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還陽
黑熊嶺地處偏遠的西南山丘地帶,海拔較高,而且氣候條件惡劣,人煙稀少,狼蟲虎豹長年盤踞于此。由于山路崎岖阻斷,這裏常年與外界隔絕,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自己神秘的風俗習慣。
斷頭崖其實只是黑熊嶺一帶衆多山崖斷層中不起眼的一個,但是相較于其他的懸崖峭壁下怪石嶙峋,它下方是大片的林海。對于那位悲慘的穿越者來說,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他們也不必大費周章地去找,這哥們直接就該自己去地府報道了。
黑幽幽的山林中,奇形怪狀的樹影間,一人一鬼在高懸的明月下行走。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麽走啊?”
沈秋怡走了一會兒山路,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已經在深山老林裏逛了好半天了,扶鈴不說現在要去哪兒,卻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黑黢黢的樹林裏時不時能隐約聽見幾聲鬼哭狼嚎,沈秋怡神經質地覺得四面八方都有東西,隐藏在黑暗中注視着他們,雞皮疙瘩不由得起了一身。
又一陣凄厲的狼嚎從山上傳來,終于顧不得形象地一把拽住了扶鈴的手臂。
“我走不動了,能不能找個地方歇——”
沈秋怡扒着扶鈴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扶鈴偏頭看她,露出了一直隐于黑暗中側臉,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他長長睫毛的仿佛被鍍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夫人累了?就快到了。”
他這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的語調,卻給此刻神經緊張的沈秋怡來說提供一點的安全感。
扶鈴輕輕掙開被她抱着的手,把手滑到了她的腰間,作勢又要抱她。見狀,沈秋怡連忙一下子跳開,和他保持了一尺的距離,改口道: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不累!我沒事!我自己走!”
沈秋怡一邊回頭朝他尬笑着,一邊倒退着快步走了幾步,生怕扶鈴又膩膩歪歪地要抱她。
可是再一扭頭看着前面的路時,她眼角的餘光好像瞄到了什麽東西。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她身邊一閃而過。
沈秋怡一下子腿就僵了,機械地扭着脖子回頭。看到站在她身後卻只有一個扶鈴,她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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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找什麽?”扶鈴笑眯眯地問她。
“沒,沒什麽。”
沈秋怡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幾眼,最後還是選擇放慢了腳步跟在他身後。
“喂,快到了嗎?”又過了大約一刻鐘,他們還沒有走出這片樹林。沈秋怡覺得他們好像在原地打轉,不禁心裏疑惑。
該不會是鬼打牆了吧?
不會吧,什麽鬼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打鬼王殿下的牆?
“快了。就快了。”扶鈴目不斜視,慢慢地說道。
沈秋怡跟在他身後,看着扶鈴的背影。斑駁的樹影打在地上,很有層次感。樹影是淺色的,人影卻是深色的。
月光從側面斜斜照過來,沈秋怡的影子在草地上忽明忽暗。扶鈴腳下卻沒有影子。沈秋怡雖然知道他是鬼,但還是打了個寒噤。
她疑神疑鬼地想,剛才沒有注意,他是一直都沒有影子嗎?
“到了。”
扶鈴停下了腳步。身後的沈秋怡越過他的身子看了一眼,前面的石壁上有個半人高的洞穴,勉強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去。沈秋怡皺着眉頭往裏面看,洞裏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見裏面有什麽。洞穴的邊緣很粗糙,就像是怪物的牙齒一樣參差不齊。
“來。”
扶鈴徑直走過去,在進去前回頭向她招手。他一俯身鑽了進去,黑色的衣角瞬間就和黑暗的洞穴連成一片,看不見了。
搞什麽?沈秋怡有點猶豫了。看着那個詭異的洞穴,不知道是鑽好,還是不算好。
身忽然,後傳來一陣怪叫,沈秋怡猛地回頭。依然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看來鑽不鑽,都不怎麽好。
沈秋怡不敢一個人留在外面,看了一眼扶鈴消失的洞穴,咬咬牙走過去。
這個混蛋是故意折騰我吧?等會兒老娘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頓!
扶鈴進去之後就沒有動靜了。沈秋怡硬着頭皮朝洞口喊他:
“喂,要不我在外面等你?”
沒有回應。四周是一片死寂,連怪叫聲都消失了。
猶豫片刻,沈秋怡回頭看了一眼,咽了一下口水。身後黑色的樹影看起來分外的詭異。算了,死就死了,鑽!
她剛一只腳邁進洞裏,忽然,身後好像有一陣風呼嘯而來,夾雜着扶鈴的聲音:“別動!”
突然出現的扶鈴拉住她的手,迅速地把她往後拽,與此同時,她邁進洞裏的腳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狠狠地一拉,沈秋怡就直接摔倒了。
沈秋怡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扶鈴好像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突變,反應不及,對方立刻把她往裏面拽,力氣大的驚人,完全就是不顧死活的用蠻力。沈秋怡一個大活人,被這樣生拉硬拽,指不定會缺胳膊少腿了。
扶鈴不敢太使勁,對方卻絲毫不用顧及,瞬間就把她腰部以下全拖進洞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沈秋怡終于繃不住了,開始驚恐地大叫。
“鬼啊啊啊啊——!”
抓着她腳腕的手毫不退讓,扶鈴也只能更加用力地拉她,以防她整個人都被推進去。沈秋怡感覺到自己幾乎要被撕開了。更加難受的是,抓着她腳的那只手,指甲很尖銳,幾乎要掐進她的皮肉裏。
扶鈴一手抱着她的腰,抽出一只手,掌心托起一團藍黑色的火焰,往洞穴裏直劈而去。
火光避過沈秋怡,打進了洞內,洞裏面瞬間被照亮。沈秋怡正好驚恐地低頭看着那邊,火光一閃,她就看見了一只人形的東西抓着她的腳腕,有人的五官,比例卻極其恐怖。
“啊啊啊啊啊啊啊——!”沈秋怡吓得魂飛魄散,直接一腳踹過去。
那東西好像被火光震懾住了,沈秋怡一掙就掙開了。那東西正準備逃跑,卻被沈秋怡直接狠狠地一腳踹上了面門,臉都變形了。
“咿——”那東西怪叫一聲,捂着臉迅速後退,很快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拼盡所有的腎上腺素踢完那一腳,沈秋怡腿軟地站都站不起來。
“夫人,沒事吧?”
扶鈴把她抱了起來。沈秋怡這次沒辦法跑了,甚至也有點想讓他抱着。她現在頗有一點劫後餘生的感覺,像剛剛被騎士從惡龍手裏救下一樣,十分幼稚地對危急關頭出現的扶鈴産生了一點難言的依賴感。
“等一下!”沈秋怡以為他要去追那怪物,擔心他把自己一個人丢在這裏,連忙拽住他的手。
扶鈴沒動,閉着眼,周身被混沌的法場環繞,不知道在幹什麽。半晌,他睜開眼,瞳孔由紅色恢複成黑色。
“它跑了。”
“剛,剛才帶我進洞的……不是你?”沈秋怡之前還為自己的疑神疑鬼羞愧,沒想到自己的懷疑是真的。
“被它暗算了。”扶鈴無奈地搖頭,見沈秋怡沒有什麽大問題,抱着她站了起來。
“那東西有千年修為,有點棘手。我先送你下山去休息。”
不知道為什麽,沈秋怡相信這是真的扶鈴,但還是忍不住嘴欠,問了一句:“剛剛有個假貨假裝你,差點把我騙了。所以,你怎麽證明你是真的?”
沈秋怡感覺到他剛才拉着自己的時候是真的緊張了,莫名地有點自責。想調劑一下氣氛,逗逗他,可沒想到扶鈴卻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
這個作死的問題充分地證明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扶鈴想了想,而後靈光一閃,勾起嘴角,低頭看了一眼沈秋怡。
“好啊。”
下一秒,沈秋怡眼睜睜地看着扶鈴一俯身,一張臉越來越近,唇就覆了上來,力度不怎麽友好,帶着一點侵略感。
他的唇依舊有點涼,但是和她緊密相貼後,很快就有了溫度。頗具技巧性的吻,幾乎讓沈秋怡喘不過氣來,順從地仰着頭接受。
第幾次了?沈秋怡無奈地想。
在她嘴唇開始麻木的時候,扶鈴放開了。他一挑眉:“這樣可以嗎?”
“喂,這算什麽證明啊!?”沈秋怡惱羞成怒。
“一般的鬼,沒這麽我好的吻技。”扶鈴臭不要臉地說。
“滾哪!”
下山的路依然很遠。被占了便宜後,沈秋怡大爺心安理得地要向他讨回來,被人抱着還不夠,還要時不時支使扶鈴快點走。
她打了個哈欠。“你不是會‘咻’的一下閃現嗎?現在為什麽要走路?”
“現在不行。陽氣會侵蝕魂魄,我在人間必須化成人身。”
人身?
沈秋怡沒感覺出他有什麽變化,除了體溫稍稍高了一點。一低頭,沈秋怡竟然發現他真的有影子。
“維持人身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而且在人間很多術法都施展不開。我現在不比在冥界,夫人也要自己小心一些。”
“知道了。”沈秋怡又打了個哈欠。頭一歪,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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