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物資車裏堆滿了各種型號各種顏色的箱子, 孔闕從裏面翻出一個暗藍色的中型箱子, 打開放到了小桌上。
“我怕你穿多了會覺得活動不開,就全都買的是皮草類的衣服, 沒買羽絨服。”孔闕說着從裏面取出一件深棕色的毛絨帶帽短外套, 拉開拉鏈遞到帝初面前,“試試大小。”
帝初把外套接過來, 也沒怎麽仔細看造型, 只聞了聞味道,确定不讨厭之後直接套到了身上, 伸了伸胳膊,覺得大小合适,也不束縛身體動作, 就又脫了下來, 說道:“挺好的,大小合适。”
其實他并不怕冷,穿多少都無所謂, 也不太喜歡披着別的動物的毛走來走去, 但既然這些是孔闕特地買的, 那他穿穿也行。
孔闕默默記下他剛剛穿着毛茸茸棕色衣服, 像一只暖烘烘小熊的模樣,又取出一件白色的短外套遞過去:“還有這件,也試試。”
帝初繼續套, 于是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出現了。
孔闕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有些家長會那麽喜歡打扮孩子, 因為這個過程實在是太讓人愉悅了。但愉悅不過五秒, 他想起網上的養父子話題,表情一僵,在心裏狠狠打死剛剛亂聯想的自己,怕自己再亂想,幹脆一次性把箱子裏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還有幾條比較厚的褲子、幾件輕薄保暖的毛衣和兩雙方便登山的厚鞋子,你都試試吧,不合适我們到了X區再重新買。”
帝初三兩下試完外套,見還有褲子、毛衣和鞋,動作停了停,看孔闕一眼,乖乖低頭繼續試。
他先脫掉帽衫套了套毛衣,然後彎腰把鞋脫了,試了試鞋子,還走了兩步,發現正合适,便把手放到了褲腰帶上。
孔闕沒有防備,忙站直身去按他解腰帶的手:“你幹什麽!”
帝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試褲子。”
“就這麽試?”孔闕不敢置信。
“褲子不都這麽試嗎?”帝初越發莫名其妙。
孔闕覺得心口有點發熱,但這種熱又和圖騰起反應的熱不一樣,酥酥麻麻的,電得他話都說不清楚了:“還有外人在,褲子不能這麽直接試,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我先回避一……”
帝初憐愛他一秒:“你又不是外人。”說着抖開他的手,拆掉腰帶,唰一下把褲子脫了,露出只穿着四角卡通內褲的臀部,和細細長長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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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闕連忙後退扭頭,擡手按住下半張臉,手指壓住兩側臉頰,很用力,掐得臉都泛白了一塊,想用痛覺壓制住喉嚨裏蠢蠢欲動着想要泛濫出來的什麽。
悉悉索索的聲音纏在耳邊,他盯着物資車的門,腦子裏卻全是帝初那兩條細細長長的腿。
思緒亂糟糟的,一會想的是太瘦了,一會想的是太白了,一會又想居然有肌肉,最後所有的想法混在一起,清晰無比地彙成一句話——真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帝初的腿雖然瘦,但不幹癟,皮膚很白,泛着健康的光澤,肌肉線條流暢,滿是少年人的朝氣蓬勃感,只看着都覺得手感肯定很好。
等等,手感?
孔闕被自己的猥瑣驚呆了。
帝初穿好新褲子,想起飛葉之前教他的試褲子秘訣,上下蹲了一下,覺得很合适,便又把褲子脫了,換回自己的,說道:“褲子也合适,其他褲子如果跟這條是一個碼的話,那就都能穿。”
“啊……唔,都是一個碼的。”孔闕魂不守舍,聽着腰帶磕碰到一起發出的聲音,脖子僵硬地往那邊扭了扭,餘光看到一閃而過後被迅速遮擋住的卡通圖案,又忙把腦袋扭了回來,更用力地掐臉,又心虛又躁動,含糊道,“合适就好,免得還得重新買。”
帝初扣好腰帶,再把鞋帶系好,回頭見他姿勢僵硬地靠在一個大箱子上,還用力掐着臉,把臉都掐出印子了,皺了皺眉:“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孔闕這才遲疑着把腦袋轉回來,見帝初裹得嚴嚴實實地站着,心裏又是松了口氣,又隐隐有點遺憾,放下手說道:“沒有不舒服。”
“那你幹嘛掐自己?”帝初滿臉的疑惑。
“……有點暈船。”孔闕随便找了個借口,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智障。
帝初翻出一個袋子遞給他。
孔闕:“?”
帝初:“你剛剛捂着臉,是想吐吧?暈船都會想吐。”
孔闕對上他幹淨的眼神,喉結動了動:“……是,我想吐。”
……
暈飛船的孔闕被帝初貼心地送到了飛船上的醫療室裏,穿着軍裝制服的漂亮醫生小姐姐走過來,專業效率地掰着孔闕的臉好好給他檢查了一下。
“暈得不太嚴重,不用去舒緩室,靠着休息一下就好,為了避免症狀加重,在飛船落地前,孔先生最好盡量不要站起來走動。”小姐姐絲毫不為孔闕的美色所動,醫囑說得十分公式化,說完立刻轉頭看向旁邊的帝初,聲音甜了八個度,“帝初先生,聽說你喜歡吃異獸肉,我自己做了些肉幹,你想嘗嘗嗎?”
聽到吃的,帝初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上下打量一下這位上供食物的小半妖,點頭:“要,我拿東西跟你換,你想要什麽?”
醫生小姐姐被他這一板一眼平等交換的模樣逗得少女心狂顫,本想說不用什麽東西換,眼珠子轉了一下,又說道:“那我要一張合照可以嗎?”
經過尤梨的洗腦式科普,帝初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帝初了。他套了一下這個小姐姐的行為模式,瞬間明白了她大概是自己的粉絲,也就是想投靠自己的小弟,于是點了點頭:“可以。”
他對附庸一向大方。
于是小姐姐笑得更甜了,歡歡喜喜地湊過去,打開光腦開了照相機。
兩人親親密密地靠在一起合照,被囑咐靠在椅子上的孔闕慢慢坐直了身體,看着小姐姐搭在帝初肩膀上的手,這下子是真的想吐了——胃裏突然有點酸。
……
幾分鐘後,奇跡般不暈船了的孔闕帶着抱着一袋肉幹吃得臉頰鼓鼓的帝初出了醫療室,表情十分深沉,一副正在思考什麽人生難題的模樣。
快走到大部隊所在的大休息室時,孔闕突然停了腳步:“帝初,我們也拍張合照吧。”
帝初咬着肉幹回頭看他。
孔闕的眼神十分認真:“拍兩張。”
帝初動了動腮幫子,把肉幹全部咬到嘴裏,點了點頭。
咔擦,咔擦。
兩張合照搞定,帝初繼續抱着肉幹吃吃吃,孔闕卻像是靈魂突然被什麽東西砸懵掉了一般,神游般的捧着光腦,進入休息室後也不粘着帝初了,窩在角落處的單人沙發上,盯着剛剛搭過帝初肩膀的手怔怔發呆。
胃裏……還是有點酸。
他擡手撐住額頭,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心裏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蹦跳跳的不得安寧,腦子裏也是兵荒馬亂的。
他閉上眼睛,試圖默背古植物圖鑒目錄,結果以往倒着都能背出來的東西,今天卻死活連不上,每次只背了一兩個詞條,思緒就不知道飄向了哪裏,等猛然回過神來的時候,記憶又像是空白了一塊,完全想不起之前在想什麽。
他睜開眼,視線卻又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控制不住地往帝初所在的方向飄。
明明整個休息室裏都是人,卻只有帝初的身影是清晰的。
——他把肉幹吃完了,他喝水了,他被鄭院長纏上了,他走開了,他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閉目養神……他看過來了。
看過來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孔闕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什麽,慌忙低頭撇開視線,心裏的兔子又開始翻上翻下的折騰不休,鬧得他思維斷續,耳鳴眼花。
有腳步聲靠近,然後一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腳出現在眼前。
“還是不舒服嗎?”
是的,不舒服,胃裏一直發酸,腦子裏全是醫務室裏纖纖細手搭住單薄肩膀的畫面。
雙腳的主人突然又離開了。
孔闕一愣,忙擡頭用視線追上那個人,眼裏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執拗緊迫,好像一讓那個人離開視線,就再也見不到了。
想把他捉過來,想把他牢牢困在身邊,誰也不許碰……
“先生。”一道微啞的聲音在斜後側不遠處響起,帶着擔憂。
孔闕陡然回神,胸口泛起的熱意瞬間退卻。
思維有短暫的斷裂,他的記憶仍停留在帝初靠近的時候,後面的東西一片模糊。他沉下臉,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擡手揉了揉眉心,說道:“我沒事。”
黑發黑眼黑衣的修長男子站在距離單人沙發不遠處的拐角處,身影沒入燈光的陰影,很難被人發現。他的長相有股病态頹喪的美,嘴唇是不健康的暗紅,眼睛卻很有神,此時裏面帶着一點無奈。
“先生,如果您無法控制自己,那我只能喊會長過來了。”
孔闕沉了眼神:“不要多嘴,我自己會聯系他。收攏好自己的氣息,帝初對這些很敏感。”
鴉什可不是那種修煉不到家的半妖,收斂氣息的功夫一流,帝初雖然天資強,但畢竟修煉的時間還短,在他有意遮掩的情況下,帝初想察覺到他的存在沒那麽容易。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麽,眼前這位在面對“他”的事情時,總是會過于擔憂在意,哪怕失憶了,也依然本能如此。
可他又實在為孔闕現在的狀态憂心,忍不住作了個死,說道:“先生,您還記得您曾經說的,要和那只小獸過一輩子的話嗎?”帝初現在是植物系新人類,和過去的模樣天差地別,他這樣說,或許能讓先生轉移一下注意力。
小獸。
孔闕腦中浮現出幼時見到的那個幻影,可很快那個幻影就變成了剛剛帝初試衣服的場景。
單薄的少年穿着毛茸茸的白色短外套,外套帽子上兩只長長的兔子耳朵随着他的動作晃動,柔軟的帽領軟乎乎圍着,把少年襯得像一只柔軟的小兔子。
然後那畫面漸漸暈染碎裂,兔子毛變長變深,化成了一只擁有淺金色毛發和尖長豎耳的可愛小獸。小獸輕盈落地,靈活地動了動耳朵,耳尖紫色的長毛在空中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蓬松的尾巴一抖,突然轉頭,紫色的圓瞳直直望了過來。
鴉什突然感覺到手腕上的封印紅繩開始陣陣發燙,身軀猛地站直,正要往孔闕那邊靠近,就看到帝初端着一杯茶走了回來。
他一時又是着急又是暗恨自己嘴賤,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帝初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般,眉頭一皺,快步走到了孔闕面前。
完了。
鴉什絕望閉眼。
事情徹底搞砸了。
“又想吐了?”少年的聲音傳來,帶着關切,并不見異樣。
鴉什一愣,忙扭頭去看,就看到自家先生靠在沙發上,略顯緩慢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沒什麽過激的反應,不像以往那樣一犯病就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或者一犯病就無差別攻擊四周。
诶?
他滿目疑惑。
沒有犯病?
他正要探頭出去再看得仔細點,就感到手腕上的紅繩劇烈燙了一下,然後迅速轉涼,恢複了正常。
另一邊,帝初眉頭皺了起來,看着孔闕始終閉着的眼睛,問道:“很難受嗎?”
孔闕擡起一只手搭住額頭,虛遮住表情,指尖很用力,隐隐有些顫抖,睫毛不安地顫動着,像一只想飛卻又害怕美夢破碎的蝴蝶,薄唇緊抿着,好久才嘗試着開口回話:“不難受……你……你能不能再……”說一句話。
帝初聽着他略顯顫抖的語調,看着他明顯在忍耐着什麽的樣子,覺得他是在逞強,上前一手繞過去按住他的脖頸,徐徐釋放力量,一手把特地泡來的茶喂到了他的嘴邊。
“喝一點,用我的葉子泡的,喝了就舒服了。”
脖頸被一只溫暖柔軟的手按着,那熟悉到骨子裏的力量像是天神的恩賜,毫無預兆地降臨到了自己身上。有淺淺的體溫透過皮膚相接處傳來,鼻子能聞到一股陽光般的暖香,裏面還混着一點樹木特有的厚重古樸氣息。
但很快,這股氣味被喂過來的茶水氣味掩蓋。
孔闕的身體僵硬,思維停擺,心跳的速度快得像是要沖破胸膛,耳邊鼓噪着各種亂糟糟的聲響。
嘴唇被杯沿蹭了蹭,他幾乎是本能地啓唇喝了帝初喂過來的茶水,眼皮控制不住地掀開一點,想看看身前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可暗紅色的眼珠只露出了一條線,就又重新被遮擋。
是他嗎,會是他嗎……真的還活着嗎……就在這麽近的地方……這會不會只是一場幻覺,一睜眼就沒了……
哪怕是幻覺,也要緊緊抓住!
“對……”他在喝茶的間隙試圖開口。
茶水入喉之後,一股清涼感和滋潤感迅速順着喉嚨蔓延至四肢血脈,持續發熱的胸口陡然溫了下來,已經蔓延至鎖骨的圖騰在茶水的滋潤下潰散于無形。
連貫的思維陡然斷裂,孔闕心裏一沉,意識到這短暫的清醒即将消失,終于不再猶豫想把眼睛睜開,好好看看那個惦念到靈魂裏的人,意識卻在茶水洶湧力量的安撫下陡然下沉,陷入黑暗。
不……
睫毛劇烈顫抖,然後很快乖順安靜下來。
……
帝初等孔闕睡着後才把水杯挪開,有些笨拙地幫他調整了一下睡姿,又讓黃桃取來一塊毛毯給他蓋上,坐到一邊,皺眉用光腦搜索給古人類強身健體的方法。
孔闕暈個船居然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臉色蒼白身體顫抖的模樣,底子太差了,必須好好加強一下。
窗臺角落處,鴉什握着手腕上徹底沒了反應的紅繩,看看不遠處坐在小凳子上翻光腦的帝初,又看看他身邊那半杯茶水,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剛剛……先生是硬生生被那杯茶水給掐斷了犯病的苗頭……吧。
真狠啊,一杯茶就搞定了。
不愧是那位。
他又看向蓋着毯子被迫陷入沉睡的孔闕,突然有點同情。
喜歡這麽一個人,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算了,應該是不幸吧,感覺完全望不到出口,太絕望了。
……
孔闕一覺睡到了飛船降落才醒,醒來後他只記得帝初有來問過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至于後面他是如何睡着的,就完全不清楚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又犯了病,找了個空擋抓住鴉什問了問。
鴉什如實回答,表示他什麽都沒做,喝了帝初喂的一杯茶就直接睡過去了,根本沒有作妖的機會。
“那帝初有沒有看到我的……”孔闕語氣遲疑。
鴉什果斷搖頭:“沒有,先生您睡得非常快,什麽都沒來得及暴露。”
孔闕松了口氣,可沒過兩秒,他又沉郁了表情。
這一次沒暴露,下一次呢,他終究不是個正常人,而是個随時可能犯瘋病的神經病。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下次犯病的時候失去控制,傷到了帝初……或者哪怕他不傷人,只是變成那副木偶般可以任人擺布的蠢樣……
“先生……”鴉什有些擔憂地喚他。
孔闕回神,很快收斂好情緒,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會聯系孔藍……立刻就聯系,如果實在不行,我會再次入塔。”
……
到達X區後,考察團并沒有多耽擱,稍作休整,各自換好适合這邊氣溫的衣服,便兵分兩路,一路去醫院探望那位依然沒有蘇醒的獵人,一路立刻趕往變異區。
孔闕因為暈飛船的原因,被鄭院長強制留了下來,讓他領了去醫院探望未蘇醒獵人的活,還囑咐他可以在X區多休息一會,明天再去變異區。
帝初陪着孔闕留了下來,一起留下的還有黃桃、程修……鴉什。
坐上前往醫院的車之後,帝初的視線落在了唯一不認識的鴉什身上。
“這位是公會的聯絡人,鴉什。”孔闕簡短介紹。
鴉什十分客氣,幾乎算是小心翼翼地對帝初說了句“你好”。
帝初卻沒立刻回應,而是使勁嗅了嗅,眼睛也像是探照燈一樣對着鴉什上上下下掃了兩遍,遲疑問道:“鳥?”
他這樣問其實是很不禮貌的,但鴉什一點不敢有什麽覺得不好的想法,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回道:“是,我是烏鴉,帝初先生好眼力。”
“你比程修強。”這話是肯定句。
鴉什謙虛地表示沒有多強,一點點而已。
程修表情抽了抽。總部獵人司的副司長之一,SSS級的大獵人,居然說只比他這個剛跨入S級沒多久的獵人強一點點?
傳聞果然都是騙人的,這個據說性情不定心狠手辣的副司長,明明很謙虛和善。
帝初補了句你好,心裏有點郁悶。
這個鴉什,他打不過。
剛剛如果不是孔闕介紹鴉什是公會的人,他肯定會以為鴉什只是個普通的古人類,還是身體比較差的那種。他聞不到鴉什身上的半妖氣息,被提醒後仔細觀察,也只能依稀看出他身上有修煉的痕跡,具體的種族卻無法明确。
鴉什比他強,而且在收斂氣息這一塊,擁有着能輕易糊弄過他的實力。
縱然這裏面也有他失去內丹,血脈被改,實力大幅度受損,敏銳度不如往常的原因,但弱就是弱,沒有任何借口可以改變這個事實。
得繼續變強才行。
他握緊手掌,表情繃緊。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靠神木枝修煉的僞半妖,不努力一點,也許永遠都拿不回自己的內丹了。
車內的氣氛莫名沉悶了下來,鴉什小心地瞄瞄突然不再說話的帝初,又瞄瞄自家明顯在神游的先生,在心裏苦惱嘆氣。
這可怎麽辦,會長交給他的任務完全沒有完成的希望呀。
……
到達醫院時,孔闕終于恢複了一點狀态,帝初也從自己其實是個弱雞的打擊中振作起來,兩人結伴進了病房,見到了躺在床上依然昏迷着的獵人卡沙。
醫生和X區獵人分會的人早早候在裏面,迎接他們的到來。
“他怎麽樣?後來有再醒過嗎?”孔闕詢問。
醫生搖頭:“沒有。我們也很奇怪,其實他身上沒有什麽致命的傷,也不像是中毒了,按理說不應該一直昏迷才對,但無論我們用什麽法子,都沒法讓他醒過來。”
在他們交流的時候,帝初靠近仔細看了看昏迷獵人的情況,很快發現這人不是昏迷了,而是神智被某種東西攝住了。
倒有點像是不小心觸碰到了某種結界,然後被結界反噬了。
帝初若有所思,伸手在獵人面前晃了一下。
這動作在旁人看來就是小孩好奇,想确認一下這獵人是不是真的昏迷着。
“如果他再不醒,我們就只能把他轉到更好的醫院去了。”醫生嘆氣。
“他醒了。”帝初收回手。
醫生一愣,忙朝着病床看去,見那獵人眼睫顫動,真的慢慢睜開了眼睛,大喜,忙擠開帝初湊到那獵人面前喚他的名字,并麻利地拿出工具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孔闕扶了被擠開的帝初一把。
“先出去等吧,”他說,還迅速收回了手。
帝初點了點頭。
幾分鐘後,醫生滿臉喜氣地走了出來,開心說道:“病人已經醒了,但意識有點遲鈍,需要時間恢複,還需要再做個詳細檢查,暫時沒法和你們交談,你們看……”
孔闕理解說道:“我們明早再來。”
現在天已經暗了,确實也不好再打擾人家病人。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總算沒白來。
晚飯時孔闕依然很沉默,帝初以為他是在想考察的事情,便沒有多找他搭話,專心吃自己的,心裏也在琢磨着那位昏迷獵人身上的結界反噬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實他已經有了個模糊的猜想,但還需要親自去結界附近确認一下。
飯快吃完的時候,孔闕突然喊來服務員,給帝初打包了一些異獸肉做成的點心和小零食。
帝初疑惑看他。
孔闕已經不再能坦然面對他幹淨純粹的視線了,每次對視上時心裏瞬間産生的歡喜,都會讓他有種自己肯定是個變态的心虛自厭感。
他借着喝水的動作低了低頭,解釋道:“明天就要去變異區,到了那裏可能沒法頓頓都吃得好,帶點零食可以在餓得時候墊墊。”
帝初恍然,朝他翹了翹嘴角:“謝謝。”
孔闕沒出息地心跳加快,還狼狽地被水嗆到了。
側身拿紙巾擦嘴的時候,他清晰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個變态。
……
這一晚有人睡得香,有人睡不着。
孔闕在床邊坐了半晚上,然後在淩晨給孔藍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想在這次考察任務結束後再次入塔。
孔藍問道:“你确定?再次加固封印的話,你的身體會變得很虛弱。”
孔闕沉默,過了好久,突然問道:“大哥,正常的人生活……是什麽樣的?”
孔藍愣住,然後心裏一痛。
整整三十八年,孔闕已經“複活”了三十八年,這三十八年裏,大概是潛意識裏仍記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孔闕特別不喜歡喊他大哥,總是直呼其名。
在他的記憶裏,孔闕總共也只這樣喊過他兩次。
第一次是在孔闕剛從塔裏被他帶出來的時候,那時候的孔闕記憶空白意識遲鈍,他告訴孔闕以後兩人對外就是兄弟關系,孔闕不太明白地看了他好久,無意義地喚了他一聲大哥。
第二次是在孔闕第一次當衆犯病引起騷動,回神後詢問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古人類的時候,那時候他沒有說實話,只告訴孔闕,他是被獵人塔影響了,生了病。
孔闕接受了他的說法,開始學着習慣和控制自己的“病情”。孔闕做得很好,越年長,犯病的次數越少,在青山保護區之行以前,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犯過病了。
而現在,孔闕第三次喚了他大哥,問他正常人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這代表着,孔闕再次開始介意起了他的“病”。
孔藍知道孔闕為什麽開始介意,因為他有了所求,可因為他的“病”,他又不敢去求。于是只敢這麽小心翼翼地問一句普通人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
孔藍不明白,為什麽明明都新生了,大家也都不再是當年的模樣了,主人在那個人面前,卻為什麽仍是這麽小心翼翼,隐藏自卑。
“你現在過的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孔藍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是那麽穩,那麽清冷淡定。他現在只是一個想要幫助迷茫弟弟的大哥,他得讓他的弟弟振作起來。
“小闕,想要什麽就去拿,你值得擁有最好的。”
“不要怕,大哥會幫你。”
孔闕挂斷了電話,擡眼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久久沒有動。
……
早上帝初一見到孔闕,就發現他的氣色有點不對。
“昨晚沒睡好?”他皺眉詢問。
孔闕依然不敢對上他的視線,故作無事地搖了搖頭,回道:“沒事。”
明明就有事。
帝初右手一伸,手指上長出枝丫,枝丫上破了小芽,柔嫩的葉片舒展。
他把樹葉揪下來,将其中較大的一片用力量卷成一個小包子,然後把剩下的樹葉用力量榨成汁液,裝入小包子裏,最後拎着包子的尖尖不讓樹枝灑出來,将它喂到了孔闕嘴邊。
孔闕愣住,垂眼看他。
“吃了,對你的身體好。”帝初催促,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晚輩。
孔闕反射性啓唇。
包子入口,舌尖觸到的先是樹葉柔嫩微澀的味道,之後一股甘甜的汁液落滿口腔,把樹葉化開,裹纏着朝喉嚨滾去。滋潤的力量滲透到四肢,混沌的大腦陡然一清,一夜沒睡的疲憊也全部散去。
“今晚記得好好休息。”帝初囑咐,很是認真,“我給你的樹葉你也要每天泡水服用,沒了我再給你。”
孔闕還是直直看着他,只覺得涼了一晚上的心,就這麽一點點被樹葉的力量捂得溫熱起來。
“怎麽不說話?”帝初又皺了眉。
孔闕突然很不想看到他皺眉的樣子,忙說道:“我會按時喝的,你別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帝初板着臉,心裏發愁,“古人類的壽命本來就短,你再這樣,我可能很快就會失去你這個朋友了。”
雖然孔闕有時候很氣人,但帝初還不想失去他。
孔闕剛剛暖起來的心又吧唧一下涼了。
對了,古人類的壽命最長也只有一百多年,新人類卻是越強壽命越長,像帝初這樣的少年天才,以後很可能會和孔藍他們一樣,活個幾百年都不老……
可是帝初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或許也不會活那麽……他陡然醒過神來,被自己腦中堪稱罪惡的想法震住了。
在剛剛某瞬間,他居然升起了如果帝初也和自己一樣短命就好了的想法,這太可怕了!
原來他不止是個變态,還是個魔鬼。
……
鴉什發現自家先生變得很古怪,上車後一直抱着光腦搜索着什麽,一會皺眉,一會掐自己眉心,一會憂傷遠望窗外,看上去活像個神經病。
不過好在他似乎還記得自己是有正事要做的人,到達醫院後自覺收斂了情緒,關掉光腦,變回了他沉穩可靠的孔先生。
一行人先去找醫生了解了一下情況,确定昏迷獵人卡沙已經徹底痊愈之後,便由孔闕出面,親自去和卡沙談了談,邀請對方一起參與考察。
卡沙是孔闕的腦殘粉,見到孔闕之後直接大腦當機,孔闕說什麽就是什麽,臉紅得一點都不像是個剛剛昏迷過好幾天的病人。
午飯後,他們啓程去和大部隊彙合。
在車上,卡沙說了一下他拍下那幾張照片的經過。
“我是個尋寶獵人,來這邊是為了幫雇主尋找一種稀有的寶石藍晶。那天也是我倒黴,剛找到一點藍晶的痕跡,就碰到了兩只雪獸在争地盤。我為了避開它們,走了一條導航上不存在的小路。那小路一側靠着懸崖,地上全是冰和雪,十分不好走,我已經很小心了,可還是摔倒了,身體控制不住地往下滾,結果滾着滾着,不知道怎麽撞開了一層覆蓋在崖壁上的厚雪,撞進了一個山洞裏。”
提起那天的事,卡沙的語氣不自覺激動起來:“山洞很深很黑,但山壁上卻有點點亮光,就像是寶石一樣,我靠近一點,發現發光的居然真的都是石頭,就忍不住挖了一塊下來,結果山洞突然坍塌,我再醒來,就躺在了一片草地上,四周一點雪都沒有,到處都是長得生機勃勃的植物,就像是夏天一樣。”
帝初聽到這心裏一動。
卡沙挖出來的那塊石頭,多半就是那個結界的某個開關了。
卡沙仍在繼續說:“那裏很漂亮,雖然看環境應該仍是在山洞裏,但因為有山壁上寶石發出來的柔光照明,所以一點都不陰暗,像個精致的溫室花房。我後來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些植物全都是陌生沒見過的,意識到自己大概是發現大寶貝了,就抓緊拍了幾張照片下來,想傳給我懂古植物的朋友看看。結果照片還沒傳好,我就又暈了,再清醒過來,就已經回到了那兩只正在搶地盤的雪獸旁邊,還剛好被剛剛打贏的那一只發現了,好險才逃出來。”
他臉上帶着後怕,喝了一口熱茶穩了穩心神,又臉紅紅地看向孔闕:“老……呃,孔先生,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孔闕思索了一下,問道:“你還能記起那條小路的位置嗎?”
“到了地方應該能記起來,那天我跑得急,有點慌不擇路的……”卡沙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的表現很丢人。
孔闕安撫了他兩句,讓他不用太過緊張,表示他能拍下那些照片已經很棒了。
卡沙被誇得臉紅,眼神閃閃地看着孔闕,眼裏的崇拜和喜愛幾乎要化為實質。
孔闕僵硬地動了動,側頭看向身邊的帝初,怕他誤會。
帝初卻正抱着電子本畫着什麽,似乎根本沒在聽他和卡沙的對話。
“……”
他悻悻地收回視線。
也是,帝初還是個孩子呢,什麽都不懂……
過了一會,帝初終于把電子本放下了,開始吃肉幹小零食。
孔闕忍不住搭話:“剛剛在畫什麽?”
帝初咀嚼的動作一頓,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自己剛剛在畫什麽,而是又打開了電子本,轉移話題說道:“你給我畫了個頭像,那我也給你畫一個吧。”
孔闕一愣,然後來了興趣:“你會畫畫?”
“會一點。”老師教過。
他挑好合适的筆刷,低頭在本子上嘗試着描畫起來,過了一會,見孔闕側着身往這邊看,便把電子本的權限改成了所有人可見,于是一副還沒完成的淡雅水墨畫展現在了孔闕眼前。
畫中遠山如黛,林木蔥郁,一個半長頭發的男人側對着畫面站在一棵樹下,一手插兜,一手抓發,頭微微側過來,眼尾上挑,睫毛濃密微擡,随意冷漠的模樣躍然紙上。
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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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