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出醜
第008章 出醜
“侯爺總說姐姐懂規矩,原是這樣的懂法,在外赴宴不伺候婆母,反倒私自尋了娘家人。”
一轉身,沈南迦便對上了那張妝容濃豔的臉。
她蹙了蹙眉,有些頭疼,不想惹麻煩卻總有麻煩來招惹自己。
“你在同我講話?姐姐?我是家中獨女,可沒你這麽個妹妹。”
沈南迦揚眉,笑的體面,沒什麽波瀾的語調落在蔣依媛的耳中無限加重了傲慢。
原本是來故意挖苦人的,反倒是被嘲諷。
蔣依媛的臉僵了一瞬,但好在她會隐忍,不至于立刻發作。只是讓她不得其解的是,今日的沈南迦為何如此硬氣。
她也只在當初剛入門的時候受過幾回沈南迦的氣,後來仗着身後有謝老夫人撐腰,又得侯爺喜愛,即使是沈南迦再不願,那杯敬茶也是喝了。
雖說侯爺念在那個孩子的份上罰了她,但也沒真的重罰,難不成沈南迦真就以此覺得自己在侯爺心中有了分量,恃寵而驕起來了?
“是妾身不懂規矩,說錯話了,還望夫人見諒。”蔣依媛柔聲認錯,俯身行了禮。
妾對妻是要行跪拜禮的,再不濟也要是萬福禮,她這歪着身子學的怪模怪樣的禮數實在讓人可笑,雲棧趁機譏諷,“蔣娘子是該好好學學規矩了,連禮都行錯了。”
蔣依媛在侯府中有侯爺和謝老夫人嬌慣,向來對沈南迦沒什麽規矩。
雲棧聲音大,周圍已經有人在向他們這邊注意。
“妾身是對這些規矩生疏,不過還請夫人告知,是妾身的錯大,還是夫人不侍婆母的錯大。”蔣依媛咬着唇道,不認為自己行錯禮是什麽大事。
沈南迦本無意與她糾纏,不曾想被雲棧這麽一激,蔣依媛反倒是不肯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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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在我兲盛朝的律法中妾是奴,就算是我有錯,什麽時候輪到奴來管主子的事了?”
蔣依媛的臉色頓時間青紅交加起來,平日裏都是她明裏暗裏的譏諷沈南迦,如今募地反了過來,論誰都有些接受不了。
雖說沈南迦也曾拿嫡庶的身份壓過自己,可像今日這般氣勢逼人,清冷的眸中帶着威嚴的還是頭一回。
蔣依媛還想再反駁,卻被沈南迦一眼瞪了回去。
那一眼包含的情緒複雜,除了厭惡之外是撲面而來的恨意和殺意,看的她渾身發寒,霎時僵在了原地。
沈南迦恨她,不僅僅是因為這麽多年的欺辱,也是為那個還未面世的孩子,更是為上一世,她偷換了自己的家書,導致前線的情報沒有傳出去,數萬大軍戰死沙場。
想起這些,她便無數次想要手刃蔣依媛。
“夫人!”蔣依媛回過神來,後怕着拉住了沈南迦的手臂。
沈南迦擡手掙脫,可眼前的人卻順勢向後倒去,瞬息間,她還看到蔣依媛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
摔得動靜不小,原本沒多少人駐足的地方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蔣依媛怯生生的捂着臉,哭的梨花帶雨,“夫人,都是妾身的錯,都怪妾身穿紅駁了您的面子,可是這身衣服是侯爺親自挑選的,妾身不敢不從啊。”
她塌腰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臉,發絲淩亂的垂下來幾縷,幾句話就讓自己成了弱勢,楚楚可憐的模樣,好生引人心生憐愛。
“謠傳這平津侯夫人善妒,果真不假,就為這麽件事兒便當衆打罵啊。”
周圍看熱鬧的人已經紛紛議論起來。
“妾室穿紅這還不算大事?”
“可你沒聽那妾室說嗎,是平津侯選的,侯夫人這可是當衆打他家侯爺的臉啊。”
“……”
“分明是她……”
眼看衆人都責怪起了沈南迦,雲棧着急了,想要辯解卻被攔下。
沈南迦面無表情的盯着傷心啜泣的蔣依媛,心裏生笑,看來還是她學藝不精了,可得好好學學這招術的精髓。
“都說這寧國公家獨女桀骜不馴,我看就是太過驕縱,入了夫家竟是連一個小妾都管不住。”
說話的人是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看着有些年歲,擠在人堆兒裏說着風涼話。
“若是我娶了這樣的妻子,定是要休了她,好好讓人唾棄。”
沈南迦冷眼看過去,那男人衣着不凡,應該是王室宗親,身邊還站着一位同樣身着華服的妙齡女子,容貌不凡,臉上卻始終挂着愁雲。
“夫人,奴曉得夫人是記恨奴霸占了侯爺的寵愛,您生氣,打奴罵奴都行,奴見您和沈夫人相談了許久,可老夫人也找了您許久,您就跟奴回去吧。”蔣依媛見縫插針繼續說道。
沈南迦始終沉默不語,任由她跪着,也不理會旁人議論,她倒是要看看蔣依媛還能說出些什麽來。
“出什麽事了?”
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竟是把謝祈昀都招了來。
一見到謝祈昀,蔣依媛頓時有了底氣,哭的愈發可憐。
“侯爺,都是奴的錯,奴不該穿紅蓋了夫人的風頭,都是奴的錯。”
謝祈昀的臉色有些難看,趕忙先把蔣依媛從地上扶起來。
“這衣裳是我讓她穿的,就為這麽個事你便要罰她?”謝祈昀遷怒于沈南迦,但礙于面子,斥責并不大聲。
沈南迦輕笑,“我罰她什麽了?大家都看到了,是她自己一直跪在這裏的。”
跟着謝祈昀一起過來的還有其他人,還有幾個命婦曾在長青殿見過長公主和沈南迦相談。
“蓋風頭?你可知侯夫人身上穿的是什麽嗎?那可是宮裏的鳶鳥十四繡,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蓋過這風頭。”
有人應和,“就是,你家侯爺寵愛才相與你穿緋紅,真當着你自己是個什麽貨色了。”
蔣依媛不懂什麽是鳶鳥十四繡,但一聽到是宮裏的衣裳,立馬青了臉。
眼見事情不對,她立刻故意對着謝祈昀露出有些紅腫的半邊臉,“侯爺不必替奴辯駁,奴做錯了事情,夫人要打要罵都是應該的。”
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又看熱鬧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這次打的是小妾的臉,下次就要打丈夫的臉了吧。”
謝祈昀的臉色愈發陰沉,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為別的什麽。
“也未必是侯夫人動手吧。”一道清涼溫雅的聲音穿過層層人群而至。
聲音的主人步入視野,一襲天青色龍紋錦袍,那人身量清瘦纖長,頭戴珠冠,青絲垂直,已是暖春,卻身披羊絨大氅,身旁跟着個侍衛,來到了沈南迦的面前。
事态頻頻失控,蔣依媛有些急了,倚在謝祈昀懷裏慌不擇口,“你胡說,這麽多人都看見了,分明是我挨了打。”
“放肆!”男人身邊的侍衛低聲呵道。
蔣依媛吓了一激靈往謝祈昀懷裏縮,卻被他一手丢開。
“都是些瑣碎的家事,驚擾了王爺,臣有罪。”
來者正是永祎王。
梁懷夕擺擺手,“談不上什麽驚擾,只是來的湊巧,方才在湖邊站的久,正好目睹了夫人與娘子的沖撞。”
“本王看二人似是争執了些什麽,娘子拉住了侯夫人的手臂,許是地面濕滑不小心摔了過去,想必臉頰也是不小心磕到了哪裏,之後便如衆人見到的一般,娘子跪地哭泣,要求侯夫人諒解什麽的。”
“對吧,侯夫人。”
梁懷夕對上一旁沈南迦的雙眼,那雙明眸此時正泛起些晶瑩,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是梁懷夕,是永祎王,是世人口中的病秧子王爺,卻也是上一世唯一相信沈南迦的人。
上一世,沈南迦甚至都未曾見過他,可卻在她死後靈魂飄散人間的那段時間中,看到了梁懷夕不顧一切劫獄救她。
在獄中懷抱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悲痛欲絕。
他葬她入了棺,替她鳴了冤,下了獄,受了一樣的刑罰,代她站上了沙場,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北疆。
對于沈南迦來說,她與梁懷夕形同陌路,卻也是這樣一個人,是在她遭千萬人唾棄慘死之後,唯一一個記挂她的人。
永祎王的話一出,周遭的質疑聲便小了,畢竟這位王爺常年抱病,甚少外出,不會無緣無故去袒護一個小小的侯爵夫人。
相比之下,蓄意謀劃的争寵才是他們更願意相信的。
“侯爺……”蔣依媛抱着謝祈昀的胳膊,一雙淚眼委屈的凝望着,只求謝祈昀能相信自己。
此時沈南迦已經從見到梁懷夕的那番驚喜中清醒過來,湊前一步在謝祈昀耳邊耳語道。
“即使我心有不甘,那也是關起門來侯府之內的事情,可她卻非要這麽多人面前百般糾纏,丢的可就不只是我的面子了 。如今她再多說一句,便是多丢一分侯爺的臉,侯爺可思量明白的好。”
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若是謝祈昀還不明白,那她也不介意徹底把臉面撕破了。
謝祈昀收了愠色,扯下了緊摟着自己手臂的那雙手,“盛子,送蔣娘子回去。”
蔣依媛顯然也沒想到沈南迦只是簡單的耳語了幾句便動搖了謝祈昀的心思。
“侯爺,你不能聽她……”
謝祈昀沒讓她把話說完,厲聲呵止,“回去,回侯府去,若是再多說一句,就別想我再去仙香閣。”
蔣依媛頭一回見這樣的謝祈昀,害怕之外還有些痛心,但為了以後,還是聽了話。
“既然解決了這場烏龍,那本王便告辭了。”梁懷夕溫聲道,離開前眼神落在某個人身上,小心翼翼,轉瞬即逝。
“多謝王爺。”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沈南迦也帶着雲棧準備離開了,耽誤這麽長時間,謝老夫人那邊肯定是還有一場麻煩在等着了。
“南迦,”謝祈昀跟上來,聲音柔和了幾分,“辛苦你了。”
“我有什麽好辛苦的,辛苦的* 是侯爺,回去還要聽她好生哭一場呢。”
謝祈昀眼裏露出些煩躁,“我不該帶她來的。”
沈南迦心中冷笑,該不該的反正來都來了,鬧也鬧了,就算你不帶她,你母親也會帶她來的。
“侯爺方才是從何處趕過來的?”她及時轉了話題。
“西園,幾位同僚相約辦了詩會。一聽小厮來報,我便趕了過來。”
“那侯爺快點回去吧,我也要去母親那邊伺候了。”
謝祈昀望着沈南迦,心中升起了些有如此妻子的驕傲感,這種感覺長久消弭,如今重現,倒是覺得分外珍貴。
他沖着沈南迦笑了笑,天生深情的眉眼脈脈含情,“好,有榛子糕做彩頭,我贏回來給你。”
沈南迦有些晃神,如此場景,興許在她與謝祈昀剛成婚的時候也曾有過,太久了,有些記不清了。
梁懷夕又在湖邊停下了腳步,看着滿池湖水和一兩只游過的鴨子定定出神。
“王爺,湖邊風冷,您小心身子。”身旁伺候的侍衛操心的叮囑。
似乎是應了他的話,梁懷夕悶聲咳嗽了兩聲,本來就淺淡的唇色更是沒了血色。
“我又不是紙片,還能吹散了?”
久病纏身,他總有些叛逆的想法。
侍衛春忱上前将梁懷夕的大氅裹得緊了些,頗有些老媽子的口氣,“春寒料峭王爺不懂?太醫都說了要您等到晚春暖了再出門,您非是不聽,禦花園的春色年年都有,也不知道您到底是急着什麽非要今日出來。”
梁懷夕挑挑眉,眼神亂瞟,還是妥協了,“好了好了,知道了,回去吧。”
再不回去,他怕是要被唠叨死。
“王爺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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