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1)

返祖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普通的妖族返祖尚且九死一生, 賽文作為一個血脈并不存粹的半妖, 返祖的過程就更是驚險難熬了。

他的皮膚很快被蛇鱗全部包裹, 連臉上都不例外,整個人變成了黑乎乎的一長條, 看上去就像是一條人形的蛇。

帝初有些新奇地看着他現在的模樣。

“是不是很醜。”賽文居然還有力氣說話。

帝初點頭:“很醜。”

賽文不說話了,呼吸一點一點變沉變急促, 有血液從他鱗片的縫隙處滲下來, 打濕了床單。

血腥氣彌漫, 他忍不住低聲痛哼起來。

“這是第一步, 排出體內屬于人類的血液,只留下妖族的血脈,從今往後, 你就是一個純粹的妖了。”帝初這次沒再拍他肚皮, 而是凝出幾片樹葉塞他嘴裏, “別暈過去, 這之後還有化妖、脫鱗、血脈反沖、身體重塑、血脈覺醒幾個階段, 撐住。”

賽文現在都要痛死了, 聽到帝初的話,簡直是眼前一黑,幾乎想就這麽死了算了。但這種軟弱的想法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鐘就被他狠狠掐滅,他也不管帝初喂過來的是什麽, 囫囵吞棗地咽下去, 用說話轉移注意力:“妖……妖我知道, 古神話裏面的……我們,是妖?”

“半妖。”帝初回答。

賽文疼得腦子都是木的,其實根本不太明白自己問的是什麽,帝初答的又是什麽,只本能地繼續說話:“你為什麽知道這些?”

帝初垂眼看着他鱗片滿布的臉:“因為我曾經是妖。”

“曾經?”賽文喃喃,突然蜷縮起身體痛叫了一聲,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血液的滲出開始變快,血腥氣濃得讓人腦袋發暈,賽文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海綿,從胖胖的一條,變成了稍癟的一條。

“引導血脈遍布全身。”帝初又給他喂了一些樹葉,“要化妖了。”

賽文勉強讓自己不要昏迷過去,借着樹葉入喉後飄進來的一點力量,集中精力,盡量按照他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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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種刮骨剝皮般的劇痛突然侵襲泛濫,內髒和血肉似乎被人用刀攪碎後又重新排列鋪開,意識有瞬間跌入黑暗,卻又硬生生被響在身邊的一道清亮聲音拽回。

“別暈過去。”

賽文開始打滾,開始痛吼,開始用頭撞床墊。

帝初看着他折騰,動也不動,像是一尊不會動的雕像,只在他痛得受不了開始自殘時,伸手用樹枝控制了一下他的動作,和在他力竭時給他渡了一點力量。

血流了又流,鱗片掉落滿床,賽文身上力量震顫,身體從腿部開始,慢慢越來越長,逐漸失去了人類的形狀。

這畫面真是血腥又獵奇,恐怕任何一個普通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尖叫出聲,或者留下點心理陰影。但帝初不是普通人,他眼也不錯地看着賽文折騰,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快點化妖,你要撐不住了,沒那麽多血給你流。”而且真的是太醜了。

無意識掙紮扭動的賽文突然停了動作,仰頭狂吼一聲,眼睛猛地睜大,豎瞳幾乎拉成了一條細線,身上力量爆開,一番釋放之後又開始瘋狂吸收空氣中浮動的元氣,身體拱起又癱下,随着幾道讓人頭皮發麻的骨肉剝裂聲響起,他徹底失去了人形,變成了一條渾身鮮血淋漓,鱗片掉得亂七八糟的黑蛇。

“還是條幼蛇。”帝初抓住他癱軟下來的蛇尾,捏菜似的捏了捏,“好肥。”

黑蛇抖了抖,明明還很虛弱,卻硬是從他手中抽走了尾巴,頭扭過來似乎是想咬他,被他的眼睛一看,又虛弱地把腦袋扭了回去,死蛇一般癱在了床上。

“嘶嘶嘶。”賽文試圖溝通。

帝初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聽不懂,省點力氣,要脫鱗了。”

賽文把頭扭到另一邊,身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脫鱗的過程更加血腥,賽文幾次快要活活痛暈過去,最後都被帝初用鴻蒙清氣吊了回來,到後來賽文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一熬不住了就扭頭去蹭帝初的手,寵物讨賞似的蹭他。

帝初看在他很好吃的份上,忍下了他的撒嬌。

……

飛葉在起床之後立刻發現了帝初的“失蹤”,但他并沒有在意,以為帝初是出門辦事去了,便也出門做任務去了。這種不在意持續了一個白天,等到晚上競技場開放帝初都沒有出現時,飛葉終于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以帝初的勤勉,除非他是被什麽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拖住了,否則他絕對不可能錯過每天的競技場。

飛葉連忙給帝初撥了個電話,卻被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不在服務區?這可是在A區,怎麽可能存在不在服務區的地方,除非帝初是連夜坐車跑到別的區的變異區裏去浪了,還巧合的碰到了能影響周邊信號的特殊異獸。

飛葉心裏發沉,匆匆趕回家跑到帝初的房間一看,見帝初床上的被子還是那副沒鋪的樣子,昨天穿的衣服也還在床頭挂着,立刻判斷出帝初中途并沒有回來過。

他又去開帝初的衣櫃,發現他外出的衣服全部都在,只昨晚穿着的那套睡衣不見了,眉頭一皺,環顧一圈房間,後知後覺地發現房內的窗戶是開着的。

事情變得明晰,帝初應該是在半夜從窗戶離開的家,還急得連睡衣都沒換。

是什麽讓帝初急成了這樣?

飛葉第一個想到的是孔闕,帝初認識的人不多,在意的就更少,尤梨他今天才見過,孔闕沒有,而且孔闕所在的研究院剛好有部分區域是屏蔽所有信號的。

帝初去找孔闕了?

他忙撥了個電話給孔闕,那邊很快接通,他簡單一問,卻得知孔闕今天做了一天的實驗,根本沒出事,也沒聯系過帝初。

帝初真的失蹤了。

半個小時後,孔闕帶着滿身寒氣找了過來,進門後徑直進入帝初的房間看了看,表情難看地分別給百裏和孔藍打了個電話。

飛葉聽到他打電話,表情也變了:“為什麽要給調查團和公會打電話?難道帝初出事了?”

“只是猜測,帝初上次跟着我外出考察時碰到了獵人殺手,表現得太過突出,我擔心他被反獵人協會的人盯上。”孔闕坐在帝初的床上,擡手按住了額頭,面上是掩不住焦急和擔憂,“是我馬虎了,忘了囑咐他最近不要落單和亂跑。”

飛葉看着他這副樣子,突然就懂了他之前說的那句“帝初在我這是自由的”和“是我被鎖在原地,進退兩難”,心情變得很是複雜。

孔闕明顯比他以為的要更在意帝初,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

調查團和獵人司的人來得很快,他們仔細檢查,很快确定帝初是自己離開的房間,不是被人擄走的。

孔闕和飛葉聞言稍微松了口氣,不是被擄走的,那就證明帝初在這場“失蹤”裏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不算太過危險。

之後調查團和獵人司又分別從監控和氣息追蹤方面入手,整整忙碌了一晚上,終于大概确定,帝初是趁夜來到了S級住宿區。

又是一番緊急尋找,在天麻麻亮時,百裏和孔藍陪着孔闕來到了賽文家門口,看到了二樓破掉的一扇窗戶後那熟悉無比的木牆。

“他肯定在裏面。”百裏說了一下大概情況,“這棟房子裏住的是S級獵人賽文,他曾在擂臺戰上和帝初打過一次,兩人是認識的。我的隊員敲過門,沒人應,賽文是獨居,唯一的妹妹在B區上學,并不了解賽文最近的情況。我們推測,賽文和帝初應該都在二樓的房間裏,現在房間被帝初用木牆從內部封鎖,呼喚和敲門全都沒人回應,無法确定裏面的情況。”

飛葉剛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可以破牆進去嗎?”

他這麽問的時候,正好有一個獵人司成員上去推了推木牆,推不開,就要拿出武器硬破。

“別動。”孔藍突然開口阻止,一個輕躍來到窗前,示意司員離開,伸手摸了摸木牆,又細細感應了一下,回頭吩咐道,“牆不能動,把一小隊和二小隊喚來,包圍和封鎖這裏,不許任何人靠近。”

飛葉和百裏都愣住了。

孔闕從來到這裏後就反常的安靜,一直仰頭看着窗戶後的木牆,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此時聽到孔藍的話,他才像是從某種思緒中回了神,問道:“什麽情況?”

“裏面有人在完整變異,貿然進去會破壞裏面的力量平衡。”孔藍回答,落到了他身邊,“帝初在幫他,回去休息吧,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完整變異,變異紊亂綜合症中最危險的一種情況,病人會快速獸化或者植物化,力量失去控制,理智搖搖欲墜,會無差別攻擊身邊的人,藥石無效,必死無疑。

飛葉的表情變了。

稍微知道一點完整變異真相的百裏則表情一動,看了一眼木牆。

孔闕把手插入大衣口袋,慢慢握緊:“他會有危險嗎?”

孔藍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賽文失去控制,會。”

孔闕呼吸一沉,知道他在看什麽,側頭避開他的視線,說道:“我在這裏等他出來。”

“小闕。”孔藍不贊同地喚他。

孔闕還是不看他:“你知道的,你攔不住我。”

孔藍看他良久,最終妥協:“有問題随時喊我。”

……

脫鱗、血脈反沖、身體重塑、血脈覺醒……賽文也不知道自己熬到了哪個階段,他只知道他人生中最狼狽、最可怖、最醜陋、最失控的模樣,全部對着都算不上是朋友的帝初展露了一遍。

而看了他種種丢人模樣的帝初卻始終不曾對他露出過一絲嫌棄、害怕,或者憎惡的表情,反而一直陪着他,喂他力量,幫他一點點把這地獄一般的返祖過程熬了下來。

在這間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的房間裏,時間的流逝成為了最沒有意義的一件事。

終于,在體內一股幾乎要撐破身體的力量陡然爆開,又突然緩下之後,漫長的痛苦終于結束,賽文勉強睜開眼睛看向旁邊垂首看來的帝初,想跟他說聲謝謝,想朝他笑一笑,卻終是沒有力氣,閉目暈了過去。

帝初看着床上滿身污血縮到只有半米長的小蛟:“……”

為什麽賽文血脈覺醒之後會變得這麽小?

他瞪眼,十分粗魯地把賽文拎着尾巴倒提起來,細細打量一下,臉黑了。

都說濃縮就是精華,作為一個半妖,在失去了人類那一半血脈後,賽文的身體居然為了保證血脈的純度,硬生生把自己縮成了幼蛟的模樣。

濃縮得十分徹底,估計連化為人形都難了。

帝初抑郁了。

他只是想順手救個妖,一點都不想順手養個孩子,太麻煩。

……要不還是吃了吧。

他眼中閃爍起紫光,抓着小蛟尾巴的手慢慢收緊,好多天沒進食的肚子開始咕嚕嚕地叫,提醒他該進食補充能量了。

大概是察覺到了危險,被他倒提着的賽文突然睜開了眼,扭頭對準他的手就是一口,咕咚吞了一口他的血,然後又歪頭暈了過去。

帝初眼睛唰一下瞪大,甩手把他丢到床上,握着被咬破的手指,臉上是被雷劈了一般的空白。

就在剛剛,他居然被一條意識都不清醒的小蛟強行認主了。

強行認主,就和強行收仆一樣,都只能在一方比另一方實力強大的情況下才能發生。也就是說,他現在的實力,居然還不如一只剛剛返祖的幼蛟,除非賽文清醒過來主動撤掉主仆契約,否則他都沒辦法拒絕這麽一個小弟!

眼瞳已經徹底轉紫,帝初的呼吸悶悶沉下,身上力量浮動,盯着昏迷的賽文看了很久。

最後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勉強壓下殺意,黑着臉把賽文撿起來團一團收進睡衣的大口袋裏,起身來到窗邊撤掉木牆,頂着驟然亮起來的光線爬上去,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必須盡快把內丹拿回來!盡快!

“帝初。”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帝初發熱的大腦陡然僵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別墅四周埋伏着好幾道不太明顯的氣息,身體瞬間緊繃,凝目朝着聲音傳來的窗下看去。

孔闕正站在窗下仰頭看着這邊,面色憔悴,眼中滿是血絲,眼下的陰影很重。

帝初皺眉。

孔闕怎麽會在這?這四周埋伏的人又是怎麽回事?

“別怕。”孔闕看着窗臺上滿身是血表情警惕的帝初,安撫地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聲音嘶啞,“四周這些人是來保護我的,不會傷害你。”

帝初确實沒感應到敵意,但神經還是沒有放松,跳下窗臺來到他身邊,上下打量他的模樣:“你怎麽了?氣息好沉。”

“有點感冒。”孔闕收回被他忽視的手,脫下外套搭在他身上,仔細看了他一會,突然彎腰捧住了他的臉。

帝初任他捧着,頭微微側向一邊,注意力全在那些突然出現,然後快速鑽進窗戶進入賽文房間的半妖身上。

總共五個人,全都穿着獵人司的制服,是獵人司的人。這是露面的,沒露面的半妖起碼還有三個……不,不止,如果有鴉什那個程度的半妖埋伏在附近,那他根本不會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是因為賽文?可他明明有用木牆封鎖住所有動靜,不該引起什麽大的騷動才對。

他皺眉,擡手捂住了鼓囊囊的睡衣口袋。

這些人看到滿屋子的血和鱗片,肯定會以為賽文是被他殺了,他也沒法解釋,賽文現在這模樣對這些半妖來說太過驚世駭俗,必須好好藏着。

先跑一陣,等賽文能化人形了再回來?但是飛葉……

“帝初,看着我。”孔闕掰過他的臉,強迫他看着自己。

帝初轉動視線,對上孔闕滿是血絲的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

孔闕會不會也會誤會是他殺了賽文,他又該怎麽跟孔闕解釋?

“我知道你是在幫賽文。”像是看懂了他心中所想,孔闕突然彎腰與他額頭相抵,手指細細摸索着他的臉,似安撫,似害怕,聲音沉悶而低啞,“帝初,別怕,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帝初愣住。

孔闕的額頭很熱,掌心很熱,噴灑出來的氣息也很熱,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孔闕此時眼中醞釀出的那一層深沉熱意來的灼人。

有些很複雜壓抑的情緒混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帝初看不懂。

“帝初,我生氣了。”孔闕摸着他的臉,看着他懵懂的眼神,積累了十多天的焦急擔憂,全都化成了一股難掩的苦悶和郁氣,“我知道你是個很有主意的人,想做什麽就會立刻去做,可是帝初……你總是自顧自地往前走,為什麽從來不回頭看看?”

捧在臉上的手指突然收緊,帝初有點疼,他看着孔闕的眼睛,那裏一片濃黑,只倒映着一個小小的自己。

“你……”他有些茫然,有些焦躁,表情本能地緊繃起來,“你怎麽了?你很不對勁。”說的話奇怪,身上的氣息奇怪,亂亂的,擾得他也跟着有點奇怪。

孔闕沒有說話,摩挲了一下他的臉,突然側頭将他抱在懷裏,然後低頭,對準他的脖頸用力咬了下去。

帝初吃疼,反射性地想把他推開,可手剛碰上去,抱在身上的力量就陡然松下,上一秒還用力咬着他的人,下一秒就突然閉上眼睛,軟軟滑倒在了地上。

“先生!”候在院子角落的黃桃見狀一驚,忙邁步沖了上來。

帝初愣愣站着,手還維持着推孔闕的動作,怔怔看着突然出現的黃桃和程修抱走雙眸緊閉的孔闕,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孔闕……怎麽了?

……

醫院病房。

帝初披着孔闕的外套窩在病房角落的沙發裏,看着醫生進進出出,給床上昏迷的孔闕做檢查挂藥水,眼神直愣愣的,也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些什麽。

日光漸漸消失,房內不知何時徹底安靜了下來,一道修長的人影突然推門進來,停在了帝初面前。

帝初仰頭看他。

“我是孔藍,孔闕的哥哥。”來人自我介紹。

帝初的眼中慢慢有了焦距,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和孔闕一點都不相像的男人,身體本能緊繃——這就是那個和小偷有過接觸的人。

感應不出氣息,很強。

他不動聲色地用胳膊擋住了睡衣的大口袋,禮貌應道:“你好。”

孔藍把他的所有防備警惕都看在眼裏,心裏有瞬間的發涼——果然,無論主人付出到什麽地步,這個人永遠都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不會輕易動搖。

“你在賽文的屋子裏呆了十二天。”他還是那個想法,主人不敢求的,他來求,“從發現你失蹤,到确定你的行蹤,再到你出來,我的蠢弟弟一個好覺都沒睡過,你在賽文的屋子裏呆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帝初又嘗到了那種心髒被檸檬汁澆灌的滋味,視線不自覺落到了孔闕身上。

孔闕閉着眼睛睡着,臉色很蒼白,是他陌生的樣子。

孔藍跟着看過去:“古人類的身體是很脆弱的,他不願意回家休息,也不願意去我給他準備的臨時休息住所,累了就去車裏歇一會,醒了就在窗下等。他會生病我一點都不意外。”

帝初的手指慢慢握緊。

“我知道他偶爾會不太聰明,時常顯得不識趣,還很粘人,但請你看在他這麽在意你的份上……”孔藍收回視線看向他,十分低姿态地請求,“……稍微對他好一點,別再突然消失讓他擔心,拜托了。”

孔藍說完這番話就走了。

帝初又坐了一會,直到房內的光線徹底黯淡,才終于站起身,走到了病床邊。

他低頭看着孔闕的臉,猶豫着伸手摸上去。

很燙。

是生病了。

“我不知道你會這麽擔心。”他的眼中帶着茫然,“我也不是故意推你……”

孔闕睡着,沒有給他回應。

帝初記得孔闕之前說的話,他說他生氣了。

朋友生氣了,該怎麽處理?

老師沒有教過。

他難得的遲疑和無措,想起孔闕在他面前暈倒的畫面,抿緊唇,彎腰掀開被子,小心躺到病床上,伸臂把孔闕抱到懷裏,還把他的腦袋挪到了自己的脖頸間。

是因為生氣才咬的嗎?

那就繼續咬吧。

他學着小時候老師曾經哄他的模樣,把孔闕攏在懷裏,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扯起被子蓋住兩人,身上力量輕輕浮動,朝着孔闕籠罩過去。

這樣就會好起來了吧。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孔闕突然動了動,伸臂摟了過來。

帝初任由他把自己圈住,鼻間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困意慢慢上湧,閉上了眼睛。

……

孔闕剛醒的時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

天花板很陌生,床很擠,空氣中有一股很淡的清新劑的味道,不好聞也不難聞。

他擡手想按按發脹的額頭,身體剛動,就發現自己的腿觸到了另一雙稍細的腿,手似乎也正搭在什麽暖暖的東西上面,懷裏很充實,脖頸處還有一道淺淺的呼吸灑在上面。

他瞬間僵硬,腦中閃過“獨居男子半夜被X”“陌生人の爬床”“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過于一覺睡醒床上多了個人”“完了,我的清白”“難道是病後亂X?”“帝初知道了會不會打死我?”“我該怎麽跟帝初解釋?”“殺人滅口判幾年?”等等或黃暴或正常或傻逼或邪惡的念頭,手正要發力把懷裏的人推下床,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陽光般的暖香。

……還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味。

他意識到了什麽,心跳猛地加快,屏住呼吸挪後身體低頭看向懷裏。

帝初睡得紅撲撲的臉露了出來,身體微微蜷縮着,手乖乖縮在身前,看上去特別乖巧,特別可愛!

大腦轟隆一聲,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立刻靠了過去,緊緊把帝初重新抱在了懷裏,心跳徹底失去了規律。

是做夢?可為什麽這麽真實?還是他已經死了,這是他死後虛構出來的世界?

“嘶嘶嘶。”

一道微弱的嘶鳴聲從被子底下傳來,然後一股被什麽細細長長滑溜溜的東西隔着衣服蹭過的感覺傳來。

孔闕瞬間汗毛倒豎,手往被子裏一伸,把亂扭的東西揪了出來。

一條長角的黑色小蛇挂在他的掌心,似乎是吓住了,被抓了也不掙紮,只瞪圓了一雙銀色的豎瞳看着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

啪!

孔闕把手裏的黑色“繩子”甩到床下,更用力地抱緊懷裏暖融融的寶貝,還把手伸進去摸了摸寶貝的小肚皮,生怕他也被那繩子蹭過。

是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他重新閉上了眼睛。

五分鐘後,孔闕唰一下睜開眼,喉結動了動,小心把腰往後挪了挪,默默深吸口氣,清晰地意識到,不是在做夢。

做夢不可能出現這麽無法壓制的生理反應。

他閉目修了幾秒的佛,勉強冷靜了一點,不敢再看懷中人可愛的睡顏,小心掀被起身,看向床下正滿臉懵逼和懷疑人生的黑色“繩子”。

“賽文?”他試探詢問,聲音很啞。

黑色繩子扭頭看他,嘴一張,口吐人言:“孔先生……帝初呢?”

孔闕看着他的眼神一秒冷漠,扯了扯嘴角。

……

十分鐘後,鴉什匆匆趕來,抓着依然懵逼的賽文離開了。

孔闕回頭看着病床上仍安穩睡着的帝初,突然有點不敢上床。

……可這明明是他的床,所、所以睡一會也沒什麽吧。

他一本正經地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一點一點地往上放腿。

啪。

抓着被子的手突然被握住,熟悉的暖香靠了過來,一路攀過他的肩膀,貼在了他的額頭。

“溫度降下來了。”帝初迷迷糊糊地退開身,摸摸口袋又摸摸被子底下,本來還睡意朦胧的眼睛睜圓,“賽文呢?”

孔闕僵硬的身體瞬間緊繃,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居然膽大包天地反手握住了帝初的手腕,另一手把帝初的腰一摟,就着抱着他的姿勢帶着他躺到床上,給兩人重新蓋好被子,特別有一家之主氣勢地說道:“賽文被鴉什帶去照顧了,放心,他有照顧完全變異新人類的經驗,時間還早,繼續睡。”

完全變異新人類?

帝初敏銳捕捉到新詞彙,從他懷裏拱出來坐起身,低頭看他:“什麽是完全變異新人類?”

孔闕看着他因為亂拱而不小心蹭開的睡衣扣子,視線不受控制地瞟進去,觸到了一片白皙的胸膛,還有某個顏色粉嫩的小突起……

咕咚。

喉結上下滑動,他突然低頭捂住了鼻子。

帝初眼睜睜看着他的手指縫裏出現了一點點紅色,然後那紅色迅速壯大彙聚,落在床單上,發出啪一聲悶響。

“你吐血了?!”帝初表情唰一下就變了。

……

盯着醫生給孔闕止了血,喂了藥,打了針,終于換下身上帶血睡衣的帝初坐在床邊,看着病床上始終扭着頭不看自己的孔闕,抿了抿唇,說道:“你如果還想咬的話,來吧。”

孔闕一愣,然後想起暈倒前自己鬼迷心竅咬了帝初一口的事,心口一哽,越發不敢扭頭看帝初了。

帝初卻誤會了他的動作,聲音更低了:“對不起。”

嗯?

孔闕眨眼,偷偷把視線挪過去一點。

帝初垂着眼,手放在膝蓋上,因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所以語氣有點幹巴巴的:“我不該什麽都不交代就自顧自去找賽文,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以後保證不會了。”

出去找人的時候,他本來以為賽文的返祖最多只需要一天時間就能搞定,就沒給飛葉留信息,結果沒想到賽文居然是個大廢物,足足折騰了十多天。

“你咬我吧。”他擡起頭,看着孔闕,一副随便你處置的樣子,“咬到你消氣為止。”

孔闕猝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心跳一急,反射性想躲開,接觸到他帶着自責的眼神,心又軟了,撐起身體坐起了身,猶豫了一下,試探着捧住他的臉,朝他傾身。

帝初側頭露出了脖頸。

孔闕看着他的臉,感受着他臉上傳過來的體溫,心中萬般情緒都沒了,淺淺嘆息一聲,低頭吻上昨天咬出來的那個牙印,輕輕蹭了蹭。

察覺到手下的身體顫了顫,他的心情又沒出息的好了起來,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暖香,意思意思地用牙齒刮了那個牙印一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

“這樣就夠了,我不氣了。”

帝初睜開眼看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并不疼的肩膀,皺眉問道:“真的?你根本沒咬。”就啃了啃。

“真的。”孔闕微笑,又摸了摸他的牙印,淺淺吸一口氣又吐掉,壓下身體的躁動,試探着将額頭靠在他身上,“帝初,下次別再這麽一聲不吭就消失了,我很擔心。”

帝初皺着的眉毛松開,乖乖讓他靠着,點頭:“好。”

……

兩天後,孔闕出院,帶着帝初去了獵人司總部所在的環形大樓。

兩人這次是來和獵人公會處理溝通賽文的事情的,确切的說,是帝初過來處理這些,孔闕只是怕帝初受欺負,自告奮勇來保駕護航的。

經過孔闕的科普,帝初已經知道,像賽文那樣返祖或者只是單純化妖的情況,在新人類裏發生的概率雖然很低,但一直都有,并不是什麽驚世駭俗到需要小心遮掩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大衆把半妖的返祖和化妖歸結成了一種病症,一種被歸入到變異紊亂綜合症裏,百分百會致死的病症——完全變異。

完全變異只發生在高等級的獵人身上,大衆都以為得了這個病的人必死無疑,但只有某些高層的人知道,完全變異不是必死的,它有一定的存活率,很低,萬分之一的可能。

成功熬過完全變異的新人類會徹底獸化或者植物化,并會維持一段時間獸化或者植物化後的形象。撐過這個階段後,他們會重新化為人形,大部分人會外貌大改,實力暴漲,小部分人會維持原樣不變。他們變得可以在人形和變異形态之間轉換,壽命大幅度延長,徹底區別于其他人類。

上層有意封鎖了完全變異有幾率成功的消息,怕本就岌岌可危的古人類和新人類之間的和平直接割裂,好在完全變異成功的概率極低,每次發生都被獵人司迅速處理了,消息封鎖起來并不難。

所以在此之前,帝初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早就有了一大堆已經成功化形的妖怪,其中大部分藏在了獵人司裏。

他并不是孤獨的,妖族已經在偷偷複興了。

但他肯定是目前所有妖怪中最弱的。

這個結論讓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

進入環形大樓後,帝初對內丹的感應變得越發強烈,這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這棟樓裏住着不知數量的新興妖族,這些妖族全都在幫小偷守着他的內丹,這種仿佛被全妖族背叛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你別緊張,我哥很好說話的,他只是想和你聊聊賽文完全變異的事情,并不是要審問你什麽。”孔闕邊帶着帝初往司長辦公室走,邊不停說話,也不知是在安撫帝初,還是在安撫自己。

帝初勉強壓下心裏的不開心,看一眼孔闕緊繃的身體語言,主動碰了碰他,蹭了點力量到他身上:“我不緊張,是你在緊張。”

孔闕反手撈他的手沒撈到,察覺到有熟悉的柔和力量纏在身上,眼神暖了暖,說了實話:“是,我确實有點緊張,我哥其實并不好相處,我怕他欺負你。”

“別緊張。”帝初反過來安撫,話語認真,“這世上沒人能欺負我。”

……

鴉什早早等在了獵人司司長辦公室的門外,見兩人過來,側身開門把他們引了進去。

孔藍坐在正對着門的長沙發上,身邊放着窩在一個小窩裏的賽文,面前是幾碟點心和一壺茶。

“請坐。”他起身招呼,十分客氣。

帝初回了句你好,順勢落座,視線落在了賽文身上。

孔藍見他看向賽文,解釋道:“他到這邊後一直昏睡,只醒過半個小時,醒來後立刻跟我們詳細解釋了你幫他度過危險的過程,讓我們不要誤會和為難你。”

帝初點頭表示明白,把視線挪回他臉上,沒有說話。

孔藍先看了一眼孔闕,見他坐在帝初身邊,并沒有想要插話的意思,這才說道:“帝初先生,我這次請你來,是想問你幾個關于賽文完全變異的問題。這些問題意義重大,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

這話還有一層隐藏含義,那就是如果你要回答,請一定要說實話。

帝初聽出了他的意思,說道:“你問。”

孔藍給他倒了一杯茶:“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确定賽文就要完全變異的。”

帝初:“味道,他的味道不一樣。”

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

“味道?”孔藍确認詢問。

“對,味道,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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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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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