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金陵

29   029 金陵

◎氣派！不愧是六朝古都。◎

康師傅的這個口谕一下, 所有人立刻就都明白過來了。

好家夥，太子殿下這回是真得被萬歲爺給厭棄了啊。

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被當場“關”起來, 不準他陪同左右伴駕出巡了, 這也太過于不留情面了罷？

再加上之前索額圖和明珠被罷官等事兒,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回風向是真的變了。

太子可能真的要倒牌子了。

其實這個事兒，之前也并不是無跡可尋，只是那個時候一直都是隐藏在水面兒以下的波濤暗湧，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都是心照不宣, 畢竟争儲問題事關國本，說破了就不禮貌了。

不說大臣們裏頭沒有一個敢提的，便就是康師傅自己就算再生氣也沒有明确表示過這個意思——開什麽玩笑，那可是太子之位, 豈能随便動的？

哪怕只是表現出來有那麽一點兒動搖，都不行。

所以, 大家都是一邊兒較勁相互傾軋一邊兒維持着表面的和平的。

包括康師傅在內，也只是在大阿哥和太子兩派人馬争鬥得最厲害的時候出手懲戒一下。用的還都是處置兩邊兒派系裏頭邊緣、最多是核心人物的方式，敲打為主、懲戒為輔, 根本就沒有用過什麽激烈的方式。

特別是對太子, 因為愛子濾鏡的關系，康師傅甚至連訓斥都很少訓斥, 最多是把索額圖等人處置一下就算完事兒。

誰能夠想到，他這會子倒是一步到位，直接掀桌了。

看他那個樣子, 說不定哪天一個不高興就真的要廢了太子了。

而萬一太子要是真倒牌子了, 不知道哪位阿哥又可以上位呢——這個問題瞬間就成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大家多想, 誰不想成為下任新皇帝的心腹之臣啊？錦上添花哪裏有從龍之功更能撈到好處呢？站隊站的早肯定是大大的加分項的，畢竟這也算是個新的機會不是。

以前太子雖然跟萬歲爺也有些龃龉，但是沒有一次像這次這麽激烈——主要是太子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天啊，觊觎母妃這可是不倫、忤逆，四舍五入就是要“弑逆”啊。

其實吧，要不是聽見莫郁內心的吐槽，最開始伴駕的好多八旗大員們也太沒反應過來這事兒的嚴重性。

畢竟這事兒擱原來在草原部落時期其實也不算特別出格兒——新的首領是可以繼承舊的首領的老婆們的，這稱之為“收繼婚”。

在草原部落時代，兒子娶了小媽、弟弟娶了嫂子這都是很常見的。

雖然說在中原、特別是江南地區看來，這種事兒簡直是匪夷所思、有悖人倫，但其實這“收繼婚”的傳統一直都在草原上流行。

追根溯源的話，這個傳統從遠古時代開始已經持續了千百年了，在生産力低下、生活環境惡劣的地方，是很有市場的——在那裏婦女兒童都是稀缺資源，都需要被好好保護。

而一個家庭裏頭要是死了一個頂梁柱，只剩下婦女兒童的話也真的會面臨活不下去的窘迫，所以孀居的寡婦們為了生存也就只能無奈改嫁。

這個傳統實在是持續了太久的時間，就算到了入關，生活條件和居住環境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之後，也并沒有完全終止。

雖然據說從皇太極開始就已經接受了中原儒家的文化，開始在國內全面推行禁止收繼婚的政策，但效果其實并不怎麽好。

經過三代帝王的努力，直到康師傅這代才初見成效。

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動了這個心思——不說跟主流價值觀不符吧，就說真的要“文藝複興”，那也得等萬歲爺薨了呀……

你說他不是，他沒有？

那為啥人林家的“小神仙”透露的“天機”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這事兒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大部分的吃瓜群衆基本上都是這麽一個想法，所以居然對太子的這個下場并不意外，反倒是開始熱烈競猜起下個被八的是誰了……

畢竟，聽林家那位小公子的意思，萬歲爺的後宮八卦還挺多的。

實在不行，八一八阿哥們的也可以啊。

跟普通吃瓜群衆不一樣的是，四阿哥一邊兒好奇莫郁說的這個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另一邊兒心中卻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在林家小公子“心”中，他這個“四大爺”的瓜其實也挺大的——是的，大約是聽得多了，現在大家都已經很自然地接受了林家小公子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稱謂或者用語。

比如，他喜歡稱呼萬歲爺為“康師傅”，自己這個四阿哥呢，就稱為“四大爺”……

雖然說他的年紀的确做這孩子的爹都綽綽有餘，但是好歹也是個皇家宗室，又是被皇阿瑪親封的貝勒，叫“大爺”多少還是有點兒不夠莊重了。

不過比起這些細節，果然還是這孩子爆的料更讓四阿哥在意甚至時刻感到驚恐了。

這事兒說起來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兒，當初剛跟這位林家小公子見面，四阿哥就收到了一個驚天大瓜——這林家小公子居然說皇阿瑪将來會廢了太子，然後傳位給他這個一直低調透明的老四……

雖然也算是好事兒，但是這消息一上來就這麽勁爆，真的有點兒讓人扛不住啊。

特別是在這種局勢不夠明朗的時候，更是讓他提前陷入了危機之中，四處樹敵、非常地被動。

但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這是“天意”也好，玩笑也罷，他對此根本就無能為力、阻止不了啊。

四阿哥現在只慶幸林家這孩子光顧着爆太子的料了，沒有再提什麽“明君預備役”“幹掉其他兄弟登基”這種話了。

如果讓他皇阿瑪知道最後登基的那個是他，也不知道皇阿瑪會有什麽反應。

雖然這事兒，并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人能夠控制的，但是能夠晚點兒暴露也是好的。

不知道以後每次見面都陪着這孩子好好玩兒一玩兒，照顧得細致些、再多送些禮物管用不管用……

四阿哥陷入了如何跟莫郁相處比較好的哲學課題之中無法自拔，與此同時，他那忠實的小兄弟十三阿哥胤祥卻十分開心。

還是發自內心的那種開心。

因着這位十三阿哥年紀還小，今年才剛剛過完十六周歲的生日。這擱在現代那還是個高中生，正是愛玩兒的時候，除去那些勁爆的瓜不說，十三阿哥倒是這三個伴駕南巡的阿哥裏頭最關注莫郁能心聲外放這個事兒本身的。

天吶！這孩子神了！

居然真的能夠“腹語傳聲”，還說得都是大家不知道的秘事耶——簡直泰褲辣有沒有？！

起先十三阿哥當然是跟四阿哥、康師傅等人一樣，對莫郁能夠心聲外放這個事兒半信不信的。

但是等到身臨其境感受到了之後，他就秒變莫郁的“小迷弟”了……哦不對，算肉身年齡的話，他還是比莫郁大不少的，應該算是“大迷哥”，總之，跟粉絲見到偶像的感覺差不多了。

後來莫郁才知道，可能在十三阿哥眼中，他跟四阿哥家裏那些可愛的小寵物也差不太多。

只是沒有人預料的到，十三阿哥後來也險些被當成寵物圈禁十多年，等他四哥繼位之後才放出來……

動手的還是他最親愛的皇阿瑪康師傅。

這事兒也算是千古謎題之一了。

畢竟在那之前，康師傅疼愛這位十三爺到了讓所有人都嫉妒的程度——從他十二三歲的時候開始，一直到二十三歲第一次廢太子的時候為止，康師傅只要是出巡，不管去哪裏都會帶着十三阿哥。

除了他年紀小容易被疼愛之外，他本身的優秀也是有目共睹的。

康師傅就喜歡優秀的兒子。

越優秀越好。

不過有一點，越喜歡越容易苛求，而且翻起臉來還比翻書還快。

現在還喜歡的不要不要的，等五年後第一次廢太子的時候就直接把人給圈禁了——聽說是因為老爺子覺得十三阿哥包庇廢太子胤礽。

還有八卦說十三阿哥的确包庇了廢太子。

不過他倒不全是為了廢太子，主要是為了要把他親愛的四哥給撈出來——這就涉及到那段著名的狗血八卦了。

太子跟康師傅一名妃嫔有染，但不巧被康師傅給發現了。

老爺子礙于父子情面沒有當場拆穿太子，只是氣憤又沉默着離開，甚至之後也沒有怎麽處罰太子，很明顯就是在偏心太子了。

不過太子只有一個，就算是被偏愛、跟別人不同些，也不算什麽——誰不知道康師傅最愛的兒子就是太子了，一個女人而已，哪裏有太子重要啊。

但那位妃嫔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聽說當場就“被去世”了。

只是後來又聽說這“被去世”是假的，這女子是“假死”，其實是被四阿哥悄悄給救下來了。

這倒也不是說四阿哥是個聖父人設，見不得死人，而是他當時估計是想要把這個事兒當成一個對付太子的底牌來着——有康師傅在旁邊兒煽風點火“神助攻”，還真沒有哪個稍微能幹些的阿哥不想當皇帝。

至少那幾位歷史上有過蓋章定論的是肯定想的。

四阿哥就是其中的一個，而且是最後獲勝的那個。

所以說，真不愧是康師傅，這有意無意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真是棒棒的。

原來大家都還在暗地裏搞點兒小動作。

等到康師傅一廢了太子之後，大家也就不裝了。

都攤牌啦。

每個人都在康師傅面前拼命表現，就盼着自己成為新的太子。

萬萬沒想到，才過了半年，剛被廢了的太子又被複立了——有什麽能夠證明太子才是康師傅最愛的兒子？

這就是啊。

他真的，他超愛……

這種情況下，那個底牌也就沒用了，四阿哥府上的謀士們就直接弄死了她……至于是不是四阿哥吩咐的，這又有什麽關系，反正都是他的人做的，認真你就輸了。

這個時候，四阿哥其實還沒做好決定，加上還想着額稍微再隐藏點兒實力，所以行事風格也都是偏向這種比較含蓄的。

等再到了後來，太子沒過兩年又被廢掉，四阿哥這才下定了決心——兩次被廢的太子再複立的可能性基本上是沒有了，那不如推開他自己上？

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康師傅和他的數字軍團們的愛恨情仇、相愛相殺實在是太過複雜，随便扒拉一下，那都可以拍成一部電視劇。

真是佩服他們這麽能折騰啊，都不累的嗎？

真·鹹魚打工人莫郁表示完全無法理解，但感覺很厲害的亞子……

而他之所以有時間這麽胡思亂想，是因為他又被抓着“伴駕”了。

康師傅金口玉言要他伴駕，哪怕他只是個三歲半的寶寶，也得收拾收拾把自己打包送上船。

現在他就一邊兒在寬闊平穩的禦舟上繼續胡思亂想，一邊兒應付着十三阿哥的十萬個為什麽……

是的，十三阿哥現在跟他感情超好，就像是親哥哥那樣，沒事兒就來他身邊兒粘着不走，嘻嘻哈哈、叽叽咕咕，實在是非常熱情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吵鬧。

莫郁也是真的很好奇，這十三阿哥人長得好看又謙遜有禮，說話做事還有趣又好玩兒，基本上是個碳基生物都會喜歡他。

至少不會讨厭他。

但就是這麽一個超級難得的極品人物最後卻竟然落得那麽慘的一個下場。

【哎，康師傅的眼神兒好像不怎麽好。這麽好的十三，您老怎麽會那麽絕情，說厭棄就厭棄了，委實可惜了。】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康師傅正坐在寬闊精美的禦舟上跟幾個伴駕的官員們談心。

這話一出，倒是讓老爺子吃驚了一下，一邊兒看了一眼莫郁的身體狀況，一邊兒想着莫郁這話裏頭的深意。

說他要對十三厭棄，這怎麽可能呢？自己現在這麽喜歡十三，肯定不可能忽然不喜歡的。

十三他年紀還小，又不是太子，素來都乖得很，肯定不會随便發瘋的。

說起來，自己讓太子“病”，這還真的病上了，伺候他出巡是暫時不可以，但是連給他問個安都不肯，這是在跟自己較勁了？

就是說，這兒子不能要了。

想到太子，康師傅越想越生氣，中間還夾雜着些難過，但是他肯定也不會随便就先服軟就是了。

于是在康師傅這麽思來想去的中間，他到底還是因着有些心不在焉，錯過了莫郁心聲裏頭十分重要的消息，讓他後來無語之極。

雖然當場反應過來好像漏了什麽，他也沒有時間多問了。

因為金陵城終于還是到了。

康師傅還沒下船，甄應嘉就率先下船跪拜迎接了——不得不說他專門從船上下去再轉過身來下跪的動作還是很尴尬難評的。

但是康師傅不介意甚至還覺得很好笑，那就沒有啥問題了——老爺子想要偏心誰就偏心誰，這些事兒都跟莫郁沒有啥關系。

畢竟他只是個三歲半的孩子，啥也幹不了，只能吐吐槽、吃吃瓜這樣子。

好在算算日子，老爺子也快要結束南巡之旅了，看在他給的實在太多的份兒上，那就勉強再忍幾天好啦。

莫郁一向十分想得開，也對自己這趟公費旅游之旅很是享受。

被奶娘抱在懷裏跟在衆人身後準備從禦舟上下來的時候，莫郁暫時抛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興致勃勃地擡頭看了一眼金陵城——那還真是一眼望不到頭呀，實在是繁華之極，不愧是六朝古都。

哪怕只是個小小的渡口，都裝修得十分簡單大方，讓人一看就感覺十分高級。

禦舟停穩了之後，康師傅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其餘陪同伴駕的人緣也緊跟其後。莫郁的奶娘也十分盡職盡責地抱了莫郁下船，剛一下船，看着城裏那些車水馬龍的景象，莫郁就忍不住再次驚嘆起來：

“好厲害* ，好宏偉，好壯觀，氣派！不愧是六朝古都。”

可惜他滿腔的好心情在看到岸邊站着的迎駕隊伍的時候瞬間就消散殆盡。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甄家老太太居然已經帶着阖家的女眷、男眷們站在了碼頭邊，全部都是按品大妝，帶着堪稱樣板化的微笑，很明顯是來接駕的。

只是，在看見伴駕隊伍裏的林家幾人的時候，表情忽然一滞，目光中流露出了幾絲陰狠，雖然很快就隐去了，但一看就知道她此番着實有些“來者不善”。

【作者有話說】

小修細節，不影響主體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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