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威脅

第075章 威脅

“陛下, 當年虛宗帝開朝建國,皆因寧國公骁勇善戰,用兵統軍如神, 這才特許了他獨掌一軍的特權, 還給此軍賜名‘兲盛沈家軍’,更是有得見兲盛沈旗便知安定的美名。”

“亂世之下,有此能安定一方的軍隊是好事, 可在先帝即位之時, 戰亂已少, 無需太多的地方軍便統一了軍權,只因這沈家軍個個精良, 與其他兵卒不同才一拖再拖沒有歸入禁軍。”

張太傅躬身進谏。

“如今,沈家軍中出了叛徒, 理當借此機會重整軍權。”

他頭發花白,腰背有些佝偻,與沈自炡一同是三朝元□□事多年,卻總是一副刻板的模樣。

一旁的武官上前道:“陛下, 如今寒部虎視眈眈,北疆的數座城池還尚未收回,軍中唯有沈家軍常年在北疆作戰,最是熟悉寒部。”

兲盛朝的軍事并不強悍, 甚至是一朝比一朝落敗,如今也就只有沈家軍是最為強勁的。

文官向來看不起武官,自是不清楚這軍政的薄弱,可這些在場的武官一個個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沒有沈家軍,別說是從寒部手裏奪回城池, 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場外敵侵襲,他們都抵擋不住。

梁懷琛高坐在那張龍椅上,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甩着腰間的玉佩。

自打事發以來,他每日收到參寧國公的折子堆了一摞又一摞,其中為首的就要數張典儀張太傅參的最勤。

文官列數種種罪名,武官難得齊齊現身請辭,既然誰都不滿意,他就索性讓這些人日日來這朝堂之上吵個夠。

“此言差矣,正是因為寒部随時都會進犯,才要抓緊時機整頓軍權。”張典儀依舊固執己見。

他的話很快又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駁,顧丞相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沈将軍身殘,寧國公與沈小将軍如今又都在革職期間,重整軍權後是要誰來統率一衆将士?”

此話一出,張典儀的語氣更是激進,“我兲盛難道就只他沈家幾人是武将?諸位将軍竟是掌不到任何兵權?”

他甩了甩袖袍,指着在座諸位武将,卻不見一人敢與他對視。

武官位卑言輕,大多還都是家中蔭封的官位,面對這樣大的重權,還真的是無人敢接。

“放縱讓他沈家一人獨大,今日生出叛徒,來日豈不是要踩到皇權頭上了?”

“陛下,寧國公為國效力這麽多年,如今卻是做出讓家中女眷上戰場的事情,未免将戰事看的太過兒戲,恐怕是早已年邁,擔當不了重任。”

從角落裏傳出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循聲看去,只見是曾老太師扯着嘴角,語意極具諷刺。

顧丞相沉聲道:“沈家世代為将,即使寧國公年邁也有其子接替。”

張典儀擺擺手,“若是沈将軍身軀未殘,自是新任督軍的不二人選,可如今他已經成了廢人,沈小将軍雖武藝高強,但向來散漫不羁,擔不得大任。”

将帥之才不常有,與兲盛而言更是難得。

眼看着顧丞相撩起袖子就要跟他吵起來,殿外的侍衛恰巧來報。

“陛下,永祎王求見。”

梁懷琛這才從迷糊的打盹中清醒過來,帶着幾分訝異和不滿地打了個哈欠,揚了揚下巴示意要他進殿。

梁懷夕并沒有因為他們的争吵停留,一襲紫袍官服,顯得身形更加挺拔修長,他在禦前跪地,雙手呈上奏章。

“臣奉旨征收北疆田畝歸來,詳情皆已寫于奏折之上,請陛下過目。”

高臺之上的人對他說的并不感興趣,只是讓太監把東西接過,便讓人起了身。

他挑着眉,仔細地打量着梁懷夕,眼中憂喜摻半,“你回來的正好,朕有一事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你作為巡軍使在北疆一戰中,可有察覺到沈家軍有反叛之心?”

梁懷夕厲聲道:“沈家軍以守衛兲盛領土為信條。”

群臣中響起竊竊私語。

“這有什麽好說的,這不該是職責所在。”

“守衛兲盛領土不假,就是不知道這江山姓什麽。”

梁懷夕朝着聲音傳出的地方瞧了一眼,眼中帶着如寒冰般冰冷的殺意。

這裏的所有人,居廟堂之遠,不體貼民情也就罷了,竟是還要疑心那些戰死沙場的枯骨,真是可笑。

梁懷琛繼續追問:“當時率軍之人是誰?”

“沈小将軍。”

“可在軍中見過寧國公之女?”

“臣體弱,即使在軍中,大半時間也幾乎都在帳中休養,只聽聞一位副将英勇過人。”

梁懷夕對答如流,沈南迦的身份已然暴露,他也沒必要再刻意隐藏些什麽。

“這位副将正是國公之女,她代父出征,乃是欺君。”梁懷琛拖長了尾調,有意加重最後幾個字的語調。

他的雙眼始終盯在梁懷夕身上,眼神陰鸷,嘴角揚着期待某種愉悅的笑容。

可他期之事待終究還是落空了,因為他只得到了梁懷夕冷冷的一聲。

“欺君之罪,當斬首。”

那可是沈南迦,他竟然這般舍得殺她?

梁懷琛眯了眯眼,難以置信他的反應,眼底劃過幾分警惕。

殿中的氣氛瞬間寒冷了許多,不僅因着龍椅上的那位面色不善,還有來自高臺之下的那位周身的寒意,無人再敢多說一句。

隐隐察覺到梁懷夕一直收斂着的鋒芒暗暗緊逼自己,梁懷琛的臉色愈發陰鸷,良久,他才開口,扯出個意義不明的笑容,擺擺手打發了梁懷夕,“奔波多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短短兩日,沈南迦在牢獄之中的待遇便迎來了兩極反轉,不僅吃食變成了殘羹冷炙,還用上了那些熟悉的刑罰。

“沈姑娘,在北疆,你兄長可有與寒部勾結?”

木架上綁着刑犯,天青色的素杉上斑駁布上了血污。

沈南迦垂着頭,剛受過鞭刑的身體虛弱無力,唇色蒼白額角細細密密地挂着汗珠,但她回答的聲音仍舊堅定。

“沒有。”

“姑娘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非得要咱家親自動手才肯說實話?”

問話的是宮中有名的刑罰太監,各種各樣的刑具在他的手中用起來,如魚得水般靈活。

前世沈南迦也正是在他的手下被折磨,茍延殘喘着。

“試問這回答,是聖上想要的嗎?”她吞了口血沫,勾唇冷笑。

掌刑太監在桌案上挑了一截短鞭,鞭身上遍布小指般粗細的倒刺。

他輕飄飄道:“陛下日理萬機,現已将此案全權交由戶部尚書審問查詢。”

戶部尚書。

沈南迦快速在記憶中尋找了一下此人,戶部尚書林墩,為人老實,無論做什麽都保持中立,從前倒是從未接觸過,可越是這樣的人才越是看不明白。

“叛敵另有其人,為何你們偏要想方設法讓我承認是我父兄呢?難不成是戶部尚書心虛,着急着做些什麽?”

眼看着掌刑公公變了臉色,沈南迦心中也有了确定的把握。

“沈姑娘真不愧是國公之女,很有寧國公的風骨,都這麽長的時日了,竟是一點都不怕這地方。”他岔開了話題,手中握着短鞭的手柄摩挲,嘴角扯出一抹陰狠。

“既然姑娘不想認,那咱家便好好幫姑娘回憶回憶吧。”

“啊!!!”

熱鬧的斂春閣,燈火璀璨,人聲鼎沸,衆人都在歡呼着新的行首做驚鴻一舞,唯有一個不起眼角落的廂房中格外的安靜。

“那個沈家之女,似乎是死了,聖上賜了毒酒。”一黑衣勁裝的男子颔首站在屏風前。

在他身旁的人,披着一件雪白色的狐裘,身份金貴,正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真是可惜了,沒能在她死前得了她的證詞。不過沒關系,我們正好能借着她的死徹底了結了沈家。”

屏風後傳來悉悉索索幾聲響動,二人同時轉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着裝金貴的男人長相年輕,很好的掩藏了眼中的城府,他笑容不減,挑了挑眉,“怎麽樣啊,侯爺,該聽的你都聽到了,要不要幫我們呢?”

那聲響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而屏風後正五花大綁着一個男人,他相貌清新秀麗,眼角帶着的微紅看上去格外可憐。

聽到沈南迦的死訊,謝祈昀難以置信,恍然地睜着那雙猩紅的雙眼,喃喃道:“南迦,南迦死了?”

他也是才得知沈南迦代父出征的事情,她沒死在戰場上,竟然是死在了牢獄之中。

原本他還在生氣她這般我行我素的德行,索性已然和離,否則他指不定要背上什麽樣的話柄。

可知曉她的死訊後,卻是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剝離出去了,連着筋帶着肉,雖是壞死的舊痂,但也帶着血淋淋的疼。

見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男人笑意越甚,帶着七分譏笑,“哦,忘了,她是你曾經的妻子。得知她的死訊,應該給你傷心難過的機會。”

“還好你與她已經和離了,要不然這可是要牽連你的。”

謝祈昀怒目圓瞪,沖着面前人怒吼,“林墩,是你們害死她的,我不會助纣為虐對付沈家的。”

他今日本是來談生意的,卻不想半路被人扣下,竟然還得知了沈南迦的死訊。

她與他多年夫妻一場,就算是再畜牲,他也斷斷不會傷害她的家裏人。

“哦?是嗎?”男人冷笑,泡了一盞新茶,“侯爺啊,世人不是皆傳你與她無甚情誼嗎?怎的?如今的深情給誰看啊?”

眼神流轉之間,他已經示意了勁裝男子将人老老實實按在地上,一把鋒利的匕首沿着謝祈昀的皮膚四處游走,最後在手指處停下來,比劃着怎樣完整将那骨節分明的玉骨割的完整。

“你可要想好,若是答應了,求娶長公主的路途将會一切順利,若是不答應,我可就不能保證明日旁人會在哪個角落中發現你的屍體了。”

謝祈昀惜命,更惜他平津侯的面子。

他紅着眼眶,湧出幾滴淚來,最終還是不甘心地回答了。

“我,我答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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