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喝藥
第009章 喝藥
“不、不用了……”淩靈縮了縮腦袋,麻溜地穿好了褲子,見韓羽的小俊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便又笑道,“我們出去散步吧,走走就不癢了,好得快。”
哎,怎麽盡在一個小屁孩面前丢臉?還是出去吧,在房間裏呆着要尴尬死。
韓羽這才收了鎖靈鞭,瞥他一眼後往外走。
後山很大,雲霧又濃,淩靈身上雖不大疼了,但擔心摔跤還是走得很慢很小心。韓羽陪他小步小步地走着,臉上雖沒什麽表情,卻也沒有不悅。
淩靈上輩子從小颠沛流離,親爹在親媽孕期出軌,出生後沒多久就離婚了,兩方都不想要他,不是被親媽趕到姥姥家,就是被渣爹丢在親戚家,再被兩邊的親戚踢皮球似的踢來踢去,受盡了各種白眼和冷遇。
所以別說一起長大的竹馬了,從小到大他連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本以為上了大學能逐漸穩定下來,誰知大二就意外嗝屁了。
看着比他只高了不到半個頭的小韓羽目不斜視的側臉,淩靈突然覺得有個口嫌體正直的小竹馬好像也不錯,而且孟曉晨那個傻白甜小少爺也說好每天一放學就來找他玩,總算不是一個人了。
師尊既然認生,那便先不着急,先好好交朋友、好好長大吧。淩靈彎了彎嘴角,伸手挽住韓羽熱乎的小胳膊。
韓羽皺眉要将他別開,扭頭瞧見他正仰小臉親熱地看着自己,大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怎的又忍住了。
“韓羽師兄。”淩靈小聲喚他。
韓羽不理他,只冷着小臉繼續往前走。
“師兄~”淩靈晃了晃他的胳膊,“你理理我。”
“才走了多久就受不了?”韓羽以為這家夥又犯嬌氣,沒好氣道,“別指望我再背你。”
“不是,”淩靈搖頭,“我聽說師兄的家鄉在錦州,那兒好玩嗎?”
聽孟曉晨說,韓羽和他雖然是親戚,但兩人之前并不認識,韓家是孟家家主孟璃春妻子娘家那邊一個旁支的後裔,而且早就分離出去在錦州落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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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羽性格孤僻,一路上不是打坐吐納就是看書,根本就不怎麽搭理人,所以孟曉晨對他的了解并不比淩靈多多少。
韓羽想了想,淡淡道:“不記得了。”
他四歲就被送上群仙峰,白駒過隙般過了五百多年,如今外面早已滄海桑田,怎麽可能還記得小時候呆過的家鄉是什麽模樣?
這才離家多久就不記得了?
淩靈一愣,又道:“那你有什麽愛吃的東西?”
韓羽:“沒有。”
辟谷幾百年,除了茶水,他早已不知世上絕大部分食物是何滋味,更不知道什麽叫好吃,什麽叫難吃。
成為韓羽這一個月多來,雖需要重新進食,但藕人的喜好似乎和常人并不一致,為了不節外生枝或讓某些人生出些奇怪的想法,他沒說自己喜愛一切黑色的食物,比如黑木耳、芝麻羹、黑豆……
“喜歡做的事呢?”
“修行。”
“……喜歡的東西呢?”
“星河飛霜。”
淩靈撓頭:“那是什麽,流星雨嗎?”
韓羽一滞,卻不再解釋,垂下眸子一言不發往前走。
幾分鐘前剛決定要和人家好好相處的淩靈嘆了口氣,心說算了放棄,這小哥哥也太酷了啊,不好好回答他的問題就算了,也不反過來問問題,這天還怎麽聊下去?
孤雲峰很大,淩靈已經累了,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可韓羽卻已轉身準備往回走。
“不是,”淩靈雙手拉住他,兩只小短腿岔開,腳後跟着地身子往後仰,“我們都走了小半個時辰了,這塊岩石又平又大,坐着休息一下再回去呗。”
“該回去了。”
“?”
不等淩靈說話,韓羽已經開始發力。
他走得比來時快許多,淩靈擔心放手便會把屁股摔成兩半,只得抱緊他的胳膊大聲道:“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着急回去拉屎嗎?紫陽聖尊要你照顧我,我要是摔壞了,你……”
韓羽卻不再說話了,臉上也不再是剛才那種放松的神情,好看的小劍眉微蹙着,眼神很冷,好像心情突然變差了一般。
被迫用腳後跟鋤地的淩靈:“……”
這位小朋友怎麽每次在他對他有所改觀的時候就開始不讨人喜歡?
如果他上輩子大學畢業去當小學老師,這個叫韓羽的學生成績再好也不給他小紅花,哼!
回房後,淩靈鼓起白嫩的小腮幫、雙手抱胸,兩條小短腿左腿後退一步,右腳向前在地板上有節奏地敲打着。
天天生氣表情包,沒見過也總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韓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鞋子上的泥巴不斷地灑落在地面上:“你這樣拍是沒用的。”
說罷他小手一揮,一道青光過後,兩人的鞋都變得潔淨如新,地板也幹淨了。他坐到一旁的矮榻上盤腿打坐,閉目吐納,不再搭理氣成河豚的某人。
淩靈:“……”
穿越這麽久,除了受原身的影響偶爾想念一下林靈兒的爺爺,淩靈還沒有這麽思念過誰,此刻真是萬分想念孟曉晨。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不存在的手表,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我們家子涵怎麽還沒放學、還不來找我玩啊,哥哥我跟這個無趣的家夥在一起快要憋死了!
韓羽聽到動靜,眼睛也不睜鹹鹹道:“不累就打坐,運行周天。”
“我累了!我身心疲憊!”淩靈倒在床上蹬掉鞋,縮進被子裏去了。
一柱香後,韓羽結束吐納睜開眼,看見對面床榻上的小童不知何時已經蹬開錦被,正露着小半個白皙的肚皮、四仰八叉地橫躺在床上熟睡着,腦袋吊在床沿,額頭上幾縷發絲朝四面八方散開,粉嫩飽滿的小嘴微張,門牙處露出一個小小的缺口,大眼睛因為姿勢閉不緊,翻着白眼……
韓羽皺起好看的小眉毛嫌棄地哼了一聲,推門走了。
藥師執事送晚飯和湯藥來時,外面下起了不小的山雨。
“什麽味道這麽苦?”起床沒多久的淩靈捏着鼻子走過去,發現飯菜旁邊放着一個晶瑩雪白的骨瓷碗,裏面盛着黑乎乎的藥汁,藥汁裏還泡着一團水母屍體般的透明膠質,一股化不開的苦味随着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這該不會,是我要喝的藥吧?”淩靈頓時如臨大敵。
來送藥的藥師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輩分比淩靈低,點頭道:“正是,小師叔你已經不需要再泡藥浴了,每日自行吐納運氣,晚上喝一碗湯藥即可。”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吧。”淩靈滿臉堆笑地送客。
什麽鬼東西看着就比他上輩子的命還苦,等會去找一大把糖進去攪拌攪拌,實在不行就偷偷倒掉好了,反正根據他之前的經驗,不喝藥也能好,只是好得慢一點。
“這湯藥中的天山雪耳十分珍貴,不可浪費,”藥師執事微笑着說,“我師傅吩咐過,要看着你喝下。”
韓羽進來時,淩靈正和藥師讨價還價:“那我能不能在藥裏加糖,十分糖。”
可以的話他還想再加點珍珠和牛奶。
藥師:“不可,影響藥效。”
淩靈:“……”
藥師:“小師叔,天山雪耳涼了就會自動結冰,重新化開很費勁,還請盡快飲用。”
淩靈:“QAQ我不想喝!”
藥師端起藥遞到淩靈跟前:“小師叔,哭也沒用的。”
淩靈轉身就跑,藥師擔心跑快了對方摔跤受傷,好一會兒都沒抓到人。
一旁的韓羽終于忍無可忍,不由分說一把拎住淩靈的後衣領,指尖青光一閃将他制在椅子上。
“你幹嘛唔……”淩靈話未說完便被捏住下巴強制性張開了嘴,韓羽面無表情,接過藥師手裏的碗伸到他嘴邊,毫不留情地把一整碗藥全部倒了進去。
那所謂的天山雪耳單是名字好聽,熬成藥不僅顏色難看,味道也極苦,而且苦中帶寒,入喉之後像活生生吞了一大杯冰冷的美式咖啡,加了一大把磨成粉的蓮子心的那種,一碗下去簡直遍體生寒,胃裏泛出一陣又一陣被過苦的滋味引發的惡心感。
淩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肉乎乎的小臉被苦得煞白,晶瑩的淚水從眼眶流出,和溢出嘴角的藥液混在一塊。
“好苦,好冷,你好狠的心!”他淚眼婆娑地控訴。
韓羽卻置若罔聞,松了禁桎後把碗還給藥師。
“多謝韓小師叔,明日此時我再來。”藥師松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淩靈終于能動,趴在桌邊一陣幹嘔,卻什麽都嘔不出來,倒了水咕嘟咕嘟灌了兩杯都沒能将苦味壓下去,苦澀的藥味依舊不斷從喉間泛上來。
“吃飯,”韓羽将兩人的飯菜布好,見淩靈趴在桌上不動,蹙眉道,“不餓就打坐吐納。”
淩靈擡起手背擦了擦眼淚,一言不發地拿過自己的飯碗低頭扒飯,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雪白米飯中。
韓羽不解:“又哭什麽?”
“不是我要哭的,”淩靈強行将眼淚夾在眼眶裏,鼓着滿滿一腮幫子的飯扭頭不看他,“是這具身體要哭。”
“如此嬌氣又無天分,”韓羽将目光收回,低聲道,“為何要選擇修行之路?”
淩靈把飯咽下去,吸了吸鼻子道:“其實我可能吃苦了。”
“沒看出來。”
“真的,我二師兄愛在飯菜裏下毒,事後給我喝的解藥也是這般苦。而且不同的解藥有不同的苦法,外加各種怪味,簡直難以下咽,我卻喝了一個月。”淩靈想起那段日子只覺嘴裏更難受了,不由皺起了眉毛。
他頓了頓,接着說:“你是不是覺得既然我喝了那麽多次,為什麽還這麽矯情?”
韓羽看了他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
“喝得多就能習慣,就不苦了嗎?我本可以不喝呀,”淩靈盯着手裏的筷子,垂着眼簾小聲道,“但我沒有選擇。誰叫我弱呢,在哪都被抓着脖子灌藥。
“有時中毒疼得生不如死,我卻逃都逃不了。而且我體質特殊好得快,好了之後同樣的毒對我不僅沒效,我修為還漲了。我師兄愈發興奮,下回劑量更大料更多,大家還覺得我該感謝給我師兄。”
韓羽聞言微怔,皺了皺眉道:“既如此,當日玄夜聖尊不過問了你一句,你為何要留下?”
“我家在邬越洲一個偏遠的村莊,附近有喜食孩童的妖獸,時不時便來偷搶村裏的孩子,我也被抓去過。爺爺年紀大了、腿腳又不便,擔心護不住我,這才将我送走,”淩靈回憶着林靈兒的記憶,“我答應過爺爺要好好修行,将來回去把那裏的妖獸都除掉。”
那次被抓,林靈兒其實也受了很重的傷,爺爺和村裏請來的修士再晚一點就會被整個吃掉,但他奇跡般地恢複得特別快,修士看出他或許有點奇緣,便建議爺爺将他送去修行。
于是在小靈兒痊愈之後,爺爺便給他準備了行囊,叫他去爬扶搖峰的天階,拜入赤月宗。
可他只有這點長處,于修行上毫無天賦。淩靈托着小腮幫嘆了口氣,得想想法子才行,否則在林爺爺去世之前可能都不能履行承諾了。
韓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什麽,低頭取下腰間的紫色香囊,從裏面拿出一顆用七彩糖紙包着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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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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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