越權使用,當時是系統違規使用後,因為看在保護了主角的份上,才成功的。

但沈校年并非主角,這個違規操作就沒辦法再用出來。

令人失望的是,沈珏并沒有主角光環,抽出來的第二個十連裏,只有一個紫色掉落物。

平平無奇的功能,系統商城中售價二百積分,甚至還沒有第一次抽到的更值。

那些體驗卡更是在試用期完全發揮不了什麽作用。

真是連老天爺都不幫他嗎……

時間雖然暫停着,沈珏卻能看見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不想這個孩子死掉……

“咳。”系統626清了清嗓子,“申請宿主進入系統空間,是否同意。”

沈珏:“……”

他總覺得這個系統要搞什麽貓膩,沒有多猶豫,便點擊了同意。

因為處于時間暫停中,即使沈珏的靈魂不在身體之中,他的身體也不會倒下。

“你有什麽事想和我說?”

系統626看上去非常開心,就連那平淡無奇的白光仿佛都變成了五彩斑斓的白。

“其實宿主抽到的這個功能并非它表面看上去那麽雞肋,這是著名的卡bug神器,宿主使用好它,說不定能夠解決當下的危機。”

沈珏心頭一顫:“怎麽說。”

系統626講解起來。

沈珏抽到的這張是個永久功能卡,可以對各種體驗卡進行儲存,并且拆分使用。

比如痛覺屏蔽功能,最低限度是日卡,購買生效後能夠維持二十四小時,比如只需要短暫的一個小時免痛,那剩下的二十三個小時就浪費掉了。

可當把體驗卡放進臨時儲存器之後,就可以想取多長時間出來就取多長時間出來,再也不怕浪費。

“這個臨時儲存器bug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直接以功能的形式進行儲存,而不是體驗卡,所以不受身份限制,使用的時候跟正式版是同一個效果。也就是說,宿主可以将無法使用的體驗卡放進去,就能正常使用限制功能了。”

沈珏只想說一句六。

這的确是個很好的卡bug神器,不過根據功能介紹,在轉正之後就享受不到這個福利了,所以才賣這麽便宜。

也算是幸運buff起效了吧。

沈珏把自己所有的體驗卡都放進了臨時儲存器裏面,然後将體能增幅、幸運buff、潛力激發等功能全部先取了十分鐘出來。

雖然因為身體限制,這些功能并不能全部發揮作用,但起碼能給他創造出一線生機。

沈珏做好了心理準備,恢複時間流動。

他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草,都能精準丢到即将傷到沈校年的那人的眼睛上,造成“臨時致盲”效果。

“走!”沈珏開啓了痛覺屏蔽,直接爬起來拉着沈校年就跑。

混亂的場面下,沒人發現這個柔弱的傀儡皇帝身形竟然變得輕巧無比,靈活到好像每次差一點就能殺了他們,但每次都能被剛好躲掉,甚至連輕傷都沒法造成。

真他媽見了鬼了!

這弱雞皇帝怎麽這麽難殺!

沈珏一邊和沈校年往疏離裏跑,一邊随手亂抓一切能夠丢出去的東西,往這群人身上砸。幾乎每次都能有奇效,甚至還反傷到好幾個追兵。

他運氣好得出奇,還在樹林裏撿到一把破傷風之刃,魔法附能,一刀一個不開玩笑。

沈校年都被沈珏的戰鬥力給驚呆了。二人愣是在樹林裏遛了這群反賊半個時辰。

但一切的潛力激發,對于沈珏的身體損傷都是巨大的,只是沈珏開啓了痛覺屏蔽,除了會感到些許的無力之外,并沒有過多的想法。

一支穿雲箭破空而來,直接将近處的反賊一箭爆頭。

這箭術……是鐘離瑾!

沈珏突然一下洩了力,他的身體已經徹底透支了。然而躲在陸陸續續倒下的屍體下面的一個壯年男子,突然暴起,向沈珏襲來。

即使沈珏如今擁有再好的動态視力,也沒辦法挪動身體進行閃避。

刀刃貫穿血肉的聲音發出悶響,近在咫尺的血腥味蔓延,遲來的穿雲箭将最後一名反賊的頭爆掉,腦漿濺到了沈珏血色盡失的臉上。

至此,全軍覆滅。

昏暗的林中,一道勁瘦的身影向着這邊走來,視野模糊之前,沈珏總算看清了那張陌生的臉。

冰冷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感情和波瀾,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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