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偏心
第043章 偏心
此去邬越路途遙遠, 赤月宗所在的北岚境內各地三人也已經去過不少,便選擇直接禦劍往淩靈老家,等看過林爺爺再陸行歷練, 順便去和邬越接壤的西炎、赤方等洲繞一圈, 見見雲游在外的幾位師兄姐再回群仙峰去。
孟曉晨悠閑地坐在平穩飛行的流星劍上, 喝着淩靈準備的奶茶,吃着小點心,一點不像出門歷練,倒像是去旅游。
他們現在在一片森林上空,下面沒什麽人煙,晚飯只能這麽将就一下,倒也省事。
“曉晨師兄,”淩靈放了快綠豆糕進嘴裏,鼓着腮幫子問,“你們南海洲就在赤方洲隔壁, 要不要回去看看?”
“先在外面玩個夠再說, ”孟曉晨不滿在乎地揮揮手, “我只是結了個丹,又不是要飛升了,他們就大張旗鼓在孟家擺了三天三夜流水席, 我要是回去,不知道要怎麽誇張,丢臉死了。”
孟家每年都會派人來赤月宗看他們家的小少爺, 書信往來更是不少。
孟曉晨結丹後傳了信回去,孟璃春高興得跟家裏出了真仙似的, 不僅在孟州大擺宴席,把赤月宗南海仙府所有人都拉過去吃喝了好幾日, 還派人送了好幾車靈石和金銀財寶到群仙峰來。
為此,孟曉晨沒少被金鳴鐘他們笑話,自然不想回去再社死。
“真不回啊?”淩靈遺憾聳聳肩,摸着在一旁抱着一個大蘋果啃的小靈蛟,“當年我師姐撿到尤虹的梵境島就在你們南海洲旁邊,我還想去看看呢。”
“不行,梵境上陣法迷宮重重,還有許多妖獸盤踞,”一旁韓羽道,“你現在的修為上島太危險。”
“對呀,而且這次神夢宮挖的那萬人坑就在南海隔壁的東皇洲,”孟曉晨也道,“那邊魔息未散,我師尊叮囑過不能靠近,還是別往那邊走了。”
“我也只是說說,以後還有機會的,”淩靈也想到了這一層,又好奇道,“神夢宮的宮主司寇堯也就幾十年的修為,為什麽那麽厲害?”
韓羽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道:“傳聞他得到了上任宮主留下的魔元,修為大漲。”
“上任宮主,那不就是被祖師爺爺打敗的那位?”孟曉晨恍然,“他的魔元居然沒有被銷毀?難怪司寇堯說要複活魔尊呢。”
“魔尊的肉身雖在百年前便消弭,魔元卻難以摧毀,”韓羽道,“被司寇堯機緣巧合下得到,也算他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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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複活魔尊,應該是想複活這魔元中的全部力量,”淩靈想了想,又道,“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魔尊了。”
“有可能,但也只是猜測,不知他還有沒有其他意圖。”
“管他什麽意圖,随意殘害百姓和辛勤修煉的靈獸便為我正道所不容,”孟曉晨嚼着珍珠道憤憤道,“竟然為一己之私害了那麽多人,師尊和玄夜師叔他們不會讓他得逞的。”
韓羽眸色微暗,點了下頭。
“說起來,司寇堯還是我師兄呢,”淩靈壓低聲音問,“曉晨師兄,你昨夜有沒有幫我在紫陽師伯幫我問到點什麽?”
韓羽一怔:“你……”
“聽說司寇堯是我師尊一手帶大的,”淩靈笑了笑,“我就是好奇我師尊那麽清冷好靜的性子,是怎麽帶孩子的。”
昨天從地牢出來後,什麽都沒打聽到的淩靈拜托孟曉晨去找楊雲風套套話,畢竟除了自家師兄弟之外,和姬寒彧走得最近的便數紫陽聖尊了。
韓羽壓了壓劍眉,垂着眼沒有說話。
昨夜孟曉晨借口要走,在楊雲風茶室裏陪了他許久,原來是在替淩靈打聽這些?
和一心想讨師尊喜歡所以有些小心翼翼的淩靈不一樣,孟曉晨心思雖沒有淩靈那麽細膩,但正是這份無憂無慮和無心圖謀讓楊雲風對這個小弟子更滿意,對他寵愛有加。
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臭老頭子本就對孟曉晨幾乎有求必應,只怕……
果然,孟曉晨嘿嘿一笑:“玄夜師叔的事問我師尊就對了,而要讓我師尊出賣師叔,找我就對了。”
韓羽:“……”
“要說玄夜師叔當年對司寇堯是真的好到骨子裏,”孟曉晨擦了擦嘴上的糕點渣渣,感慨道,“我聽完都感覺那不是師叔,是另一個人呢。”
淩靈好奇道:“比紫陽師伯對你還好?”
“嗯!”孟曉晨重重點頭,“如果說我家師尊對我是和藹可親、有求必應,那玄夜師叔對司寇堯簡直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韓羽看了淩靈一眼:“沒有那麽誇張。”
“有那麽誇張!”孟曉晨以為師兄不信自己,忙道,“我跟你們仔細說說,你們就明白了,淩師弟,要不要聽呀?”
淩靈垂下眼吸了一口甜甜的奶茶和珍珠,等甜味在口腔散開後笑道:“別買關子了,快說。”
孟曉晨便聲情并茂地将他知道的事講了出來。
司寇堯根骨奇佳,是難得的修仙奇才,當年才四歲便被在外游歷的姬寒彧相中。不過他雖天資聰穎,卻體弱多病,嚴重的時候連路都走不了,他的父母并不富裕,這樣的孩子若沒有靈丹仙藥的長期将養斷然活不長,于是答應他跟着姬寒彧回了赤月宗。
在姬寒彧身邊悉心教養四年後,司寇堯參加登仙大典選拔賽并一舉奪魁,正式成為他的入室弟子。
“我師尊說最初那兩年玄夜師叔無論去哪裏,手裏都抱着那個孩子,那個司寇堯長得還很漂亮,弄得宗主他們還以為是師叔的孩子呢,”孟曉晨沖淩靈揚了揚下巴,“你說,師叔對他是不是好得有點離譜了。”
淩靈心裏酸酸的,下意識看了眼韓羽後問:“他很漂亮嗎?”
他本意是因為潛意識裏覺得同輩裏從小最好看的就是韓羽,那個司寇堯要是有韓羽小時候那麽好看,或許是能得師尊那麽青睐。
可韓羽卻被他看得心裏一虛,以為他在責怪自己,當即垂下眼簾,在嘴裏叼着的吸管上咬出一個細細的牙印。
“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孟曉晨眨了眨眼,“反正師叔可寶貝他了。登仙大典後他不願意去初心殿上學,是師叔牽着他去的,師叔哄了他好一會兒他都不願意進教舍,只好将他抱了進去。”
“沒抱,”韓羽低聲道,“牽進去的。”
淩靈扭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韓羽滞了滞,“聽說。”
“牽還是抱區別也不大啦,小時候不是一直抱着麽?玄夜聖尊對司寇堯好可是全九洲都知道的事,”孟曉晨聳聳肩道,“後來他重傷聖尊又叛出師門,師叔那之後性情便越發冷淡,幾乎不讓人近身了。淩師弟跟在師叔面前這麽多年,從沒被他抱過吧?”
淩靈想了想,正要張嘴,韓羽便罕見地在別人要說話之前插嘴道:“抱過的。”
“什麽時候?”孟曉晨揚眉表示懷疑,“我記得淩師弟被他差點拍沒命那回,都是喊江師兄給抱屋裏去的。師叔到現在也不喜歡有人碰他,光是被淩師弟碰到手都能氣得吐血呢!怎麽可能去抱他。”
韓羽:“……”
“是抱過,”淩靈笑了笑,“我當年不就是師尊抱回來的嗎,從扶搖天階上;後來也抱過的,有一回我淋雨受了寒,是師尊抱我回房的。”
“你那回還不是因為師叔罰你跪才發燒的,”孟曉晨聞言皺着眉嚷起來,“讓你淋好幾個時辰的雨再抱你一下,你還昏迷着,這能作數嗎?幸好你和司寇堯不是一起進的師門,否則我真的要覺得師叔偏心!”
韓羽想說些什麽來反駁,卻只想起淩靈一次次奔過來時,他一次次避開,或按着他的腦袋不許他再過來,或冷聲訓斥他不要靠近自己……
或許因為等下一次,淩靈還是那麽笑吟吟的、毫無芥蒂地撲過來,他才沒有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沒有對他張開過懷抱。
哪怕是察覺他要上前,已經提前下了結界,也總是習慣性地先将指頭點在他額頭上。
淩靈一向怕惹他生氣,被點住了也就真的不再往前,總是一臉燦爛地摸摸被他指尖碰到的地方,親熱地喊他:“師尊。”
好像指尖大小的一點點接觸就能代替一個擁抱,他便心滿意足似的。
自己真的偏心麽?
真的,那麽吝啬抱他幾回?
因為他總是那麽小氣,淩靈終于失望,這兩年才見他就躲的?
想到作為韓羽時,自己也總是對黏上來的淩靈冷眼冷臉,韓羽重重地皺了皺眉,有一股沉悶的痛意從心裏散開,壓得他幾乎呼吸不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不知不覺間,他好像已經傷害一個無辜之人許多次。
天劫來臨時,他還要取他性命。
“不是我師尊偏心啦,我入師門的時候已經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淩靈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道,“而且我那時候胖胖的,師尊身體又不好,大概也抱不動我。紫陽師伯年齡大了,不也抱不動你麽?”
“我不是說師叔不好,”孟曉晨知道在淩靈面前不能說姬寒彧壞話,忙改口道,“只是舉例說明師叔的确将司寇堯當成眼珠子似的,可那家夥最後卻背叛了師叔,還把他刺傷了,真是狼心狗肺、可惡至極,對吧?”
韓羽捏了捏眉心,端起孟曉晨的奶茶将吸管怼進他嘴裏:“說了這麽多,喝口水歇歇。”
“謝謝師兄,還是師兄疼我。”孟曉晨這個傻白甜完全沒聽出韓羽話裏的咬牙切齒來,眯着狗狗眼笑了笑。
韓羽扭頭看向垂着眼正咕嘟咕嘟喝奶茶的淩靈,輕聲道:“不必介懷,師叔以後會對你更好的。”
“我師尊對我一直很好啊,”淩靈仰頭揚了揚唇,“他對我們其實都很好,只是方式不一樣。”
淩靈倒是沒見過姬寒彧對哪位弟子格外親切,包括他在內常在孤雲峰的三人裏,師尊對他雖還算和藹,但給看不給摸,否則就生氣好幾天都不見他,嚴重的時候直接吐血,整月整月的閉關;對江行弈和易星津則連和藹都沒有,清冷疏離,一副“本尊看見你們就頭痛,都給本尊滾遠點”的架勢——否則也不會有點借口就把易星津關地牢裏。
不過他們三個不讨師尊喜歡是各有原因:他對師尊心懷不軌;江行弈沉迷給師尊下毒;易星津……算了他罪有應得。
“你能這麽想就好啦,”孟曉晨笑道,“我還擔心你聽了吃醋呢。”
韓羽:“既然擔心就少說點。”
“不說啦,”孟曉晨吐了吐舌頭,“淩師弟對不起。”
“我沒吃醋,師尊對我很好,”淩靈強調,而後咬了一口桃花酥,鼓着腮幫子吃得咯吱咯吱響,又伸頭朝下面看了看道,“兩位師兄,我看還要一陣才能飛過這片森林,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趁還沒完全黑下來,先下去找塊平地把火燒起來吧?”
“嗯,”孟曉晨點頭道,“正好我想去小解,奶茶喝多了。”
韓羽将流星劍緩緩下沉,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停下。
三人分頭行動,配合默契,很快就在一處離小溪不遠的平地上燒起了火堆,還在旁邊搭了兩個簡易的小帳篷。
以前都只是短途旅程,将就一下也就罷了,但這次出門會很久,準備的時間也很充分,淩靈閑來無事,做了兩頂和上輩子那個世界差不多的雙人帳篷,不過裏面墊的不是睡袋,而是在席子上墊了棉被和枕頭——反正他們都有儲物法器,怎麽舒服怎麽來。
韓羽飛了一天,先在帳篷裏睡了一覺,起來後替淩靈和孟曉晨守夜。
兩人在溪邊打鬧着洗漱完,又鑽進了同一個帳篷裏,躲在被子裏講話。
淩靈很喜歡和孟曉晨呆在一起,眼下雖然長大了,但也還是形影不離,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方才兩人守夜時也一直在聊天,為了不吵到在帳篷休息的韓羽,淩靈還貼心地給那個帳篷下了個隔音結界。
現在終于輪到他們睡覺了,但和之前披星戴月、席地而睡不一樣,有了帳篷就像露營似的,還有種說悄悄話的隐蔽的快樂,兩人興奮得跟第一次出門似的,困得不行了都還舍不得睡。
帳篷裏放着孟家寄來的南海夜明珠,有拳頭那麽大,既能照亮又不刺眼,被孟曉晨當電燈泡用,每個帳篷裏丢了一個,要睡的時候拿被子蓋上就行。
“你那幾個師兄都在哪裏呀?”淩靈一手撐着頭側卧着,眼睛緩慢地眨啊眨,小聲問,“我們這次會碰到他們麽?”
“不知道,神夢宮動靜這麽大他們也都沒出現呢,”孟曉晨趴在枕頭上打了個哈欠,“師尊說他們幾十年不出現一次也是有的,叫我不必刻意尋找。”
“那……”淩靈正要說話,帳篷的簾子卻被掀開。
韓羽面無表情地蹲在外面問:“還不睡覺?”
“睡啦,”孟曉晨翻了個身鑽進淩靈懷裏将他抱住,“好困,嗯……淩師弟你怎麽香香的?”
“香嗎?”淩靈拉開衣領聞了聞自己,“許是江師兄給的熏香丸将衣服熏香了。”
“唔……”孟曉晨随便又蹭了蹭,又打了個哈欠便閉上了眼睛。
淩靈也合上眼準備睡覺,卻覺微微一涼,被子讓人掀了起來,自己的脖子和膝蓋彎也被人伸手抱住,身體一輕,整個從被窩裏被抱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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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