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拉攏
第19章 第 19 章 拉攏
羅家兩姐妹,姐姐招搖,妹妹缜密,向來是大羅美人話多的,今日卻掉了個個兒。
小羅美人的聲音,如同潺潺的清泉,輕巧地從山石上滑過。
她有把好嗓子,可是說故事的本領卻平平,羅家的事情經由她說出來,便顯得幹巴無趣。
羅家亦是富足鄉紳人家,與孫家境況仿佛,不同的是正房太太早逝,嫡出大姑娘當家,羅老爺見內宅安穩,便無心續娶,只守着一大幫妾室度日。
羅大姑娘已說定親事,沒幾年就出嫁,除開幾個庶出弟弟讀書,其他的是一概不管。
姨娘們各顯神通,連帶着庶女們也争奇鬥豔,各人皆知出身所限,說不上什麽好親,便都朝着以色侍人的路子上靠。
小羅美人說到這裏,臉上閃過奇異的神色,似是怨恨,又似是慶幸,一時竟沉默了下來。
孫雲兒擱下手裏的繡繃,飛快地打量一眼小羅美人。
這番話裏,大多是真的,卻也藏着旁人聽不出的內情,倘若不是孫家一樣地人口繁多,只怕孫雲兒還想不到那許多。
譬如說,小羅美人抱怨那位嫡出羅姑娘不管事,那位羅大姑娘一個未嫁的女兒,管天管地,還能管到姨娘房裏麽?肯管幾位庶出弟弟,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
再比如說,羅家老爺為什麽不想續娶?無非是內宅事務井井有條,不必再添新人。
這樣看來,羅家的姨娘們也并不算愛生事的,小羅美人的教養,八成還是她自己親姨娘拿的主意,怨不着旁人。
半晌後,小羅美人似是察覺到了屋裏異常的沉默,連忙對着孫雲兒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們能有幸一起選進宮,這是福氣,也是緣分,我們姐妹之間,該相互扶持才是。”
前頭那一大堆,又是譏諷孫雲兒,又是自曝其短,不過是為着最後這一句。
這姐妹倆,是看着孫雲兒開始得寵,結盟來了。
Advertisement
孫雲兒心中明白,連翹心中也明白。
主仆兩個對視一眼,彼此都已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這羅家姐妹,這樣直通通的跟紅頂白,連遮掩都不做,若不是急切,便是傲慢。
無論是什麽理由,孫雲兒都不會輕易接受。
前頭她沉寂許久,江靜薇自然是待她如初,旁的人也都還算客氣相待,只這姐妹兩個,同住一個宮裏卻不顧念情分,家常對着孫雲兒指桑罵槐,還把連翹都給捎帶上了,孫雲兒便是為了一口氣,也絕不會低頭示好。
再說了,論起姐妹,眼前這二人是嫡嫡親的姐妹,哪容得旁人去插足?
怕是哄着旁人去替她們沖鋒陷陣才是真。
主意拿定,孫雲兒便端了茶碗在手裏:“妹妹愚鈍,聽不懂姐姐的話,什麽是相互扶持?貴嫔娘娘又寬厚又親和,咱們哪還用得着靠旁人?”
姐妹倆不意孫雲兒這樣強硬,竟直接端茶送客了,兩人讪讪笑一笑,卻還是坐着不動。
小羅美人低頭想一想,又擡出容貴嫔來:“孫美人,咱們三人齊心,這也是容貴嫔的意思,否則她也不會賞三個镯子給我們,你就算不顧念我們,也得顧念貴嫔娘娘。”
倘若是容貴嫔的意思,這姐妹倆早就嚷嚷出來了,何至于前頭扯那一大篇閑話。
孫雲兒只低頭看着手中的茶盞,笑而不語。
大羅美人見威逼不成,又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來:“妹妹初初承寵,還不明白宮裏的人心險惡,有我們姐妹倆相助,妹妹也能走得更穩更遠些。”
連翹還沒見過這樣厚顏的人,主家都端茶送客了,竟還賴着不走,她挂起得體的微笑,輕聲道:“我們美人晨起咳嗽了幾聲,只怕是着了涼,兩位羅美人還是請回吧,待會雨大了,你們可別也受寒。”
主仆兩個齊齊趕人,大小羅美人臉皮再厚,也呆不住了,冷笑一聲,起身出去。
姐妹倆走遠了,連翹輕輕啐一口:“說得比唱得好聽,自己也不臊得慌!”
可不是呢,嘴皮子一搭,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呢,卻是最自私冷酷的兩個,前些日子,就連那個不讨喜的趙美人,對着孫雲兒也不曾說多少難聽的話,這姐妹倆說過的酸話,比旁人加起來都多。
孫雲兒卻沒生氣,對連翹擺擺手:“罷了,跟紅頂白原是人之常情,這兩個人且還擺在面上,比那些陰狠的好防備多了。和她們置氣犯不着,咱們且顧自己吧。”
江靜薇說了要低頭做人,孫雲兒便把這話踐行起來,對着連翹,委婉點撥:“江才人說了,外頭風雨大,咱們這些日子且靜心在屋裏。”
連翹立刻會意:“是,都聽美人的。”
可是,宮中妃嫔,閑來無事就要四處亂走的,忽剌巴兒地悶在屋裏,旁人只怕有閑話要說。
連翹看一看孫雲兒面前的繡繃,忽地有了主意:“江才人待美人甚好,奴婢給她繡個荷包吧。”
孫雲兒閑來無事,幹脆自個兒把這活計攬了下來:“姐姐待我甚好,我自己給她繡吧。”
連翹倒笑一笑:“美人該給皇上做的,我聽說馮美人就給皇上做了許多扇套荷包,皇上用不用的另說,總是一份心意。”
既是皇帝不會用,那何必做這沒用的事。
孫雲兒笑着扮個鬼臉,尋個借口,“我懶,還是少做無用功吧。”
連翹聞言也不多說,望一望外頭雨小了,喚了扇兒進屋服侍,自個兒把容貴嫔賞的镯子揣進懷裏,小心地撐傘出去了。
扇兒進屋,身後還跟了條尾巴。
萍兒雙手攏在袖裏,仿佛很是拘束,臉上神色又是熱情又是乖巧:“我瞧連翹姐姐出去了,怕扇兒姐姐一個人忙不過來,特來打個下手。”
宮中奴婢,若是沒有這點眼力勁,也不必再混了。
孫雲兒擡頭望一望萍兒,忽地起些頑心,笑着問道:“你如此伶俐,怎麽從前不見你跟着連翹她們進屋服侍?今日我才是第一遭看見你主動進屋呢。”
萍兒正替扇兒打下手纏絲線,聞言手上一松,線錘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角落。
從前?從前背靠着容貴嫔,萍兒是不屑向這位孫美人讨好的,如今這位美人主子得寵,容貴嫔命令盯緊了她,自己自然要着緊些。
萍兒愣在原地,一時忘了去撿那線錘。
扇兒好像對絲線格外着迷似的,緊緊盯着手裏那卷淺綠絲線,連看也不看萍兒一眼。
隔了半晌,萍兒才走去拾起線錘,用力攥在手裏,對着孫雲兒抿一抿嘴:“奴婢……”
話說到一半,她卻說不下去了。
她能怎麽說?實話是萬不能說的。
難道說她不如扇兒聰明伶俐,所以不得連翹看中?那孫美人該不要她近身服侍了。
還是說連翹多疑,時時防着自己?連翹是東側殿宮女中的頭把交椅,她還沒蠢到去告大宮女。
“扇兒姐姐周到,我尋常,怎好和她搶差事做。”萍兒終究是想了個借口,笑嘻嘻地答了話。
孫雲兒輕輕挑一挑眉,緊緊盯住眼前的宮女,還是半開玩笑的口氣:“是這樣麽?我不信。”
萍兒被看得低下頭去,心裏卻起些驚慌。
宮中衆人皆知,宣明宮東側殿的孫美人,不比大小羅美人伶俐,更比不上主位的容貴嫔娘娘心有成算,是個最憨直天真的人。
她也一向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替容貴嫔辦起差事,便格外肆無忌憚,倒比大小羅美人身邊那兩個眼線,更得容貴嫔賞識。
可是面前的孫美人,臉上帶着淡淡笑容,眼中似有無限深意,仿佛已經看穿了她的心。
萍兒一個激靈,險些就要把實話抖摟出來。
正要開口服軟,萍兒忽地想起今日是自己一時興起進殿獻殷勤,又站直了身子。
她的眼裏,孫雲兒是個木頭美人,還不至于聰明到事看破她的來歷,今日想必是突發奇想地問兩句,哪用得着她全力敷衍。
想到這裏,萍兒心中大定,笑着對孫雲兒,也開個玩笑:“美人真是說笑了,我是美人的奴婢,您若是不信我,我可冤死了。”
這丫頭還說自己冤死?哪日孫雲兒不甚一腳踏錯,被這丫頭賣了,才是真正冤死。
孫雲兒知道,和萍兒是再說不着的了,随口和這丫頭說兩句家常,便揭過話頭:“扇兒,再替我穿針,要群青色的線,我繡這遠山要用的。”
萍兒捏着線錘上來,湊近了拍馬屁:“美人繡遠山,該用綠色、褚色,怎麽用群青?真真是別致。這繡樣也新奇,不似尋常如意花草呢。”
孫雲兒看她一眼:“你倒很伶俐,也很聰明,以後若是肯用心,不妨跟着連翹做事。”
萍兒心裏猛地一跳,然而還是笑嘻嘻打過岔去:“美人真是折煞我了,我是哪塊料子,怎麽配跟着連翹姐姐歷練。”
機會,已經給過這丫頭了,是她自己不識擡舉。
孫雲兒連笑也懶得笑了,只低頭做針線不提。
扇兒左右看一看,打個圓場:“美人專心繡花呢,我們別吵着美人了,下去聽着吩咐吧。”
萍兒口裏應了,依依不舍又回頭看兩眼,這才出去。
連翹很快回來了,身上帶了微微的涼氣,鬓角也沾着幾點雨珠,然而臉上卻是喜氣洋洋的:“美人,我找禦醫瞧過了,這镯子沒古怪。”
“這麽說,容貴嫔當真是厚意了。”孫雲兒放下心來,接過那只嵌寶镯子,就着手腕比劃一下,哀嘆兩聲又遞給連翹,“皇上和容貴嫔都賞了好首飾,也不敢戴出去,生怕招搖。”
可不是呢,哪個女子不喜歡好看的首飾,如今得了卻不能戴,怎麽不憋悶。
連翹不由得莞爾,“美人真想戴,把皇上賞的那簪子戴上,橫豎寶石是藏在花蕊裏的,不細看也看不出。”
“算了,大羅美人戴支份例外的金簪,連我都能看出來,我這支戴出去,還不被人議論到家了。”孫雲兒興致缺缺,只是搖頭。
“那……戴容貴嫔娘娘賞的镯子?”
那更招搖了,趙美人那個多話的,只怕能從身世一直說到恩寵。
孫雲兒戀戀不舍地又看一眼镯子,狠心地轉過頭去:“算了,收起來吧。”
連翹應了,擱在了妝臺上,笑着恭維兩句孫雲兒:“前頭我還疑心容貴嫔娘娘有什麽深意,如今看,她不過是待下寬厚,還是美人看人準。”
寬厚不寬厚的,孫雲兒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她一個低位妃嫔,只能以靜制動。
雨連着落了三日,再次看見晴天,已是秋意濃濃的沁涼。
孫雲兒看一看新發的秋衣,不過是尋常貨色,再不想招搖,也看不過去了,吩咐連翹,“今日請安回來,咱們裁新衣,有一匹杏子紅的緞子,我看适合你,便給你裁件夾襖。”
連翹唬了一條,連連搖頭,“美人,這,這不行的,你送給江才人和容貴嫔娘娘那還罷了,我……我哪有資格用禦賜的料子做衣裳。”
“我說行,就是行。”孫雲兒罕見地沒有解釋,反倒“蠻橫”一次。
連翹又喉嚨發酸,一路服侍着孫雲兒往永寧宮請安。
皇帝又是連着數日未曾踏足後宮,妃嫔們也沒心思來關心孫雲兒這個驟然得寵之人了,趁着張貴妃未到,各人口裏談論的,都是大事。
“聽說張大将軍抱病,留了禦醫在府裏不肯放出,直到今天,都還未歸呢。”
“那……德陽宮那一位,也不勸誡?”
“嗐,聽說德陽宮的管事太監秦松親自出宮去了張家,也不見效用。”
“這,這不是……”
僭越,甚至謀反,這幾個字,卻是無人可說的。
孫雲兒聽了許多是非,也不去想誰對誰錯,只看一看那張空懸的鳳座。
如今亂成這樣,皇後還不出來理事?
仿佛有人聽見了孫雲兒內心的疑問,又低低道,“禮部尚書何大人帶頭彈劾張大将軍,如今朝裏物議如沸,還不知怎麽好呢。”
“這何大人……”
“就是國舅爺呀!”
孫雲兒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皇後的底氣是哪裏來的。
何家是百年世家,本就是皇後最大的依仗,胞兄又是朝中的股肱之臣,且還這樣護着妹妹,皇後的确是有底氣懶怠的。
不過,底氣歸底氣,皇帝對皇後的消極避世是否樂見,這就未知了。
良久,張貴妃也未露面,只大宮女绮羅來向竹影告了個病:“我們娘娘受涼了,頭疼得厲害,不得出門。”
竹影眉頭皺一皺,卻還是點頭應了:“回頭請禦醫好好瞧瞧,可別落下病根來,到時候真成心病了。”
绮羅微微一笑:“不至于,有皇後娘娘關照,我們娘娘一定百歲無憂。”
大羅美人看着上頭兩個大宮女打機鋒,又話多起來:“張貴妃是不是預見到了會有非議,竟也不曾露面,我若是她,就偏要大大方方地出門,橫豎外頭的事與我無關。”
這次,容貴嫔卻不似從前寬厚,回頭輕輕瞥過一眼:“慎言。”
容貴嫔少有嚴厲的時候,這麽一句,已經叫大羅美人知道了厲害,連忙掩口:“妾失言了。”
既張貴妃不來,下頭人便也不必枯坐,惠貴嫔領頭向竹影關懷兩句皇後鳳體,各自散了。
孫雲兒跟着大小羅美人後面,聽着她們不住吱喳。
這個說皇後和貴妃不像表面那樣和睦,那個又說何家和張家是靠山,只怕宮裏宮外都要打起來,說了半天,瞧見孫雲兒遠遠落在後面,便喚一聲:“孫美人,你說呢?”
孫雲兒趕緊搖頭:“我不懂這些。”
容貴嫔都那樣嚴肅地發話了,這姐妹倆還在這裏議論,當真是膽大包天。幸好容貴嫔已坐了轎辇回去,不然又是一番訓斥。
想到這裏,孫雲兒尋個借口:“我要回去做針線了,兩位羅美人請自便。”
加快腳步回了宮,急急向東側殿走,眼看着就要進屋,孫雲兒不禁松了口氣:“回去吧,咱們不管別的,只管裁衣裳去!”
連翹高興地點點頭,出聲喚扇兒,誰知扇兒竟從屋裏走了出來,臉上神色古怪:“美人回來了。”
孫雲兒還沒來得及對扇兒的出現表示奇怪,又聽見扇兒道:“美人快進屋吧,貴嫔娘娘等了一會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