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九重天一日游

第一章九重天一日游

有一說一，「能上天」這件事兒，對九重天社交互娛事業部的人妖鬼怪社畜們的吸引力确實不容小觑。

就連卓玥，也是嘴上說着“不對團建抱有任何期望”，轉頭就在某度某乎上留下了長達十幾頁的搜索記錄。搜索內容報告闊但不局限于：「原地飛升是種怎樣的體驗」、「第一次上天，需要提前做什麽準備？」、「第一次上九重天，有哪些必須打卡的景點？」、「第一次上天，怎麽說話才能顯得自己不像個新手、經常來的樣子」……

在收獲了滿滿幾屏幕的殡葬白事法事一條龍廣告、各地精神疾病防疫中心電話彙總帖、以及一些“太空出差三人組”的空間站宇航員vlog之後……卓玥終于決定放棄了準備搜索，給自己留有一點點想象的空間。

但事實證明，人真的沒有必要“想得太多”。

當興高采烈地穿着順豐加急送到的人生第一套漢服的卓玥，從HR銀朱手中接過那印着“社交互娛團建”六個大字的紅色鴨舌帽時，卓玥狠狠地捏冒煙沿兒，終于深刻地意識到：因為想象與現實之間，永遠隔着一道馬裏亞納海溝。

一切向四個現代化看齊、以現代科技為核心進行重組并在工商管理局登記注冊的九重天科技有限公司，早就把“現代化”三個字刻煙吸肺、牢牢地寫入了企業DNA裏。

首先，在衆人「上天」的方式上，本次團建的組織者既沒有選擇仙俠玄學風格的傳送法陣，也沒有選擇未來科技風格的3D全息時光隧道，而是選擇了預料之外、情理之中，十分樸實無華的方式——搭電梯。

那電梯四壁透明，怎麽看都是普普通通的觀光電梯，只在電梯頂部挂着個塑料名牌，塑料銘牌上印着“天梯”二字，就連字體都是常見的免費、可商用字體——思源宋體。

随着一聲輕柔的“電梯上行，going up”，觀光電梯載着一臉失落的社畜們緩緩上行。

9層的距離并不很遙遠，還沒等觀光者們看清楚，就聽見“嘀”的一聲——“9層，到了。”

電梯門向兩側緩緩展開，社交互娛事業部的社畜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終沒人肯先邁出第一步。

“都愣着幹嘛，出來呀~~”

一席紅色葵領官服長衫、戴着烏紗帽打扮的仙君将手中鮮紅的導游旗舉過頭頂，揮了揮，熱情道：“你們就是九重天科技有限公司社交互娛事業部人間分部的同事吧？我是你們今天在九重天的導游，叫我九導游就行。”

九導遙遙一指停在不遠處的兩排紅色頂棚的景區觀光游覽電瓶車，笑呵呵地介紹到：“這裏是九重天南天門停車場，咱們今天的主要活動區域在九重天紅線廠博物館，離南天門呢稍微有點遠，大概有個兩個十萬八千裏的距離。為了節省時間，咱們等下先坐電瓶車直接過去啊……”

卓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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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十萬八千裏啊？！！！确定是坐景區觀光電瓶車就能到？真不用坐高鐵過去？

在九導游的催促下，卓玥及社交互娛事業部的一衆社畜們帶着紅色鴨舌帽、邁着沉重的步伐、半信半疑擠地上了電瓶車。

“大家都坐好扶穩，系緊安全帶啊。”

九導游環視首尾相接的電瓶車，見衆人都坐好，便自己爬進駕駛室。他雙手扶着桌上超大號的紫檀木八卦盤，擡手在虛空中輕輕一彈，道：“各位仙友各位同事，咱們準備發車了哈~3，2，1……走你……”

話音未落，後視鏡下方挂着的平安符在空中飄搖，無電電瓶車已在禦風而行。

車兩岸景色變幻，九導一人兼職司機和導游兩個角色，八卦方向盤穩穩在手，該有的講解那是一點也沒落下。

“來，大家往右前方看，前面呢，就是九重天标志性建築南天門了，要拍照的手機可以準備起來了哈。

南天門 ，是由人界到九重天的「正門」，因為走得多，所以在人間神話中有比較多的描述。華國四大名著《西游記》曾這樣描寫南天門：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

兩邊擺數十員鎮天元帥，一員員頂梁靠柱，持銑擁旄；四下列十數個金甲神人，一個個執戟懸鞭，持刀仗劍。

外廂猶可，入內驚人：裏壁廂有幾根大柱，柱上纏繞着金鱗耀日赤須龍；又有幾座長橋，橋上盤旋着彩羽淩空丹頂鳳……」

吳老先生對于南天門的描述那叫一個非常恢弘華麗富麗堂皇的，那麽真實的南天門到底是怎樣的呢？

來，諸位，轉頭，現在，就是你們見證奇跡的時刻——”

八卦方向盤轉速放緩，無電電瓶車的速度也跟着放緩，卓玥趕忙轉頭向右看去——

只見眼前斜斜立着兩塊頂天立地的巨石，兩塊巨石上方打橫頂着一塊巨石，三塊巨石搭成一個“π”字的形狀。其中，頂部橫放的巨石上刻着一個“南”字，兩側一右一左分別刻着“天”、“門”二字。

卓玥：……

卓玥愣愣地瞪着那三塊巨石，震驚地連拍照都忘了，滿腦子就兩個字：就這？！

琉璃盤龍柱呢？Blingbling、金光閃閃的金甲神人呢？？彩羽淩空丹頂鳳呢？？？

這三塊石頭，已經不是買家秀和買家秀的問題了，這已經是能直接上315晚會的程度了吧？！！

直到無電電瓶車晃晃悠悠地穿過“野生南天門”，卓玥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一把扯緊木尋聲的袖子，低聲問道：“老板，這是「山寨景點」吧？你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我們全車人保護你，咱們一起去投訴！”

不等木尋聲回應，耳邊就飄過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這位小友，就不要背着我大聲密謀啦，本仙騙你們作甚嘛。”

九導游從車座旁摸出酒葫蘆，拔開瓶。蓋灌了一大口，笑道，“早點放棄幻想，認清現實吧！方才那的确是如假包換的南天門啦。”

“衆所周知，這個文學作品，尤其是那些幻想類作品啊，它都有一定的誇張和想象的成分嘛，吳老先生生前又沒來過九重天，怎麽他說，你們就信啊，哈哈哈哈……”

真相是真。

眼瞅着一旁的木尋聲沖他點了點頭，卓玥不得不撤下濾鏡，接受了這個「純天然、原生态的野生南天門」。

十萬八千裏的旅程還在繼續，野生南天門，僅僅是一個開始。

在九導游的介紹下，卓玥漸漸了解到：

那個被法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蔬菜大棚，就是傳說中的“蟠桃園”，如今叫“九重天農科培育實驗中心”，其培育的琉璃榴蓮、翡翠青椰暢銷三界，一果難求，常年饑餓營銷；

那整整齊齊地排了四排、高聳入雲的煉丹爐的正方形區域，就是昔日的“煉丹閣”，所有的九重天秘制、特等仙丹都産于此，門外常年有鬼鬼祟祟的“代購”出沒；

那頂着琉璃瓦的大殿是舊城改建後的“九重天文化中心”，殿前的寂靜空曠漢白玉廣場每到夜晚就會“大變身”，夜夜笙歌熱鬧非凡，嫦娥和她的老姐妹們每夜都聚集在此，廣場舞鬥舞場直到天明；

用綠色圍欄圍起來的是九重天舊城改造區，已經翻修了200年，估計再過99年就可以完工……

卓玥感覺參加了一個“中老年觀光團”，還是因為貪便宜被騙着參加的那種“全程無景點純購物”的那種，全程無聊到眼皮直打架。

當觀光電瓶車緩緩停在一道紅漆斑駁的大門前時，卓玥整個人靠在木尋聲肩膀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早就徹底睡了過去……

“卓玥，醒一醒……”木尋聲拍拍卓玥的臉，“下車了。”

“哦？這麽快就到了啊？！”卓玥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邊順勢從兜裏掏出手機，口中念念有詞道：“阿姨，您要下車拍照是吧？沒問題，我幫你們拍，一二三，茄子……”

木尋聲：……

木尋聲捏了捏眉心，無奈地從袖中取出一盒清涼油，放在卓玥鼻尖前，擡手扇出一陣微風。

清涼刺激的味道順着鼻腔直沖天靈蓋，卓玥瞬間清醒過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卓玥趕忙揭開安全帶，從車坐上跳了下去，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尴尬地解釋道：“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習慣了，習慣了……”

見所有乘客悉數下車，九導游揮揮手，将無電電瓶車收入袖籠中。指着背後朱紅色的大門，道：“諸位，咱們到了，這就是曾經破産倒閉的「九重天紅線廠」，如今的「九重天紅線廠歷史博物館」。”

這世界上的博物館有很多種：有的富麗堂皇、氣勢恢弘，有的修舊如舊，期中暗藏新意，只有極少數博物館，秉承着擺爛到底的态度，真正做到了不修不補，原汁原味。

眼前的九重天紅線廠歷史博物館，就是這極少數之一。

大門年久失修，朱紅的外漆一道道裂開，隐約露出內裏黑色的木頭；摸得發光的銅門鈴上或者一把黑色的鐵鎖，大門上方的牌匾已經摘了，空蕩蕩地露出一截斑駁的牆皮；兩側牆頭頂部鋪疊的琉璃瓦倒是依稀彰顯着昔日聲色，然而，瓦間縫隙兀自生長的雜草搭配起來，更顯頹然寒酸，今非昔比之意愈發明顯。

一路上嘻嘻哈哈、放浪肆意的九導游，此刻突然扯了扯衣擺，從懷中摸出一塊白玉笏板，恭敬道：“禀仙君，旅游團已經到了紅線廠門口了，煩請仙君差個人來開下門。”

話音未落，身側忽然拂過一陣凜風，一個冷玉般的聲音随風而至，落下一個清冷的“好”字。

卓玥尋聲望去，便見一個人影由遠及近。

那人一身玄衣，儀态端方，腰間系着一條暗金色宮縧，綴有一組白玉制成星辰圖樣，行走間環佩叮當節奏錯落有致輕緩，煞是好聽；

而那人從身側經過時，卻可清晰地感受到已經可以收斂過的凜然威壓撲面而來，讓人心生敬畏，周圍衆人皆下意識地微微颔首，但不知為何，卓玥卻下意識地挺了挺背，站的筆直……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以至于那人微微側首，鳳眼一掃，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的瞬間，卓玥看到那雙清冷的眸子，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不待他仔細分辨，卻見遠處的九導游已經一路小跑迎了上來，慌慌張張地沖那人一鞠躬，行了個誇張的大禮，結巴道：“小小小……小仙恭迎司命仙君！”

作者有話說:

卓玥：全城沒什麽景點就算了，怎麽連購物環節也沒有！差評！退錢！！（哦，團建沒交錢……呸！倒貼錢我也不來！

謝謝評論的小天使，愛你們~啵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