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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情勢變化不過瞬息之間。

裴邵那一臂力道十足,聞嘉煜被甩出老遠,胸脯重重砸在地上,當即噴出一口血。在場衛嶙反應最快,迅速帶人趕來,将其摁住活捉。

場面混亂中張吉摔了跟鬥,爬起來時打鬥已然結束了,他還沒搞清狀況,只來得及扶着帽沿說:“快、快護駕!”

禦帳內外的禁衛已從四周将此處包抄起來,本來就人多,此刻更是烏泱泱的滿是人頭。程慕寧身前擋着兩個禁衛,透過這兩人之間的縫隙,程慕寧看到程峥還端坐在上首,只是身體僵硬,仿佛三魂丢了七魄。

裴邵上前拔出鋼刀,将其收入鞘中。他面上神色如常,對自己先救公主後才冒險救駕的舉動似乎沒有半分後怕愧悔,只朝程峥微拱了拱手,一副等他指令的意思。

然而程峥只是仰首木着張臉看他。

裴邵眉峰微動,無動于衷,只提醒道:“聖上。”

下首官吏按耐不住,七嘴八舌地說:

“這是怎麽回事?”

“我沒看走眼的話,聞子陵方才是要刺殺天子?”

“他不是禦前紅人嗎?這究竟……”

“蔣大人、蔣大人可還好?”

蔣則鳴見血早就暈過去了,見程峥沒有開口,程慕寧用指背撥開面前的禁衛,露出臉說:“先派人把蔣大人送回營帳,請太醫好生照料。聞嘉煜禦前行刺,拖下去嚴刑拷打,看究竟誰在背後指使。”

衛嶙剛要應下,程峥道:“等等。”

程峥把目光從裴邵身上移開,平複了下情緒,他想撐桌起身,卻幾次沒能站起來,內侍見狀扶了一把。程峥臉上挂不住,站穩将人拂開,正了正色說:“圖雅公主,可以出來了。”

簾子微晃,現出一道身影。

周圍交頭接耳的聲音倏然一頓,有人小聲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圖雅的視線環繞一圈,在程慕寧臉上停了停。四目相對,圖雅不由蹙了下眉,這人好生沉得住氣,方才這樣的陣仗,她臉上連慌亂都沒有。

她這樣的冷靜,反而讓圖雅生出一絲惱意來。

她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處的傷痕。

但此刻不是怕的時候,圖雅放下的手攥緊,望向“聞嘉煜”時眉眼中又顯奕奕,那是屬于勝者的神采。

只見圖雅緩緩朝“聞嘉煜”走去。

那日蘇是個聰明人,他向來擅長審時度勢,眼下的情形他知道自己無路可逃,并未掙紮,只是擡眸平靜地看着圖雅走近。

圖雅俯看他,勾了勾唇,随即屈身去碰他的下颔,一把揭掉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猝不及防,那是一張全然不同的臉!

頓時,禦帳內議論紛紛,抽氣聲此起彼伏。

那日蘇臉上卻毫無波瀾,擡起的眸子平靜地望着圖雅,驀地一笑,那笑顯得無力又諷刺。

圖雅頓時惱道:“你笑什麽?”

“我笑烏蘭巴日。”那日蘇的聲音很低,說:“我終于知道父汗為何不願選擇烏蘭巴日繼承王位了,你們這對愚蠢的兄妹。”

圖雅将人皮面具摔在他臉上,“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麽處境,狂妄也要找對地方吧,五王兄。”

她那聲“五王兄”叫得輕蔑十足。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日蘇那張陌生的面孔上,還震驚于方才人皮面具被揭開的那一幕,無人注意到周泯悄然混入其中,神色急切地望向裴邵。

周泯原本是裴邵的家将,後來又做了公主府的府兵,不像衛嶙在宮裏有個一官半職,因此沒有面聖的資格,如無要事他不會逾矩闖進來。

只眼下裴邵站在禦前,不好報信,周泯情急之下叫來個眼熟的禁軍,拿出懷裏的密函,命其遞給公主。

那信上戳着裴家的印記,按理應該是裴府的私事,程慕寧拿到手後望了眼周泯,遲疑将信打開,看過後卻是一頓。

她臉上難得出現驚詫之色,但在思忖間又歸于平靜。

圖雅尖銳的嗓音将程慕寧的思緒拉了回來,只聽她面朝上首,大義凜然般地說:“這就是我們烏蒙王室的叛徒,那日蘇!他長久潛伏禦前,就是為了伺機對聖上下手,以栽贓給烏蒙王室達到挑撥離間的目的,我日前接到烏蒙傳達的消息,倘若找到此人,還請大周朝廷代為處決,無需留他性命!”

程慕寧擡了擡眼睫,原本以為圖雅這個沖動的性子昨夜之後會迫不及待找那日蘇算賬,只要她鬧出動靜,“聞嘉煜”自然會露出破綻,沒想到她還算機靈,竟然把事情都推給了王庭內亂,既把自己和王庭撇了個幹淨,還賣了大周一個面子。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程慕寧撚了撚信紙邊沿,将信折好,而後看向程峥。

就見他面色青白,攥着的拳頭用力抵住了桌案。

雖然已經知道實情,但真正瞧見卻又大為不同,程峥心中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甚至對周遭所有人都生出了惶然之意,帳內數十人,竟沒有他可信之人。

這時圖雅揚聲說:“還請聖上處死他,這對烏蒙和大周都是幸事!”

在場官吏亦是義憤填膺,有聲讨也有附和。

程峥聲音打顫,也不知是惱還是怕,“把這個人給朕拖下去,查!看看還有多少細作混入朝中!”

程慕寧這時也緩緩開了口:“危及聖上性命,自然要好好查。”

事情的發展正中圖雅的下懷,她勾着唇,俨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卻聽程慕寧說:“那就請殿前司把此人和圖雅公主一并拿下。”

群情激昂的氣氛陡然一變,圖雅臉色亦是驚疑,“永寧公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程峥也茫然,“阿姐?”

程慕寧卻看向裴邵,裴邵尚不知程慕寧這麽做的緣由,但她既然開口了,裴邵微一停頓,說:“事關烏蒙,自然不能草草定案,圖雅公主既然涉及此事,就跟我們走一趟吧。衛嶙,把公主請下去。”

圖雅簡直難以置信,“你們敢——”

話未盡,她已然被衛嶙摁扣住了胳膊。

……

眼下剛過隅中,林間晨霧散開。

今日是個晴日,天邊烈日高懸。阿日善站在營帳外眺望遠處的楓林,眯着眼說:“烏蒙的冬日缺衣少糧,連牛羊都吃不飽,就連王庭也要不斷遷移尋找優質的水源和土地,可大周地廣物博,寒冬臘月裏還有能冬狩之地,就連景都這樣美。”

他身後的使臣道:“總有一天,烏蒙百姓也能進入這片土地,聖者如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烏蒙王庭和百姓都将感激聖者。”

阿日善長籲一口氣,回頭道:“圍獵還沒有開始嗎?”

使臣也納悶:“今日似乎分外安靜。”

阿日善思忖地撚了撚佛珠,莫不是那日蘇的計劃奏效了,大周皇帝正在與永寧公主和裴邵較勁?但獵苑靜悄悄的風讓阿日善莫名忐忑,他忽然說:“圖雅今日用早膳了嗎?”

使臣搖頭,朝着旁邊的營帳說:“圖雅公主夜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這會兒興許還睡着。”

阿日善道:“讓人去看看。”

使臣應下,親自前去。他在帳外喚寶音,卻無人應話。

那邊阿日善走過來,使臣正皺眉,“也不知這寶音姑娘——”

阿日善此時卻沒了僧人的講究,他一把掀開門簾,闊步入內,只見營帳內靜無人聲,床榻裏側躺着一個人,被褥掩得嚴嚴實實。

使臣忙撇開眼說:“聖者,公主卧榻,不可——”

阿日善掀開被褥,使臣話音戛然而止。

只見寶音手腳被捆在榻上,嘴裏還塞着一團巾帕,正拼命扭動掙紮着。

使臣忙拿掉她嘴裏的物什,寶音當即喘息道:“公主、公主她跑了——”

話音落地,帳外陡然一陣顫動,阿日善剛一怔,手裏的珠串恰在這時斷開。

佛珠崩了滿地,阿日善瞳孔緊縮,僵在了原地。

沒有給阿日善分析局勢的時間,衛嶙已經帶着一列人馬闖了進來。使臣攔在最前,斥聲道:“衛将軍,這是做什麽?!”

衛嶙道:“得罪了,圖雅公主涉嫌安插細作刺殺天子,我們如今對烏蒙此行進京的目的很是懷疑,公主已被扣留,也請各位使者配合,盡快将此事查明,好還烏蒙一個清白。”

使臣瞪眼:“荒唐!我們奉王命入京,你們大周朝廷的矛盾與我們何幹,大周如此行徑,是不想與烏蒙維持邦交之情了嗎!”

阿日善始終沒有說話,他渾濁的雙目緊緊盯着衛嶙。

即便圖雅壞了事,以大周如今的國力,是不會輕易在明面上得罪烏蒙的,否則也不會為了個互市周旋這麽長的時日,眼下他們卻敢扣押公主和使臣,必定是發生了什麽驚天地的大事。

有什麽事,能讓一直瞻前顧後的大周忽然不顧後果……

阿日善是個敏銳的人,他捏緊手中剩下的半截珠線,說:“衛将軍,審查問訊可以,但我需寫信向烏蒙王室言明此事,也好讓王室給大周一個交代。”

“不必了。”衛嶙的話打碎了阿日善最後一點念想,“這封信是寫斯圖達還是烏蘭巴日?無論是誰,只怕他們都收不到聖者的信了,你們竟未收到消息嗎,王庭內亂,你們的可汗和王儲都已經戰死了。”

“不可能!”使臣臉色大變,“你竟敢說出對我們可汗如此大不敬之言!”

使臣抓起桌邊的刀就向衛嶙刺過來,衛嶙一個反手将人扣住了。

阿日善平直的肩頸一點點垮塌,他瞳孔怔然,比起癫狂的使臣,他冷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能殺進王庭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岱森。

如果是岱森的話,一切似乎都變得合理。纏綿病榻的可汗摁不住野心勃勃的狼,烏蘭巴日更不是他的對手。

王庭将迎來它的新的主人,而眼下留給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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