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是撿垃圾還是收徒弟?

第一章你是撿垃圾還是收徒弟?

木尋聲瞳孔一縮,視線緊緊追逐着那熟悉的本書。

朗月之下,那人一手執書,一手執筆,正曲着條腿吊兒郎當地跨坐在牆頭上,一言不發地揮毫疾書。

晚風拂過樹梢,花瓣兒打着旋兒落在被吹亂的長發上,木尋聲下意識伸手,卻在指尖兒碰到發梢時,動作陡然一頓——

不對。

此人先前言語行徑頗為不羁放浪,卻在轉瞬間神情專注地仿佛換了個人似地,這行為本已極其矛盾,但自己方才卻絲毫未覺異常,仿佛一切本該如此,甚至動作頗為熟稔地想要替他拂去發上的落花……

木尋聲皺了皺眉。

不應當是這樣的。

他分明是第一次見到這人,哪來什麽“本該如此”?

可雖臉那人的臉都沒看全,卻對他隐約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但若真仔細回憶,卻又絲毫想不起到底是在何處見過。

或許這真的是位故人,只因他頭戴鬥笠遮面、時間又過得太久,導致自己一時未能辨認出來?

木尋聲皺了皺眉,心道等會得找個由頭,摘了這礙事的鬥笠。

不等木尋聲想出辦法,耳邊便傳來一聲雀躍:“收工了!收工了!!!”

只見那人“啪”得一聲合上書卷往懷中一踹,動作利落地翻下牆頭,沖木尋聲拍拍手,道:“寶貝兒,下來~”

銀白的月光沿着那鬥笠滑落在他臉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弧度清晰的下颌和一彎月牙似地、微微上翹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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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站在牆角下,嘴裏還叼着跟順手摘下的狗尾巴草,熟稔地沖木尋聲張開雙臂。

木尋聲頓了頓,垂眸打量了一眼牆高……而後果斷一個翻身,自己跳了下來。

“唉?!”見他穩穩着陸,那人震驚道:“寶貝兒,你怎麽不用為師抱了?!”

木尋聲理了理衣擺,面無表情地應道:“牆太矮。”

那人一愣,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擡手在他頭頂一頓亂揉,嘴角一咧,語氣中盡是絲毫不加掩飾的自豪:“也是,誰讓我們寶貝兒長得太快呢!我澆下去那麽天材地寶真是一滴也沒浪費!”

經他這麽一提,木尋聲方才注意到,在這幻境中,自己的個頭剛及那人胸口,穿着打扮,也的确是個少年模樣。

但木尋聲隐約覺得剛剛的話裏,似乎有哪兒不太尋常。

那個“澆”字是什麽意思?“天材地寶”是他理解得那個意思嗎?為何那人說得跟澆水施肥一樣自然……

“哎呀,糟了,馬上就要子時了,”那人突然一拍腦袋,“你得趕緊回去了。”

木尋聲動作一頓,剛剛被壓下去的念頭倏地又冒了出來:莫非幻境中這具身體的主人……并不是人?

“為何?”木尋聲站在原地,警覺地看向他。

“為什麽?”那人擡指在他額頭輕輕一彈,笑罵道:“跟你說多少次了,小孩兒熬夜長不高啊!你怎麽着也得給我争口氣,比隔壁王嬸兒家的傻大個兒高吧……趕緊的,別墨跡。”

木尋聲:……

話音未落,那人已經一把牽住了木尋聲的手。

溫暖的觸感從指縫間傳來,木尋聲一怔,再回神兒時方覺衣擺翻飛、腳下生風,環顧周遭,早已不見破敗的祠堂,而是一條繁華的長街。

夜市千燈連星漢,火紅的燈籠、搖曳的旌旗綿延長街十裏;高樓酒肆紅袖翩翩,歌聲笑聲混作一團,好不熱鬧。

木尋聲一邊仔細打量周遭景色,一邊在記憶中努力搜尋類似的場景,全神貫注之際,忽然耳邊傳來一聲低笑。

不等木尋聲回神兒,兩根纖長的手指已經捏住了他的臉頰,那人拖着懶洋洋的調子,促狹道:“看這麽仔細,想去啊?”

“不是,我……”

木尋聲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可話道嘴邊,他忽然想起眼下不過是個幻境,他沒必要也犯不着,跟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解釋什麽。

或許是臉頰被人掐着的緣故,木尋聲覺着自己的臉有些微微發燙;

木尋聲百年來未曾體會過這種感覺,一時間,多少有點別扭……他下意識地別過頭,擺脫了那人的“鉗制”。

這動作落在那人眼裏,顯然被解讀成了另一番意思。

那人似是看到了什麽稀奇事似地,笑道:“寶貝兒別急啊,等你長大了,為師就帶你去啊~”

獵獵風聲将慵懶又促狹的笑意直直灌進耳朵裏,木尋聲罕見地、生出幾分沒由來的懊惱,頓覺不管什麽幻境不幻境,眼下為了保住清譽,他都必須得解釋幾句。

木尋聲下定決心正準備開口,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響。

木門被推開,一間芬芳別院映入眼簾。

那人拉着木尋聲,擡腿就邁進院去。

那院子不大,卻種滿了花,什麽無盡夏、殿春芳、醉胭脂、輕羅紅……從名字到花色,個頂個地濃豔明麗,卻在風騷又不失風雅;

花團錦簇中,院子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卻孤零零地栽着一棵樹。

那樹像是剛種下沒多久,樹跟周圍的土壤還保留着剛剛翻動過的痕跡;樹幹不過碗口粗,卻長得筆直,枝葉算不上繁茂,卻青翠欲滴。

樹下随意地擺着一口大瓷缸,缸裏的幾尾錦鯉在睡蓮葉子下面擺尾穿梭;水缸旁邊,擺着一套幾乎未經打磨的石桌石凳。

那石桌上刻着棋盤,兩側放着黑白棋簍,有一身姿筆挺筆挺的黑衣男子端坐在石凳上,背對着大門正,正全神貫注地跟自己下棋。

在看到黑衣人的瞬間,那人愣了片刻,旋即腳尖兒一轉,拉上木尋聲轉身就往門外跑。

“剛回家就要出門?”門板貼着鼻尖“啪”得合上,冷冰冰的聲音貼着後背傳來:“難不成是在躲我?”

“哪兒能啊……”那人摸了摸着自己的鼻尖兒,貼着門板轉了個身,嘟囔道:“師兄你難得光臨,我這不是準備去買二兩好茶招待……”

“這樣,”那黑衣人勾勾手指,從頭頂的樹枝上摘下下幾枚葉片,頭也不回地朝身後遙遙一擲,冷聲道:“現成的,泡吧。”

剎那間,幾枚葉片直沖那人頭上鬥笠而去,柔嫩的葉片此刻宛如薄刃,眼瞧就要将那鬥笠劈成幾瓣。

木尋聲眉頭一挑,正欲借機一窺他真面目,卻見眼前白色的袖袍一翻,纖長的手指一片不少地拈着葉片,就着葉片根部擰在一起,拼成花瓣的形狀,輕巧地別在鬥笠上。

那黑衣人頭也沒回,又在棋盤上又落下一子,悠悠問道:“你就打算戴着這鬥笠給我泡茶?”

那人笑了一聲,摟着木尋聲快步走向那人,笑道:“那我肯定是不敢的嘛,可這鬥笠是我徒兒給我編得,我正喜歡得緊,還望師兄“葉下留情”嘛。”

鋪天蓋地的神識威壓迎面砸下,木尋聲只覺肩頭重如千鈞,兩腿一軟,正險些直接跪下去。

“就是它?”

冰冷的聲音自頭頂落下,木尋聲被迫仰起頭,與那人對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木尋聲驚詫地睜大了雙眼。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這雙淩厲冷漠的鳳眼,任誰見過一面,都難以忘記。

木尋聲心頭大震,他萬萬沒想到,堂堂九重天南鬥六宮之首——司命星君,竟會出現在這一方小院裏。

顯然,幻境中的司命星君并不認得木尋聲。

只見司命星君蹙着那雙淩厲的鳳眼,把木尋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後,表情十分一言難盡地看向那人,問道:“你在路邊撿了一截木頭,還對着這截木頭叫「徒弟」?”

“嗯啊~”那人眨眨眼,誇贊道,“師兄不愧是三界第一神算子,這麽快就算出來了呢~”

“等等,”司命星君皺着眉頭打斷道,“你确定收徒弟是這個流程?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凡人一般管這種行為叫——撿垃圾。”

木尋聲素來鮮少情緒,且除了工作,在其他方面勝負欲基本為零,一向秉承“能躺則躺、能茍則茍”的态度;

可此刻,木尋聲卻明顯地感到自己的怒意值幾乎在瞬間蓄滿,且亟需一個發洩的出口。

“垃圾只是放錯地方的資源。”

不等那人回應,木尋聲已經仰着脖子,面無表情地杠了回去。

說來也奇怪,衆人皆道司命星君威嚴持重、雅正端方,九重天仙班見了他均是又敬又怕;木尋聲雖與司命星君只有一面之緣,但當初站在司命星君面前時,木尋聲心底并無絲毫懼意。

本尊他都不怕,何況是區區幻境中的人影?

于是,在司命星君驚詫的目光下,木尋聲面無懼色地繼續道:“而且變廢為寶實用又省錢,經濟環保可持續,有何不妥?”

作者有話說:

木尋聲:你才垃圾

鬥笠男:嗯嗯,寶貝兒說得都對

司命:哦?你意思是,他不是,我是?

鬥笠男:……[左右為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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