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

鴉什回來後, 木牆即将被破的窘境立刻得到緩解。

他一波羽毛清掉沖得最兇的一波異獸, 然後找機會進入護罩, 壓低聲音向孔闕報告了這次探查的情況,重點說了下帝初和蝙蝠人一起失蹤的事情。

出乎他的意料,聽完他的話,孔闕并沒有當場失去控制, 甚至完全沒有要犯病的跡象,只是氣息變沉了幾分, 沉默幾秒後, 擺擺手讓他去護罩外幫忙阻擋獸潮。

鴉什仔細觀察他的眼睛瞳色,遲疑說道:“先生,那帝初那邊……”

“他有分寸。”孔闕像是在安撫他,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說他能纏住那個人,就證明他肯定有把握自保, 我相信他。去吧,先穩住護罩, 救援快到了, 找帝初的事等救援到了再說。”

鴉什見他說得這麽篤定冷靜, 遲疑了一下,還是聽從了他的安排,先去外面阻擋獸潮去了。

這之後沒過多久, 救援車果然如孔闕所言, 比鄭院長他們預估的更早的到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 有膽小的人甚至激動得哭了起來。

救援車到達後立刻開始在上空繞着木牆外圍轉圈,邊轉邊釋放出一波奇怪的聲波,同時車底徐徐往下灑着一種乳白色的藥物。

随着聲波擴散和藥物灑落,失控的異獸慢慢冷靜下來,被藥物的味道刺激得陸續跑遠了。

站在木牆上的軍人和獵人們這才松了口氣,等所有藥物揮發完畢才放下捂住口鼻的手,紛紛累癱地坐倒下來。

這一個小時過的,可真刺激。

這是第一波救援,只是抓緊趕來先控制住異獸潮不要擴大的,後續還有第二波第三波正式的救援趕過來。

危機解除,護罩終于被撤掉,研究員們被優先安排着送上了救援車。在清點人數時,大家驚恐地發現——孔闕不見了。

人群瞬間騷亂,所有人都想不起來孔闕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守着護罩的軍人也不記得中途有放孔闕出去過。

“會不會是在救援到達和護罩被拆後,獵人殺手趁着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偷偷混起來把孔先生帶走了?”一個研究員驚悚地猜測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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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面色頓時慘白,孔闕太重要,如果他沒了,如果他沒了……

“找,快調人去找!”鄭院長伸手扯住身邊的救援獵人,今天第一次當衆失去了冷靜。

鴉什一趕過來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忙問是怎麽了,聽到是孔闕失蹤,表情一變,反射性低頭去握手腕上的紅繩,結果手指摸過去,卻摸到了一片空白。

他震驚瞪眼,看着空蕩蕩不知何時失去了紅繩的手腕,心裏警鈴大作——壞了,紅繩居然直接斷了!那封印……

他瞬間猜到了孔闕的去向,心裏着急,面上卻不能顯露,只能假作不知地提高聲音說道:“再清點一遍人數,看還有沒有其他人失蹤!所有S級以上沒有受傷的獵人立刻出發,兩人一隊,分散開來找!必須要把孔先生找到!”

吩咐完立刻轉身離開,脫離衆人視線後忙給孔藍撥了個電話。

……

外面亂成一團的時候,結界內的山洞裏卻是安靜得落針可聞。

孔闕整理好自己後,有意放慢腳步靠近花海中的木罩,以顯示自己沒有敵意。

他克制的停在距離木罩兩步遠的地方,嘴張了張,又猶豫着閉上,喉結滾動了一下,鼓起勇氣又上前一步,把手放到木罩上敲門似的輕輕敲了敲,把聲音弄成了區別于原聲的沙啞:“你已經安全了。”

木罩裏沒人回應,花香幽幽浮動。

他沉默了一會,再次開口時,聲音變得更輕了:“我是獵人司的司員,你不用怕。”

還是沒有回應。

他面具下的眉毛微蹙,再壓不住心裏的焦急擔憂,道了句得罪,手指點在木罩上,紅芒一閃,木罩立刻化為光點消失。

木罩消失之後,又一個木罩露了出來。

“……”

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放緩呼吸頻率想壓一下因為太過緊張而瘋狂加快的心跳,彎腰繼續消木罩,甚至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然後又又一層木罩露了出來。

但這次他見到木罩,卻是表情大變。

最下面這個木罩太矮,幾乎是一看就能明白——此時木罩裏的人肯定是躺着的。再結合一下之前的招呼沒得到回應的情況……

暗紅的眼眸裏立刻有幽暗的火光燃起,他不再遲疑,消掉這最後一層木罩,看清躺在花海中渾身是血生死不知、樹皮紋路滿身的帝初,只覺得血液轟一聲全都聚到了大腦,又沖到了眼裏。

那個蝙蝠妖,就不該讓他死的那麽輕易。

他半跪到帝初身邊,想伸手觸碰,看到那滿身的血跡,手指卻僵硬着不知道該碰哪裏。最後他只彎下腰,長發滑落,懸在了帝初單薄側躺着的身體上。

“別怕。”

恢複了華麗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如古琴音一般悅耳。

“對不起……帝……”

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終究沒有把這個他在心裏念過無數遍的名字完整地喚出來。

……

帝初覺得很熱,身體像是躺在一塊燒紅的雲朵上,四周全是暖烘烘的熱意。這熱意透過皮膚滲透進血脈,又通過血脈游走到身體所有細枝末節的地方,最後彙聚到後背的神木枝上。

因神木枝斷裂而造成的力量斷續和四肢冰涼症狀,在這熱意的烘烤下漸漸變淡消失,凝滞的力量重新游走,一點點修複着神木枝上的創傷。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神木枝突然一熱,斷枝重續,體內游走的熱意達到頂點,順着血脈聚到心髒,催發出幾聲過快的心跳後,在瞬間擴散全身,一種極致的燙之後,溫溫的暖意彌漫全身。

帝初的意識陡然清醒,睜開了眼睛。

不慎明晰的視線裏有星星點點的光芒浮動,身邊還有一個正在散發熱度的活人。他想起昏迷前的情況,眼眸一利,想也不想就翻身擡手,五指成爪,朝着熱意來源撲去,手中紫光閃爍。

噗通。

那人影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撲來,毫無防備地被他壓倒在了地上,手掌還反射性地圈過去扶住了他的後背,以防他不穩摔倒。

兩人以一上一下的姿勢定住了動作。

帝初迅速适應了洞內不算明亮的光線,看清了身下人的模樣。

長發,款式奇怪的長袍,臉上戴着一個很醜的面具,面具上只有眼睛的位置有兩個洞,洞小得連眼睛的輪廓都看不清,唯一能看清的,是洞後那一雙紅色的眼瞳。

此時這眼瞳裏正混着一些似僵硬似呆怔的情緒,愣愣看過來,慢慢就泛起了別的東西。

帝初看不懂,只能确定這雙眼睛裏沒有敵意。

“你是誰?”他皺起眉,并沒有立刻放松警惕。

“……末。”沙啞難聽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悶悶的,有些僵硬,有些幹澀,隐隐顫抖,“我是……鴉什在獵人司的同事,代號……末。”

鴉什的同事?

那就是自己人了。

帝初眉毛松開,收回爪子,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全被包紮好了,用的是一種紅色的柔軟布料,和末身上衣服的布料很像,想來應該是這個末的手筆。

疑心徹底卸下,他看一眼四周的環境,邊從末身上起來邊說道:“你好,我是帝初,D級獵人。是你救了我?那只蝙蝠呢?”

自稱為末的男子在他離開後慢慢曲起腿,扶過他腰的手擱在膝蓋上,虛虛罩住,指尖用力得發白,頭低了低,沒再看他,停了一會才回道:“死了……算不上救。”

帝初反手摸了摸後背,發現神木枝已經修複了,對這個末的實力有了個大概的估算,說道:“謝謝你幫我治傷,蝙蝠是你殺的?”

“……嗯。”

帝初打量一下他始終僵硬的姿勢:“你受傷了?”

“……不是。”

末終于緩緩站了起來,然後帝初發現,這又是一個比他高很多的家夥,看上去似乎和孔闕差不多。

想起孔闕,他擔心起來,忙低頭打開光腦想給對方打個電話,卻發現光腦沒有信號。

……對了,這是在結界裏,肯定是沒有信號的。

“怎麽了?”末緩聲搭話,語氣依然僵僵的,“是哪裏……還疼麽?”

帝初搖頭:“不是……你是怎麽追來的這裏?來這裏之前,外面情況怎麽樣了,孔闕安全嗎?”

突然從帝初嘴裏聽到“孔闕”這兩個字,末又僵了,面具後的眼睛似乎都凝固了一瞬,藏在頭發裏的耳朵一點點泛紅,聲音變得更啞:“他沒事……我是他派來找你的。這裏我也是偶然闖入。”

帝初覺得他有點奇怪,聲音嘶啞,語速慢吞吞的,像是個長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已經對交流十分生疏的人,行動間也像個機器人一般僵硬,好像身體被鏽住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對方奇怪不奇怪,只要不是壞人就好。

他又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見只是個埋了一些靈石和開滿各種花的小山洞,沒什麽稀奇的,便收回了視線,找到自己沖過來時的入口,問道:“那只蝙蝠死在哪?”

末邁步挪到他身後,指向那個入口:“那兒。”視線卻仍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去看看。”帝初說完就往那走。

末在原地僵了會才邁步跟上,有點後悔沒把那具屍體直接燒成灰,或者沒把那屍體殺得好看一點。

帝初對他人的窺探很敏感,只往外走了幾步就意識到末在看着自己,直勾勾的、眨也不眨的,特別直白和沒禮貌。

他猛地停步回頭。

落後他兩步遠綴在他身後的末也趕緊停了下來,垂眼避開了他的視線。

帝初攏了攏眉,忍住了這一次,繼續往前,然後他發現那視線又盯過來了,格外灼熱,似乎想把他的後腦勺燒個洞。

他再次停步回頭。

末也再次停下,更加熟練的垂眼避開他的視線,不過他這次主動問了一句:“……怎麽?傷口疼嗎?”

帝初幹脆轉身正對着他。

“你如果對我有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問我。”末是他的救命恩人,為了兩人長久和平的相處着想,他覺得有些事還是在一開始就表明态度比較好,“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會覺得不自在。”和被冒犯。

偷看被發現,末身體有些僵,頭發裏的耳朵又紅透了,好一會才緩慢地眨了眨眼,擡起眼睛,看向他,接觸到他認真的表情,又忙斂了視線。

“好。”還是那道嘶啞的聲音,也依然是慢吞吞的語調,“我不看……你別不開心。”

帝初沒有不開心,他解釋道:“不是不開心,是不自在,也不是不看,是不能一直盯着看。”

“……是不一直看。”末跟着重複了一遍,點了點頭,“我懂了。”

奇怪的家夥。

帝初莫名有點自己在欺負人的感覺,而這感覺讓他真的有點不開心了。

他明明就不是會随便欺負小妖的人。

……

蝙蝠人的屍體仍躺在毀掉的屏障前,胸腹上有一個大洞,傷口邊緣處有灼燒的痕跡,身下的土地已經被血液浸濕,頭朝着一邊歪着,眼睛睜得很大,死不瞑目。

帝初一點都不怕,掰着他的屍體開始觀察。

末站在兩步遠的地方,只忍了兩秒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說道:“你想看什麽?我幫你。”不要碰那種髒東西。

他這句話倒是說得很順暢,語速也很正常。

帝初搖頭,手中紫光一閃,從地面吸出了一顆顆烏黑發臭的血液:“果然如此。”

末看着那些低賤血液,語氣忍耐:“這些怎麽了?”

“這些血脈是別人的,但卻混在了這只蝙蝠的體內,和我之前遇到的一個人情況很像。”帝初解釋,紫光一閃,把血液收了起來。

末又上前了一步,死死盯着他的手,一副想讓他把“髒東西”丢出來的模樣。

只可惜他的表情被面具擋住了,帝初看不見。

“你會馭火?”帝初突然擡頭看他。

兩人的視線對上,末的眼眸微微睜大,人也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

帝初看一眼兩人之間重新拉開的距離,覺得自己懂了。

這個奇怪的家夥應該不太喜歡自己。

于是他立刻補充道:“不想說也沒關系,是我失禮多問了。”說完起身開始在屏障四周尋摸起來。

末:“……”

他恨得想剁了自己的腳。

“我能馭火。”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帝初面前,之後一團火焰在上面升起。

帝初低頭,莫名覺得這只手有些眼熟,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火焰引走了。

妖族裏能馭火的妖,過去不說滿大街都是,但十只裏面捉一只還是能捉出來的,但在現在這個純妖見不到,半妖滿地走的世界,能馭火的妖帝初卻是一只都沒見過。

那些半妖的能力大多與他們的種屬、也就是血脈歸屬有關,無論實力強弱都只能用一些血脈的本源之力,用不了風水火這類的自然之力。

但末卻可以,而且帝初看不出他是什麽妖,也聞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氣息。

很明顯,末的實力很強,可能比鴉什都強,而且極有可能擁有的是某種大妖的血脈,并且傳承十分完整,和那些滿地走的半妖不一樣。

帝初又抑郁了。

怎麽這段時間随便出來個誰都比他厲害。

末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手掌一僵,上面的火熄滅了。

他是不是……惹帝初生氣了?

“再回花田裏看看吧。”帝初率先轉移了話題,從洞壁上摳出兩顆小靈石,又轉身朝着花田走去。

末踟蹰了一下才默默跟上,依然落後他兩步。

……

往花田走的時候,帝初面上看着很平靜,心裏其實在煩惱一件事。

現在獵人司的人也進了結界,那這個花田肯定是瞞不住了。他得想辦法把花田從結界裏分裂出去,留給考察隊去考察,然後把結界剩下的地方保護起來。

這裏畢竟是妖族的栖息地,不管結界內還有沒有妖族居住,他都不希望妖族的“家”被人類破壞。而且如果妖族真的都已經消失在了天道崩落之時的話,那這種栖息地,其實也相當于是妖族們的長眠之地。

總而言之,他不希望有人破壞這裏的清淨。

可這個末很厲害,要瞞過他做這些很難,得想個辦法才行。

要不偷偷弄個結界,把他單獨困在這裏?

帝初腦子裏轉着壞主意,人也忍不住回頭看了末一眼。

末立刻獻殷勤:“怎麽?”

帝初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

真是一個怎麽看都覺得很奇怪的人,身上明明沒有敵意,卻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侵略感飄出來。

是因為對方血脈力量太強,讓自己潛意識裏感到威脅了嗎?

他壓下心裏所想,找到自己蘇醒時躺着的地方,見地上鋪着一塊紅色軟緞,便主動上前把軟緞收好遞給末,再次道謝:“多謝你救了我。”

末接過軟緞,“嗯”了一聲沒說話。

帝初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正常一點:“這個山洞應該就是卡沙說的那個山洞,我昏迷時壓壞了好多古植物,得想辦法補救一下。”

末看一眼他不自然板着的臉,點了點頭:“聽你的。”

居然這麽好糊弄,沒要求探查外面,也沒要求立刻離開。

帝初松了口氣,帶着他在花田裏忙活起來,邊忙邊試圖不着痕跡地套他的話,問他具體是怎麽進的這裏,問他在自己昏迷期間有沒有在這個山洞裏轉過。

末很快猜到他在緊張什麽,眼神閃了閃,采取了一問三不知的政策。

于是帝初更放松了,陪着末收拾了一下被壓壞的花,然後找了個想解決生理問題的借口,跑到了山洞一角。

末看似背對着他在專心弄花,其實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等着他出招。

果然沒過幾秒,山洞內環境一變,一個幻境結界出現,把末困在了裏面。

末裝作立刻戒備起來的樣子,起身打量一下四周,喚道:“帝初?”

不知為何,他這聲呼喚顯得有些抖,似乎這樣直接稱呼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可惜帝初完全沒發現他這點異樣,見初步把他困住了,就快速在山洞裏移動起來,本源力量不斷注入牆壁上的小靈石裏,層層加固這個結界,直到确定他絕對無法掙脫後,才抓緊時間朝着山洞外沖去。

幻陣其實根本忽悠不住封印解除的末,他看着帝初不斷把本源力量注入靈石的動作,表情越來越僵硬。

帝初的傷……還沒好。

其實不用這麽慎重的,哪怕只是一個最初級的結界,只要是帝初下的,他都能甘之如饴地呆下去,帝初不回來,他就不離開。

等帝初的身影消失在山洞拐角後,他慢慢坐到地上,看着腳邊收拾到一半的花朵,伸手折了一支,在指尖碾壓着,慢慢把豔紅的花碾壓成了花泥。

“對不起。”

恢複了華麗低沉的聲音,裏面的壓抑變得無比明晰。

“好久不見。”

……

帝初很快循着結界布置的規律,把這個結界藏住的小世界轉了一圈。

這是一個複雜的地下王國,山洞一個套一個,每一個裏面都種着數量可觀的古植物,古植物下埋着數不清的靈石。

在鑲嵌在山壁上的夜光石的照耀下,這些山洞就像是一個個漂亮的溫室花房,在無人能看到的地底,肆意展現着它們的美麗。

沿路走來,帝初雖然也碰到了一些洞主人留下的機關和陷阱,但卻一個活物都沒碰到。

最後他不得不遺憾的确定,這個山洞裏沒有妖族幸存,卡沙第一次清醒時說的陌生異獸,應該只是山洞結界硬塞給他的某種錯誤記憶,目的是威吓闖入者,讓他們不敢再進犯。

而卡沙會誤闖入這裏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出來了。

用靈石布置而成的結界需要龐大的靈氣做支撐,在失去主人後,山洞裏埋着的靈石便成了結界唯一的力量供給,可靈石再多,也總有耗盡的一天。

在洞主人設定讓靈石優先供給力量給那些花草的情況下,結界的潰散變成了遲早的事。

于是千年過去,花依然燦爛開放着,它下面的靈石卻一層一層地失去力量,變為廢石,結界也在沒有充足力量的支撐下,變得搖搖欲墜。

然後在某一天,兩只雪獸在結界四周打了起來,釋放出的力量沖擊到了結界的某個薄弱處,于是結界破開了一個入口,裏面力量洩出,把剛好路過的卡沙引了進去。

雖然過後結界立刻自我修補,把卡沙又丢了出去,但終究還是露出了痕跡。

帝初翻了下土,把花田下面差不多快要徹底失去力量變為廢石的靈石遮住,起身看一眼這個應該是起居室的大山洞,心情低落。

這個地下王國應該是一家子鼠妖的家,他們不喜光,卻愛花,于是搜羅來了大堆的靈石,靠靈石的力量,在這個陰暗的地底弄出了一個又一個精致的花房。

帝初是不喜歡鼠的,但他現在很希望還有一只鼠妖能活着。

可惜沒有,不止鼠妖,那些鼠妖們精心培育出的花,如果再沒有新的力量補充維持,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你們的家,我會幫你們保住的。”他邁步,走到起居室角落一片特殊的花田前,彎腰摘了幾株帶着靈氣的花草,塞進了外套裏面揣着,“這些算是報酬。”

有了這些,他就能想辦法延長孔闕的壽命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

山洞裏沒有日升月降,末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他能察覺到這個山洞的結界在一點點改變,從中階的靈石結界,往可以吸收空氣中浮動的所有力量,自我維護運轉的高階血脈結界轉變。

青山內山用的就是高階血脈結界,它可以千萬年不維護管理也能自己運轉下去,但血脈結界建立起來極其耗費心力,青山上的那個大結界就足足花了一年時間,才在所有栖息在那的妖族的努力下建成。

而帝初現在卻在試圖以個人之力,給這個并不算小的、已經失去主人的洞穴,建一個青山內山那樣的結界。

為什麽?

末想起帝初如今的身體情況,面具後的表情壓抑肅殺。

為了一窩死得不能再死的鼠妖浪費自己的力量,值得嗎?

體內的力量蠢蠢欲動,釋放出的氣息居然不小心震到了帝初建立的幻陣。他猛地回神,忙收斂住力量,免得毀壞幻陣給帝初造成反噬。

回神後,他眼裏的情緒又慢慢沉澱了下來。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帝初時的情景。

高高在上的大妖于高空路過,随意一瞥,看到下方一只小妖在被欺負,于是順手救了,完全不在意會不會得罪這個地盤的老大。

不值得的,但帝初從來不管值不值得。

他低頭撐住額頭,喉間發出一聲似悲似喜的嘆息。

如果沒有帝初的這種“多管閑事”,他也不會活到現在。

“快點回來吧……”他喃喃,聲音漸低。

也別再受傷了。

……

帝初察覺到幻陣的異動,猜測是末開始強行破陣了,擔心傷到他,忙加快了布置結界的速度。

終于,結界成功激活建成,所有山洞裏的草木都無風輕擺了一下,然後釋放出了滿足歡欣的氣息。

舊結界已經廢棄,被他有意分離出去的山洞很快就會暴露,他顧不得休息一下恢複力量,抓緊朝着末所在的位置遁去。

走到山洞口時,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劇烈晃動,他連忙停下,等地面晃動停止,舊結界的最後一絲影響消失,才放松精神,略顯狼狽地靠到山洞壁上,緩了好一會,伸出手碰了一下自己建立的幻陣結界,朝着漸漸露出身形的末喚道:“末,這個山洞太古怪,我們先找路出去吧。”

末在他回返的瞬間就注意到了他,見他面色蒼白額帶冷汗,表情一冷,好不容易才壓下了立刻沖過去的欲望,熬到他主動解除幻陣,才快步靠近。

“你怎麽了?”語速終于快了一次。

帝初重新站直了身體,努力穩住氣息,回道:“沒事,剛剛那些突然出現的景物是什麽?你也被困在裏面了嗎?”

居然還知道先發制人了,就是撒謊的時候表情依然很不自然,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擔心之餘,末突然有些好笑。

他垂眼看着帝初不自覺瞪大眼睛、身體微微緊繃、渾身上下寫滿“緊張”和“我在撒謊”幾個字的樣子,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嗯,我也被困住了。剛剛那些應該是空間重疊。”

空間重疊?

帝初愣了下,然後立刻順杆爬:“那是什麽?”

末把空間重疊的定義說了一遍,見帝初的表情慢慢放松下來,臉上笑意愈濃,語氣卻不露分毫:“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解決辦法是站在原地不要亂走,靜待互疊消失就行了。幸虧我們是被困在一個山洞裏,否則你剛剛的胡亂走動,很可能會不知不覺中把自己送入危險。”

帝初難得的有些震住。

人類……可真聰明,幻陣居然還能這麽解釋。

“我們絕對是遇到了空間重疊。”他語氣肯定,不自覺站直身,仿佛又找回了底氣,“謝謝你的科普,給。”說着就塞了個小木頭到末手裏。

略顯冰涼的小手握過來,迅速在他掌心放了個木頭,又迅速撤離,停留不過兩秒。

末的身體瞬間僵硬,剛剛找回的一點狀态再次煙消雲散,手凝固般地定在被拉過去的角度,手掌拖着木頭,眼珠似乎都不會動了。

被主動……握手了。

“走吧,我們先找路出去,這裏不适合久呆。”帝初已經轉過了身開始往外走,想快點解決掉這個山洞。

末看着他,良久,才慢慢收緊手掌,邁步跟上。

……

經過剝離,暴露出的這兩個山洞已經連同上面的入口一起,安穩躺在了變異區的某處山腹裏。

兩人順着唯一的一條路往外走了一段,一個大拐彎後,看到了前方坍塌的洞口——和卡沙當初描述的一模一樣。

“這裏應該就是出口了。”帝初回頭說了一句,然後一馬當先地抽出大刀把洞口的碎石劈開,先一步邁步走了出去。

外面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天居然是晴的,雪早就停了,看着像是下午兩三點的樣子。

末看着帝初沐浴在陽光裏的單薄身影,感應到內衫暗袋裏開始瘋狂震動的光腦,心中掙紮猶豫着,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什麽都沒說,只拿起手中的木頭放到唇邊吻了吻,然後跟着跨入了陽光裏。

現在還不是時候。

“帝初。”他呼喚,語調終于自然了一些。

帝初正在給孔闕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心裏正擔心着,所以聞聲回頭時眉心都是皺着的:“嗯?”

“我還有其他任務,必須離開了。”末看着他的臉,一寸一寸地看,眼神幾近貪婪,“……再見。”

帝初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麽趕?”

末放輕了聲音:“獵人司很忙。”

帝初放下了光腦,正面看着他,再次鄭重道謝:“謝謝你救了我。”

末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戴着面具的自己,稍微後退了一步,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山洞:“這裏……就拜托你守着等考察隊過來了。”

帝初點點頭。

末最後看他一眼,身上突然鼓蕩起一股力量,一陣空氣扭動後,他那在雪地裏顯得格外灼眼的紅色身影,煙霧般消散了痕跡。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帝初似乎聽到一聲很低很輕的“對不起”。

但應該是錯覺吧,末沒理由跟他說對不起。

他重新低頭看向光腦,又撥了孔闕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還是一直沒人接,就在他忍不住亂想時,電話終于通了,孔闕的聲音傳了過來,平穩溫和,中氣十足:“你在哪,有沒有受傷?”

帝初皺着的眉毛瞬間松開,不同于面對末時的客氣平淡,語氣軟了一點:“沒有受傷,我找到卡沙跌進去的那個山洞了,我把坐标發給你,你帶着考察隊過來吧。”

幾公裏外的一棵樹下,末對着光腦,擡手觸了一下面具,露出了面具後滿布圖騰的一張臉。

他聽着帝初明顯不同于之前的語氣,眼眸顫動着,開口應道:“好。”

電話挂斷後,他安靜站了會,然後分別給孔藍和鴉什打了個電話,之後手中出現一把火紅色的匕首,向後輕輕一劃,長發飄落,被突然冒出的火光舔舐成灰燼。

鴉什很快趕來,他換上鴉什遞過來的衣服,随手用發帶紮好頭發,最後看一眼掌心的木頭,把它收進體內,然後擡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如果帝初更喜歡人類的自己,那麽他願意封印真正的自己。

“鴉什。”

圖騰開始褪去,眼眸一點點轉黑。

鴉什眼睜睜看着他自我封印,喉嚨裏堵得慌,低頭應了一聲。

“別讓我欺負他。”用最後一絲清明的神智留下這句話,他閉上眼睛,身體軟了下去。

鴉什忙伸臂接住,安頓好他後,難受地砸了砸自己的胸口。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好不容易不再失控,卻偏要自己……這都是些什麽事!

……

尋找持續了一整晚,異獸潮結束後的第二天淩晨,A區獵人總部派來的獵人司小隊,終于在變異區深處找到了昏迷過去的“孔闕”。

為了保險,他們找到人後并沒有把人帶回救援車,而是直接送去了X區的醫院。

消息傳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也顧不得思考獵人殺手為什麽抓了孔闕又丢下不管這個問題,只祈禱着孔闕可千萬不要受什麽傷才好。

這之後,大家又開始全力尋找失蹤的帝初,然後在當天下午,帝初的光腦突然有了信號,他主動給在醫院休養的孔闕打了個電話,表示找到了卡沙跌入的那個山洞。

鄭院長等人沸騰了!

從大悲到大喜不過如此!萬萬沒想到帝初失蹤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而是不小心跌入了卡沙之前到過的山洞!

果然是禍兮福所倚啊!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帝初發來的坐标所在地,其中包括剛被醫院确定沒有受傷的孔闕。

“帝初!小初!你可是我們的大功臣啊!你放心,等回了A區,我一定會給你申請一筆豐厚的獎金,還有額外的任務追加獎勵!”鄭院長确認完洞內那一整片的古植物後,激動得兩眼放光地跑回醫療車裏,拉着帝初拍來拍去,捏來捏去。

帝初實在受不了他的熱情,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強調道:“我是以孔闕私人顧問的身份參加這次考察的,不需要任何追加獎勵和報酬。”

鄭院長呵呵直樂。

好孩子啊,看這無私的貢獻精神!獎勵怎麽能夠不給呢!必須給!挖空孔闕的項目資金都得給!

好不容易送走了鄭院長,帝初剛要松口氣,就又聽到有一道很快的腳步聲直沖着這邊來了。

他表情一僵,以為是又有人來表達激動之情,忙站起身想去病床上躺着裝睡。

“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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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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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