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無風亦無雨，最适酣眠

第一章無風亦無雨，最适酣眠

卓玥松開樹藤，一進屋，就瞅見床上閉眼假寐的小東西。

他仰面朝上，躺得平平整整、一動不動，偏偏頭頂那朵到處亂轉的小花暴露了還沒來得及掩藏得慌張。

卓玥抿唇，偷笑着走到床邊，和衣而卧。他半阖着眼，低聲咕囔：“啧，這大夏天的，怎麽下場雨跟下冰雹似地，凍死了。”

話音未落，一旁仰面朝上、平平整整躺着裝睡的人忽然翻了個身，軟乎乎、熱烘烘的小肚子，就在這麽貼在了冰涼手邊。

卓玥一怔，抿着笑的唇角微微張開，呵出一絲驚訝。

他的确是打算偷偷用冰涼的爪子把裝睡的小東西叫醒，可不成想，他還沒出手，人家就自己貼上來了……這倒叫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卓師父好歹也是個師父，到底揣着點為人師表的偶像包袱；他摸摸鼻尖，主動将自己冰涼的爪子往後撤了撤。

不巧，他這個當師父的平日裏教得随性，當徒弟的平日裏學得偷工減料，日積月累的糊弄，終于在這個雨夜惡果畢現——

這不，身旁那個裝睡的徒弟，裝睡裝得是半點職業素養也無，非但沒止步，還跟着往他這邊湊了湊；

卓玥再退，他再湊；眼瞅着他已經在床上轉體兩周半，把卓玥逼到床邊退無可退，鐵頭撞上了卓玥肋巴骨。

“嘶~”

卓玥緊緊抓着床沿兒，生怕這小鐵頭再來一擊，把他直接撞翻到床底下去，一邊倒吸涼氣兒一邊嘟囔：“臭小子「欺師」不過瘾，還想一頭撞死你師父不成？給我睜眼！”

“師父。”木尋聲趕忙睜開眼，小心地戳戳卓玥的肋巴骨，小聲問道，“疼不疼？”

“疼自然是疼的，”卓玥眨眨眼，抓着他的手探入自己身側：“撞斷我兩根肋骨，正好明天給你煲湯喝。”

摸着根根分明的肋骨，木尋聲松了口氣。旋即，他突然想到什麽似地，趕緊把手抽了回來，小聲嘟囔道：“我又不愛喝湯。”

“嘿，你是木頭還是木藤啊，是給根杆兒就順着爬！”卓玥挑挑眉，正準備好好管教下這膽敢頂撞師尊的木頭，身上卻忽然覆上一床薄被。

被子很薄，卻裹着一圈溫熱的體溫。

卓玥偏頭，就見他的好徒兒半張小臉縮在被子裏，頭頂的小花完全綻開，只留一雙烏黑圓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于是，向來無理也能辯三分的伶俐舌頭突然打了結，一肚子訓人的話此刻全都啞了火，一句也說不出。

仿佛不夠似地，腦海裏應景地響起一聲提示音。

得，聽聲音就知道，好感度又升了。

卓師父好沒面子，只得擡手熄了一旁的燈火，低吼一聲：“睡覺。”

半夜，卓玥被雷聲驚醒的時候，窗外剛好劃過一道閃電。

刺眼的白光把屋子照的透亮，卓玥不耐煩地閉上眼，不到半秒，又陡然睜開。

“徒弟？”

床上空蕩蕩的，只他一個人，哪還有小徒弟的影子。

閃電消失，雷聲轟鳴，房間重歸一片黑暗。

卓玥一骨碌爬起來，慌忙起身去點燈。他剛掏出火折子，就瞧見木床和櫃子中間的狹小縫隙裏，探着一朵瑟縮的小花。

卓玥翻身下床，蹲在他面前。

四目相對，卓玥撓撓頭，輕咳一聲，難堪道：“徒兒，實在不好意思。為師睡相不好，一不小心，把你踹床底下了。為師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啊。”

半晌，小花抖得沒那麽厲害了。那徒弟擡起頭，看着卓玥，低聲問道：“師父，您現在是在夢游嗎？”

卓玥一愣。旋即擡手在他腦袋上敲了敲，罵道：“你見誰夢游前還得先點個燈了？為師這是擔心你，特意尋你來了好麽！”

聞言，對面的徒弟“哦”了一聲，便繼續将腦袋埋進膝蓋裏。

“哦什麽哦，”卓玥急着回去把夢續上，他懶得磨叽，幹脆伸手将人往懷裏一撈，“大半夜的蹲這兒幹嘛，回去睡覺。”

話音未落，室內陡然一亮，天空又炸開一道驚雷。

懷中人身體猛地縮了縮，頭頂的小花一抖一抖的到處打顫。

卓玥一愣，下意識地把人往懷裏按了按，擡手撫着他的脊背拍了拍，輕聲安撫道：“有師父護着你呢，不怕啊。”

半晌，待懷中的人漸漸安靜下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仰着臉低聲叫了句“師父”。

“在呢在呢。”

卓玥低頭，與懷中人額頭相抵，輕聲問道：“害怕打雷？”

桃花似眼眸中盛滿關切，比一旁的燭燈還要亮。木尋聲眨眨眨眼，老實地點了點頭：“我有雷電應激反應——看到閃電、聽到雷聲，就會覺得自己被雷劈成兩半了。”

木尋聲說完，忽然覺得有點丢人：好歹是個幾百歲的鬼了，不怕煉獄血沼、不怕通宵加班，卻偏生跟個孩子似，怕打雷。

天氣預報發明前，他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占一卦當日天氣；

天氣預報發明後，他每天晚上都搬着小板凳守在電視機前，把全國天氣看個遍，

手機普及後，他手機上永遠裝着至少3個天氣類軟件，每次出門前輪番檢查一遍，雷雨天外出是能避則避。

重重保障下，近百年來他的雷電應激反應總共也就發生過兩次，好巧不巧，全給卓玥撞上了。

木尋聲抿着薄唇，偷偷瞄了卓玥一眼：也不知道這人心裏會怎麽想他？

“這樣啊，好辦好辦。”

耳邊落下一聲溫柔低語，卓玥解開發帶，長發垂落肩頭，像是一道墨色的瀑布，木尋聲看着那一抹墨色，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那人仰頭靠在池邊，墨色的長發沒入池水，池水從透明變成殷紅一片；而自己隔着朦胧的水汽看去，只看到一雙熟悉又陌生的桃花眼。

“看為師給你整個失眠兩件套，先是眼罩。”

話音未落，木尋聲便覺眼前一黑，微涼的發帶已經覆上了他的雙眼。

“然後是耳塞。”

耳中倏地塞進兩個棉團。

臉頰貼着枕頭，後背貼着寬闊的胸膛，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低磁的聲音滲入棉絮，帶着幾分不真切的低磁。

“睡吧，寶貝兒。這下沒有雷，也沒有閃，無風亦無雨，最适酣眠。”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今夜都不失眠，一覺好夢到天明~晚安~